云上宫记-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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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问,那车夫已经将马车掉过了头,一声吆喝,骏马竟然在官道上飞奔起来。这时我才发现,这车并不是我从前的那一辆,只不过是用了同样的车幔罢了,颠得人骨头都快散了架。
我还没有进膳,甚至连点心也不曾吃得一块,此时胃里泛酸,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受着这样的折磨,我在心里将冬珉骂了几十遍,然而却也只能忍了认了。
希望进宫之后他能想着给我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否则我真会被饿死在万种繁华的皇宫里吧……这么死可太丢人了。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还好些,下了车,踩在坚实的石板地面上,却一阵反胃,险些呕吐出来。
冬珉遣来追我们回去的人道是皇上没有禁止我带随身侍女进宫,戏雪便随着我服侍。我捂着嘴,微倾了身蹙眉作呕时,她几步迈前扶住了我。
借着她的扶助,我终于没有失态。深吸一口微凉的夜风,压住胸口那股冲撞的酸涩,我轻声道:“可以了,入宫吧。”
她却并不动作,我不解地转过头,却撞上了她一双突然闪亮起来的眼眸。
“怎么了?”我诧异道。
“殿下……莫不是……又有喜了?”
至琰失踪
我愣怔一下,但算算我和羽瞻离别的日子,却远远超过一个月了,便蹙眉道:“怎么可能呢?”
戏雪脸上的光亮消失得就像到来的一样突然。她在尴尬中期期艾艾道:“那……殿下……现在……身体……”
“随本宫进去吧。”我打断她的话。
还是玄正宫的配殿,但因夜色已降,高烧的烛在几十尊铜质烛台上闪着温暖的光,竟给了我一种迥异于白天的、温暖安心的感觉。
可是我也注意到,在烛光笼罩不到的角落,残存的黑暗像一小团一小团的雾,静默地向明亮温暖的那方延伸扩张。
在垂下的丝帷后,传来轻轻的足音。我猛然转回身,却是一个小太监站在那里。
“怎么了?皇兄呢?”
“陛下龙体不适,请殿下随奴婢来。”他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动谁,可我却被这话给惊吓得不轻。
我走前冬珉还好好的,如何就身体不适了?倘若他有个万一,这笔烂账一定是得算在我头上的。现在我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可没生出天大本事去承担这种罪名。
怀着忐忑的心绕过重重帷帘,我终于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冬珉。他身边有几个宫女端着药和水,却静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裙角曳地的沙沙声,因这安静而格外明晰。
也许就是这样细微而绵连的声音惊动了在榻上卧着的人。他突然转过脸,问道:“璃鸢?”
我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是,臣妹拜见皇兄。”
隔着最后的一层翠色纱帘,我看见他挥了挥手,那些伺候着的宫人退下了。戏雪碰碰我的手,我点了头,她便也出了殿,在外面候着我。
“让你说准了。”当关殿门的声音传来时,榻上的男子声音变得格外空落:“也许早该听你的——丁勋跑了。”
“跑了?!”我大惊失色:“怎么会跑了?他不是应该在天牢……”
最后的问句,被我自己硬是吞了下去。
如果冬珉决意监禁他,丁勋是插翅难飞的,可冬珉想必是把心思都花在防我上了,是而丁勋残着一条腿都能逃走。
想明这一点,我心头凉得不想再和他多说,可他也并不说话,也许是在等我发声。
“那为什么不下令抓他?”
“下令了……可是全城搜了两个时辰,都没找到……”
“也就是说,我前脚出了玄正宫,后脚你就知道丁勋跑了?”我被他气得简直要吐血:“你既然想瞒我,为什么不一直瞒下去?”
“因为要靠你才能抓到丁勋……”
“您在想什么皇兄?”我怒急交加,竟一口气把颇为不敬的话说下去:“你是皇帝,你都抓不到的人我能抓得到么?臣妹又不是神捕!或者您觉得丁勋一定会来找臣妹的麻烦所以守着臣妹就能抓到人——这又不是垂钓!”
“不!”他这一声却干脆响亮,可后续的话音又软了下去,带着病中特有的无力:“不是这个意思……丁勋应该是要依靠你丈夫的暗人,所以,只有你才能让那些暗人放弃帮助丁勋逃脱。”
“大汗已经和丁勋打了一仗了,还有哪个暗人会帮助丁勋?”我冷笑道:“陛下,您知道的东西并不少,可为什么您总是得到错的结论?!”
他不再说话,许久才道:“朕总是想,只有布日古的人会有这么大胆子……”
“敢谋反的人哪个不是天胆?!”我抢白了他一句,终于稍稍恢复了平静:“当下您要怎么办?”
“……朕要杀了至琰,否则……”
我听不进他又说了些什么——原来他找我来,只是要告诉我他会杀了至琰。
“您是想让臣妹说什么?”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希望他听不出破绽。
“你同意朕杀至琰么?不杀他,丁勋势必用他来挑战朕的位置。如你今早所说,强臣弱主的情况……”
“杀吧。”我截断他的话锋,指甲掐进肉里,身体微微的颤抖该不是由于疼吧?
如果是我来控制至琰,那么我会竭力保他安全,可若是至琰落到丁勋手里成为他的棋子,那不如就让他消失。
“你很聪明。”他道。
“谢皇兄谬赞,但臣妹仍有一事存疑——大延的皇宫和天牢,应该都是看守很严的地方,丁勋能逃出来,一定是有天牢的人做内应,这一点,请皇兄也彻查下去。”
“那是自然,可并不是所有看守严的地方都能防住人的,郜林人看守安向礼难道不严格吗?最后不也让安向礼跑了?”
他说这话,虽是为自己开脱,却让我突然想到了安向礼在祭典上的威胁——他要对琼月不利。
“琼月在哪里?”
“琼月?”他应该没有料到我突然将话题转换到她身上,愣了一下方想起该如何作答:“她在惠音庵……”
“惠音庵?!”我只觉这名字很耳熟,却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脸上不自禁浮出困惑。
“嗯……那个尼姑庵。”
“为什么把她送去尼姑庵?!”我这才想起所谓的惠音庵其实是皇帝大行后落发出家的嫔妃所处的地方,可琼月做了什么,为什么把她送去庵里?更何况,庵里定然没有宫中安全,万一她出事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用了。”隔着纱垂,我仍能看到冬珉脸上的不经:“她只是个宗室的郡主,要她留在宫里做什么?何况她天天折腾,朕也嫌烦。”
“可是她出去会有危险!安向礼难道没有拿她要胁过你么?”我想起当年她对我的依恋和种种淘气的模样,真无法想象她落在已经满心满意皆是报仇的安向礼手中会怎么样,更不敢去想安向礼若借她向我要挟,我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要挟朕?”冬珉似乎听到了非(提供下载…)常可笑的东西:“拿她要挟朕?她朕可不在意。”
“你有什么在意的吗?”我发狠道:“皇兄,就这心冷,您还真是这帝位的不二之选。当初我要打死汀芷,您都不为之动容,看来想用谁来要挟您都不可能。”
“……”他一定听出了我的讽刺,却没有和我计较,反而在片刻的宁静后问出:“你说汀芷和孩子还活着,是真的吗?”
“您还关心他们?”我心头突然一动,若是他还关心汀芷与孩子,是不是可以借此换至琰一条命?
——我虽然讨厌别人用谁来要挟我,但事到临头,说不定就只有这一招能用。
他尚未回答,便传来了宫门被人撞开的声音。一个太监高声叫道:“陛下,奴婢有急事要奏!”
我颇感尴尬,不知是该退走,还是原地站着。但冬珉没有叫我退下的意思,是而我也只能硬生生地站在原地等候。
“进来吧!”
不知是不是我听错,冬珉那声“进来吧”之前,似乎带了一点叹息的意思。
但是,随着那太监一句话出口,冬珉居然从龙榻上蹦了下来:“什么?!”
我也被那句话惊得怔在了原地——“德兰也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冬珉已经掀开了那道纱帘冲了出来,满身皆是煞气。
“……奴……奴婢……去了之后……就……”
冬珉等不及这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太监说完,便重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让你去收拾一个小孩儿都……”
他的话戛然而止,然后向我投来了说不清包藏什么的眼神,似是怕我发现什么秘密。可我已经明白了,他叫我回来只是要让我有个准备,而杀至琰一事他早就有了计较,根本就轮不到我同意。
而至琰下午还在宫中,现在消失,明摆着是和丁勋在一起了。倘若他会被我的敌人利用,我宁可他死了。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我只能站在冬珉这一边。
相比让我难以得到权力的冬珉,老奸巨猾的丁勋才是更可怕的敌人。
“去,传令,将所有照顾德兰的宫人,统统杀掉,一个不留!”冬珉的脸,就算是在暖黄色龙烛的火焰映照下也依然是铁青的。
那太监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就要起身去传令,我急忙喝止:“且慢!先下令将宫门全部关闭,城门三日内也不得开启,在宫内和城内好好搜!”
那太监一愣,失措竟不知该先听谁的。
“你要干什么?!”冬珉立刻转向我,他的眼光如刀如剑,锋锐得像是要割破我皮肤。
“皇兄,现在杀了那些宫人没用!”我顾不得要不要考虑他的感受了,直接按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当下最好是能找到至……德兰,若不能,也要好好盘查他们的去向。臣妹估计丁勋现下出不了昌兴都,而德兰也许连禁宫都没有离开。如果现在开始封闭全城搜查,应该是能找到他们的,若是让他们逃了,麻烦就更大……”
冬珉咬紧了牙齿,许久才闷哼一声,向那太监道:“就按长公主说的办吧。”
那太监连答应的声音都不敢大,匆匆应了一声便向外跑去,险些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静静的宫室里,又只剩下了我和冬珉两个人。除了他,我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寄托目光,想来他也是一样。
对视许久,他突然笑了出来,问我:“你又站回大哥哥这边了是吗?”
那三个字让我顿感心魄惊摇,一时说不出话,最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会再全心全力帮谁了,我只会站自己这边。
夜膳中毒
冬珉看着我,我也回看着他,把腰杆挺得更直一些。
突然,他笑了出来:“你不饿?”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怔,才答道:“饿。”
我发现自己难以弄懂他的所思所想——也许他真的已经疯掉了,否则一个皇帝如何会说出“死光了刚好”这样的话,而我刚刚表示了自己的不驯,他又如何会问我饿不饿?
可他看起来非(提供下载…)常自如,笑道:“朕也饿了,一天没有吃东西……不妨现在就传些膳吧。咱们多久没有在一起进膳了?”
没有等我回答,他就冲着外面高喝了一声:“来人!”
另一名太监进来了,我认出那是之前向我传旨的总管。
“陛下……”他深深俯首,声音里听得到一丝被刻意压抑的恐惧。
“传膳吧。”冬珉没有再发脾气:“多拿些来,朕和长公主今日都没有用膳。”
那太监道了遵旨便要退出,却又被冬珉叫住:“对了,传朕旨意,天亮了就去庵里把月升公主接回来。”
那太监的身影顿了顿,疾行而出。
“您这是干什么呢?”始终静静等在一边的我终于问出声来:“为什么您要这么做?既然已经做出了让她幽闭庵中的决定,何必把她接回来?”
“你不是说安向礼用她要挟你了么?”他不动声色,眼神却清亮得惊人:“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落在安向礼手中总是没什么好事的。”
我刚想告诉他山阴王应该已经没有足够的势力助安向礼东山再起,却倏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琼月虽非皇帝的女儿,但终究是有着皇族血缘的宗室。倘若安向礼把她带走,两人发生了什么的话,对皇室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倘若不想闹出一桩沸沸扬扬的丑闻,我们就得让她下嫁安向礼,如此,就必须先赦免现在还是死徒的安向礼;而倘若我们不为之做出让步,安向礼拼了早该送掉的一条命,也足以让我大延皇室颜面扫地——更何况,对于至琰来说,安向礼手中还掌握着更加紧要的秘密。
在等着太监传膳的时候,他突然问:“阿鸢,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我一愣,才弄清他嘴里的“那小子”是羽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凄凉又甜蜜的思绪来,脸也一下红了,许久才期期艾艾道:“没有……”
“哦?”他的眼神扫过我的脸,随即笑开:“没有最好。”
我猜他也许是知道了我和羽瞻闹翻的事情,但此事一来不能是我向他抱怨时说出,二来也有可能关系到他对我的态度,所以现在还是闭嘴的好。
看我不打算再聊此事,他也不再开口。今日的大殿不时被死寂笼罩,而这死寂中似乎还藏着变幻莫测的情势与心思……
过不了多久,十多名小太监列队进入宫门,漆木矮几上雕着金色盘龙,再摆上一碟碟精致的菜色,我大略一数亦有十多份菜肴。
看到这一幕,我先是惊异于这铺张排场,后才恍然,似乎从前在宫中父皇的夜膳也是如此,不禁解颐一笑——看来我在北国呆久了,从前的生活当真陌生了。
也难怪我重回宫中会有恍如隔世之感,我居然连夜膳的规矩都忘掉了,还能记得君君臣臣,实在也够不容易的,是不是?
可是,当我想到君臣规矩时,却不禁打了个寒颤——我面前摆着的这膳几上装饰的盘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