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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月 哭-第4部分

小说: 月 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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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荆棘回到家的时候,爸爸正在工作室里勾图纸,大门早就上锁了,她从偏门里一路走进来,跨过莲花石汀步,趴在木格子窗外。
  
  “老爸我回来了。”
  
  “跟苏香上补习班要那么长的时间?”马家爸爸抬了抬头,一边说一边把黑框眼镜朝下压了压。
  
  “恩,啊,还好还好。”马荆棘心虚的敷衍两句,正要走,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老爸,你跟我妈认识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爸爸一愣:“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她嘿嘿了一声。
  
  “你妈啊……”爸爸沉思了片刻,“是个很活泼的人。”
  
  “活泼?”
  
  “活泼!”爸爸又想了想,结果还是两个字,“活泼。”
  
  她也不指望问出什么了,于是道了晚安。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花梨木琴桌上摆着一溜照片,忍不住停下来一张一张的看过去。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全家福,也有妈妈在不同的国家照的,照片在屋外透进来的幽暗光线里,看起来竟有几分诡异。
  
  妈妈是一个留着长卷发却喜欢戴棒球帽穿摄影背心的女人,她望着妈妈凝固在相片中的笑容,脑子里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像是小的时候掉进河里所以有恐水症,或者去郊外给外婆上坟却迷了路……这些记忆很老旧,细节早就想不起来了,但那熟悉的恐惧感,在这个泛着木头幽香的地方却又被勾了起来。
  
  她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回去睡觉。 
  
  第二天,天开始下雨,之后的三天都在下雨,初春的天气又冷又湿。
  
  马荆棘没有再和白初一讲过话,同样的,白初一也没有再来找她,那只会悠闲的在窗口散步的芭比小碎也没有出现。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在绵绵细雨里都湮灭了。
  
  她的头痛莫名奇妙的好了,睡眠也很好,没有再梦见过白初一。反倒老是觉得睡不醒,九点钟上床,早上七点才勉强醒来,中午也睡,上课也犯困。可睡得越多,越觉得全身无力,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第四天的时候是周末,马荆棘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晚霞满天。
  
  天气变好了吗?
  她记得自己前一天上床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那时候已经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怎么睡了这么久都没有人叫醒她?
  
  房子里没有人,爸爸不在,连帮着看店的林姐和设计师小魏都不在。她揉了揉额角,想要出门去透透气,脑子里一片荒芜。
  
  走上街,周围人的脸在黯淡的天光下看起来很模糊,到最后,太阳光也被吞噬了,虽然不再下雨,却到处都湿答答黏糊糊的,她觉得很不舒服。
  
  等她发觉自己居然到了学校的操场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风有些凉,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对簪子把头发绾了,继续慢慢的朝前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想不起来,可又偏偏觉得不得不来,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等着她,催着她。
  
  操场周围小弄堂里,路灯次第亮了起来,灯光很昏暗,过几分钟就闪一下,发出滋滋的声音,灯下围绕着小飞蠓,一团一团漫无目的的乱窜。
  
  她朝前走了几步,眯起眼睛,铁门的阴影里有一个人影,短头发,深蓝色的V领线衫,露出格子衬衫的领口。
  
  白初一吗?可他和平时不一样,这份不一样,绝对不是因为没有穿校服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一瞬间,她突然变得不能动弹。想移动脚步却毫无知觉,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仿佛石化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渐渐走近。
  
  ——她终于发觉他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的瞳孔是暗金色的!
  
  可是那天晚上不是在做梦吗?
  
  难道说现在也是梦?
  
  他朝她伸出手,可是她的身体像是灌了铅块一样沉重。随着他的手掌慢慢张开,那份沉重就像掉进了水里一样迅速的往下沉,快沉到底的时候,突然凝聚成一点,叫嚣着冲了出来,像一只狞笑的野兽。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一道暗影从胸口的位置奔腾而出,身体一空,就要往下倒,耳边听到白初一的低喝:“小碎,接住她!”
  
  可是没有什么人接住她,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分明看到那只银色的翼兽正振翅飞起,这一次却不再是鸽子那般大小了,双翅之间展开,足有一辆家用轿车那么长。
  
  这是那只芭比的真面目?
  
  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双眼模糊,连站都站不起来,眼看着空旷的操场上,那只银色的鸟和自己身体里跑出来的那一团似兽非兽的黑影混战在一起,虚幻的影像带起一阵阵冷风,她的心跳如鼓镭一般不可开交。
  
  好痛,浑身都痛。这不是梦!
  
  白初一站在不远处,皱着眉一言不发,马荆棘很想叫他过来把自己扶起来,顺便把眼前的情景解释个一二三四,但她张了张嘴,丧失的语言功能还是没有回来。这片刻时间里,小碎和那团黑影之间的战况却有了变化,视野所及,一片银光四溢,就像一片片羽毛洒落,异常的美丽。她伸出手去接,飞舞的光点却像雪花一样,在她手掌里迅速的融化消失。
  
  很快,那团银光不像之前那般耀眼了。
  
  黑影却渐渐现形,龙首虎身的样子和树山村河渡头的那尊石像十分相像,是那个名叫“猰貐”的家伙?
  
  白初一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慢慢的朝前走去,右手平平的伸出,掌心里渐渐升腾起一团金光,由淡薄而转灿烂,仿佛一朵莲花正在徐徐盛开。
  
  那一瞬间,马荆棘有一种错觉,仿佛四周所有的生灵都汇聚到了他的掌心。
  
  小碎的翅膀一阵扑腾,惊慌道:“不要!白白,不要用那个!”
  
  就在这一分神的时候,猰貐已经扑了过来,兽的形态更加明显,甚至连身上的毛发都纤毫毕现。它一翻身将小碎压在身下,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就要一口咬下——
  
  白初一再不犹豫,张开五指,那层金光凝聚成一点又倏然散开,光芒中竟有一支金青色的长兵刃从他掌中升起,先是锋利的端部,然后是修长的躯干——这是一把镰刀,一把青金色,只有陪伴着死神才会出现的镰刀!
  
  马荆棘已经看呆了,这个……简直比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还厉害!这么近距离的观看也毫无破绽,这么长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从他手上变出来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
  
  她还没看清楚,白初一已经把那把镰刀抄在手里,异兽猰貐被这一阵青光吸引,发出低低的吼声,终于放开它脚爪下的小碎,四蹄扬起,朝他一下子扑了过来。
  
  它的身体吸收了小碎散发出的银光,又比之前大了数倍。
  
  四周响起了尖利的呼啸声,像是有千千万万的怨灵在哭泣。马荆棘忍不住捂上耳朵,只见半空中,青金色的光芒和漆黑巨大的暗影撞在一起,迸发出无数细碎的像针一样的光点,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好像坐过山车一样被高高的抛起,又重重的落了下来,最后终于掌不住,华丽丽的晕倒了。
  
  闭眼之前,她依稀仿佛,听到小碎又急又怒的呵斥:“你这白痴的妖怪,竟让白白用月哭。我废了你!我废了你!”
  
  她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想,这可真是一把好牛叉的镰刀啊……
  






结局和开始

  这真是一把牛叉的镰刀!
  
  马荆棘倏然从睡梦中醒来,竟是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大白天的,院子里的桃花烁烁其华,稍显凌乱的房间里有淡淡的花香。
  
  咦?是做梦啊……动画片看多了果然不好,连做梦都这么真实。
  
  她支起身体,转了转脖子,却一眼看到坐在窗台上晃荡着两条腿的小人儿,她背后那对翅膀映着桃花,分外的漂亮。
  
  她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出声:“小碎?”
  
  “碎你个头!”小妖精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一脸惊讶的指住她,差一点翻到窗台下面去:“你你你你……你为什么还能看见我?”
  
  马荆棘一脸茫然:“我一直都能看见你啊。”
  
  “可是你明明受了月哭的青檀之光,你应该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小姑娘很不淑女的大声嚷嚷,声音却戛然而止,还没等马荆棘弄明白,她已经扇着翅膀,一溜烟的飞走了。
  
  她有些莫名奇妙,下了床朝外走去,马家爸爸正坐在院子里看书,见她走出来,摇头道:“你这孩子,昨天晚上睡到今天下午,叫都叫不醒,你不饿吗?”
  
  她一愣:“老爸,现在几点?”
  
  “三点刚过。”
  
  这么说,那只猰貐和小碎打架,以及白初一手掌中升起一把镰刀的事情,千真万确是做梦了。那会儿的时间,至少是晚上八点以后!
  
  她如释重负的一笑,拖拖拉拉的朝厨房走去,走到半路,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前两天才换上的《聪明的一休》。
  
  她接起来,还没“喂”,那头就传来阴沉沉的声音:“马荆棘,你醒了?”
  
  “白初一?”他怎么有她的电话号码?
  
  “马荆棘,你还记得小碎,还能看到她吗?”
  
  “我倒希望我看不到她了,一觉醒来都变成浮云那该多好,我都快神经衰弱了。”她叹了口气,又乐呵呵的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做梦居然还梦到你了。你猜怎么着?你使了把大镰刀,真是好威风啊,都可以去拍武侠片了……啊!”
  
  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叫声,那边一阵紧张:“怎么了?”
  
  “我我我我我……看到……看到一个长着两个头的人走走走走走……走过去了……”
  
  白初一沉吟了五秒钟,果断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就来。”
  
  大概是小碎带路的缘故,因此白初一很快的就到了马荆棘家的门口。他只扫了一眼古旧的门楣,就像是看到了无比讨厌的东西一样不断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进来。最后,马荆棘只能和他到街上的一茶一坐里喝贵的要死的果汁。
  
  她点了最便宜的红茶,然后偷偷摸摸的说:“这里很贵好不好!”
  
  “我出钱。”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手点了提拉米苏,在等待甜点上桌的时候,他一直在拨弄手表,马荆棘这回注意到这是一只日产的西铁城,样子很漂亮,虽然这会儿完全看不出和别的手表有什么不一样,但那天在树山,她的确是亲眼看到了有如同太极八卦一样的圆形图案浮在表盘的上空。
  
  “那件事情不是做梦。”他突然道,抬了抬眼睛,“现在还能看到什么异常吗?”
  
  “现在倒是没有,这里到处是人。”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可能是我眼花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个头呢?哈哈……哈哈哈……”
  
  “不,你没眼花,你只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的语气如此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么简单。这时候提拉米苏送了上来,她眼睁睁的看着小碎从他的外套口袋里爬出来,一双细小的胳膊抱着和她身体差不多长的勺子,满脸幸福的挖着蛋糕。
  
  她倏然抬起头看他。
  
  “你一开始能看到小碎,是因为本身具有微薄的灵力,在靠近我的时候产生共鸣,恰巧小碎又很懒,平时不太隐藏身形。”白初一面无表情的慢慢说话,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原本经过月哭的青檀之光,你身上的这点灵力和你的记忆都会一起消失,但现在,显然在某个环节出了点差错。”
  
  他见她一脸听天书的表情,皱了皱眉,继续说:“我认为这种情况和那只千年猰貐的灵体有很大的关系。它一直寄宿在你的身上,用你的生气养着,因此在它的元神被灭的时候,可能有一部分灵力化进了你的体内。”
  
  马荆棘还是很迷惑,但已经有一点点听懂了。
  
  ——怪不得最近一直觉得睡不醒,看来是这只猰貐搞的鬼。那天睡得浑身不爽而第二天白初一手上又受了伤,估计是那一晚他们已经打过一架了!她有些后怕,拍了拍心口,好奇问道:“那家伙现在呢?”
  
  小碎抬起满是碎屑的脸,替他回答了:“当然是被月哭灭了。你不也亲眼看到了吗?拜托挑个有点水平的问题好不好?”
  
  她一愣:“那不是梦?”
  
  “不是梦,是在一个特殊的时空夹层里。”他郑重的接下去说,“其实这件事是我的错。这只神兽应该是先祖豢养的,在被主人赋予任务之后,主人就死了。它一直没有办法回去复命,灵体被修行颇深的法师封在村口石兽中。但被封的时间太久,心有执念又无人引导,渐渐的就变成了凶神。”
  
  见她还是不明白,小碎舔了舔手指,解释说:“简单来讲,就是那家伙的意念从‘向主人复命’变成了‘向主人复仇’。”
  
  她低声惊呼:“它一直想找你复仇?”
  
  “它长时间的困在那个地方,怨念慢慢发散,久而久之就附在了离水边最近的那户人家里。那户人家去世之后,又附在了女主人生前用过的东西上。直到遇到像你这样有一点灵力却没有自觉的人,才得到了离开的契机。”
  
  她听的背上一阵恶寒:“那天我遇到的谭婆婆,就是这户被附身的人家已经去世的女主人?”
  
  “不错。”
  
  她急忙摸下头上的那只簪子,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心里害怕,又实在舍不得扔,一张脸扭曲成苦瓜状。
  
  白初一微微笑:“现在猰貐的元神已经灰飞烟灭,这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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