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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抉择-第76部分

小说: 抉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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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不仁?又是在什么时候自己对自己以往的责任、理想和忧患意识放弃得如此彻底而又不屑一顾?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是什么促使自己变成了这样?与此相反,我们却似乎很少去想我们的国家现在还有数以千万计的文盲,还有数以亿计的尚未完成义务教育的半文盲,还有近十亿的农民和工人。我们似乎很少有人这样去想去做:我这一部作品就是要写给最普通最底层的老百姓看,写给这近十亿的农民和工人看。面对着市场和金钱的诱惑,我们的承受能力竟也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或者只盯着大款的钱包;或者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和职责;或者把世界看得如此虚无和破碎;或者除了无尽的愤懑和浮躁外,只把写作作为一场文字游戏……写作如果变成这样的一种倾向,那么老百姓的生活也就不再显得那么重要:处处都有生活,处处都有素材,处处都能产生语言游戏的欢欣和情欲,时代和生活也就没了任何意义。于是我们的作品高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远,读者群也越来越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却又拿出“边缘化”、“多极化”的理论,以印证文学的倍受冷落和读者群的减少势在必然。面对着人们的呼吁、批评和不满,我们却还面不改色,振振有词地在大庭广众面前讨论着文学作品究竟应该不应该有理想、责任、良知、正义和崇高。面对着国家翻天覆地、前所未有的改革和变迁,无动于衷,冷静得出奇的一些作家们却仍然高高在上地把自己封闭在“象牙塔”里,依然故我地做着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文学梦。或者一览众山小地显示着自己的清高,或者把自己贬为微不足道的码字匠。也许这才是文学跌入底谷元以自拔的最致命的原因。
  我们的时代需要各种各样的文艺作品,但我们的时代决不需要那些充满钢锈和私欲的伪文字和伪文学。作家不是救世主,但作家绝不可以远离时代和人民。不关注时代和现实、没有理想和责任的作家,也许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作家,但绝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一个简单得再不能简单的道理:文学不关注人民,人民又如何会热爱文学?
  在创作《抉择》这部作品前,我曾在省内外采访过数十个国有大中型企业和私营企业。一个极为令人深思的现象,使我从另一面对文学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越是那些厂长、经理、老板、大款、董事长以及那些属于知识分子的高工、总工和领导干部,越是不看文学,他们甚至连电视剧也不看。他们没有时间。太忙,太累,应酬太多。在作家们眼里几乎是不入流的文艺作品:流行歌曲,他们却非常熟悉。老歌新歌最时髦的歌他们几乎都能唱,而且唱得非常到位。与此相反,偏是那些最基层最普通的工人,对文学艺术却接触得最多、最广。电影、电视、戏剧、小说、散文,最真诚最忠实的观众和读者群仍然是他们!在广大的农村,这种现象更为普遍。让一些作家最为鄙视最看不上眼的作品,如像《包公案》、《施公案》、《三侠五义》,农民们依然一字一句看得津津有味。甚至给他们孩子的启蒙读物也依然是这些作品。对我们当代文学来说,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悲剧和莫大的讽刺?我们以为最不会流传的作品仍然在广泛流传,而我们觉得最应该流传的,却几乎以每三年、五年一茬的淘汰率被淘汰掉……
  还用再问一句为什么吗?
  更新观念和技巧,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一步到位地更新我们的基础;超越自我和文本,也不是说就可以不管不顾地随意超越我们的时代。我绝不相信一部连本国人民也不认可的作品,会堂而皇之地走向世界;我绝不相信一个作家的作品在生前没有任何影响,在身后却会成为久盛不衰的经典;我也绝不相信在当代没有读者的作品,会在将来拥有大批的研究者和崇拜者……退一步说,即使有这种情况,那也绝不是我的追求和愿望。
  《抉择》这部作品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的。去年我和几位同仁在采访国有大中型企业时,根本没有想到工人们对我们的采访反应会那样强烈。这同那些似乎早已被采访腻了的厂长经理们根本不同,工人们一听说我们要采访他们,而且是要他们实话实说,情绪激动的他们竟然蜂拥而至,需要采访什么,他们就会满足你什么。他们说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来采访他们工人了。有时候来些采访的人,大都是想在企业里弄点钱的,或者是那种属于广告性质的象征性的采访。找几个厂长经理信任而又能说会道的,坐在一起把厂里领导的光辉业绩夸上一通,把厂里的美好前景毫不负责地宣扬一通,然后再照照相,吃吃饭,于是皆大欢喜,拍拍屁股走人。从来也没有人真正问过我们工人究竟需要什么,究竟在想什么。好多人一遍一遍地问着我们,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写写我们工人呢?那么多的编剧,导演,作家,艺术家,为什么就只把眼睛盯在那些厂长经理和大款们身上?我们工人不是国家的主人吗,不是国家依靠的对象吗?为什么你们会把我们给忘记了抛弃了?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写一些反映我们工人让我们工人看的作品?
  惭愧和内疚之余,我无以应对。
  我能说我对你们的生活不熟悉不了解吗?不熟悉,不了解,那就到我们这儿多走走,多看看不就熟悉了解了吗?那些给厂长经理领导干部树碑立传的作品,难道那些作者们对他们就很熟悉很了解吗?听说你们作家有不少人都在深入生活,有的还下去挂职锻炼,那为什么就不能到我们这儿来深入,到我们这儿来挂职?莫非你们这些作家们也一样是嫌贫爱富,只拣有钱有权的肥窝富窝跑吗?
  我真的无言以答。
  1995年跟随北影的导演和编剧一块儿去平遥采访时,我们在一个偏远山区老农的炕头上发现了一本已经发黑发卷,残破不全的《天网》。这位老农让我在书上签名时,我几乎找不到一个能落笔的地方。我想象不出这本书有多少人传看过,我也实在不知道应该在这样的书上写些什么。末了,我只写了一句话:谢谢您,老大爷!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的深情厚意!我当时的感觉非常真诚,这也是我当时唯一的感觉。真的,我打心底里感激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想我过去和现在的一切努力都将没有任何意义。
  我以前说过,我现在还要再说一遍,我只盯着现实,现实比一切都更有说服力。如果别人卖的是人参,那我就心甘情愿地卖我的胡萝卜。只要能对我们现实社会的民主、自由,对我们国家的繁荣、富强,对全体人民生活的幸福、提高,多多少少会产生一些积极有意义的影响,即便是在三年五年十年以后我的作品就没人再读了,那我也一样心甘情愿,心满意足了。一句话,我认了!如果我以前没有真正想过我的作品究竟是要写给谁看的,那我现在则已经真正想过和想定了,我的作品就是要写给那些最底层的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看,永生永世都将为他们而写作!
  附录:
  揭示社会关系的深层存在
  ——评长篇小说《抉择》
  张德祥
  并不是所有的作家都只关注自己身边的那点“生活”或“私生活”,也并不是所有的作家都会走进“象牙之塔”。仍然有作家关注着普通民众的生活,关注着广阔时代背影上的社会现象。张平的长篇新作《抉择》(率先刊载于《啄木鸟》1886年第2、3、4期)所展现的生活画面、所揭示的矛盾冲突,都包含了某种艰难的阵痛,触及到了社会现实的真实,可谓多年来少见的一部描写时代现实的深刻之作。
  一、睁眼看现实
  文学要不要反映现实生活,这是一个老问题了。虽然有些人早就抛弃了文学的“反映”论、“镜子”说,但文学又毕竟不能天马行空地“超现实”。于是有人提出要“直面世俗”,要写人的“俗”生活。文学也就“世俗”了许多,也“势利”了许多。聪明的作家不是写“风月”,就是写“风流”,媚时媚势的媚世之态可掬,直把渐渐“富”起来的人看得心满意足、心猿意马——真是天下太平,何不去“风月”“风流”呢?我们这个变革时代的“阵痛”也就被轻轻地掩饰过去了,承受“阵痛”的人们的“沉重”感也就被消解得“烟消云散”了。于是,“这闭着的眼睛便看见一切圆满,”于是无问题,无缺陷,无不平,也就无解决,无改革,无反抗,“于是”放心喝茶,睡觉大吉“,不,应当是”放心喝酒,游玩大吉“,历史毕竟进步了许多。文学也就变成了”消闲“的把戏。
  但是,读过《抉择》之后,才知道这个社会中除了“发财”的人之外,还有很多并没有“发财”的人,还有艰难、还有沉重,还有生死攸关的“抉择”——不仅仅是普通工人的抉择,也有市长的抉择。很显然,《抉择》不是“闭眼”文学,而是睁眼看现实的文学。记得黄秋耘先生曾写过一篇短文,题目大概是“不要在人民的疾苦面前闭上眼睛”。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难道还有什么“疾苦”吗?是的,很长时间以来,我们很难从文学中看到什么“疾苦”,而今却从《抉择》中看到了“人民的疾苦”——中阳纺织集团公司普通工人的疾苦。当一个企业已经瘫痪、停工、濒临倒闭之时,与这个企业共命运了几十年的职工们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写出他们的命运不仅需要艺术勇气,而且更需要良心——文学为什么就不能关注他们的命运呢?
  我之所以看重《抉择》在当前文学创作中的价值和意义,并不仅仅在于这部作品是继《乔厂长上任记》、《沉重的翅膀》等作品几近20年之后再次关注国有企业及工人命运的作品,重要的在于它第一次正面地表现了新的现实关系!并不是所有作家都敢正面地触及这种新的现实关系。历史发生了很大变化,这变化不仅仅是人们衣着服饰及衣食住行的变化,不仅仅是行为方式与价值观念的变化,实际上,更深层的变化是现实关系的变化,即“经济关系”的变化。我们可以把《抉择》与《沉重的翅膀》作一比较不难发现,一切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一切都已大异其趣了。这个企业里的“领导者”不是当年的“改革者”吗?但这里的工人依然就是工人,而且变成了无工可做的工人。这里的领导者形成了一个权利阶层,国有资产通过权力变成了“资本”,他们成了“改革”的既得利益阶层,摇身一变成了“资本家”。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90年代有一个“流行词”叫“工薪阶层”,但媒体讳言与“工薪阶层”相对应的那个阶层是什么阶层。文学要真实地反映现实,就不能不反映现实关系的这种不动声色而又触目惊心的变化。理由是那样堂而皇之,手法却是如此“暗渡陈仓”,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这是一种历史的存在。马克思曾高度评价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的价值,原因之一就是,马克思认为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中提供的。揭示的关于现实社会的政治经济状况比一切职业政治家、道德家、经济学家所提供的东西还要多得多、深刻得多,因而马克思称狄更斯、萨克雷等作家为“杰出的小说家”,称巴尔扎克“对现实关系具有深刻理解”,几乎可以从巴尔扎克的作品中看到勺815年到1848年的法国历史“。张平的《抉择》通过市长的视线,对中阳纺织集团公司上上下下的生动描写,可以说,揭示了这个企业是怎样一步步走到”破产“的边缘,揭示了现实关系在这里发生的深刻变化。如果把《乔厂长上任记》、《沉重的翅膀》与这部《抉择》联系起来看,也许破产的不仅仅是国有企业,重要的还有曾经在人们心灵中坚守的信念。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抉择》无疑是一部难得的现实主义作品,是对这十多年现实变化的一种历史描写,或者说,描写了历史的一个侧面,而这个侧面,又是文学多年来讳莫如深的一个侧面。长篇小说《抉择》恰恰是通过市长而不是别人目睹了这个侧面,这是市长难以想象而又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侧面。如果说改革是激流,是荡涤腐朽的激流,那么也不能不看到这汹涌澎湃的激流中也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也不能不看到这激流中的暗礁与漩涡。正是这漩涡差点把市长也卷了进去,而且已经把许多人卷了进去,把国家的财产、工人的血汗也卷了进去,卷入了欲壑难填的漩涡之中。多少年来,我们的文学总是在直面现实的边缘徘徊,甚至“直面现实”被“直面世俗”取而代之,“世俗”代替了“现实”,以“世俗”的喧嚣掩盖“现实”关系的秘密变化,掩盖鼠窃狗盗之徒的猖獗行为。还有人大唱“宽容”的高调,要人们“宽容”什么呢?市长李高成终于认定了一个事实:“摧毁和颠覆着改革的,把人们对改革的热情全部变为对改革的憎恨的,正是眼前的这一群人!”“纵容和放过他们,都将是万劫不复的历史罪人!”这是亲眼目睹了漩涡黑洞之后的市长李高成的清醒,正是这种清醒促使了他痛苦而坚决的抉择。
  “现实”不只是“世俗”的熙熙攘攘,更重要的是一种现实关系。不敢揭示世俗红尘掩盖下的这种现实关系,文学就只能停留在现实的世俗表层上粉饰现实,就会离开现实主义。如果说,近两年来文学创作上形成了一个“现实主义冲击波”,那么,应当说,张平的这部《抉择》无疑是这个“冲击波”中的重要之作。从《年底》、《大厂》、《穷人》、《破产》、《分享艰难》、《苍天在上》、《人间正道》、《车间主任》到《抉择》,可以看出这个“冲击波”的特征首先是“睁眼看现实”,看破“世俗”掩盖下的现实关系。
  二、在良心的天平上
  阅读《抉择》时,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个疑问句、反问句,触目即是。叙事的过程始终伴随着对事态的追问。这是作家张平,也是市长李高成对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一幕幕触目惊心之事的追问,这一点构成了这部小说的叙事特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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