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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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墨言语不能,那些冷冰冰血粼粼的话从他左耳钻进去,从右耳爬出来,吃了他的脑髓,喝了他的血液。
安大少名落孙山归来,家中变故,遭遇“匪贼”,五个弟妹,只活了两个,一个看破红尘上山去了,一个被糟蹋后远嫁他乡。
安大少至此变得古怪嚣张,常常流连青楼,每每纵情,却又到最后痛哭流涕,不肯就范。
一年后,和安大少本有婚约的柳家小姐嫁入安园前,从天而降的京城女子颜可只早了一天嫁过来成了正妻。
紧接着,安大少又娶了三妾,按照溯源的说法,这男人是迫不及待要为自己留后。
可是,颜可的肚子是飞速的大了起来,两个小妾都没有反应。
颜可七月早产生子,“难产”而死。
安大少悲痛异常,突然间人事不能,就此,溯源地一怪的名号将在他的头上。
直到八年后,仁宗突然驾崩,有传言说是王爷壁风联合魏皇后党羽逼宫,可是这都是市井传闻,不可一信。
八年后,出宫返乡的宫女念离,就这样,懵懂不知的,嫁入安园。
那一天,安以墨正在天上人间,画春宫,戏佳人,调侃怒骂,痴傻癫狂,一番风流,无关风月。
狼与狈的交集
“他们走进来,说,你们要恨就恨你们的大哥吧,是他见死不救。你们哪一个死,谁先死,都是他决定的,都是他造成的——我到了现在,都没有勇气问他一句,大哥,究竟当初,你在京城遇到了什么事?我不能问出口,因为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因此恨他。我只知道,他一直在恨着他自己——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自我折磨。”
久久不能入睡,二弟那平淡如水地描述还回响在这空空的屋子里,不知怎的,就像深不见底的大海终于冲上悬崖击裂成黑浪,让我终于可以看清那破碎。
安以墨。
我原来认识的都只是记忆中的你。原来对这个现实中的你,经历了这一切的你,我一无所知。
那样的无知。
可是,你知道么?你的伤痛,我最明白,我们就像拥抱在一起的狼与狈,满身伤痕,却因为这样,可以互相舔伤。
那是跟你身为影的身份有关吧。
既然他们可以痛下杀手灭了我的全家,他们也可以杀了你的亲人们逼你就范的,不是么?
你为此出卖了什么?你的信仰?你的良心?你的底线?
你的爱情么?安以墨。
原来你我,都是如此的负债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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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睡意全无,小窗吹开,深秋已经开始沉淀冬意。
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和柔柔擦肩而过,小妹还漫不经心地说,大哥,我好佩服你,你居然没有休了大嫂。你何时心肠这样软了?
柔柔说了这么多,我却只听到最后一句。
你何时心肠这样软了?
柔柔,你是在埋怨我十年前铁石心肠么?
可是十年前我想不明白,这该如何取舍——
用愧对天下的罪孽,换你们的平安么?良心的分岔口,谁能给我一颗小小的石子问问路?
用那些无辜人的性命,换你们的性命么?生命的天平上,到底哪一个更重,哪一个更轻?
十年后,我依旧没有想得很透彻,只是明白了,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死亡只带走了该死之人,却没能带走活人的仇恨和伤痛。
皇帝老儿死了,影消失了,曾经让安园陷入地狱之境的那因由,现在却没有了任何价值。
宝儿就变成了宝儿了。
他什么都不是了。
我大可杀了他,杀了他又有何用呢?
我大可不杀他,不杀他也没什么意义。
我们活在这世上,都是如此无助。很多人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建筑起万丈高山,人们踩着彼此的头和脸向上爬,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被卷入其中,还有你们。
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一个人,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兴许我全部的苦痛和挣扎,她能够明白。
刀光剑影、明争暗斗,兴许我们一直在走着殊途同归的路。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让我写下了那四个字。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让我为她顶替罪名。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突然间,十年后,我想要保护一个人了。
而不是先停下脚步,无数次的问自己,救得,还是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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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念离推开天上人间的后门时,安以墨已经梳洗打扮得干净,坐在小庭院的石凳上,而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香包。
那是念离在他深陷牢狱中送他的那个。
清风起,衣角微抬,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让念离有些恍惚。
“相公今早气色真好。”念离看见安以墨,就想起了昨夜安以笙的话,心里一阵苦味翻滚。
“你今早——眼色不对。”安以墨眉毛轻佻着,眼睛一黑,“发生什么事了?让我猜猜,是有人嚼你和二弟的舌根?还是柔柔又多嘴了?难不成老二老三自己打着没意思,又来招惹你?”
念离微微笑着。“什么都瞒不过相公。”
“你撒谎!”安以墨眸子一冷,猛地捉住念离的手腕,“你何时为了这样的事儿上过心?”
念离依旧是说着。
什么都瞒不过相公。
“夫人是否打算告诉我实情?”安以墨沉思着说,“还是关于那些时机未到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念离慌忙摇头。“不,和宫中无关。”
“那和安园有关?”
念离看着安以墨,突然间不知怎的,就突然挣脱了他的腕子,抱住了他的头,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发,闻着那股并不俗媚的香气。
黑暗之中的那缕夫子香。
“你你你——”
“念离心疼相公。”念离感觉怀中的安以墨是慌乱了,双手失了分寸,像八爪鱼似的乱抓,就是不敢碰她一下。
“我都知道了。”
一句话,让安以墨彻底安静下来,两只胳膊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竟然就此靠在了她的胸脯上,一瞬间,念离感到他热腾腾的呼吸,一深一浅,似乎在酝酿说什么,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都知道了,十年前发生在安园的事。二弟告诉我的,不要怪他。”
“他……居然说了。”安以墨的声音传出来,闷闷的。
“念离终于明白,为什么相公每次都袖手旁观,因为相公心里总有团阴影,觉得自己救不了任何人——”
“别说了。”
安以墨的手自然而然地已经环住了念离的腰,此刻初升的太阳照满了整个园子的金红,一切都是暖暖的,他的头发,有着甜腻的光泽,她的背影,像顽强生长的大树。
“但是相公那天晚上救了念离。”
安以墨慌忙解释着,就像在分析给自己听一般。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顾虑——那天我知道你烧了黄袍,不知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儿,不知你是不是故意引官府来安园搜查的,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还在为宫廷做事,你是不是根本就是细作,否则,为何上面会突然断了我的夫子香呢?”
听了安以墨这慌忙的话,念离倒是轻笑。
“相公,你这许多年,就是在这样的谨慎小心中惶惶度日的么?”
“安以墨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我一直把自己当成皇家的傀儡,不知什么时候就断了线,跳错了一个步子,就会有更多人因我而死。”
念离温柔地抚摸着他,这样缓慢又轻柔的动作让安以墨竟然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十年来,他没有一晚睡的踏实,不是梦见弟弟们的脸,就是梦见自己拿着匕首走向了颜可和宝儿——
如今,在这样的温暖的金红中,那些梦魇才似乎真的可以结束了。
“吾信吾妻,相公,念离现在才知道,在那样的时候,你能写下这四个字,多么珍贵。难道相公真的那么相信念离么?”
安以墨笑了。
“我拿我的性命一赌。”
“念离值得么?”
“事到如今,我终于可以只对我一个人的性命负责了,我为什么不能放肆一次呢?”安以墨依旧环着念离的腰,脸却离开了一些,他的鼻梁和她的胸间一凸一凹,令人暧昧的距离。
“赌输了,死在你的手里,终结我的罪孽。赌赢了,我的人生可以重新来过,你说,念离,这值不值得?”
重新来过?
忘却那些所谓的罪与债,忘记自己曾经是谁的谁,忘了那所有的情不得已和悔不当初?
念离恍惚之中回到了逃出宫的那个夜晚,还是盛夏,天气闷热,老鸦在叫着,她抛却了身后的红色高墙,快马扬鞭,朝着她的新生活去了。
那番快意,十年宫廷之苦,都值得了。
“念离何尝不向往这样的新生呢——”
安以墨的手突然间就在她的腰间游走起来,那声音低沉暗哑,有些混沌。“那你愿意赌一次么?”
“赌什么?”
“就赌,我能给你一个新生。”
念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淌,那她在深宫之中黑夜难眠的时候,久久勾画的脸,那远远走前他前面的男人的背影,此刻突然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
头一次如此地明白,原来自己已经到了这梦之彼端。
又原来,这一切,已经都变成了现实。
“念离可以拿什么来赌呢?”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安以墨的笑声,不妖媚,不嘲讽,没有一层又一层的伪装,也没有所谓的深意,只是发自内心的笑,夹杂着些许的羞涩和故作镇定的揶揄。
“用你一生,如何?”
恋爱中的女人
这些日子婷婷瞧着自己的主子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往日没啥子表情的她,现在经常绣着花就噗嗤一声乐了,望着荷花池的水能愣上一炷香。
有时候婷婷叫她,她都听不见,反倒是听到有脚步声来了,耳朵灵着呢,眼睛忍不住就往院子口望去——
似乎是在等什么。
还是,在等人?
婷婷满脑子浆糊,又不敢瞎问,于是只能偷偷去问秦妈妈,不能直说,于是胡乱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末了才奔向主题:秦妈妈,你说这不是害了什么病了吧?
秦妈妈眼睛笑得弯了,一戳她的脑袋瓜子。
“小骚蹄子,想男人啦?”
这句话让婷婷五雷轰顶神形俱灭。
想男人?
原来主子最近这般奇怪是在想男人?想的哪个男人呢?
大少爷——
婷婷自己先摇摇头,这大少爷大夫人成亲快三个月了,也没见他们有男女之情,这段日子,大少爷只来了牡丹园一次,依旧是不修边幅的,靠近荷花池瞟了一眼,说:
真逗,大冬天的,种荷花,不如把我种下去,还能生根发芽。
那时候主子一直低着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脸有些微红。
那大抵是生气呢?婷婷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不是大少爷,那园子里主子能看上眼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二少爷?二少爷。二少爷!
婷婷感觉血脉逆行,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回了牡丹园,刚到院子口,就看见二少爷又是每日不落的来看望主子,而主子十分光彩地笑着。
两人见到她回来了,都不再说下去,婷婷满脑子开始飞乌鸦。
这简直就是在她面前上演的一出国色天香的红杏出墙啊!
婷婷哪里知道,这安以笙和念离有说有笑,是在描述安以墨令人发笑不止的害羞样子,叔嫂不约而同地表示,能让安以墨花枝乱颤把持不住自己,简直比看大戏还有趣。
婷婷的小脑袋瓜子开始一一回想安以笙和念离“私情”的种种症状。
据说,主子时不时就要上慈安寺去,安老夫人还现场逮住过她一次,这二少爷可就在慈安寺啊。
那天,从来不回安园走动的二少爷居然突然出现,还高调还俗,并且替主子挡酒,好不体贴。
后来,二少爷成了这安园唯一还记着主子的人,天天都来逗主子开心不说,三五不时地还送些丝绸点心什么的,大献殷勤。
尤其是最近,两个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共同话题”,总是谈笑风生特别开心,但是一有外人在,又都不说话了。
二少爷的频频来访,主子的翘首期待。
这若不是话本里面写的那些酸溜溜的故事,她婷婷也妄称自己是八卦源头的安园出身的了。
就在婷婷脑子飞速运转的这个当间儿,安以笙已经摆出了往外走的架势,那光秃秃的头皮上已经长出了一层贴着头皮的绒发,就是这么个古怪的打扮,却依旧那样风采照人,尤其是那温柔又和煦的眸子,叫婷婷也禁不住芳心乱窜。
“二爷,”婷婷红着脸让在一边,安以笙冲着她和煦地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主子的架子,婷婷一颗心噼里啪啦地乱跳,不愧是大夫人,就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看男人也是一看一个准儿。
这满园子,盯上安以笙的,显然不只是这牡丹园的一主一仆,这满园的女人守着一个无功能的男人守了八年,终于逮到了一个同样身世显赫却显然更具“能力”的完整男人来。
据裘夔分析,这次安以笙回到安园,某种程度上是安园易主的预兆。
所以,她妹妹要爬墙他不但双手赞成,还巴不得蹲下来做她的梯子。
只是,不知她是否是他眼中的那枝红杏。
这些天裘诗痕特意每天下午特定时候都会去园子南边的花园里面去逛逛,深秋时分,并无什么美好的花色,却有美好的男色。
安以笙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下棋,也不跟别人下,只是拿着本残局谱子,自己对着琢磨,那挂在嘴边的浅笑,刚步入花园的裘诗痕就被明晃晃地闪了一下。
太诱人了。
“二弟,又在下棋了?什么棋局这么有趣,来,让我来瞧瞧——”裘诗痕笑意盎然地走过来,安以笙依旧和煦地回笑着,令人误会的温柔,虽然只是淡淡的,却也别有风情。
裘诗痕打心底里认定这安以笙对自己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要不他怎么会笑得这么好看呢,那眼睛里都是自己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