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重来-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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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重来
　　作者：NuａＮ＇

　　第　1　章

　　人究竟为什么活着？
　　是啊、活着需要理由么？
　　胸腔里上下跳动的旋律、莫名从脸颊划出的水渍、
　　我、挺直了腰杆、努力装出一脸淡漠、
　　看、我还活着、
　　——王傲雪
　　明明上一秒还在男朋友家中，再次睁开眼时，居然发现所有的景象都变成了朦胧，似乎有人不停的来回走动，似乎有许多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唤。
　　“医生，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渡过了危险期，只是因为早产，恐怕日后的身体……”
　　“哼，既然人没事就好，是个女儿身子不好也怨不得人，我们这次出钱给她看病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到头来，还不是给别人养的种，能成什么气候。”
　　好吵，那些杂闹不堪的声音在此刻傲雪的耳中竟成了催眠曲，最终抵不过周公的呼唤，沉沉睡了过去。
　　1991年冬，重庆下起了第一场大雪，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带着前世记忆的女孩降生在市内一所普通的医院中。
　　一年后、
　　傲雪看着自己的父母如同往日一样凌晨五点左右起身，在那间50多平方的房子里熟练的捏着面团，老旧的灰白电视，石灰地板，一张木头制成的小床，天花板上破损的风扇吱吱的旋转着。
　　肉肉的手指努力收紧，这算什么？重生？哈，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对上苍感激涕零？谢谢它让自己回到出生的时候，谢谢它没有剥夺自己的记忆？呵、
　　是怨恨还是愧疚？三年来，傲雪一直装成普通的小孩，从咿呀呀的娃语开始学起，即使已经能够扶着墙行走，却始终不肯露出半分不同，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平凡了吧，那对原本对她给予厚望的父母开始了争执，为生活，为玩乐。
　　躺在那张脏兮兮的木床上，听着外屋两人不变的争吵声，眼泪莫名的流了出来，那些原本不该记得的童年小事，清晰地在脑海中翻腾。
　　两岁半，被送往幼稚园，明明是夏天，却穿着冬季的棉鞋，不想离开父母，那个在幼稚园教室门口放声大哭的自己，那个被老师关在厕所，一直哭到无力的自己。
　　三岁，吃着棒棒糖，被外婆抱在怀里，看着母亲踏上远走的轮船，竭斯底里的大叫着，最终也没能换回那个女人的回眸。
　　明明不该记得的，为什么现在却像是电视剧般一一浮现？没用的，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该走的，始终会走，挽留不住的。
　　于是，那几天，傲雪看着母亲在深夜流着泪一字字写下自己的成长历程，在那本崭新的育儿本上，泪珠断了线似地砸在纸片上，她很清楚，那是妈妈就快离开的征兆，她想要脱口说出留下之类的话，只是，当眼睛看见门后那装满衣物的袋子时，嘴唇轻轻蠕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或许是害怕吧，害怕着得到一样的答案。
　　那一夜，她未眠，怔怔的看着第一缕阳光从窄小的窗户□入，看着母亲双眼下浓厚的黑眼圈，如同木偶般任由她替自己穿上崭新的衣裳。
　　“雪儿，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吃好东西。”
　　“妈妈？”
　　“嗯？怎么了？雪儿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妈妈。”一手提着旅行箱，一手牵着自己的女人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我……”呵、我能够说什么，一切不是已经决定好了么？现在的我，还能够说什么？罢了，罢了，“雪儿不饿，雪儿不饿！”
　　“那，等雪儿饿了，记得告诉妈妈，妈妈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嗯，好！”眯起眼睛，努力不让前方那行走的女人看见从自己眼角滴落的泪珠，可以听见的，可以感受到的，全身血液的沸腾，心脏剧烈跳动的回旋，颤抖，无论怎样都无法停止的颤抖，那双握着自己右手的宽厚手掌，逐渐冰冷。
　　那一天，傲雪见到了双眼通红的外婆，三个人一起吃了很多往日里不常吃的食物，天色，开始暗了下来，一直被外婆抱在怀里的傲雪，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走入售票厅，然后哭泣着亲吻着自己的额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对着外婆说着什么，直到轮船的号角声响起，狠心的离开。
　　廉价的裙子，一头没有光泽的长发，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却以长出皱纹的女人，单薄的身影最终还是被人群所掩盖，没有回头，是不舍？还是害怕？只是，无论怎样的羁绊，在现实面前永远都是不堪一击。
　　“外婆。”
　　“雪儿不哭，妈妈只是去工作了，很快就会回来，雪儿不哭……”哭了么？不，傲雪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流泪，甚至连心脏周围那冰冷的感觉都仿佛随着那人离开的利索消失无踪，傻傻的伸出手，擦拭着老人不停涌出的泪水。
　　“嘘嘘哦，外婆不哭，不哭！”
　　“好，好，外婆不哭……”
　　抱紧的怀抱是冰冷的，甚至连从脖子处滑落的水渍都是冰冷的，傲雪抬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妈妈，我从未怨过你，我们只是输给了现实。’

　　第　2　章

　　女人，情妇，小三。那个应该被自己称作爸爸的男人荒唐的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用着那少得可怜的工资养着她们，竹编打在手心是痛的，只是，傲雪仍然倔强的不肯说错了，明明失去了所有，却努力想要保持最后的自尊，倔强的看着那个不知道是爸爸第几任情人的老女人。
　　这些年来，妈妈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偶尔会接到越洋的电话，说着刺耳的普通话，教导着让自己好好学习，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另外的交代，话筒的触感几乎快让傲雪的汗毛都要立起来，惶恐的挂掉电话，站在窗前，傻傻的站着。
　　这些她经历过，如今不过是重新经历一次，任由爸爸随心所欲，任由邻居说三道四，任由同学嘲弄，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属于这个地方的。
　　十年后。
　　那个远走的人终于回来了，带着不少的积蓄，在城里买了大的房子，傲雪仍然是平凡的傲雪，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看着崭新的家具搬入陌生的家，看着父母因为外遇闹着离婚，那天，她看见那个曾经用竹编打自己的老女人仓皇而逃，她听着妈妈的姐妹怒斥的爸爸，她躲在外婆怀里，幸灾乐祸的笑着。
　　“不可能。我告诉你，这个房子是我用钱买来的，户主只能是我，等到以后雪儿长大了，我再把它当做嫁妆，至于你，能够让你住进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怎么赚到钱就知道回来了？我把女儿辛辛苦苦的拉扯打大，我们没有一分钱的时候，你这个当妈的又在哪里？”
　　争吵不休的话，围观的左邻右舍，帮腔的娘家，傲雪从床上跳下，拉着妈妈的衣袖。
　　“干什么？”
　　“妈妈。”这是那个女人第一次对着傲雪大吼，被金钱所扭曲的面目，变得可憎，让人作呕。
　　“妈妈，你和爸爸不要吵了，好不好？”已经13岁的傲雪装作害怕的样子，小声的说道。
　　“雪儿，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你和朋友去楼下玩，乖！”
　　呵，妈妈，你以为有谁会和一个没有母亲的人做朋友？你以为有谁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和一个破碎家庭的小孩做朋友？忽略着心底的那抹酸涩，傲雪仍然死抓着妈妈的手不愿放开。
　　“妈妈，那你和爸爸离婚，好不好？”
　　轰！这句话就像是在平地上丢了颗炸弹一般，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那两个原本争吵的人立即停止下来，怔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不小的议论声。
　　“谁教你这些的？这么小就知道破坏家庭，以后长大了还了得？”傲雪低下头，惶恐的看着门口，那个侏儒般的老人。
　　她记得的，那个人一直厌恶着自己，被封建思想所束缚着，认为自己是‘废物’的老人，也是出生时在医院大吵大闹的人，自己的亲生奶奶。
　　“你们两个也是，都这么大的人了，要吵关上门来自己吵个够，现在像什么话？”
　　“妈！”爸爸无奈的走上前去扶着健硕的奶奶，妈妈站在原地等待着一顿批评，外婆等人坐在了沙发另一边，看见没有好戏可看的围观者，也一一散开，场面顿时冷清下来。
　　“外婆～！”傲雪跑到外婆旁边里，寻找着比较舒服的坐姿。
　　“哼，没大没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见到自己的奶奶都不会叫，还和外人这么亲近。”奶奶脸色发青的指着傲雪，朝身旁的儿子吼道。
　　“妈，别生气，傲雪，快，跟奶奶道歉！”
　　“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不那么费力的坐姿，却不得不又一次站起来，眯起的眼睛挡住了内心的不满，笑嘻嘻的看着那个老人，“奶奶对不起，不要生雪儿的气！”
　　“哼，说说吧，这到底叫什么事？”
　　“亲家，你自己说说，我们家女儿嫁过来之后，一直都是安安分分，这王勇一没钱二没权，就连嫁妆也还是我和老伴东拼西凑才勉强弄到的，我们这一辈子也不求什么，只希望自己的儿女可以平平安安，我们女儿好不容易才回家，可是……你自己看看，一回来就见到这种事，你让我们女儿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外婆说着说着就流出了眼泪，毕竟，在她们看来外遇还如此光明正大是可耻的事，而离婚，更是给自家人抹黑，爸爸被说得一脸苍白，而妈妈，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唉，亲家，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你，混账，还不过来给丈母娘赔礼认错？把自家媳妇劝回去。”
　　“妈，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太冲动了，老婆，原谅我好不好？”
　　最终，妈妈原谅了爸爸，两家人在馆子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也算是为这件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傲雪板着脸，看着在双方父母前装作幸福的两人，一时间竟分不清心头涌上的是气愤还是酸涩，也许就是那一刻吧，傲雪对自己发誓，绝对要离开这个家。
　　妈妈回来一个星期后，原本该就读普通初中的傲雪被转入市内最好的中学，花了不少钱，买了多层关系，总算是拿到了通知书，新家仍然在装修中，户主的名字因为妈妈的不肯退让最终记在她的名下，暑假过得很快，傲雪进入了A中的普通班，那是她第一次强烈的向自己的父母提出要求，只为了能够住读，也对，明明学校就在新家背后那条街道边，却要另外花钱住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很不可理喻的事，只是，看着往日里乖巧的女儿如此倔强的眼神，他们还是同意了。
　　报名那天，傲雪穿着从姐姐那里借来的‘新’衣服，跟在妈妈身后，像平凡的13岁孩子一样，惊奇的打量着四周，报名，缴费，各式各样的程序根本用不着她这个小孩操心，在与班主任谈过之后，傲雪来到了女生宿舍。
　　经过暑假的粉刷，宿舍显得格外崭新，还好，妈妈为自己准备的是4人间的宿舍，窄小的房间内放着两张上下层铁床，屋子中央是一张长长的课桌，没有灰尘，想必，清洁工早在几天前就打扫过了吧，将身后装着衣物的行李放入床底，简单的洗漱用具摆放在厕所里间，妈妈跑到宿舍老师的办公室去了，整个屋子就剩下她一个人，还好是提前报名，总算不用睡在二层，两只手平放在胸前，上半身轻轻的靠在床上，终于，可以摆脱那纠缠了自己十多年的痛苦。
　　‘卡擦’
　　“咦，已经有人先到了。”
　　“应该是室友吧，管他的，只要不妨碍我平常的起居就好。”
　　傲雪闭上眼睛，丝毫没有在意刚进门的两人，努力想要放空自己的脑部，毕竟在那个家时时刻刻都需要伪装，而她，早就累了，不想去装作平凡，也不想去故作天才，只想要安静的活到死去的那一刻，其他的事，与自己无关，所以，才想要拼命地逃出那个家，才想要摆脱他们的冷嘲热讽。
　　“喂。”
　　“嗯？”感受到有人正推着自己的手，傲雪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久闭的眼镜因为突然睁开一时间有些受不了窗口刺入的阳光，眼眶有些涩涩的疼，翻身坐起，揉捏着太阳穴，等到酸疼的触感过去，这才将视线放在将自己弄起来的人身上。
　　“额……”第一次被人用不耐烦的眼神盯着，女孩似乎有点吓到，反倒是她身后高个子的女生，在第一时间便站到了女孩身边，握住她的手，恶狠狠地盯着傲雪。
　　“有事吗？”
　　“嘻嘻，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不过，你很奇怪也，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
　　“我呢，叫张未央，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叫李秋华，我们以后就是室友了，你的名字是什么？”自来熟的女生露出一脸白痴的笑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朋友一脸郁闷的表情，兴致盎然的看着傲雪。
　　“我叫王傲雪，目前和你们一个寝室。”
　　“傲雪？好像在哪里听过……秋华，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校园小说青春板块中‘年华’的作者。”似乎，这个女生有点不简单呢，李秋华原以为眼前这个人会和其他写小说的人一样，有少许的盛气凌人，可是，这么久她除了一开始的不耐，丝毫没有看低自己合未央的意思，也许，有这样一个室友不会对自己以后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对对对，你就是年华的作者？我原本以为应该是比我大的人写出来的，不过，你的文笔真的很好耶，虽然有些地方我读不懂，可是，秋华说，那是很深奥的文字，既然秋华这样说了，一定是这样，我很崇拜你唷，年华的插画感觉很漂亮……”
　　傲雪一直觉得，未央这个人是不是大脑脱线，居然可以不喘气的说一大堆废话，而且越说越起劲，等到自己妈妈从办公室回来，她才停下。
　　“妈！”
　　“怎么样，和同学相处？”
　　“没什么特别的。”看着妈妈坐到自己床沿，一只手附在自己的手背上，傲雪皱了皱眉头，身体往旁边挪动了几步，挣开了妈妈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