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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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无论如何,棒打鸳鸯都是有违自身功德之举,可是,平生乃是神祗,位居四御之首,身负神职,关乎六界生灵,难道,真的要放任其不顾一切,与那小雀儿一道做亡命鸳鸯,一同魂飞魄散么?!
只怕,任凭谁拿着这棘手的问题,都不知该要如何是好吧?!
自古,情义两难全,他纵使贵为“父神”,也思虑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依我看来,平生觉醒之后,还是不要再与那只小雀儿相见为妙,他身上那日月精华所铸的一魂一魄毕竟不是元神,一旦与那只小雀儿情难自禁,躯体相互触碰,躯体里剩余的魂魄便会被心召唤而去,身上的的精气与元神便会被那只小雀儿给渐渐吸去——”沉默了半晌,浮黎元始天尊声音虽平缓下来,却像冬日结冰的湖一样,底下终究是一片暗涌,眼眸之中也是一片忧心忡忡:“届时,平生元神衰竭,必然极快陷入永久安眠,那只小雀儿则是力量无穷,妖性随之复苏,若是野性难驯,失了常性,只怕最终会成为比魔尊夭枭与娄崧更难灭除的狠角色。”
虽是假设,可昊天仍是听得不免心惊肉跳。他想起自己之前十万火急赶往紫微垣之时,紫微大殿外那因受伤而躺了一地的北斗防卫司侍宸,心便免不了揪紧,呼吸吐纳间,血腥的味道似乎已经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他的躯体。
夭枭君与娄崧君已不是省油的灯了,若是千色得了平生全部的元神与修为去,力量无穷,野性难驯,当日紫微垣的杀戮再次重演,这九重天有谁拦得住?不仅如此,神霄派还有一票与她青梅竹马的小兔崽子们,九重狱还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北阴酆都老儿,若是他们也都一味不辨是非黑白,继续没心没肺地维护,只怕最终反了九重天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阖上眼,他脸上快速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喉头一紧,心坎蓦地一震,脸上满是黯然:“那么,依照天尊的意思,那只小雀儿该要如何处置才好?”
浮黎元始天尊自然明了昊天的担忧,思虑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两样物什,一并交到昊天手中,语音平稳,垂眉敛目,口吻静淡:“那只小雀儿得了平生的心去,如今,小小妖魂必然控制不住强大的力量,只恐再生事端,我与你一副缚妖镯,一根锁妖镣,只需系在她的手脚之上,可以将她的力量与元神一并封印住。”事情交代到了这里,他缓步往外,以示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如今趁着她束手就擒,你且先将她投入锁妖塔吧,后事如何,谁也预料不到,唯有听凭天命。”
是呵,就算他贵为开天辟地的父神,可是,这天地之间的命数也不是他能全然掌握的。凡人有生老病死,神祗有三关六劫,他能做的也只是指引其度劫罢了,并不能事事皆知,万事包办。
“天尊,其实我如今最担心的倒不是那只小雀儿,反倒是平生。”看了看左手拿着的缚妖镯与锁妖镣,又看了看右手的镇魂琉璃瓶,昊天满脸漾起无奈的苦笑,抬起头来,他看着浮黎元始天尊的背影:“他如今历经情爱,情根深种,醒来之后,若是见不到那只小雀儿,只怕不会罢休。”
浮黎元始天尊顿下脚步,也似是甚为难,一声叹息来得实在太过绵长而哀戚,令昊天闻之也不由颤人心魄。“那么,就让北阴酆都去取些三途河的忘川水来罢,这一世凡间经历,犹如幻梦泡影,喝下忘川水,就此遗忘,平生醒来之后,什么也不会记得,也就不会去计较了。”当初,他点化平生历经情爱,参悟日月阴阳交相更替相辅相成的道,却不料,如今平生历了情,却是失了心。虽然不愿意,但他到底是说出了这一建议,而这,无疑是一种欺瞒,心中也觉有愧。
要让那小雀儿死心,如今,唯有令平生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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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妖池中那匪夷所思的经历令千色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的忧虑更深。拿不出自己身体里的那颗心,那么,是否就无法顺利救回青玄?!
正当她寄望昊天能给一个答案之时,昊天果然出现了了。
只是,昊天却并未如她预想那般,紧紧一言不发地将一副沉重如同手铐的镯子套上她的手,又用一根泛着金光的锁链拴住她的脚,尔后便面无表情地下令,将她关入锁妖塔的最底层!
锁妖塔的最底层是一处狭窄黝黑的水牢,终年不见天日。她被浸泡在没上胸口的黑水中,锥心刺骨的寒冷,一根金刚锁链自她的锁骨处穿透,就连两只翅膀也被一并穿透,牢牢锁在了水牢中央那冰冷的狴犴石像上,不过微微一动,也是剧痛难忍,冷汗频频!
被锁住的,不仅是她身上那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和躯体,还有她的魂魄,就连她想要魂魄出窍,入他人梦境,也已是有心无力。
至此,她与世隔绝!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她被关入了锁妖塔之后,紫苏却迟迟没遭惩戒。忿忿不平的白蔹与半夏等人还直闯凌霄宝殿,高声质问昊天,意图借由紫苏的事趁机让千色也恢复自由之身,更险些与北斗防卫司大打出手,胆大妄为简直是无异于造反!而风锦身为紫苏的授业恩师,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身列其中,沉默不语,以示立场。
后来,紫苏遭了罪责,被贬下凡间游历苦修,在累积功德赎清罪责之前不得返回西昆仑。众人没了借口,还想胡搅蛮缠,终是惹得南极长生大帝发了怒。
至于那封印失效的百魔灯,最终是怎么被再次封印住的,这经过并没有谁知道。九重天与九重狱最终是因着什么握手言和,也似乎是个无人说得清的谜。总之,这天地之间无甚变化,仍旧是一片清明太平,而最让人众仙家神祗津津乐道的反倒是小花妖凝朱与狐妖花无言。听说这二者被额外施恩,花无言终于飞升得道,登了仙籍,虽是一散仙,但到底扬眉吐气。至于那小花妖凝朱则更是走了狗屎运,那般愚钝的资质,居然被北极中天紫微大帝身侧的云泽元君看中,亲自授业,修行仙道。不得不说,这小花妖定然是烧了高香,走了好运。
一切的一切,虽然过程及其曲折复杂,但到底都平息了。
紫微垣里,北斗防卫司的侍宸们还记得曾有个胆大妄为的女上仙,为了要救自己情人的性命,竟是擅闯紫微垣,并妄图冒犯入定的北极中天紫微大帝,最终被投入了化妖池。偶尔也有怜悯她遭遇的声音,却被迅速淹没在一片谴责中了。
似乎,关乎千色的所有一切都结束在了化妖池这个话题上。
没有人知道,锁妖塔最底层的水牢里,有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女子被囚禁着。
一片黑暗之中,她浑然不知时光流逝,唯一能做的便是靠着那冰冷的狴犴石像,仰头望着水牢之上那时不时滴着水的天顶,等着一个微乎其微的希望。
她的希望便是昊天,毕竟,当日昊天曾经承诺过,定会救回青玄。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么久的时日过去了,青玄的身躯是否腐烂,昊天的承诺究竟能否作数。可她别无选择,时至今日,她只能选择相信,因为,那是救青玄的唯一希望。
可是,她最终等来的却不是昊天,而是她的师尊南极长生大帝。当她沙哑着嗓子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哀求南极长生大帝救青玄。而听着“青玄”这个熟悉的名字,南极长生大帝也不免黯然,只是不声不响地一去便再不来。
那一瞬,寂静的水牢,只有水滴偶尔滴落的清脆声音。她愣愣地抬头,看着那黑漆漆的天顶,想起那个对她应允了生生世世的男子,想起她那尚未成形便被封印进了囚魂灵珠的孩儿,想到的只是四个字——
天人永隔!
或许,这锁妖塔,她是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或许,她与青玄的孩儿最终在乾元山的莲池里,能否像三坛海会大神那般涅槃重生,这也不是她有资格关心的了。更或许,她的青玄真的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活着,同死了又什么区别?!
她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罢了。
在脑海中一笔一划地勾勒着那张熟悉的脸,耳畔想起的全是他的声音,层层叠叠,声声震撼着心魂——
曾记得,那时,自身后紧紧抱住她,他那般直言不讳:“师父,我喜(。。…提供下载)欢你!”
曾记得,那时,攥紧她的手,他慎重承诺:“待得青玄修成仙身,定会永生永世陪在师父身边!”
曾记得,那时,埋首在她发间,他毫无畏惧:“青玄惟愿身不死魂不灭,陪在师父身边,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曾记得,那时,跪在九霄殿的三清神像之下,她入了魔障,却听到他坦诚无瑕的誓言:“诸神在上,青玄今日立下誓言,定要娶师父做妻子,生生世世,奉若珍宝,携手白头,不离不弃,如有食言,天打雷劈!”
……
是谁,纠缠不休,时时央求要做她的小郎君?
是谁,唠唠叨叨,生怕她食言,日日询问那件成亲的喜袍?
又是谁,玲珑心思,亲手为她制了簪子,还费事地磨了那满满一盆的小玉珠,得意地宣称要为她亲手做一顶凤冠?
……
她还记得他紧紧抱住她,缠绵缱绻,视若珍宝,她还记得他满手淋漓的鲜血,他亲手挖了自己的心,只是想交换她的性命。她还记得他的身躯被她背在背上,从尚留余温到冰冷僵硬……
修行的数千年,为何只剩下这些?
无数的回忆在脑中打转,最终,化作了一滴泪,自她眼眶中缓缓滴落,滑入那刺骨的黑水中,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仰起头,双眼无神,喃喃启唇,极沙哑的声音道出的是两个含糊不清的字眼——
……青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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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紫微中天大帝平生在紫微殿的御座之上入定,突然满头冷汗,被生生地疼醒!
方才入定,他原本神智清明,思索着山河社稷图的玄妙之处,可不知不觉却是莫名地混沌起来,神智越发模糊,仿佛是睡着了,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梦中,漫山遍野都是一人多高的转日莲,油绿的叶子随风摇曳,无数硕大的花盘迎风轻轻颔首,一片耀眼的烁金,仿佛有无数个太阳在对他微笑。
他不知自己在觉醒之前被强灌了忘川水,自然不解,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这一片莫名其妙的花海。
其实,自他往人间轮回历情之后,如今回归神位也算是有一段日子了。再次封印了百魔灯,使得九重天与九重狱握手言和之后,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与他入轮回之前一样,可是,这一成不变中,他却又感到了些微不同,百思不得其解。拿着女娲留下的山河社稷图,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处处莫名的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
比方说,他开始莫名地喜(。。…提供下载)欢红色,比方说,他竟然莫名地喜(。。…提供下载)欢起了研墨,再比方说,他总觉得自己身体里有着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感觉,仿佛是一粒种子,努力地想要生长,穿透极厚的土壤,却最终被强大的力量压制着,有心无力。更或者,他觉得左胸空荡荡的,时时闷闷地疼痛,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到底丢失了什么?
他绞尽脑汁,却也没能得出个答案。
他正想着,不觉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侵蚀而来,如同滔天巨浪,瞬间袭向四肢百骸,如同有什么利器缓缓地剜着皮肉,在骨髓中狠狠地抽痛翻搅着,好似元神企图硬生生地从身体里分裂出去,却又被什么东西牵扯着,又如同是有千千万万的虫子在身体的各处撕咬,攒钻,啃噬出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汩汩地淌着血。那种拉锯般的疼痛一直狠狠肆虐着,最后,痛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点点的知觉相连不断,逼得他没由来地大汗迭出!
缘何会痛?
缘何会痛得这么厉害?
咬紧牙,握住拳,他默默强忍,可那痛却不肯停息,执意要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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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失忆是一桶必须的狗血,则则也是一个披着后妈皮的亲妈,所以,大家请尽管殴打吧,只要别把我打死了,毕竟,明天还要继续更新的……不过,平生也不算完全的失忆,因为,千色只要一伤心流泪,平生就会疼痛难忍,毕竟,跳动在她胸膛中的是他的心……
77ˇ再相逢ˇ
阴暗,潮湿,终年不见日月,千色就这么被孤零零地囚禁在那锁妖塔最底层的水牢中,陪伴她的只有那满池腥臭的黑水,那偶尔叮咛作响由高出坠下的水滴声以及那座冰冷的狴犴石像。
自从南极长生大帝离去之后,她便如同被遗忘在了这个漆黑的角落,没有人再记得她的存在,也没有人在乎她是否还存在。
背靠着那狴犴的石像,她麻木地站立着,那没到胸口的黑水静得没有一丝涟漪。许久之前——到底有多久,她已经不太记得了。总之,那时,被金刚锁链穿透的锁骨与翅膀的伤口还会有痛觉,可而今——或许依旧有痛觉,只是她却已是麻木了。她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整个身体都是冰凉的,仿佛已经冷作了一具十足的尸首,仿若已经僵化成了没有生命的石雕,甚至,她自己也很怀疑,如今还活着的是否仅仅是她的魂魄?
但,还是会痛,一想起青玄,她的心就会狠狠地痛,而她,无时无刻不想念,也就时时刻刻都被那锥心刺骨的情伤所折磨。原来,最终这天地间剩下的也只是她一人,那个承诺要生生世世与她在一起的孩子,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