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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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见过像你这般倔强的孩子。”千色无奈地看着僵持的青玄,胸膛里的火和疼互相攀附着,烧灼磨噬,几欲喷薄而出的火焰无边无际地在思绪里缭绕蔓延开来,许久许久之后,才讷讷地轻叹了一声,像是包含了千种心酸万种情绪,走上前去,查看他那被烧伤的手掌:“怎么,还疼得厉害么?”
他竟真的赌赢了?!
那一刻,青玄喜不自胜,被师父捧着的手掌虽然狠狠火烧火燎般地疼痛着,可是却让他的心情瞬间便从冰天雪地至于春暖花开!
看来,师父应该是不会走了!
不,这说法也不全对,应该说,师父有可能还是会走,但是,即便要走,天涯海角,师父也一定会带着他一起去!
“疼!”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得知自己的言行戳中了师父的软肋,立刻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地装起了可怜。吸了吸鼻子,他硬是咬了咬舌头,在眼中挤出点湿气来,露出流浪狗一般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撒娇地扁了扁嘴:“疼死了!”
千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起他方才一本正经的威胁,便就凝起眉来,故意寒碜他:“是真的疼,还是故意又装可怜?”
一个“又”字,道尽了一切玄机!
“真的疼!”见着阴谋诡计被识破,青玄有点赧然急急地辩解,懊恼地苦着脸,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师父,青玄这只手会不会就这么废掉了?”
“你有足够的眼力辨出那金蛟鞭的威力,却还敢伸手去接。”千色拿过空蓝送来的药,将剩下的缓缓敷在他的伤患处,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像是解释倒像是嘲讽。这么说着,她那眼风不自觉的变得凌厉,悠悠闲闲的,辗转的眉眼,让人捉摸不透,声音却带着一丝令人悚然的凉意:“那时怎么没考虑过贸贸然接招,手会不会废掉?!”
“谁让那恶婆娘如此过分,竟敢辱骂师父,别说是废了一只手,就算是同归于尽,青玄也不怕!”一提起这事,青玄便不由得义愤填膺,咬紧牙,恨恨地闭上眼,或许是因被迫压抑着怒气,太阳穴上青筋条条浮动,微微地跳动着:“这次的一耳光实在是便宜她了,照理,该撕了她的嘴才是!”
不过想一想,这一次虽然手被伤了,可是,也算是杀一儆百,拿那恶婆娘做了榜样堵了悠悠众口,相信那些三姑六婆多少也会收敛些了吧?而且,借着这件事,竟然让师父心疼了一番,探出了师父对自己的在乎,这手伤得也算是值得了!
总而言之,他现在的心情好得就像是草长莺飞的暖春三月!
“胡来蛮干,好勇斗狠,不知悔改!”听罢他的忿然,千色不仅不夸他,反倒是倏地板起了脸:“你自己斟酌,为师该要如何罚你?”
所谓给个甜枣,打一巴掌,如今,她竟被这小子给拐着,被迫改变初衷,妥协留下,可是,别的事却是不能装聋作哑,情意放过的。
“师父要罚青玄抄书么?”一听这话,青玄愣了愣,眨了眨眼,甩了甩手,祭出自认万能的底牌:“可青玄手疼,抄不了呵!”
早知他会这么说,千色也不示弱,一句话便堵得他无可奈何:“现在抄不了没关系,那就先把帐记下好了。”
“记账……”青玄口齿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尔后耸耸肩,打算推脱一番:“师父,老这么罚抄书,甚是无趣,不如换个花样吧。您可以罚青玄一辈子在您跟前伺候着,洗衣洒扫,铺床叠被的!”
说实话,他虽然对抄书不算十分反感,可是,却也仍旧抱着能免则免的心态。
“没出息。”千色轻掀红唇,睨了一眼他那神情,心头闪过某种异样的刺激,避重就轻地把话题引往另一个方向:“你的要求倒真是不高,做个小厮也能这么快活。”
“在师父身边做小厮没出息么?”青玄垂下头,故作认真地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之后,他突然讨好地笑着,涎皮赖脸地凑得离她近了些:“要不然,师父让青玄以身相许,做个小郎君吧!”
小郎君!?
千色被这个词给惊了一惊,有些不自在地将彼此的距离拉开了一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怪着骂了一句:“又胡思乱想!”
青玄也不在乎,厚着脸皮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这嗔怪,认真地看着千色,一字一字将早已表白的言语再次脱口而出,慎重中透着决不妥协的坚持。
“师父,我真的喜(。。…提供下载)欢你。”
“嗯。”
千色虚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正眼看他。
“师父,你喜(。。…提供下载)欢我么?”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忐忑:“哪怕只是一点点?!”
其实,他也能猜得到师父的回答,只不过,他却是对未来满怀憧憬的。
他有信心把师父对他那一点点的在乎变得越来越多,最终,累积成喜(。。…提供下载)欢。
千色终于抬起头来,纤长的眉笼着一股浅浅却拂之不去的愁绪,无可奈何的嗓音里带着点不易觉察的涩然。
“这个问题,待得你修成仙身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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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青玄都莫名地兴奋着,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直到五更天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原本,师父难得打算不再抄经,他便打算将床榻还给师父,让师父好好休息一晚,自己去找一床席子来,将就着睡在塌下。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心理期待着,万一师父睡到半夜里,心疼他如今有伤在身,让他也睡到榻上去——
咳咳,打住打住!
他承认,他其实幻想的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的的确确纯是他的幻想罢了,事实上,师父根本就没有给他一丁点实现这幻想的机会。
因为,他不管怎么说,师父也不肯让他睡在塌前的地上。
最终的结果是,他睡在榻上,一夜难眠,而师父却坐在蒲团上,融心调气地入定休憩。
只不过,乐极往往会生出鸡毛蒜皮的烦人事,一大早,就有不识相之人前来叨扰了这温馨的平静祥和。
“青玄师兄。”来者正是那玉曙,面沉似水,毫无丝毫波澜,只有那双幽光内敛的瞳眸,黑得发亮:“掌教神尊让我送点药过来。”
“有劳了。”
青玄淡淡谢了一句,因着师父早间要去见师尊,不在寝房里,便就倚着床柱浅眠,态度谦恭而客套。
其实,他对这玉曙的印象倒也不坏,只不过,因着这玉曙是风锦身边的人,出于对风锦的厌恶,对于玉曙,他无论如何也待见不起来。
搁下了药,玉曙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地瞧了青玄好一阵,尔后,把头一低,敛尽所有的情绪。“青玄师兄实在有本事。”他的嗓音虽然低沉,但言语却很清晰,其间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古怪意味:“往昔,仙尊素来是说一不二的,谁都拿她没辙,可青玄师兄却不过三言两语就能令仙尊就犯。”
“多谢谬赞,我本以为有人是真的好心来送药,却不想,原来是打着送药的幌子来话中有话的。”青玄虽然一宿没怎么合眼,可到底整日同空蓝木斐那票人混在一起,外表再怎么懒散,可脑子却还是转得很快。他不动声色地立刻便接过话去,那湛黑深邃的眼眸懒懒的眯着,被晨曦的光亮染得有几分迷离,语调悠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拐弯抹角的,你说着累,我听着也累。”
玉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见他这般直率,索性也就将话语给挑明:“玉曙不过是想劝告师兄,仙尊与你到底分属师徒,且心中早已是有了人,师兄即便是苦苦痴缠,最终也是误人误己,不会有结果的。”
“痴缠?”青玄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从榻上起身,神色淡漠,唇角露出了一丝讥嘲味十足的笑,就连话也说得毫不客气,含针带刺:“我师父心里的人是谁,你倒好像了解得比谁都清楚。”
说他痴缠,那好吧,他脸皮厚一点,不吝地承认这就是痴缠,便又如何?
说来说去,这是他与师父之间的事,和旁的人有什么相干?
这玉曙,口气倒还不小!
“看来师兄也必然是心知肚明的。”玉曙仍旧垂着头,并不曾因他的先发制人而有一丝慌乱,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字字拿捏着分寸:“既然如此,师兄何不君子成人之美,索性同玉曙一起想法子撮合了他们,让他们冰释前嫌,重修旧好,岂非美事?”
君子成人之美?
青玄轻轻扬起唇角,面无笑意地嗤哼了一声,俊雅的容貌背对着光亮,不太分明,可那冷笑间竟隐隐显得有几分戾气,对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置可否。
“弯子绕来绕去,你是想拉我做帮手,一起做说客?”他轻咳了一声,抬头看着玉曙,目光闪烁,口吻轻柔徐缓,黑眸明亮得令人有点不安:“是那负心人让你来的?”
明知玉曙背后的人便是风锦,可他偏偏要寒碜人,连人名讳也不叫,用个概括性极高的词就将人家给代表了。
“不是。”对于那明显的嘲讽,玉曙仿若听而未闻,不卑不亢地一语带过,并不言明理由,只是,刻意将某些字眼咬得极重,步履轻盈地缓缓往前踱了两步,强调一切均是与人无关:“不过是玉曙多管闲事罢了。”
“是么?照你这么说来,那负心人既然也还对我师父念念不忘,当日却又为何要忘情负义?如今想要重修旧好,冰释前嫌?”青玄凝声低语,复又坐回床榻上,斜斜睨了玉曙一眼,晶亮的瞳眸里闪过一抹异色,蓦然发出冰寒讥诮的冷笑,此时此刻,他的面无表情反倒成了最显而易见的讽刺,那早已经闷在心底多时的话语霎时脱口而出,言辞出位,甚为大胆,毫不掩饰那刻意示威的心思:“师徒又如何?我也不怕明说,我就是喜(。。…提供下载)欢我师父,就是想要做她的小郎君,想要与她生生世世在一处!说得不客气些,那负心人如今也算是我的情敌,我凭何要委屈自己去帮他?你帮他,自是因你得了他的好处,可他给过我什么好处?!”
这连珠炮一般的言语尖锐十足,字字如针,均是直击要害,一时过招,玉曙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只是低头沉默。
“再说,我也不愿委屈了我师父,谁知那负心人打的又是什么主意,还会不会故技重施,再伤我师父的心?!”见玉曙不说话,青玄挑高了眉梢,让人猜不透他现今是喜还是怒,面色平静打量着他,平静得就如同如今对峙的并不是玉曙,而是那负心的风锦。“告诉你,无论需要多少时间,我定能将负心无情人自我师父心中抹得一干二净!”
谈何易
听着青玄坚定的豪言壮语,玉曙眉宇稍稍一蹙,接着又不动声色地舒展开,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早前,有关这师徒二人的流言刚刚四起之时,他便就有所耳闻了。他虽然不全信,可是却也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当年不肯收徒的仙尊,之所以收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为徒,定然是因着这年轻人身上有什么地方与掌教神尊有些相似,所以,即便是有什么,也不过是觅一个替代品罢了。
可这一次,仙尊公然带着这仍旧是凡胎肉身的年轻人上西昆仑来,还事事未曾避讳,而这年轻人,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只是与掌教神尊没有半分相似,就连神韵也想去甚远!
难道,仙尊是有意如此,想要借这个年轻人激起掌教神尊的醋意么?
“你倒以为仙尊与掌教师尊当年经历过什么,感情如何?”似乎是不知情的人便没有发言权一般,玉曙轻轻哼了一声,眼中的温和淡定被肃穆所取代,言辞并不见得多么犀利,可是却已是隐隐的有些不耐了:“青玄师兄,你真以为自己能替代得了掌教神尊在仙尊心里的位置?会不会过于自视甚高了些?”
“你搞错了,我没打算要替代谁。”摇摇头,不过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而已,青玄的脸上已是浮起了讥诮的冷笑,一丝似有似无的矜傲从高挑的眉峰处扬起来,带着点不屑,似乎对“替代”二字极为不满。事到如今,他索性不加掩饰,单刀直入,把话说得直白且不客气:“我是我,他是他,我自认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他,尤其是对师父的诚意,所以,谈什么取代!?我只消让师父心里满满的全是我,她自然就会忘记那些不着边际的闲杂人等了。”
说到最后,他将“闲杂人等”四个字暗暗加重了语调,透着孑然的傲气,深邃清朗的眼中显出一种极稳极劲秀的力道,像温柔的静谧泛着冷光的剑那般,充满螫伏的力量。
“忘?”玉曙语意淡然地接过话去,那暗哑低沉的声线,缓慢温柔如水,可其间却暗含着极淡的感慨意味:“忘之一词,谈何容易?”
当年的恩恩怨怨,他身为旁观者,自然是唏嘘不已的。光阴荏苒,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来,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便就忘了,那么,这二人何必要刻意避不见面?
正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才不敢相见吧。
“容易不容易,总要试试才知道。”虽然心知肚明,有的事想起来很简单,做起来有超乎想象的困难,可是,青玄却并不着慌。有的伤痕,时间可以洗去,有的痛苦,时间可以淡化,他相信,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亦是可以摧毁一切:“我师父前一个三千年你没忘记那负心人,是因为没有遇上我!如今,有我在师父身边,不用再等一个三千年,我定要师父心里再没有那负心的伪君子!”
听他如此豪言壮语,玉曙知道,即便是再怎么多说,也必然话不投机,便无奈地摇摇头,退后一步:“既然如此,那玉曙便就拭目以待罢。”
言毕,他浅浅稽首,算作是告退,正打算要转身离去,不料,青玄却出声阻止,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慢着。”
这下子,玉曙倒觉得有几分不解了。
“青玄师兄还有什么指教的么?”他客气而疏远地询问着,眼中微微有一丝疑惑,却也面色如常,将一切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
青玄眯起眼来,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他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