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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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颀长,着锦衣貂裘,配金玉环饰,身份显然极为尊贵。然他的面貌与中原地区的人颇为不同。他的眼睛是深灰色,精亮而细长,转盼间,别有翻勾魂摄魄的魅力;鼻子略呈鹰勾,线条分明,高而挺直;嘴唇则紧紧抿着,偏又如女子上了胭脂般红润饱满,引人遐想。——这少年真是美得怪异、美得邪魅!只不知因何缘故,他身上遍布浓重的阴霾。
在见到少年之前,嬴湄所见过的美男子当数姬冰,她原以为男人英俊到那份上已经是极致,可少年呈现的则是另一种风情。如果说姬冰是洗涤心灵的春风,那么他就是撩拨□的月光!可惜他现下面色不善,盯着她看的样子,仿佛是碰上什么肮脏不堪的秽物。于是,她惊艳的心情骤然收起,亦冷冷的睥睨对方。
好一会儿后,那少年冷冷一笑,声音里荡漾着说不出的慵懒:“十四岁闯军营,智退秦军;十五岁孤身救父,搅乱魏国政局;十六岁行商闯荡,扳倒晋国第一富翁。嬴姑娘,你可真不简单啊!”
嬴湄顿觉脊背凉嗖嗖的冒着冷气!自从满十五岁以来,她便知道男女之别首先表现在颈项处有无喉结,故她每着男装时,都要用丝巾小心的遮住脖子;至于言谈举动,更是潇洒不拘,敛尽脂粉气——眼前此人,究竟什么来头,居然一眼看穿她的女儿真身?甚至连她的真实身份也一并探知?
瞧着她脸色微变,少年哼了一声,满面厌弃道:“嬴湄,这里就你我二人,你那套装可怜的把戏还是收起来为妙,免得再恶心人!”
嬴湄心里一闪:看样子,这少年曾在别处见过自己——莫不是那个躲在车帘后的精亮眼眸?
因此一念,她迅速调整好面上神情,泰然自若道:“草民驽钝,不知道公子何意,公子若不嫌麻烦,敬请详说,草民也好回话。”
“嬴湄,你当人人都是阿斗,任你随便玩于股掌么?哼,欺君之罪,唯死而已!不知道就汤镬而被煎煮的时候,你这脸上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愈发气定神闲,微笑道:“欺君之罪,确实唯死而已。不知公子何许人也,居然也能代替晋国天子判定草民的生死?”
“你张狂什么!你以为炎把你留在行宫就没人敢动你了么?你不过是蝼蚁不如的庶民,轻轻一蹍,死都没有人理!”少年细长的眸子忽然掠过杀气,一把掐住嬴湄的脖子,力道之重,足以在片刻间取她性命。
嬴湄完全没有料到此着,顿时大惊死色,拼死挣扎。谁想她越挣扎,少年使出的力量就越大。她乱弹乱抓,也不知她挠到少年什么地方,少年突然叫了一声,随即狠狠一推,她便跌倒在地上。
嬴湄勉强支起半边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忽然,她听到脚步声又一次逼进,刚想挣扎着爬起来,那少年便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提起。她从来没见过这般野蛮且不可理喻的人,心下又慌又乱,才要扬起手臂阻挡,少年的手便搧了过来。她躲避不及,被搧得晕头转向,身子亦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一刻,她疼得几乎死去。
然她还来不及开口,另一个声音冒了出来:“隼,你在干什么呢——呀,你的手怎么出血了?”
嬴湄心内一喜,忙抬起眼皮,看到十步之外站着另一位锦衣绣袍的少年。那少年明眸皓齿,修眉挺鼻,色娇如春蕾,态轻若杨柳,所谓国色天香,大约也莫过于此。
那少年捧着“隼”的手,一脸怜惜,掏出手绢,小心的替他揩去血迹,还鄙夷的看着嬴湄,恨声道:“武夫就是武夫,教出来的女儿粗俗野蛮,登不得大雅之堂!嬴湄,除了似泼妇一般耍泼赖,你还有什么本事?”
嬴湄不由得为之气结:原来,这两人是一伙的!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挨打,她心头的怒意便不可遏制。如若还爬得起来,她一定要揍扁这两人!到这时,她才猛然发觉,魏国的多数男人跟晋国的士族子弟一比,还真是强了千百倍。就是那毒嘴毒舌的李俊,也不似这俩个狼狈为奸的男人;至少,在他最厌恶她的时候,他也没动手打过人!
想到李俊,不免又想到那日他劝她的话——果然,现下她就吃了大亏!
她一行恨来一行悔,仰起头,盯着少年,冷笑道:“是啊,武夫的女儿就是泼妇,但是她好歹还有点用处。不似你们晋国男人,整日介涂脂抹粉,阴阳颠倒;还恃强凌弱,以打女人为乐,真是畜生不如!你俩若还算是男人,就光明磊落的和我斗一场!”
少年的脸色变得煞白,转而绯红,好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好男不跟女斗。”
嬴湄连声冷笑,谁想一口气没接上,倒被呛着了。她一边咳嗽,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只见隼俊美的脸厐扭曲到狰狞的地步,她冷静下来,心想暂时不要再刺激他,先保住性命要紧。
偏那隼看穿了她的想法,一面阴笑,一面走来:“嬴湄,你既然承认自己是女人,欺君的罪名已经坐实!现下,我就替陛下处死你!”
嬴湄的心狠狠一沉,正没躲避处,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从前姬冰给她的软剑,急忙往腰间一摸,一道寒光便朝隼的脸划去。那隼完全没有提防,只来得及偏了下头,软剑便划破他的耳垂,血珠顿时簌簌而落。
隼变了脸色,厉声道:“臭□,你居然敢私带兵刃入宫,不把你五马分尸,我慕容隼便枉自为人!”
“慕容隼”?这个一脸邪魅的男子姓“慕容”——那不正是燕国皇室的姓氏么?如果他是燕国皇子,怎会来到晋国?又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可以随意出入晋宫,还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许多疑惑纷至沓来,嬴湄思而不解。倒是那少年在一旁急得双脚直跳:“隼,这女人乃低贱不堪的庶民,要处死她,由士卒来做便好,何苦脏了你的手?看看,她又伤了你的身子!”
嬴湄恨不得一剑刺向那少年。晋国山河如此美好,怎么尽养些中看而不中用的废物!明明是她无端被打,这少年却睁眼说瞎话;还有那慕容隼,无耻又无风度——若她能逃过此劫,她绝饶不了他!
就在她咬牙切齿,慕容隼狞笑得意之时,宫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嬴湄心下一宽,知道自己得救了——
'说明:汤镬,中国古代的酷刑,就是把人扔到大锅里,活活熬成肉汤。'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第十四章写完了,再有一章,整个第一卷全部结束了。嘿嘿,谢谢大家的留言鼓励,要不然也不可能写得这么'TXT小说下载:。。'快啊!另,某絮现在满眼星星,满肚坏水,友情提示大家,若下章更新的时候,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请自带纸巾或手帕,无论发生什么,万勿骂偶——人家早在前几次的更新的时候,就说过以后的情节会出现悲伤或是无奈的事啊!
第二:谢谢“浅阅”朋友提出的意见,我已修改;还有“芙蓉”提到错别字,我也已经修改。
第三:“榆”朋友,不用那么担心的。内宫里千百女人为争一男人的套路我不喜(…提供下载)欢,嬴湄即便是万般无奈被送到秦国,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在那种无聊的地方浪费智慧和精力,她拥有的,是更广阔的天地!
☆、第十六章 晋带风流(二)
晋太子急冲冲的跨进殿门,喝斥道:“慕容隼、王璨,尔等想干什么!”
慕容隼和王璨待要解释,晋太子已先看到伏在地上的嬴湄:“谁准许你们把她伤成这样的?”
“太子,她是魏将嬴恬的女儿嬴湄,名为行商,实则是来刺探晋国军情,扰乱民心!你看她,明明是女子,偏要作男子打扮,故意搅乱寺庙的开光大典,还想媚惑殿下您——”
“住嘴!”晋太子铁青着脸,素来柔静的眼眸火光偅偅,大有一触即发之态,吓得王璨把后半句话缩了回去。晋太子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平静道:“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勿要乱说。这位乌子虚确为女子,但绝无你们所说的行为。她是我的客人,也是晋国的恩人,你俩的手别伸得太长了。”
“太子,我们并不是空口无凭。这女子初进波阳城的时候,我们就见过她。现有守城的校尉可作证,她的通关文牒上就写着她的真名实姓——”
晋太子听也不听,只道:“来人,送王公子出宫;送隼公子回‘宜静园’。”
门外应声走进十余个侍卫,他们恭恭敬敬的朝王璨和慕容隼各施一礼,便摆出请的姿势。那二人很不服气,犹要争辩,晋太子则看也不看,只顾走向嬴湄。
那时,嬴湄清清楚楚的看到,慕容隼细长的眸子满是哀怨与悲伤,正一瞬不瞬的追着晋太子的身影。随即,他眼珠一转,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嬴湄冰雪聪明,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叫苦:原来,这才是她挨打的真正原由!苍天在上,她和晋太子面都没见过几次,也从没对他动过心思,更不会和男人争男人,这场飞天大醋可真是坑死她了!——只不知那王璨是不是也是断袖一流?万一他也是,她嬴湄就是九条命,也不够折腾!
自然,谁也没听见她心底的哀叹。晋太子一面吩咐将太医招来,一面想亲自搀扶嬴湄。谁想她满心戒备,不肯和他有亲近愈越之举,忍着痛自己爬了起来。晋太子不由得愕然,那伸出去的手,陡然随宽大的袖袍滑落。其后,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心思,只平稳无波的叫宦者搬来一把椅子,让嬴湄坐下。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眸另一个方向。
慕容隼满心失落,面上则阴鸷傲然,他甩一甩衣袖,昂着头就出了偏殿。王璨愣了愣,仿佛不太理解个中缘由,一时想起是太子要他二人离开,这才跟着出去。
彼时,嬴湄心想:既然慕容隼和王璨已知道她的真实情况,想来晋太子也调查得差不多了,莫若打开天窗说亮话,或许他能放自己出宫,早早逃离这是非之地!
她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太子,民女确实为魏将嬴恬的女儿,欺君罪重,民女愿由太子责罚。”
对面的人幽幽叹息:“我知道……姑娘聪明伶俐,又侠肝义胆,为我晋国铲除一大祸害,在还没得到晋国的谢礼前反受损伤,要说责罚,该是我司马炎请姑娘责罚。”
耳闻晋太子自报姓名,嬴湄忙道:“太子,民女这点微末把戏连您的慧眼都瞒不过去,实是当不起您的缪赞,更遑论什么责罚。”
晋太子缓缓道:“姑娘,非是我有慧眼,不过是你有意提醒,否则我如何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嬴湄满心疑惑,不知自己哪里露出破绽。
晋太子瞧出她眼里的困惑,笑了:“姑娘想,一个将死之人,当万念俱灰,又如何会穿着光鲜的衣衫出来寻死觅活呢?”
嬴湄暗叫惭愧。原来,那日她故意穿上艳丽的桃红衫子,为的是最大限度的引人注目,以造成轰动。没想到她成功锄掉石凯的同时,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既然有了这个提示,便不难发现后来的所有事情乃是环环相扣,首尾相顾。所以,我略使了些手段,那些楚商便将姑娘的事全盘倒出。姑娘,司马炎如此做,并无恶意。其实晋魏两国毗邻,许多事都休戚相关。你和令尊的事,我亦有所耳闻,过去苦无机会,不能相识,现下得见姑娘芳容,实为三生有幸。”
晋太子这翻话情真意切,嬴湄原该自鸣得意,但是她从他的话里嗅出其它味道,不免感到怪异。她正想岔开话题,那司马炎却换了一副面孔,忧心忡忡道:“姑娘,留你在行宫,本是想和你切磋长谈,不幸现下杂事甚多,累你受苦,实是炎之过也。姑娘,你先出宫,等我闲暇了,再邀请你到建业一聚,不知可好?”
嬴湄闻听能够出宫,大喜过望,苍白的脸上现出朝霞般绚丽的笑容。一刹那,司马炎失了神,随即,他的脸上也绽放出煦暖的笑,温柔得似轻轻拂过湖面的柳条。
嬴湄一惊,没来由的觉得脊背发凉,仿佛看到慕容隼怨恨的目光,忙垂下眼,道:“太子事多且忙,民女不便叨扰。如若可以,想现在就离开行宫,望太子恩准。”
司马炎的脸上骤然聚起浓重的阴影,低声道:“也罢,此处并不是清静地方,姑娘还是走吧。”
恰巧太医赶到,司马炎固执的要嬴湄接受检查。她扭不过,只好让太医把脉。一翻诊断后,太医说嬴湄除了几处筋骨受损外,体内似有固疾,因其体质羸弱,再加上肝火大动之故,大有复发迹象。故开过药方后,他主张嬴湄呆在行宫内静养几日。
嬴湄一听就慌了,连说无妨,执意出宫。司马炎本不愿让步,然见她满眼惶恐,心下一动,便不再勉强。其后,他传宫女进来给嬴湄敷药,又服侍她洗漱梳妆。
待一切完毕后,司马炎陪着嬴湄离开偏殿。二人走到院子里,她注意到庭院内植满梧桐,因正当时令,高高的梧桐树开满洁白的花朵,随春风摇曳,幽香阵阵袭来。
出宫在即,嬴湄心情极好,她想起古书上关于梧桐栖凤凰的说法,不由得兴致大发,吟曰:
“凤兮凰兮绕梧桐,双栖双飞齐比翼。
涅盘火中难相忘,梦底情深几度回。
梧桐念旧花开落,春来秋去渐成空。
焦木为尾作琴弦,沉浮一世悔不得。”
司马炎听了,一双清亮的眸子荡漾起波,遂停下脚步,应声道:
“梧桐琴弦拨情丝,弦弦掩抑声声思。
思尽弦断泣飞血,化为碧色凝玉结。
凤凰有知转飞回,相看不厌是故人。
绕树三匝依梧桐,舍弃九霄续前缘。”
嬴湄有些惊喜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