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山泉有点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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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家的人回神,就一溜地往回走。
旺财家的出去晃悠了一圈,回来就神神秘秘说,琴姨奶奶和乔五奶奶前几天闹了一场。
糊涂官司
“乔五奶奶娘家原本也是有权势的,当初那个嫁妆啊,几百人抬来的,怕是十里红妆也比不上呢。如今乔五奶奶娘家不得势了,人家乔五爷可是正经嫡出的,丫头片子还想着把五奶奶压下去,自己就能扶正呢。也不想想,五爷五奶奶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可以争?”
旺财家的撇撇嘴,见小巧听得一脸糊涂,好奇地等着她的下文,忽然就抽了自己一嘴巴,“哎呀,看我这张臭嘴,居然在姐姐面前说这等浑话,真该死!”
“旺财婶子,我还是不明白呢。你给我说说呀。”小巧看看荷花,她们一向随意惯了,这些事情当面闲聊也无所谓。可旺财家的还是借故退下去了,小巧少不得也找了个去厨房做点心的借口跟着去听八卦。
荷花见状,也只是摇摇头罢了。
三叔公家最初条件也不是很好,就把那时候的琴姐儿卖了当丫鬟。谁知后来竟然转运了,就算是经常做着糊涂事,那家业也一天比一天好,只看得别人眼红不已,直道三叔公家祖宗保佑。
但那时候琴姐儿已经从粗使丫鬟做到了通房丫头,三叔公有钱也舍不得拿出来赎女儿,只撺掇她用心巴结乔五爷,紧紧抱住乔家这棵大树。琴姐儿终于母凭子贵,开脸做了姨奶奶。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大户人家尤其是正房已经有了子嗣的人家,小妾要想平平安安生个儿子出来,也是很有难度的。
可是,做人,总得有追求,尤其琴姨奶奶是个有些聪明劲的人。
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掉下来的一块肉,不能亲自抚养,还每天恭恭敬敬对着别的女人称母亲,被别人教导着视自己为下人奴仆,她怎么能甘心?
就算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娘家人是靠不住的,自己这个庶出的孩子,长大了再努力再有才干也不能在分财产的时候讨到好处,说亲也找不到好人家,甚至到了孙子那一辈,也要被压低一头。
这些涉及到自己切身感情、利益以及子孙后代的事情,她又怎么能不争?
其实这一切,合该还是那个乔五爷的责任,风流成性也就罢了,自家的后宅成天斗得乌烟瘴气却还当做乐子看。这一回的事情,只怕是乔五奶奶因为娘家日渐式微,想着自己的嫡子嫡女,要下狠手了。
大海叔家有两兄弟,出了这种事情,他那个弟弟少不得要出面打点,阿齐也成天往县里跑,到处打听消息或者到衙门去蹲点。大海婶子死咬着说她没有卖过死鸡病鸡,说别人诬告、冤枉她,她又一向是个精打细算的,把银子攥得紧紧的,她那个小叔子和阿齐去求人办事,手头紧巴巴,自然也没少受白眼。
大海叔的弟弟没奈何,只好顶着自家娘子的白眼,贴了些钱去活动。
一连六七天过去了,衙门押了人,也不说什么时候审案子,只让家里的人见了一面。阿齐回来就红着眼睛说爹爹被打了,三叔公家的人却在里面待得好好的。
这头大海婶子跳着脚哭骂、割肉剜心取出来二百两银子摸了又摸,还没有送出去,阿齐说好的亲家就使人来说要退婚了。
大海婶子好话说尽,人家也不拿乔,把那聘礼原样退还,做着揖也求她:“……所谓破家知县灭门知府,你家不管是不是冤枉,这人到了衙门,受几顿板子还是轻的,判你个抄家流放是正常,说不得这命都得赔上……这姑娘要是真嫁到你家来,岂不是跳火坑吗?你也是为人父母的,当能体谅我家老爹的心情才是……”
大海婶子又是一再请求,说原本已经定亲,就是一家人了。如今他家有难,亲家不帮衬一把反而做出退婚这等雪上加霜的事情来,传出去对亲家甚至对那姑娘的名声也有损……说来说去就是不肯退婚。
那人被她说得也有些没脸,兼之大海婶子又哭又闹的,这般凄惨的模样她看了不忍,拱拱手就匆匆走了。
过不了一天,那家又打发了另外的人来,这一次找得却是阿齐,声情并茂地同情了一番他家的遭遇,然后和他说,如今他父亲吃了官司,家产眼看就要不保,他自己成年了却一无所成,大丈夫不能养家糊口,只能让妻儿跟着吃苦受难,他又于心何忍?
阿齐年轻脸嫩,被那人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等到人家话里话外嘲他觊觎那姑娘的嫁妆后,更是肝火旺盛。
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委屈,当下阿齐就当着他母亲、叔叔和那家的来人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今日既然他们无情无义,我们也不必死乞白赖。日后我金榜题名,必定取得美娇娘好生爱护!尊府千金……也罢!”
大海婶子骂一声孽子就要抽棍子打他,阿齐却是铁了心要退婚,那人早就等着他开口,哪里还管得他母子的争执,当下忙不迭地要了庚帖和婚书就走。
大海婶子只觉得五雷轰顶、心肝俱裂,抄起棍子把阿齐打了个没头没脸,好不容易才被人拉开。
其实大海叔刚被押走的时候,就有人提点他们赶紧拿银钱赎人,大海婶子却不只是仗着自己有理可以走遍天下还是其他什么,那银子就没有整个的,都是零零碎碎包在一起。
如今受了这刺激,再也没了其他念头,翻箱倒柜把银子都找了出来,还从床头地底下挖出来两块金条,差点就要把祖上留下来的房子也给卖了,总算在十天后,得了一个准信,知县老爷稀里糊涂判了案,大海叔又挨了一顿板子就给放回来了。
三叔公家也是银钱大把大把撒出去,最后关了三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其他人也给放回来了。
这期间,衙门里的人也经常到村里各家各户来查案打秋风,全村所有养鸡卖鸡的人家,不管有事没事都刮了一层地皮孝敬上去,闹腾了一个多月,才安宁下来。
不说其他人怎么想,荷花原本对季均成天想着考状元以后出将入相的“远大理想”有些不以为然,只觉得他能随便考个功名回来撑撑门面就好。如今见了这等变故,也对他考取功名的事情上起了意,少不得天天督促他好好念书。
而她自己,一方面忙着准备搬家,另一方面却开始为银子犯愁起来。
他们家毕竟根基浅,季同在庄稼上是一把好手,但其他事情如经商、人情往来却有些木讷,她一个小姑娘遇事也不好出面,这几年艰苦奋斗也只是少有积蓄罢了。
村子里因为田地都有主了,他们下手晚,才得几十亩,老是窝在这个旮旯也没什么作为,这才想到搬县里去。之前他们置了一个三百亩的小庄子,这一次又是连着两百亩地和那个新房子一起买的。虽说因为地方偏僻了一些,价钱不贵,但家里也没有多少盈余了。
原本想着等鸡瘟的事情过去,他们仍然继续开烧鸡铺子,但这一场官司下来,糊涂账不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季家村的鸡吃死了人,这个烧鸡铺子至少一年内也是开不得了。
原本是无心之语,却是真的要重新整修铺子换行当了。
余波阵阵
“三大爷家又送人过来了,说是可以帮我们搬家、看院子。”才吃过午饭,荷花正在后院的藤椅上休息,小巧就愁眉苦脸地端着茶进来了。
他们怎么还不死心?
荷花头疼不已,整整衣服,想了想问:“前面谁在?”
“阿生嫂子叫我来问姐姐的话,如果不要,她就把人给打发了。”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要了!我宁可花钱去买,也不要他们白送的!”荷花气呼呼地道,“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还没走到前院,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荷花皱眉,从过道穿进右边的一间厢房,刚好可以把院子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三叔公前次送来的基本上青年男女,这次却是老老少少的都有,至少是三四房人家。
听说少上一次鸡瘟的时候,三叔公家里还遭了盗,两个下人伙同外面的无赖卷了一些财物直接跑了。原本住在三叔公家里的各种旁支近支的亲戚也搬出去不少。如今还把整房整房的下人一起遣散掉,看来,三叔公是要清理门户了。
小巧出去和阿生嫂子咬了一会儿耳朵,阿生嫂子就堆起笑脸对三叔公家里的一个人道:“季管家,您坐,坐!送这么多人来,您辛苦了,喝茶,喝茶!”
那季管家也不客气,摆着老爷谱做下来,端起茶杯深深嗅一口,然后摇头晃脑道:“阿生家的,你这茶泡得不地道……”
“哎呦!季管家,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哪里能比得上三大爷家?乔姑爷和琴姨奶奶随便喝杯茶,都能抵我们吃喝十来天了!您送这么多人来,我们可怎生养得起?”
季管家摸摸山羊胡子:“阿生家的,这些人是送与你们使唤的,同老爹如今大发了,家里连个会泡茶的都没有,到了县上岂不是让人笑话?”
阿生嫂子脸上抽了抽,忍着气把季管家请到旁边偏厅,荷花就听得她神神秘秘对季管家道:“季管家,我家老爹已经找了一个茶博士在县里新宅子了。这些人他哪里看得上?三大爷虽然是好心帮衬同老爹,但如今家里搬来运去乱糟糟的,少不得就有人手脚不干净。你家这会子送这些人过来,到时候短了东西,知道的,只说同老爹管家不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大爷特意使人来祸害同老爹呢。”
“啪!”的一声,季管家拍了桌子,连那上面的茶盏也惊得跳了起来。
“阿生家的,你,你竟然敢……我现在就去和老爹与我家三老爷说,你管家时丢了东西要赖到三老爷头上!”
“季管家!这话可不能瞎说。你挤兑我没关系,只要三大爷那边没有人来过,同老爹就是丢光了家产也闹不到他身上去!但若是他把这些人送过来了,往后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阿生嫂子冷笑一声,然后又放缓了语调道:“季管家,三大爷虽然是好心,但如今这种好事,他却是办不得!依我说,你家这样把人送过来,往后出了事肯定要被人戳脊梁骨。还不如把这些人都卖得远远的,一来省事,二来也能得几个银子,比得一个照拂晚辈的虚名好多了!”
“这……”季管家犹疑了。
阿生嫂子见他心动,连忙趁热打铁:“季管家,三大爷如今最是信任你,这能得银子的事,你给他说了他肯定不会反对的!”
“是,极是!多谢季管家!您老辛苦了!”阿生嫂子笑嘻嘻送他出去,等到那些人都离开了,“呸”了一声,吩咐锁门的道:“今天不管谁过来,都说主人家不在,要他们改日再来!”
改日?
改日他们就搬县里去了。
荷花抿嘴一笑,原本她还担心,她们搬到县里去以后,这边老宅子不知道交给谁。旺财叔虽然不错,但旺财婶子嘴巴太碎了,三姑六婆随便什么人她都能搭上几句,把宅子交给他们夫妻两个,她还真不放心。今天见识了阿生嫂子的手段,她倒是可以安心了。
“阿生嫂子也是个麻利的人呢,我可是又长了见识了!”小巧笑嘻嘻出去黏糊阿生嫂子,荷花也不由惋惜,要是前些天阿生嫂子的儿子没有生病就好了,有她出面,家里就不必赔上十几个人那么多天的口粮,最后还要打包一份礼物给三叔公。
可是,主人家说话做事的姿态毕竟不能和下人一个样。季家的宗祠、祖坟在这里,还有个族长在,他们也不好和三叔公撕破脸。
等到傍晚听了旺财婶子得回来的消息,荷花就彻底放心了,知道三叔公家生不出什么妖蛾子了。
“听说琴姨奶奶被禁足了,在乔府连内院也不得进出,只在自己房里敬了个观音娘娘,整日吃斋念佛呢。”小巧捂着嘴笑道:“在乔府做事的季家人也全部被打发回来了。”
荷花听得有兴趣了,忙忙问:“就是说,乔五奶奶大获全胜?”
“听说乔五奶奶因为身体不好,把家里的钥匙和账册交给另一个姨奶奶管了。”
居然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荷花细细一想,也对,乔五奶奶利用三叔公的错处来打击琴姨奶奶,可这件事情闹大了,说出去总归对乔府声誉有损,她毁了乔家的脸面只为和一个小妾吃醋,倒是显得比琴姨奶奶更加下乘了。
唉,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不过,琴姨奶奶吃斋念佛?
荷花嗤笑一声:“小巧,你等着,琴姨奶奶还有翻身的一天呢。”
小巧歪着头想半天,还是不能明白:“她不是已经被……”
“她还有个儿子呢!”
荷花叹息,世间女子,平日可能会软弱一些,但做了母亲以后,大部分都能迸发出无穷的潜力,变得极其坚强。
琴姨奶奶做姑娘的时候,就有手段上位,如今为了,那就更加不可能退缩了。要退,也是以退为进!
只是那个乔五爷……
男儿多薄幸,自己原来的丈夫不也如此吗?
只可怜了女儿,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估计,至少也该上幼儿园了吧?
还是二十一世纪好,女子行动不用受这么多限制……
荷花想到过往,不由得有些哀伤起来。
小巧还以为她不喜琴姨奶奶的话题,忙笑着道:“还有一件事,隔壁大海婶子家的小宝哥哥回来了,听说一回家就跪在大海叔床前哭着骂自己不孝呢。”
荷花对这家人也有些无语。
鸡瘟一事,知县老爷是胡乱判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各家有各家的说法。只不过,三叔公家里确实病鸡死鸡都有当好鸡卖出去,那一家却是做批发的,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出了事哪里可能吃哑巴亏,拼着一口气得罪乔府也要拿个说法,三叔公家才散了财还要关人。
大海叔家的糊涂账却更加说不清了,荷花个人认为大海婶子必定也有理亏的地方,过后才要死要活地拼命也不肯承认。好在他们家没出什么大事,花点钱最后还是把大海叔好好地捞回来了。
大海叔回家也不说大海婶子之前做了糊涂事,只说她掉进钱眼里,宁肯让他在牢里被打死也不肯花银子,两夫妻已经吵好几天了。
阿齐被退亲,蒙了头什么事都不管,也不出来见人,只整天捧着书看,誓死要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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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因为对念书没什么兴趣,前些天跟着一个亲戚出去跑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