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样想着,她挪动脚步出了西厢小院,往前头儿溜溜达达地走去。
她觉得府里正是忙碌的时候,自己这个样子帮不上手儿也就罢了,如果再让哪个主子见到自己好好地在外面闲逛,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因此她溜着那偏院别廊,也不敢往正屋大路上去。
一路上所见,果然人人行色匆匆,面带喜色;就好象赏钱已经到手了一般。有认得她的,上前来打个招呼,又都各自忙去了。她也走不快,慢慢悠悠地行走间,不觉一抬头,见前方一处月门,门上有一方匾,匾上书“祗勤”二字。她心知过了这道门,便是怀老爷的书房了,赶紧掉转身往回走。
没走出几步路,迎面便来了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头戴紫玉冠,方脸大眼,身穿一件赫色团花卍字长衫,外罩一件檀色广袖云锦的大氅。此人若静静地站在那里,倒是有几分英气,可惜他走起路来水水汤汤,象是抬不动脚一样,纨绔之气立现。
乐以珍见来人是男子,赶紧低下了头。看此人能进内院,八成是宗亲族人,只是乐以珍进府时日不算长,怀氏宗亲认识得不全,没见过这位男子。
她闪身将路让了出来,自己贴在墙边往前走。就在两个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年轻男子突然后撤一步,拦在了乐以珍的面前。
他先对着乐以珍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她的服饰上猜出她是府里的丫头,便无甚顾忌地咧嘴笑了:“你是哪屋的丫头?”
乐以珍看出他不象正经人,反正他不认识自己,自己也不认识他,就想装糊涂逃开:“奴婢是老太太屋里的人,有急事去回禀老太太,公子请让个路。”
说完,她一闪身准备从此人的侧面走过去。谁知那人轻轻跨一小步,又拦在了她的面前,腼着脸笑道:“我大娘屋里什么时候有这么甜美水灵的丫头?我怎么不知道呢?我说丫头…就你这脸蛋儿身量,做丫头太委屈了吧?不如跟了我吧。”
乐以珍心里暗骂一句:又是一个怀家的败类!面上也微微带些恼色:“公子说笑!老太太等着奴婢回话呢,公子请让开。”
那男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续挡在她的去路上,将手中一把折扇一展,志得意满地对乐以珍说道:“你不问问爷是谁吗?你在这府里做事,难道就没听说过三老太爷府上的小四爷吗?我要是跟大娘开口要你,想必一个丫头…大娘还不会撅我的面子吧?”
乐以珍倒真听说过这位小四爷怀远堂,此人在怀氏族人中的名气蛮大的。乐以珍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已经听过好几位宗亲来找老太太诉苦,抱怨自己让这位小四爷骗了银子,回头找他要,他又百般抵赖。至于他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据说一部分送进了花楼,一部分送给了赌坊。
乐以珍在心里轻嗤一句:找老太太要我?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我也乐得看笑话!
第十章 怀家二少
乐以珍心知老太太不可能放她给任何人;便冷冷地回了一句:“四爷不妨找老太太说说看。只是眼下奴婢有急事,先行一步了,不恭之处请四爷见谅。”
谁知这位小四爷急色迷心,没有听出乐以珍的语气来,只听得她说“不妨找老太太说说看”,就以为她依了自己呢,嘻嘻笑着伸手去摸乐以珍的脸蛋儿。
乐以珍可是刚刚受过男人刺激的,依她现在的心性,又能容下如此轻薄的举动?她连想都没想,甩手“啪”地将怀远堂的手拍开。
怀远堂没料到她会使这么大的力,不但手被拍开了,连肩膀都跟着侧栽了一下。他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敢这样对待主子!问过老太太那是给你面子!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四爷我就先办了你!再去找大娘要人去!”
说完,上前一步就要扯乐以珍的胳膊。
“四叔!”一个清朗明彻的声音从乐以珍的身后传来。怀远堂看向来人,手下不由地停住了:“明弘?”
乐以珍听怀远堂称呼来人“明弘”,心里知道是那位引起阖府轰动的怀家二少爷来了。她对此人充满了好奇,因此她微微一侧身,向正在走过来的怀明弘微微屈膝行礼:“给二少爷请安!”起身的时候,顺便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好象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二少爷。
只见他额头很宽,相术学中所说的天庭饱满,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吧,虽然是单眼皮,但他的眼睛却挺大,眼睑的弧度优美,如果单看这双眼睛,会让人不辨男女。他的眉毛很直很长,略略向发际处上斜,两处眉峰如刀裁一般,使他的整张脸立体生动起来。他的下巴略尖,两颊却稍微有点儿婴儿肥,昭示着他的年纪并不大。嘴唇薄厚适中,上唇的正中央,居然有一颗肉肉的唇珠。这本是一张典型的富贵窝里养出来的俊爽面容,搭上他浅麦色的肌肤和通透的目光,就给人完全不同的练达与精敏的感受了。
他身上穿一件天蓝色素锦长袍,那蓝是最澈彻纯净的蓝,仿佛是裁衣者从秋日最晴朗的天空上裁下来一块,缝制成一件衣袍穿到他的身上,那衣袂飘动之间,恍若有丝丝白云随在他的袍摆衣角处,漫卷轻舒。
这一小片蓝天轻轻地飘到乐以珍的身侧,却面朝着怀远堂,笑着问道:“四叔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可是谁惹了你了?”
他这明知故问地一句话。让怀远堂听了很不爽。指着乐以珍挤眉皱目地说道:“你们府里地丫头可真了不得。连我都敢打。我要是不给她点儿教训。倒让人觉得大伯地府上没有规矩。”
怀明弘轻轻地笑了一下。侧头问乐以珍:“你是哪屋地丫头?”
乐以珍觉得此时很有必要表明身份。便略一低头答道:“奴婢是老太太屋里地珍儿。”
“哦?”怀明弘听到这个名字。饶有意味地打量了乐以珍几眼。接着笑道。“你就是珍丫头?从我昨儿回府到现在。听奶奶提起你也不下几十遍了。我还好奇呢。不想在这儿遇上了。”
怀远堂显然并不知道乐以珍地事情。撇起嘴来说道:“说到底还不就是一个丫头?我这就找大娘要人去!”
怀明弘赶紧拦住他:“四叔不可鲁莽。到了奶奶那里。也是自讨没趣。这个丫头…最贴奶奶地心。听说上次…我爹开口要。都被奶奶指着鼻子骂了回去。四叔难道还想碰这个钉子吗?”
怀远堂疑惑地打量了乐以珍几眼,再看怀明弘的面容,不象是糊弄他的样子,方想起来刚才乐以珍也说过一句:“你不妨试试看”,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他悻悻地哼了两声,挤出两个字来:“…没趣!”便甩袖奔怀老爷的书房去了。
待他走远了,乐以珍朝着怀明弘盈身下拜:“多谢二少爷出言相救。”
怀明弘赶紧虚扶了一把:“快别拜了,听说你还在养伤,怎么没在屋里?”
居然知道自己在养伤!乐以珍小小地讶异了一下,口中如实回道:“屋里呆得闷了,听说今儿府里很热闹,想出来看看。”
怀明弘弯起眼睛笑了:“都走出这么远了,想必你也该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乐以珍轻声应了一句:“是…”
那怀明弘便举步率先向前走去。乐以珍站在原地,本想等他走远了再离开,却见他没走几步,突然转回头来,对她说道:“你刚才对我四叔…做得很好,以后再有男人欺负你,你就那样对待他!”
说完,冲着乐以珍眨了眨眼睛,继续向前走去。
乐以珍看着他如一角蓝天飘然而去,恍惚间又在他的衣摆袍角处,看到了那淡淡的云。她呆立好{炫&书&网久,方才使劲地拍拍自己的脸:一定是自己最近幻想太多,总是在脑海里想象那个来接自己回现代的神仙,如今想出毛病来了,看到一个稍微和气点儿的人,就觉得人家象神仙。
不过这位二少爷对待下人真的是太和气了,再加上他那一身的气度,怪不得冬儿深陷不能自拔呢。
本来是出来的散心的,结果却碰上怀远堂那个丧门星,搅得乐以珍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来,郁闷地顺着原路回了德光院的西厢。
刚迈进如意门,就见冬儿风风火火地迎了上来:“哎哟!你可急死我了!我还想着喊人找你去呢!你腿上的结痂还没脱呢,出去乱跑什么?绷开了伤口,又得养一阵子了!”
乐以珍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被她这样一吼,不禁也来了脾气:“绷开了才好呢!再养一阵子!我乐得清闲!”
冬儿这才看出来她脸色不对,一边开门扶她进屋,一边软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了吧?你告诉我谁说的?我禀了老太太,非撕了他的嘴不可。”
“你这样问…就是说府里已经有关于我的蜚语流言喽?”乐以珍本来就已经蔫巴的心情,又被撒上一层霜,无比气闷地扑到床上。
“谁敢!”冬儿果断地答道,继而再问,“那你到底是怎么了?”
乐以珍就将遇到怀远堂的事约略讲给她听了,把冬儿气得脸都变了形,狠狠地捶着床柱子说道:“那条赖皮狗!二少爷说得对!以后他再敢对你动手动脚,你也不必客气,该咬就咬该挠就挠!有老太太给你撑腰呢,你怕什么?”
乐以珍冷冷地哼了一声:要是咬几口挠几下就管用的话,自己还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
被勾起了伤心事,乐以珍心里一痛,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不想让冬儿看见,赶紧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冬儿一瞅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起什么事来了,便假装没看到她的眼泪,笑嘻嘻地转移话题:“只顾着教训你,正经事都忘了。老太太让我给你送样东西来。”
“又送东西?什么呀?”乐以珍在袖子上蹭掉泪水,抬头问道。
冬儿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心里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剔犀八角檀木盒子,递到乐以珍面前:“这是二少爷从爪哇国带回来的宝贝,叫百卉凝香,还是爪哇进贡我朝的贡品呢。听说这香…哎呀…我也记不住,反正制起来很麻烦,轻易不可得的宝贝。二少爷带回三盒,老太太和太太各一盒,这一盒二少爷指名赏给你呢。”
“指名给我?我才入府多长时间?都没见过他,无缘无故地干嘛赏我这个?”乐以珍莫名其妙地问道。
“二少爷没见你的人,可听过你的名字呢。他说在淮安府听家里去的人提起你,都赞你服侍老太太勤勤恳恳,又难得能逗得老太太开心,他心里很欣慰呢。所以呀…这赏也不是来得无缘无故,那是赏你伺候老太太有功呢。”
乐以珍看着冬儿手里那精致的檀木八角盒,想象着二少爷当众说那些话时,怀府那几个女人尖酸的表情,赶紧说道:“就算是这个理儿,我也不敢跟老太太和太太用一样儿的东西呀!你帮我退回去,就说二少爷的心意我谢过了,东西是万万不敢受的。”
冬儿脸色一沉,照着乐以珍的胳膊就拍了下:“打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主子赏的东西,还有退回去的道理吗?老太太当时听二少爷这样说,还高兴地夸二少爷最会体恤她的心思。你现在要是将这东西退了回去,岂不是拨了老太太的面子?”
“这…”乐以珍被说得没话了。
第十一章 百卉凝香
乐以珍看着那盒香,心里琢磨着:这东西赏给我也是白搭,难道我还敢把衣服熏得跟老太太和太太一个味道穿出去吗?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乐以珍正琢磨这香的事情呢,听到冬儿语带微酸地说话了,“我娘就说,珍丫头绝对是大富大贵的运命,你看看她瘦得削肩细腰的,偏偏笑起来就会有一个小双下颏儿,那就是福相!如今看来,我娘的眼光果然是不差的,且看看老太太对你的器重,同样是为奴为婢的人,现在府里有谁敢低看你一眼?如今连二少爷都惦记你了,可见你出头之日不远了。”
“胡说!”乐以珍笑斥冬儿道,“让人听去了怎么想?二少爷都不认得我,哪里会惦记我?他赏我这东西,无非是要讨老太太的欢心!你瞎想什么呢?”
冬儿说了半天的话,也没将那香盒子递到乐以珍手里,只是用指肚细细地摩挲着那剔犀的花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跟我们这些生来就是奴才命的人不同,你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人又聪明,样子又生得甜,早晚是做主子的命…呵呵…哪天当了主子,可别忘了提携姐姐一把哦…”
乐以珍见她将那香盒子捏着,也不肯撒手,明白她是什么心思,便笑着说道:“我要想当主子,那天就不用撞墙了!伺候老太太归了天,我就找一家尼姑庵当姑子去!或者等你当了主子,把我要到身边,我服侍你也不错…咱们俩儿别发梦了,就说这什么百卉香吧,我是不敢用的…你知道我的性子,成天马马虎虎的,这宝贝东西要是我收着,改天老太太提起来,我又要找不见了…不如就放你那里吧,你是精细人儿,你替我收着,如何?”
冬儿眸光一闪,显露出一丝惊喜来,又赶紧绷起脸皮掩饰住了:“那可不行,明明是赏给你的东西,我收着算怎么回事呀?”
“我又不会跟别人说,你只管收好,哪天老太太说起这东西,你再给我找出来。要是放在我这里,被我弄丢了,岂不是麻烦?就劳动姐姐这一回了,好吗?”乐以珍心中好笑,嘴上还得说着拜托的话。
冬儿抿着嘴笑了一下,答应道:“那好吧,我替你收着,你要用时只管跟我要。”说完,喜滋滋地将那八角檀木盒子仔细收好,起身去桌边给乐以珍倒了杯茶端过来。
乐以珍接过茶盏,催她道:“快回去吧,已经耽搁好一会儿功夫了,可别错过了领赏。”
冬儿把下巴一扬,说道:“哼!谅他们也不敢落下我那一份儿。就是你…也不会落下的,刚才老太太问起打赏的事,大少奶奶还特意提醒不要忘了你那一份儿,孙姨娘说她记着呢。一会儿我替你领了,晚间给你送过来。”
“那就有劳姐姐了。快去领吧。可急死我了。”乐以珍一边说一边伸手往外推她。
冬儿作势拿帕子甩了她一下。便呵呵笑着出门去了。
晚间冬儿回来地时候。果然给乐以珍送来一吊钱。直说老太太今儿高兴。出手大方。象她们这样贴身服侍地大丫头。都领到一吊地赏钱。以下地依例递减。反正是皆大欢喜。
乐以珍谢过冬儿。将钱收了。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