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娘子-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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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原来是这样的,无声无息,让人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想哭痛哭出声,想要求救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控制住他的性命,就让他静悄悄地看着自己死。
死。
王征如紧紧地捂住脖子,整个人如山般倒下去,王征如身边的人也乱作一团。
很快所有人都被制住。
“呸,我当是什么英雄好汉,竟然这般胆小。”陈宝上前,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征如。
剑锋只是割开了细细的伤口,让他流些血而已,竟然就吓成了这般模样,怪不得二爷总说,贪官最怕死。
……
江面上重新恢复了安静,水拍打着船只,来来往往的衙役清点人和货物,将没有死的“贼匪”捆绑起来。
血腥味已经散去,太阳慢慢升起,雾被压在了江面上,被风一吹舔着船底,船乘风破浪地前行,将雾气也冲散到两旁,崔奕廷站在船头,看着前方。
他耳边响起一个微微嘶哑的声音唱的一首歌: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顺流而下,要找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不是回家乡,她擦着眼泪,在找她的夫郎。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要找到她的夫郎,他们一起回家乡。
那时她托着腮轻轻地唱,那时候战火纷飞,她为了救她的弟弟,被火舔了脸颊和嗓子,她戴着幂离在安乐堂里帮忙照应伤患。
他受了重伤九死一生,他们就是这样认识了。
瓦剌打过来,他将她送出了城,他希望她远远离开永远不要回来,可是她却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她唱着歌。
她说:“你不知道市价,你给我的钱不够,不够我走到扬州去找我的亲人。”
那时候风沙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他却觉得天真蓝啊。
他那时候希望早些平复战乱,他脱下一身戎装和她一起去她的家乡。
江面上一片安静,微风吹开崔奕廷的衣袍。
宁静。
官船一路畅通无阻,心情是从来没有的畅快,他却有些担心,担心沈家的民船。仿佛在江面的尽头,小小的民船慢慢的出现在他眼前。
整整齐齐列在两边的民船,就在阳光之下,船帆被映照成金黄的颜色。仿佛有笑声从船上传来。
那是分开之后又团聚在一起的笑声。
不光是他一个人在听那笑声,另一条船的船头上站着的杨敬也在静静地看着那条船。
金色的阳光就落在那条船上,将那条船照的格外的暖和。
他想的没错,只有姚七小姐才能帮沈家的民船走出困境,才能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能识破王征如的计谋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不但要思维清晰还要迅速作出抉择。
……
“崔大人的船来了。”
听到童妈妈的声音,婉宁抬起头来,“让雷镖头将抓到的人都送去崔大人的船上。”
这一晚上,他们也收获不少。想必崔奕廷也是一样。
雷镖头将绑着的人提起来送去官船。
崔奕廷踏上了沈家的民船。
“可有损伤?”
“两个船工受了伤,”沈敬元道,“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没什么大碍,从烧着的官船上救下来的人都在前面的船上。”
崔奕廷点点头。
“昨天灯一灭我们都吓了一跳。多亏了姐姐让人将灯都点亮。”
沈四太太看到了站在船头的杨敬先生。
“昆哥,先生还在等你呢。”
昆哥却不肯走,“我再和母亲、姐姐说些话。”
几个人边说话边向外走,帘子掀开,崔奕廷看过去,里面的人也抬起头来。
两双眼睛不其然地撞在一起。
崔奕廷看着眼前的人,她满脸笑容。眉毛格外的黑,一双眼睛里光华流转,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该是那个他见过几面,却记不住的姚七小姐,这次看到,不知道还会不会转脸就忘记。
王征如也一定想知道。他那些布局到底还被谁看破。
就是这个十二岁的小姐。
崔奕廷穿着青色的长衫,虽然衣衫上沾了泥垢,他整个人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的狼狈,他不发出半点的声音,就这样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哪里有打量人打量这么长时间的。难不成还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崔大人,”婉宁上前行礼,“我们的民船还是跟在官船之后。”
崔奕廷声音清澈,“还有一段路,路上若是再有半点风吹草动,就让人传递消息。”
这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谈话。
他没有将她当做是狡诈的商贾,她也没将他当做是眼高于顶的官公子,谁也不用算计谁。
往后的路想必会更加顺畅。
她会平平安安到京城。
……
“来了,来了,”姚家管家跑的气喘吁吁,将家书送到姚宜闻手里,“三老爷,老太爷来京里了,这是让人送来的信函。”
姚宜闻有些惊讶,父亲要到京里来怎么没提前说起,将家书打开,姚宜闻本来舒展的眉毛紧紧地皱起来,“家书是谁送来的?”
“寿家,是六太太的娘家寿家……”
管事的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姚宜闻脸色变得铁青,旁边的张氏吓了一跳,“老爷这是怎么了?家书里说了些什么?”
“出事了,六弟出事了,还有婉宁……婉宁也惹祸了。”
****************
第八十五章 回家
张氏一时怔愣,“到底是怎么说的,老爷仔细和妾身说说。”
姚宜闻道:“六弟可能被寿家牵连,在漕粮上出了差错,要跟着巡漕御史一起进京审案,父亲吩咐我上下打点,去户部和刑部听听消息。”
姚宜闻不禁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六弟会和漕粮扯上关系。
巡漕御史查的是南直隶的官员,六弟又不在朝廷任职,更不是泰兴县的粮长,什么事会查到六弟身上。
张氏放下手里的针线,“那婉宁呢?婉宁惹什么祸了?”
姚宜闻将信函递给张氏,“信里只是说不服管教,寿家的事多少和婉宁、沈家有些牵连。”
“啊,”张氏惊讶地差点喊出声,“婉宁怎么会和沈家扯上干系,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一直说婉宁都很好。”
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被搅乱了,姚宜闻脸色铁青,“将她送去族里,就是为了让她在父亲面前好好受教,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留在京城。”
当时他想,父亲教了那么多子女,一定也会好好教婉宁,让婉宁举止得体,不要像沈氏一样,不顾礼义廉耻,让姚家蒙羞,结果婉宁还是惹出祸来。
如果寿家和六弟是因为沈家和婉宁被牵连,他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以后京里提起他姚宜闻都会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女儿。
丢脸。
姚宜闻只要想起沈氏和沈家,脸上立即火烧火燎起来,怪不得父亲会生气,父亲一辈子都是洁身自好的人。
他再也坐不住,一下子站起身。
张氏道:“老太爷向来周全,在泰州府也有相熟的人,朱大人在泰兴对姚家也多有照拂,六弟和弟妹办事也很稳妥,妾身实在想不出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张氏不说还好。张氏说到这里,姚宜闻的火气一下子窜起来,“肯定是因为沈家,当年就是沈家差点害了我们全家。沈家那点把戏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婉宁到底还是和沈家人牵扯在一起,她怎么就不知道和姚家学学做个正经的节妇。”他这辈子坏就坏在沈家和沈氏身上。
又有这样一个女儿。
要被送进家庵的女儿。
姚宜闻觉得头疼欲裂。
跟沈家扯上关系会有什么好事,不过是那种蝇营狗苟的勾当,只要想起沈氏和沈敬元联手做的那件事,姚宜闻就觉得恶心。
张氏忙轻声劝慰,“泰兴离京很远,家书上写得又不清楚,老爷先别急,还是去寿家打听打听。”
寿家应该更清楚泰兴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爷。太太,”管事妈妈进来道,“赵家那边送信过来,说是忠义侯府那边世子爷回来了,姨夫人请太太过去呢。”
忠义侯世子回到京里了。
张氏看向姚宜闻。“老爷这边有事,要不然我就让人回姐姐一声,改日再过去。”
张氏眼睛里透出几分的为难,却还转身吩咐下人,姚宜闻抿着嘴,半晌道:“你先去赵家,好好问问世子爷在泰兴县是怎么回事。”
既然姚宜闻答应了。张氏就又吩咐下人,“准备好礼物,我们带去忠义侯府。”
张氏话音刚落,管事妈妈又进来道:“老爷,永安侯递帖子来了,说明日会过来。”
永安侯裴明诏?
他们家和永安侯没有交清。永安侯怎么会登门。
最近这些事总是出乎他意料。
……
张氏和张瑜贞一起去了忠义侯府。
两个人过了垂花门,就看到迎出来的忠义侯夫人。
“三太太来了,”忠义侯夫人眼睛通红,脸上却满是笑容,“我还想。要让人去请太太。”
张氏上前想忠义侯夫人行了礼,“世子爷怎么样?”
“还好,”忠义侯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回来了。”
几个人到了花厅里,张氏向四周望去,在座的大多数是勋贵的家眷,屋子里的女眷围着一个穿着沉香色妆花褙子的夫人说话。
那夫人年纪不小,却依旧皮肤白皙,拇指上带着一只翡翠扳指,远远看去晶莹剔透,张氏正思量着这是哪家的夫人,那夫人正好转过头,微尖的下颌,有一双明亮又温和的眼睛。
张氏跟着母亲去过永安侯府,认出这位夫人是永安侯太夫人。
“太夫人。”
张氏和张瑜贞上前行礼。
永安侯太夫人笑着对上张氏的眼睛,“这位可是姚太太?”
张瑜贞点头笑道:“太夫人好记性,这是我妹妹,出嫁前去过太夫人家里。”
永安侯太夫人看着张氏,“我知道姚家,这次能救回世子爷多亏了姚家,跟着世子爷回到京里的还有姚家的下人。”
姚家下人跟着忠义侯世子回到京里?
张氏倒没听说过这件事,老太爷的书信里也没有提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氏不动声色。
忠义侯夫人已经等不及道:“说到这个,我就想请姚三太太帮帮忙,如今世子爷一日也离不开乔贵家的,我是想跟您商量商量,将乔贵家的留下来。”
“您说的是我们姚氏族里的下人?”张氏有些惊讶。
忠义侯夫人点点头,“是从泰兴一路照应世子爷回来的。”
张氏看向永安侯太夫人,永安侯太夫人脸上满是笑容,“我们侯爷说,世子爷受了惊吓,多亏了有姚家的下人在身边,那下人可是立了大功。”
张氏惊讶,张瑜贞心里一阵高兴。
原来姚家做了这样一件大事,就像妹妹说的,只要姚家对忠义侯府有恩什么事都好商量,更何况现在姚家的下人还在照应世子爷。
忠义侯夫人为了要一个下人,一脸的急切,当着这么多人向妹妹开口。
可见这个下人有多重要。
只要妹妹稍稍拿捏,万事都有转圜的可能。
所有人都看着张氏,目光中多少露出些许羡慕。找到世子爷的永安侯是大功一件自不用说,姚家也会跟着脸面有光。
张氏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是世子爷福大命大,若是夫人还用帮忙自然不用说。我回禀了长辈就是。”
张氏这几句话说的人心里十分的舒坦。
张氏不愧是有贤良的名声在外。
“本来是送我们世子回家,我们还要霸着人不放……”忠义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老太爷向来仁善,定然会答应。”
女眷们听得张氏的话互相看看,大家还不知道姚家是怎么帮衬着救了世子爷,听到张氏这样一说,定然是姚老太爷帮了忙。
张氏看向永安侯太夫人。
永安侯太夫人正好低下头,嘴边浮起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仿佛是本来有什么话要说,却因为她那句话一下子压住了。
张氏心中顿时一凛。是她说错了什么,否则太夫人不该是这个模样。
到底是哪里错了?是因为她痛快地答应了忠义侯夫人?
张氏心里油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永安侯太夫人要说的是什么?
忠义侯夫人倒是一脸的感激,“那就劳烦姚三太太,”说着又去看永安侯夫人,“朝廷那么多人去找。却一直都没有世子爷的消息,连我都死了心,没想到侯爷真的将世子爷带回了京。”
看到儿子那一刻,她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直到将儿子抱在怀里,才有几分相信,她们母子能相聚。她要谢裴家也要谢姚家。
忠义侯夫人正想着,赵家的长辈被人扶着进了院子,张瑜贞过去相迎,撩开帘子就看到脸色难看的赵家长辈。
赵家长辈在花厅里坐下,赵家女眷仿佛是有话想说,却碍着花厅里有别人说也没开口。
管事妈妈快步走到忠义侯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快去看看世子爷吧,世子爷说什么都要出府,谁也拦不住。”
屋子里的女眷都看出了端倪,一位年纪稍长的夫人站起身告辞,紧接着大家都起身。
忠义侯夫人无心挽留。起身将大家送出去。
张氏故意慢下脚步和永安侯太夫人走到一起。
永安侯太夫人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三老爷身下有个女儿。”
永安侯虽然年轻,在勋贵中却有几分的名声,尤其是年纪轻轻就上过战场,将来必定前程无量。
张瑜贞也有意和裴家攀些交情,不等张氏说话,张瑜贞笑着道:“您说的是八小姐?”
永安侯太夫人思量片刻,“三老爷家中只有一位小姐?”
姚八小姐虽然是庶出,却性情柔顺,很听张氏这个嫡母的话。
张瑜贞颌首,“三老爷身边如今只有这一位小姐。”至于被敢去族里的那个休妇之女,怎么能在永安侯太夫人面前提起。
永安侯太夫人没有再接话。
下人安排车马,女眷们刚走出月亮门,就看到一群下人慌张地在院子里跑着。
叫喊的声音也传来,“世子爷,世子爷。”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内院里跑出来,那孩子满面惊慌,生像是遇到了什么万分可怕的事。
“世子爷,世子爷。”
听到下人的叫喊,赵琦跑得更快了些。
“琦哥。”忠义侯夫人喊一声却没能让赵琦停下脚步。
忠义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