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娘子-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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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好像专程来看她笑话的。
来看三房的热闹。
如果漕粮被扣了,那朱家和姚家可真就热闹了。
“婉宁,”朱太太不肯死心,“婉宁,你怎么知道漕粮的事?”十二岁的小姐怎么知道漕粮。
不等婉宁说话。
寿氏忽然大喊起来,“别跟她说话,别问她,谁问她谁倒霉,不要听她说话,不要问她。”
听着寿氏尖利的喊叫声,朱太太有些茫然,翠竹林旁站着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姐,模样不算顶尖的漂亮,也看不出来有多少的聪慧。
怎么就那么可怕?
怎么连话都不能跟她说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姚七小姐知道漕粮一定有原因。
“姚七小姐你……你快说说……”朱太太一步步走过去。
婉宁神情很自然,摇摇头,“朱太太,你不该问我,你应该去问巡漕御史。”
朱太太的头顿时炸了。
巡漕御史,姚七小姐还知道巡漕御史。
寿氏脸上一片我就知道的神情。她在婉宁身上已经吃了太多次亏,在婉宁面前她已经束手无策,如今她能想到的就是去找老太太和老太爷,婉宁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可再也不想去抓了。
……
朱太太和寿氏一路去了二进院的书房。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朱太太顾不得捂鼻子,而是焦急地向里面张望,“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朱管事道:“还没有。”
朱太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怎么喝那么多。”
寿氏也在问话,姚家下人知道的更多些,“本来就醉了,酒楼又送来了二十坛好酒。老爷一高兴就和朱老爷两个,一人一坛地喝起来,谁知道那酒是烈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个人就都醉了。”
朱太太看了寿氏一眼,心里说不出的生气,姚家怎么能这样安排,在满桌宾客面前拿这么多酒上来,两个老爷喝醉了,脸面也都丢光了。
寿氏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如今她被关在屋子里,寻常时候不敢露面,今天家里来了几个女眷,她让人去央求老太太,不要让她太丢人。这样才暂时从屋子里走出来。
姜氏管起中馈,老爷心里不痛快,不愿意姜氏过多插手宴席的事,一定要亲力亲为,她就吩咐身边几个信得过的妈妈跟着去办,谁知道老爷没有了拘束会突然放浪形骸,这下可遭了。误了大事。
寿氏忙问,“醒酒汤送去了?”
下人点头,“送去了。”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呕吐的声音,朱太太想要进门,朱管事低声道:“太太还是一会儿过去,姚老太爷吩咐人正抠两位老爷的嗓子呢。”
抠嗓子?朱太太忍不住吞咽一口。
真是丢人啊。堂堂一个知县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可是有什么办法?不将醉死的老爷弄醒,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眼看着姚家下人端了不少污秽下去,朱太太再也等不及,“我进去看看。”
下人进去通报之后。帘子掀开,朱太太和寿氏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屋子里一片狼藉。
地面仿佛被水洗过,下人不停地在递送东西。
姚老太爷站在一旁,“灌水,灌了水再抠……”
朱太太听得这话打了个寒噤,顺着声音看过去。
两个人几乎躺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也被揉的变了形,衣服上全是呕吐的秽物,躺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样,任人折腾。
乍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出来地上的这个人就是老爷。
这是喝酒吗?什么时候喝酒就像下了大牢受刑一样?
小厮将朱应年拉起来,一碗水顺着嘴边灌下去,朱应年伸出手挣扎着,不停地抗拒。
天哪,朱太太几乎不忍看,这简直就是酷刑,老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朱太太的眼泪都顺着眼角淌下来。
风流倜傥的老爷哪里去了。
呜呜呜,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真的是在享受吗?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害了一样。
“抠……”姚老太爷几乎咬着牙吩咐。
小厮将手伸进朱应年的嘴里。
喝进去的水,立即就被吐出来,这一次红红绿绿什么都有,朱应年的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
姚老太爷吸一口气,脸上也有为难的神情,“应年,我这也是没办法,你要是争气就快点醒过来,衙门里出了大事,还要你去打点。”
姚老太爷说完看向门口的朱太太,“朱氏来了。”
朱太太忙向姚老太爷行礼。
“朱氏,你说这件事怎么办?你来安排吧……”
朱太太早就吓得手脚冰凉,拼命地摇头,“老太爷,老太爷您快想想办法,妾身都听老太爷的。”
屋子里短暂的安静过后。
朱应年又像死猪一样将头低下去。
“那就再抠……”
朱太太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寿氏道:“老太爷,要不然我将老爷先扶回去……”
“都是宜春惹下的祸,你扶着他回去,让朱大人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姚老太爷转过头看向扶着姚宜春的小厮,“你停下做什么?灌水,抠……”
下人端着水盆进门收拾。
朱太太和寿氏再也看不下去,两个人逃命似的去旁边屋子里等着。
虽然隔着隔扇,朱应年和姚宜春痛苦的呕吐声仍旧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
灌了解酒的汤水,让朱应年和姚宜春暂时休息,姚老太爷来到侧室里。
朱太太断断续续地将她听到的事都说了。
“万万没想到漕粮的事会被李御史知道,”朱太太道。“按理说李御史到泰兴来,也没去官府里报备,大家也不知道他是来查案,还是来探亲。更不知道如今朝廷任了他什么官职,他怎么就能扣下漕粮……”
为什么。
姚老太爷仔细琢磨,李御史有恃无恐才敢这样做,八成李御史就是巡漕御史了。
朱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老太爷啊,您家的婉宁知道这件事,”说着看向寿氏,“六太太,你说是不是。婉宁都知道,婉宁还说漕粮,还说巡漕御史……”
姚老太爷不禁惊讶,婉宁?婉宁知道漕粮和巡漕御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老太爷站起身来。
朱太太的目光随着老太爷晃动。
半晌姚老太爷才道:“这漕粮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得来的?还要等朱大人醒了之后才知道,我们谁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可是老爷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谁也不知道啊,朱太太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向下沉。
……
到了夜里,朱应年终于醒过来,他立即觉得整个人如同被磨盘碾压过,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
尤其是嗓子,火辣辣的,连吞咽都困难。他这是怎么了?
“应年,应年……”
妻子的声音传来。
朱应年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去抱,想要抱个香玉满怀,谁知道却扑了个空,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瞪大眼睛。一脸恐惧的朱太太。
朱应年立即被吓出一身冷汗。
朱太太看到熟悉的目光,立即就哭哭啼啼起来,“应年,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起来啊!”
……
李御史扣下了他的粮食。
沈家无过反而有功。
要怎么办?怎么办?
朱应年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杀人,要把知道的人都杀了,将粮食付之一炬。
可是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李御史有没有将消息送出去,这些他都不知道。
如果他是得到消息就动手也许还来得及,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晚了,晚了,再也来不及。
都是因为喝酒,喝酒误了大事。
这些酒是真正的断头酒,他就要死在这上面。
看着朱应年万念俱灰的模样,姚老太爷已经猜出朱应年在想什么,“朱大人,你可不能胡思乱想,这些事到底怎么样你也不清楚,你身下的师爷胆子也太大了点,居然会藏匿漕粮,这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的。”
朱应年被酒淹了的脑子一下子透亮起来。
对了。
对了。
被抓起来的人不是他,只是钱师爷,他可以将所有一切罪责都推到钱师爷的身上,只要查漕粮的官员肯放他一马,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是要怎么办?
李御史连见都不见他,他怎么上门去打听消息?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沈家为什么没去买粮食,钱师爷又是怎么落到李御史手里,去庄子上办事的人几乎都被抓了起来,这些事他要怎么去打听?
“沈家……沈家肯定知道,”朱太太忽然叫喊起来,“姚七小姐都知道,沈家怎么会不知道,说不定就是姚七小姐告诉沈家……不……是沈家告诉姚七小姐……反正他们就是全知道。”
朱太太恳切地看着姚老太爷,“老太爷,您就将姚七小姐叫来问问吧。”
第五十二章 下套
“七小姐在不在?”赵妈妈敲了门,落英、落雨两个丫头立即迎出来。
这么晚了,小姐不在屋里能去哪儿。
落雨点点头,“在呢。”
赵妈妈松口气。
虽然天已经黑了,可是二进院那边闹成一团,朱太太求着老太爷让老太太问七小姐几句话。
好像只要七小姐说了话,朱太太的心就会落在肚子里。
一路走过来赵妈妈心里有些恍惚,还是一样的路,一样的人,好像什么都没变,可是怎么转眼之间就……大不相同了。
以前她们下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七小姐,突然之间让六太太吃亏,让老太太、老太爷都不敢小看,现在还引得知县的太太在屋子里叫喊,说什么都要听七小姐说话。
真是奇怪了。
七小姐哪里来的本事,细算下来,不就是给李大太太治了病,去了趟二房,正好被二老太太喜欢,再就没什么了啊。
“老太太让七小姐过去说两句话,说完就将七小姐送回来。”赵妈妈边想着边向屋子里张望。
屋子里亮着灯,七小姐应该是没有睡。
落雨有些惊讶,“现在?”
赵妈妈点点头。
落雨为难地道:“七小姐正在洗澡、洗头发。”
怎么偏赶在这时候洗澡洗头发。
一个小姐洗澡要用大功夫赵妈妈心里很清楚。
头发要洗很多遍,用桂花胰子清洗,还要用笢子梳透,洗完头发还要清洗身上,等到头发干了再上妆,就算手脚麻利的下人,伺候下来也要一个时辰。
一屋子人怎么可能这样干坐着等下去。
眼看着屋子里的妈妈撩开帘子吩咐小丫鬟添水,赵妈妈才死心,“那我回去和老太太说说。”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太太好不容易答应了朱太太。七小姐却在洗澡。
朱太太今天的运气可真不怎么好。
落雨点点头。
赵妈妈一路回到老太太房里。
朱太太听到脚步声立即看过来。
“怎么样?”老太太开口询问。
赵妈妈摇摇头,“正好巧了,七小姐在洗澡呢,恐怕一时半刻来不了。”
怎么偏在这时候洗澡。朱太太瞪圆了眼睛,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在姚家等一晚上,立即她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顿时瘪了下去。
“明天一早吧!”老太太看看旁边的沙漏,“等明天一早我再问婉宁。”
朱太太哭丧着脸,姚七小姐在自己屋里洗澡,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能揪着七小姐问,你为什么现在洗澡?
这么多人等着她,她还慢条斯理地洗澡。
这丫头怎么敢这样托大。
……
将朱应年和朱太太送走,姚老太爷回到主屋。
寿氏扶着如一滩泥般的姚宜春坐在椅子上。
姚老太爷气得胡子翘起来。“谁让你喝那么多的酒啊?”
“你是将泰兴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请来做什么?看你丢脸,”姚老太爷拿起桌子上的茶碗一下子丢掷向姚宜春,“畜生,没用的东西。早晚姚家要毁到你手里。”
姚宜春吓得脸色苍白,立即跪下来,“父亲……孩儿错了……孩儿也没想……谁知道喝着喝着就……”
“早就让你严于律己,勤于修身,你就是不长进,早知道小时候我就打死你,免得让你现在来祸害。”
姚宜春被吓得汗也落下来。从朱应年来到泰兴,两家一直走的很近,本来是双喜临门,他们在得月楼喝了一顿觉得不痛快,就又回来家里宴席,他也是想扫扫前两日在二房触的霉头。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宾客,又有人送酒,才到了这个地步。
“父亲,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姚宜春不停地在地上磕头,“朱大人的事这可怎么办?万一御史顺着钱师爷查到朱大人,我们家和朱大人这样交好,每年漕粮……我们又……又……”
这些年他们没少靠着朱应年,尤其是寿氏的娘家干脆就和漕帮一起倒腾漕粮,朱应年每年各种名目给姚家的银子也没少过,说是两家交好,其实还不是因为三哥和三嫂娘家的关系。
真的要牵连下来,事情有大有小,闹大了,谁知道有没有他们的份儿。
除了害怕,他还能做什么。姚老太爷皱起眉头,“滚……”
滚。
他怎么生了这样没用的儿子。
滚,滚,滚。
姚宜春吞咽一口。
姚老太爷眼睛竖起来,大声怒喝,“还不给我滚。”
地上的姚宜春再也不敢说话,站起身慌慌张张地跑出门。
寿氏就要跟着一起出去,还是强忍着心底的害怕,“老太爷,还有婉宁……媳妇总觉得很蹊跷,朱太太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会不会整件事都是婉宁做的……”
整件事都是婉宁做的?
婉宁请的李御史去找漕粮?
姚老太爷心里冷笑,六媳妇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不过是在一件事上受了挫,就疑神疑鬼,婉宁有多大的本事能让李御史将两船的漕粮扣下,不声不响地抓起钱师爷?衙门里的人不是吃闲饭的,不会到现在还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一双蠢货。
姚老太爷厉眼看过来,寿氏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说话也忙退出去。
回到自己房里,伺候姚宜春躺在床上,寿氏草草梳洗后将下人都遣了下去。
姚宜春还是想不明白,一件大好的事,突然怎么就变成这样。
“老爷,你说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寿氏的声音传来,姚宜春下意识地摇头。
似是想到了什么寿氏撑着起身,“老爷,不然我给三嫂写封信,让三嫂的娘家帮帮忙。”现在最担心的人是她,她弟弟没少和朱应年走动,连累到她弟弟可如何是好。
“三嫂不会不管我们。当年要不是我帮忙,三嫂怎么能顺顺利利嫁给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