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娘子-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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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却不说话。
如妈妈道:“老爷也是钻了牛角尖,才会对太太这样,”说着顿了顿,“太太还是看看自己和八爷,您没瞧见沈家那边的宅子里多热闹,听说七小姐又在那边说话,老太爷管不了她,老爷也纵着她。太太您又……这样病着。”
张氏仿佛有了些反应,转过头漠然地看着如妈妈。
“太太别怪奴婢多嘴,”如妈妈道。“奴婢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也活出点道理来。无论是对谁好也比不上对自己好,替谁着想也不能舍了自己。”
不能舍了自己。
什么时候,连下人都这样劝说她。
张氏动了动嘴唇,“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如妈妈道:“您谁也别顾着了,就好好地为自己打算,您是这个家的太太,老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只要您做好姚三太太。还能有谁说您的不是?将来多替老爷生下几个孩子,将来子孙绕膝,不是很好吗?七小姐早晚都要嫁出去,八爷长大了自然有他的前程,您……也不要思量太多。”
如妈妈这是劝她要和姚宜闻和好,要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姚三太太,还要多替姚宜闻生养孩子。
如妈妈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这样的话,娘家的事不管了,欢哥也不管了,跟姚婉宁的这笔账也不算了?
到了这一步。她怎么可能回头。
不,她还是要走下去,不管前面多难。她都要走下去。
“外面什么声音?”
隐隐约约有鞭炮声传来。
如妈妈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氏看过去,如妈妈才抬起头,“老太爷将五老爷过继给了族里,今天下了文书。”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五老爷就不是庶子,而是正正经经过继的嫡子了。
“老爷不同意和老太爷吵了起来,也是不欢而散。”
张氏愣在那里,这么快,姚宜之被过继了。从此之后就不是这个家的人,忽然之间姚宜之一下子离她那么远。远的仿佛以后再也不得见。
张氏忽然有一种很想笑的冲动。
姚宜之会尚主,多可笑。
如果没有她。姚宜之怎么会认识嘉宁长公主,怎么会尚主。
本都是因为她,却一下子她被远远地推开。
“老爷说,以后都不让五老爷再进内院看八爷。”虽然五老爷说得很清楚,太太去小书房里见五老爷为的是嘉宁长公主,可在老爷心里终究是有个疙瘩系在那里。
张氏裹紧了被子,忽然觉得这个家里更冷清起来,不该走的人走了,不该留的人却日日夜夜都在她身边,恶毒地盯着她的小日子,看着她的肚子还能不能再生出孩子了。
生出来是她的罪,生不出来也是她的罪。
屋子里有一种沉闷、酸涩的味道。
张氏看向如妈妈,“出去……打听沈家的消息……还有……盯着姚婉宁……”只要有沈家的坏消息,只要能对付姚婉宁,她心里才会畅快,她才能活得下去。
……
玉米在锅里滚了几滚,香甜的味道就涌出来。
婉宁吩咐厨娘,“先端一盘给舅母和母亲送去。”
厨娘应了一声,婉宁看向童妈妈,“我们去屋子里等昆哥。”她想和昆哥说说杨敬先生。
婉宁带着人去了昆哥房里。
昆哥收好了手里的书本,抬起头来看崔奕廷,“师兄明日还会过来吗?”
崔奕廷点点头,“可能要晚一些。”
昆哥也不在意,只要能跟着师兄多学些,将来才不用怕被先生考学问。
走到院子里,昆哥要将书本放回去,丫鬟掀开帘子,从屋子里传出来淡淡的玉米香气。
昆哥眉眼都舒展开来。
崔奕廷也转头看过去,普普通通的青缎帘子,却让他觉得颜色鲜艳起来。
婉宁要出去迎欢哥,刚出了侧室,童妈妈快步进来道:“小姐过一会儿再出去,崔二爷跟着进屋了。”
婉宁道:“怎么让他进屋了?没有说我在这里?”
童妈妈道:“外面的下人只看着六爷进了门,正要和六爷说小姐在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崔二爷就掀开帘子进了屋,等她们回过神来,人都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总不好……”
总不好开口就将人赶出去,怎么说崔奕廷也是沈家的客人。
侧室的帘子被掀开条缝隙,露出了片粉色的裙角,崔奕廷微微一笑,她定然恼得很。没有开始就将他拦在门外。
“是什么香味儿?”昆哥问过去。
下人笑着道:“七小姐送来了刚煮好的玉米。”
昆哥扬起眉毛,“是不是秋天的时候姐姐让人煮好放在冰窖里的。”
下人点点头。
昆哥顿时更加高兴起来,“快拿来尝一尝。”
婉宁站在帘子后。听着昆哥说话。
外面的崔奕廷应该知道她在屋子里,却一副不准备走的模样。
“玉米呢?可有我的一份?”崔奕廷的声音响起来。
跟着小孩子争吃的。也不怕脸红,婉宁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明明他的那份都已经端去了堂屋里。
崔奕廷跟着昆哥在一起也变成了小孩子不成?真的要跟着昆哥在这里吃小食。
他们不走,她就被憋在侧室里。
婉宁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屋子里的一大一小用筷子串了玉米在慢慢地吃。
昆哥吃的不慢,倒是崔奕廷一副观花赏景的模样,仿佛是一粒粒地咬下去,慢条斯理地吃着。
让他这样一粒粒地咬,要咬到什么时候。
她这大把的时间。可都陪着他咬玉米了。
婉宁转身回到侧室里。
童妈妈道:“要不然奴婢去外面说一声。”
婉宁点点头。
看到童妈妈走出来,昆哥有些惊讶,“童妈妈,我姐姐在哪里?”
童妈妈笑而不语,轻轻地看了看侧室。
“童妈妈,”崔奕廷声音清脆,“玉米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
闪亮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很专注地问她这件事,童妈妈一时愣了,崔二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没怎么做。就是放水里煮了煮。”
“煮的不一样。”
回到沈家她就下厨,系着围裙跟厨娘们一起进进出出。
就是不一样。
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东西,都格外的好吃。
童妈妈不知道怎么回话。崔奕廷低下头来接着吃手里的玉米,一直等到将玉米吃了干净,一大一小两个人才出了屋子。
人走远了,童妈妈才回过神来,“这是怎么说的,小姐还没跟六爷说话。”
掀开帘子,童妈妈看到婉宁坐在炕边吃玉米,也是一颗一颗地咬下去。
婉宁轻轻磨着牙,听着外面清脆的咬玉米声音。她也想知道,一颗颗地吃是什么味道。
刚准备去沈氏房里。昆哥就去而复返,“姐。你还真的在这儿。”
昆哥高高兴兴地和婉宁说了几句话,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地抿住了嘴。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
昆哥摇摇头,“姐,我们送去给杨敬先生的束脩先生退回来了,说定然不会再教我,朝廷那边已经有了旨意,定然要先生去国子监。”
“崔二爷怎么说?”婉宁觉得崔奕廷今天来到沈家,一定会带来些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昆哥道:“师兄和父亲在说话,大约也是说先生的事。”
那就要等到舅舅从书房里回来才知道。
……
“让沈家人将东西拿回去吧!”杨敬说着挥了挥袖子。
沈家还是像往常一样送了些点心过来,可这次先生无论如何也不收了。
书童将东西交给沈家管事,想要说话最终也没说出口,摇了摇头关上大门。
杨敬听葛纶说话。
葛纶叹口气,“朝廷的任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从前你是借着丁忧不肯入仕,那些御史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是放你一马,谁知道你倒好,偏要教一个商贾家的子弟,你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杨敬不说话。
葛纶道:“现在京中都在传,你是为了银钱才收商贾家的子弟,可是丢尽了儒生的脸面,你说那孩子天生聪慧,我就不信,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污水
杨敬冷笑一声,“大周朝只有娼、优、隶、卒及其子孙不准科举、捐监,更没有商籍之说,不说太祖、高祖时,就说眼下朝廷上的官员有多少位大人家中有商铺,又有多少人亲眷是有名的盐商,都不过是背地里不说破罢了。”
葛纶连茶也不吃了,“你也知道那是背地里不说破,你从前请辞不任职是大家都知晓的,如今收了商贾家子弟又是闹得沸沸扬扬……”
“既然如此,”杨敬道,“就让朝廷来治我的罪,看我罪在何处。”
真是个硬脾气,葛纶不知道该怎么说,气冲冲地坐下来。
屋子里一时安静。
杨敬倒是不着急,让书童端了热水,自己亲手泡起茶来。葛大人是他同窗好友,他说的话自然是有几分的道理,可是朝廷忽然又想起他这个闲云野鹤的人去国子监,就像奕廷说的那样,恐怕没这么简单。
果然被奕廷说中,立即就有人将矛头指向沈元坤,一个垂髫小儿。
杨敬看一眼葛纶,“你早想就让我上京来,朱越也三番两次写信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进京,如今我在这里,你们却又不说个明白。”
听说朱越病的厉害,他这才进京来,谁知道到了京里朱越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样想想真是世事无常,当年交好的人要么远走,要么重病缠身,如今只剩下一个平日里做事过于小心,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的葛纶,想从葛纶嘴里套话不容易,干脆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听明白。
葛纶果然着急起来,“如今是什么时候?真的只是让你做个国子监司业,我和朱越怎么会这样着急。你多年离京隐居,难不成真的半点不再过问朝廷中的事?”
“大皇子已经到了要进学的年纪。”
杨敬不插嘴,仔细地听着葛纶说。
葛纶接着道:“是詹事府官缺。皇上还想着你,亲自问过翰林院的老臣和朱越。朱越这才给你写信让你进京商议,没想到你到了朱越却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是詹事府的事,詹事府是什么地方,是训导皇子辅佐东宫的,他最得意的弟子就曾在詹事府任职,还跟皇上论过经学。
皇上当时就说过,若是有子嗣定然交给曹變。
曹變没了,皇上还惦记着曹變这个师父。
所以这次国子监的任职他怎么也推脱不掉。
全都被奕廷言中了。
既然葛纶知道皇上的意思。崔奕廷也猜出了*分,外面那些想要去詹事府,将来左右立储辅佐东宫的人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不但要朝廷用他,还要抹黑他的德行,因为辅佐东宫必择端重之士,他为父亲守孝多年,做了鳏夫又为发妻守到如今,唯一能拿出来说道的就是和沈家来往,教了沈元坤这个商贾子弟。
杨敬皱起眉头,“既然如此。就不必让我去詹事府。”
如果朝廷里的事都这样简单就好了。
杨敬和葛纶对视一眼,“那些人不能左右皇上,就想要我杨敬身败名裂。这样恐怕还不够,干脆借着这件事,将我打的永不能翻身。”
葛纶叹口气,“你明白就好,如今你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别说做不成你的闲云野鹤,恐怕要沦落成孟子圭的下场。”
孟子圭被发配充军不可赦回。
……
昆哥等着下人从杨敬家里回来。
不一会儿功夫,丫鬟将送出去的食盒放在矮桌上,昆哥的脸顿时垮下来。
先生不肯收。
沈四太太忙道:“从前先生也是不收我们家送去的礼物。我们还不是照样送过去。”
听到母亲说这个,昆哥一脸期望地看向沈氏。“姑母能不能做一盒点心送去给杨敬先生。”
先生喜欢吃姑母的手艺,别人不知晓。他这个和先生一起吃住的学生却心里清楚。
沈氏点了点头,“好,明日我亲手做,你去送给杨敬先生。”
不是收不收沈家礼物的事。
婉宁想了想在院子里见了崔奕廷。
崔奕廷站在长廊上,仿佛就是为了等着她,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脸上带了笑容。
婉宁上前行了礼,抬起头来想利落地问问杨敬先生的事,却听到崔奕廷道:“这次吏部下了任职的文书,杨先生是必然要去国子监,明日就要上任。”
婉宁点了点头。
崔奕廷接着道:“杨敬先生有一位弟子叫曹變,是皇上最喜欢的詹事府詹事,现在大皇子已经到了该从学的年纪,詹事府却还只是由翰林院官员兼任。”
所以,朝廷不是想要杨敬先生去国子监,而是想要杨敬先生去詹事府。
婉宁抿起嘴唇来,“那我跟舅舅、舅母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再去杨家送东西。”
“只怕这样已经晚了,”崔奕廷道,“外面已经用昆哥和沈家为由头来说杨先生德行有失,杨先生还没去国子监,国子监的官员就已经开始鄙弃先生。”
恐怕这还只是个开始。
没人会相信杨敬先生这些年隐居是真的不图名利,说不定所有人都觉得,杨先生这时候入仕为的就是韬光养晦,将来一举进入詹事府。
崔奕廷看着婉宁,“外面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即送来沈家,家里请的两个先生都不太适合昆哥,不要找一本正经的儒生。”
婉宁想起昆哥说到崔奕廷讲学时眉飞色舞的神情。
在崔奕廷眼里,只怕那些人都不如他。
“我认识一位韩先生,虽然名声不大,却不固执、迂腐。”
婉宁点点头,崔奕廷介绍的人,应该是很好的。
婉宁看着崔奕廷那双透亮的眼睛,想起给崔奕廷包扎那晚崔奕廷说的事,说的那个人。
她知道那不是玩笑。
或许是半真半假,但是他心里定然是有那么个人。
每次只要他看向她的时候,目光中总是混杂着别的东西,让她看不明白,也没有想过去深究。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秘密。
崔奕廷的秘密是什么?
她明明觉得他城府很深,可是每当被他望着的时候,那种感情却又是那么的单纯、赤诚,如果遮挡住他脸上的笑容和目光中的欣喜,剩下的是淡淡的酸涩。
她不知道那份如同失而复得的酸涩是从何而来。
方才母亲在屋子里问她裴家的事。
童妈妈也是一脸的笑容。
她知道裴太夫人的意思,裴*也在小心地试探她。
裴明诏稳重又有责任心,行事虽然刻板,可不是那么难捉摸,这样的人如果和他相敬如宾应该不是难事。
崔奕廷却不一样。
还好,她还没有到必须选出她未来夫婿的时候。
……
京里热闹非凡,所有人脸上喜气洋洋,还有几天才过年,大厨房里做出的各种点心、小食已经让家里有了过年的气氛。
张氏的病也渐渐好转,只是家里的事大部分仍旧要婉宁打理,姚老太爷闹腾了几次都没有让姚宜闻回心转意,也就不再费神,专心致一地想着要怎么让姚宜之更好、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