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法门-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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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白昭顺春水而上,丰都山就在春水边上,山势与春水垂直,好似一条奔跑的大龙被春水阻住脚步。山不是很高,树木荫郁;上空黑云磅礴,遮天蔽日,周围阴风阵阵,寒意袭心;磷火偶尔冒出,瞬间消失,犹如窥视的鬼眼,让人毛骨悚然,直打冷颤。
鬼城在丰都山的西麓,穿过黑云层才能到达。白昭一头扎进黑云,乌云顺势把怀里的乾坤袋丢下。
乾坤袋犹如一片雪花,在阴风中肆意飘摇翻滚,悄无声息地坠入密林。
阮二驴从乾坤袋爬出,仿佛进入幽冥一片凄黑,处处鬼鸣。他从乾坤袋里拿出夜明珠,照亮了四周,但光晕范围还不如在大王岭海沟来得大,浓浓的黑雾死死地团住光亮;夜明珠像一条进了篓子的鱼,苦苦挣扎,却无能为力。
阮二驴一旋素扇,布了个灰雾旋涡,自己站在旋涡的中心,滔天的黑雾涨潮般地涌进旋涡里,夜明珠趁势扩大了照耀范围,他才得以审视丰都山的容颜。
山上怪石嶙峋,色泽漆黑,墨染了一般,形状各异,如走兽、飞禽、鬼怪,甚至人形,不一而足。石上多罅隙,阴风过后,鸣声凄厉,如鬼诉、狼嚎;;隙中渗出黑雾如秀发般飘逸,又如烟尘般散去,袅袅不断。怪石根部一种粗壮如龙的奇树虬曲形冲出,射向天空,叶大如扇,厚如熊掌,浓郁欲滴,在阴风中丝毫不动,就像用石雕成的一般。大树遍布整个山头,像丰都山的天然路障,阻碍了徒步攀援。
阮二驴摆动天梯草,离地一尺来高,在大树怪石中间穿行,缓慢移向山顶。
“收起夜明珠。”冷酷被故意压抑地很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转身道:“玄冥,你不会出来好好说话。”
“收起夜明珠,小声点。”玄冥的声音凭空传来,很小心谨慎。
阮二驴把夜明珠收进乾坤袋,道:“现个影来,这样说话很别扭。”
玄冥道:“哪这么多废话,你身上旋着灰雾,周遭被你清空,我用什么现形。”
阮二驴笑道:“忘记了,你是幽冥的囚徒,处身不自己啊。”
“别废话。”玄冥急急地道:“山顶荧光湖旁,有赶尸帮的鬼王和骷髅王守着,干掉他们,我接你进幽冥。”
阮二驴道:“一起去,我可不想一打俩。”但已无回音,显然玄冥又回到了他的囚室。
阮二驴只得继续前行,没有夜明珠的帮助,他处处碰壁,速度又慢了很多。
丰都山顶是一处很大的平地,一侧有一塘方圆十几丈的石坑,坑内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时而各自分开,时而凝聚成团,时而又如绚丽的烟花,瞬间灿烂,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石坑旁有一张四平八稳的雕花红漆木床,上罩洁白纱帐。雕花是盛开的牡丹,热情地怒放;纱帐如春夜的雨丝,在坑内荧光的闪烁下,随风轻漾,柔柔地微摆如情人私语徜徉。
木床当中放了一张明黄色的茶桌,好似夕阳最后一瞥的云霞,兀自阻碍夜幕的拉下。茶桌上摆放着鲜果、琼浆,左侧卧着一位只穿水红亵衣的女子,面如桃花,眼波流荡,轻啜着小酒,归拢着头发,对着右侧的俊美男子痴痴浪花。
男子裸着上身,长发披肩,星眉朗目,唇红齿白,健硕的肌肉像伏在大地上的山包,不是失踪好{炫&书&网}久的欢喜和尚是谁。
这里应该就是玄冥口中的荧光湖了,遇到故人的阮二驴忘记了玄冥的警告,兴奋地喊道:“欢喜,你怎么在这?”
欢喜抬眼瞧向面前白衣白扇笑脸可亲的阮二驴,“蹭”地从床上站起,一指他喝道:“凶魔,冤家路窄啊,今天我李石要一雪前耻。”
“李石。”阮二驴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怪不得安德鲁对李石被杀之事轻描淡写,原来欢喜被李石的意识控制,重回了赶尸帮。
左侧的女子也摆着俏臀,扭着蛇腰站了起来,葱葱玉指划过欢喜的胸肌魅笑道:“骷髅王,不要冲动,大供奉安德鲁可是要他有用。”
欢喜道:“约在五天之后,他提前到来,无丝毫诚意,肯定另有所谋,不杀也要擒下交约我师父。”
女子的玉手成拂云状从欢喜的腹肌划到两腿之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又缠上了欢喜的腰际,道:“只要他不死,我鬼王让你泄够私愤。”
阮二驴道:“当我不存在!”
欢喜冷哼一声,面露嘲弄的神色,举起右手像要把什么东西抛向天空,被鬼王一把挡住,娇笑道:“傻瓜,发什么信号,大供奉来了,你还能泄私愤吗?”
欢喜缩回右手,左手顺势在鬼王翘起的臀尖猛抓了一把。鬼王乐得酥胸乱颤如跑动的白兔,点了欢喜的额头一下,用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道:“坏样,人家用心帮你,还占人家便宜。”
阮二驴道:“打情骂俏赶紧回家,这里风大。”
鬼王终于把目光从欢喜脸上移到阮二驴这边,眼里泛起诡异如蛇的阴影,凌厉冰冷,是一种慑人心魄的恐惧,阮二驴打了一个冷颤。鬼王凄厉地尖叫,就像被拦腰砸断的狗吠一样,十指成爪状前伸,指尖渗出十点血滴,血滴迎风长大,幻成人形。血人全身流淌着鲜血,周而复始,生生不息,雪白的獠牙长出蜃外,挂着鲜血,盈盈欲滴,却总不落下。
阮二驴头皮发麻,咬紧牙齿,驱散心里的怯懦,攥紧手里的素扇,不由掌心冷汗涔涔。
十个血人行动如风,扑向他上中下三盘。他僵硬的手腕挥动,把旋字诀引来的旋涡扩至一丈范围,阻碍血人攻到他的身体。
血人不敢触碰旋转的灰雾,一沾即损,虽然流动的血液还能补充,但总是一阵消耗。
鬼王桀桀怪笑如叫春的猫:“有两下子,怪不得能让我的心肝吃亏。”又看向欢喜道:“心肝,等着,我给你出气。”声音已变成清脆甜蜜又温柔。
阮二驴仰天狂笑,道:“别光出大气,来点真本事。”
鬼王右手食指轻弹,一滴黄豆大的血珠,划着抛物线悬在阮二驴的头顶,血珠长大,没有幻成人形,反而吸收了十人血人,急速旋转,片刻旋成一把头尖尾圆的锥,顺着灰雾旋涡的轨迹刺了进去。
阮二驴素扇一指,一道灰雾凝结成柱自旋涡中顶出,阻住血锥,绽出灰雾如盛开的花朵,正是不欲二式中的妙笔生花。
鬼王又放出血珠,加速了血锥的旋转。阮二驴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已是成竹在胸。
血锥势大,妙笔生花节节败退,寸寸缩短,眼见要刺到他的天灵盖。他不慌不忙,猛地收了妙笔生花,同时闪入神识界。失去阻挡的血锥闪电坠下,一头扎进他在脚底下布设的陷阱,被收进神识界。
阮二驴带着灰雾旋涡从神识界中闪出,巨大的骷髅当胸撞到,虽有灰雾的隔挡,还是被撞的口吐血花,跌倒在地,滑出好远。他摆动天梯草一跃而起,又被骷髅披头砸中,他急甩素扇,在头顶放出一个灰雾圆球,不愧是起死回生,弹得骷髅呼啸着电射高空,一闪而没。他站起身来,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苦笑一声,道:“配合得不错。”
鬼王萎顿在床上,面如鸡皮,粗糙蜡黄布满沟沟壑壑;头发灰白破败,像经年的棉絮,干枯蜷曲,乱成一糟;胸脯平平急遽起伏,仿似被人抽干生命精华,灵魂也要离体而去。
欢喜高声咆哮,恨意冲天,俊美的脸扭曲变形,像被挤压的柿子,五官移位,痛苦不堪,十七颗骷髅瞬间把阮二驴围住。
阮二驴放下心来,十七颗骷髅奈何不了他,被欢喜称为奇幻手的那一双巨掌才是颈敌。想到这,他突然发现被李石意识控制的欢喜好象失去了奇幻手神通,因为他清晰地记得昔日的欢喜根本不会驾驭十七颗骷髅。这说明欢喜、李石两人的意识是分开的,而没有互相吞噬融合,现在李石的意识主导了躯体。他动了恻隐之心,不能让曾经的兄弟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若是驱散李石的意识,往日的欢喜还会神气活现地站在他面前。
驱散意识是一种叫夺舍的邪功,九圣之中通天及门下最为擅长,但在鸿钧的约束下,因被列为禁功而弃用。阮二驴知道法诀,但不曾修习,现在回想起来,珠玉精华,历历在目,一点都没遗漏。
夺舍邪功比得是元神的力量,若是弱水的元神企图夺舍强大的元神,往往会被反噬,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阮二驴上仙的境界对欢喜夺舍好比血气方刚的壮汉与初出娘胎的婴儿决斗,结果不战可知。
阮二驴集聚元神的力量,死盯住状若疯狂的欢喜,瞅准时机,猛地“咤”一声,一口热气凝成一线穿、透灰雾,从骷髅间射进欢喜眉心。“轰”欢喜脑袋里传出爆炸的声音,震得整个山顶一阵摇晃,木床上的鬼王落在地上,使劲努力也不能爬起来。
夺舍之后,被夺舍的会受施法者意识控制,好比提线操纵的木偶。若施法者放弃,被夺舍的会成为形神俱灭的活死人。欢喜不同,他还有一个意识,阮二驴放弃了控制,他的另一个意识重新占据了躯体。
目光空洞的欢喜像一尊石雕大神,呆呆地收回困住阮二驴的十七颗骷髅,天上坠下的一颗也一并回到体内。阴风吹动了他的长发,也加速激活他沉睡的意识。他摸摸后脑勺,说了句:“这是哪儿?”
阮二驴道:“认识我吗?”
欢喜邪邪地笑了起来,道:“认识,见女人走不动的阮二驴。”又陷入迷惑:“我不是在袭月楼吗?这是哪儿?”
阮二驴道:“别想了,一言难尽,抱着地上的女人去麒麟寨找和王相严。”
欢喜瞅了一眼鬼一样又老又丑的鬼王,恶心地道:“这是谁啊?”
“你的二房。”
“哇”欢喜吐了出来,满地黄水,道:“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先是个独脚男人,又是个老太婆。上天啊,情为何物,为何总让人肝肠寸断?”
阮二驴道:“有个就不错了,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去找伏彩儿。”
欢喜拦腰抱起鬼王,深沉地道:“说实在的,若是拿伏彩儿那种心机重的女人,我,还......还真不换。”
阮二驴怒喝:“滚。”
欢喜腾云而起,口里唱道:“酒肉穿肠过,美女怀里游,欢喜天下事,佛祖无忧愁。”奔东南域方向而去。
唱得阮二驴一心的惆怅。
玄冥的声音适时地冒了出来,道:“这个骷髅王不简单啊,身具佛巫二气,却有道家根基。”
“道家根基?不可能,他出身东南域景福寺,和道门从未沾边。”阮二驴对玄冥的话不敢苟同。
玄冥道:“信不信由你,我们快走。刚刚你们场面闹得太大,赶尸帮的巡逻兵肯定已被惊动。”荧光湖中冒出大堆的幽冥之气裹住阮二驴,托起他就往湖中走。
可是他身上的灰雾把幽冥之气悉数吞噬,离地还不到一尺又掉了下来。
阮二驴嘲弄地笑道:“你行不行?别硬充。”
玄冥道:“你的灰雾比以前的水厉害多了。”荧光湖中又冒出数倍的幽冥之气,却不裹向阮二驴,而是拼命地压缩,浓度越来越高,彻骨的寒意使荧光湖中的星星点点也停止了运动。阮二驴不由缩了缩身子,倒不是他怕冷,而是这股寒意直透心底,从元神中颤栗。
被压缩几乎成固体的幽冥之气突然分成两片,飞过来夹住阮二驴没入荧光湖中。
两名骑着西方龙骨的赶尸帮弟子来到湖边,只见空空荡荡的大床和冻结空气的寒冷,不由哆嗦一下,其中一个道:“快去回去禀报,鬼王、骷髅王不见了。”
阮二驴被幽冥之气裹胁着愈来愈小,直至比荧光湖中的星星点点小上百倍,才陡然直坠,穿过磅礴法力空隙,现身一片虚空之中。幽冥之气又被灰雾吞尽,玄冥喘着粗气道:“太邪门了,你的灰雾,这样有幽冥之气也吞。”
阮二驴问道:“这里是幽冥?”
气喘吁吁的玄冥断断续续地道:“让我歇会再告诉你。”
阮二驴悬浮在虚空中四下望去:右下方趴浮着一具尸体,四肢全部被打断,伤口齐整,是极锋利的法器一下切成;背部皮肉都被揭走,森森的脊椎和肋骨下五脏六腑清晰可鉴;奔腾的血液像忙碌的工蚁把吸食的幽冥之气运到全身;秃秃的脑袋闪着金属光泽,正一伸一缩不停撞击前面的一道裂纹。
裂纹和阮二驴一样也是悬浮在虚空中,像一道闪电被永恒固定在那里,身姿矫健。他头顶上也有一道类似的裂纹,不过没有幽冥之气冒出,安安静静。
玄冥歇了过来,语气平静很多,道:“这就是丰都山镇压的残尸。”
“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万年前,幽冥突然象要塌了一般,剧烈震动,我寻震源而来,发现了残尸头顶的那道裂纹。那时的残尸已被粉碎意识,只俱躯壳和元神。幽冥之气中含有许多魂魄残留的意识碎片,随着幽冥之气透过裂纹来到这片虚空,被残尸吸收,使残尸渐渐有了意识。大概一百年前,他开始撞击裂纹,想扩大它,欲求脱身。但幽冥独自为一界,残尸的力量根本无力扩大裂纹。残尸不死心,但转了个弯,同时在你头顶封印处撞击,效果很明显。”阮二驴指着头顶的裂纹道:“这是残尸撞出来的?”
玄冥肯定地答复了他,道:“荧光湖就是丰都山的封印,残尸只要破了荧光湖就可以脱困。”
“那他为什么还撞击连接幽冥的裂纹?”
玄冥叹息一声道:“三界之大,无奇不有,说来也怪,自从封印裂开,幽冥的裂纹就开始慢慢愈合。幽冥之气是残尸获得意识的惟一源泉,他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只有两边忙活,待会他去撞封印时,我就接你进幽冥。”
阮二驴不再说话,盘膝而坐,静静地看着残尸忙活,翻开记忆,尝试寻找残尸的根源,一时发现不了相关的记载。但残尸的力量让他惴惴不安。
按现在的状况,用不了多久,残尸就能冲破丰都山,凭他的修为别说人界,就是三界之中也罕见对手。再往坏处想,他意识不全,若被赶尸帮安德鲁之流控制利用,还不是一场凶暴的腥风血雨。
阮二驴有了收残尸之心,却没有对策:夺舍邪功肯定不行,若强行施为,等于把自己的意识送给他;神识界是唯一的考虑,但怎么把他弄进去是个难题。
他正在焦灼之际,残尸抬头垂直而上,吓得他倒退一丈才堪堪避开。裂尸以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