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笔--枝上东君信-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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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年微微一笑,低声道:“这个家伙。”能与“自己”相处得好,东年心里自然也很高兴,“她去我爹那里时,有没有先沐浴过?”
东年本来不赞同东华在自己重病期间来自己的院中,毕竟发烧感冒都很容易过病气给别人。但东华担心自己姐姐的身体,哪里肯听她的话。东年无法,最后也只得随她去了,不过仍规定她每次来看完自己后,必须先回去沐浴一下,才可再去做别的事。
东华常在自己院中进进出出,身上多少会有病气。虽然沐浴这个办法东年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也只能勉强试试。
“有呢。华主子每次从年姑娘院儿里出去,都会径自回院洗了澡才会做别的事。年姑娘也不必太担心。”小清回道。
东年听了小清的回话,心里也放心了些,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这里现在没什么事了……对了,你先帮我把屋里桌上那本书拿来。”
小清应了一声,进房里拿了出交给东年,之后就退了下去。
东年坐在椅上,慢慢翻开书,细细看着。
只是,看着看着,她的思绪又渐渐飘远。
飘到了那个有着坦荡胸怀的男子身上。
这么多天过去,一直都不见他的消息。他现在,还好么?
自己原以为,对花信卿的那种感情,也会如对王书礼一般,经过这场大病就会消失。
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错了。
东年又翻了几页书,渐渐困倦之意上来,缓缓靠到椅子背上,闭上了眼睛。
一直守在院外的小清见到东年这般情形,生怕她又受凉,忙走进来轻轻道:“年姑娘?年姑娘?年姑娘若是觉得乏了,我们还是回房去休息一下吧。”
东年昏昏沉沉中被小清唤醒,点了点头,便任小清搀着自己进了房里,躺下睡了。
小清拉了被子过来,盖在东年身上,又放下床帐,在房里点了安神的熏香,这才又悄悄退了出去。
东年睡到一半,忽地又闷声咳了起来,咳得太厉害,最后醒了过来,只觉得嗓中似乎有痰,忙在枕下摸出条帕子捂了嘴,将痰吐到帕子上,又坐着喘了一阵。
虽然一直服药,又吃雪梨羹,但她的咳嗽似乎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有些加重,最近咳时不但有痰,连胸都隐隐觉得痛了。
是咳得太厉害了么?
东年隐隐约约想着,但头脑毕竟晕沉得厉害,一会儿便又倒下去睡了。
近晚饭时间,小清轻轻推门进来,看看仍旧在床上安睡的东年,正要退出去,忽然看到她掉落在床下的帕子。
小清走过去捡起来,突然愣了下,脸上变了色。
姚氏正与东北方在后院边走边说着话,小清迎面赶了过来,步履匆忙。
“小清,不好好伺候你年主子,到处乱走什么呢?”姚氏眉头微微一皱。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时,一直老成持重,怎地现在到了东年没几天便开始行色匆匆的模样?
小清见到东北方与姚氏,忙施礼道:“老爷,夫人,不好了。”
东北方脸一沉,道:“什么不好了?你话说清楚些。”
小清咽了口唾沫,缓了两口水才道:“刚刚奴婢进年主子房间里看主子的病情,见到主子吐在帕子上的痰居然有血丝。”
东北方大惊。
姚氏身子一抖,颤声道:“什,什么?”
小清又低声说了一遍。
姚氏摇摇欲坠,抓着东北方的衣服勉强站着,道:“什么有血?”
东北方见她忧急攻心乱了方寸,忙对小清道:“还愣站着干什么?快去请郎中。”
小清应了一声,忙转身去了。
姚氏拿帕子抹着泪,道:“我可怜的孩子,前段时间高热刚刚下去,怎地现在反而,反而……还吐起血来了?”
东北方沉声道:“夫人莫急。方才小清只是说痰里有血丝,还没吐血那么严重。所幸应该算是发现得早,请郎中来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是。”
姚氏擦了擦眼睛,脚下不停急忙往东年院儿里走去,边走边道:“这高热就烧了那么多天才好,眼看着烧退了,怎么又会这样?”
东北方一边搀着姚氏有些发软的身子,一边道:“说不准还是前段时间高热的缘故呢,我们在这里乱想也没用,还是去看看年儿,顺便看看郎中怎么说吧。”
姚氏恨恨道:“那郎中三番五次来我们这里,连烧都弄了这么久才退下去,可见也不是个有什么真才实料的,还是换个郎中来罢。”
东北方无奈道:“夫人,张郎中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郎中了。我爱女之心不下于夫人,哪可能去请那些名声不好的郎中来凑数?”
两人边说边进了东年的院子。
得痨病院门被封
东年这时还在沉睡未醒。东北方和姚氏进了房,见她这样,便放轻了手脚走过去,只是脸上忧心的神色怎么也消不去。
东年病这段时间,瘦得厉害,脸色也甚是苍白,不见一点血色。头发有些凌乱,发丝散乱铺在枕上,衬得那张小脸更是憔悴。
姚氏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又掏出帕子抹起泪来。
东北方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心里也有些担忧。
两人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院里便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姚氏听到声音,忙将床帐放了下来。刚刚放好,门口便响起小清的声音:“老爷,夫人,张郎中到了。”
东北方忙道:“快请进来。”
小清开了门,张郎中再次踏进了这个自己一个月内已经进了数次的房间。
房内的响动多了,东年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在帐缝中看到姚氏,不禁有些迷惑地叫了一声:“娘?”
姚氏听到她的声音,忙转头道:“年儿醒了?身上哪里有不适么?”
东年看到帐子又被放下来,屋内又有别的响动,再看看姚氏红着的眼圈,想了想便知道大概是爹娘又请了郎中过来。
只是,自己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弄出这么大阵势来?
“没什么不适,刚刚睡了一觉,精神好得多了。”东年说着就想坐起来。
姚氏忙止住她:“年儿,你再躺一会儿,我请了张郎中过来,再让他帮你看看脉。”
“我现在没什么……。”话未说完,便又咳了起来,咳声之大,落在姚氏耳中,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张郎中走了过来,在帐外听了一会儿东年的咳声。姚氏等她咳得平了,才将她的手从帐中拿出来,张郎中手指搭上去,眯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我女儿怎么样了?”姚氏的心提得高高的,虽然知道郎中切脉最忌打扰,等了会儿后仍忍不住问出了声。
张郎中又静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手指,脸上带了几分凝重:“我还要再看看年姑娘的面色和眼仁舌苔,这才能最后确定。”
姚氏忙将东年扶坐起来,用被子将她身子盖好,只露了苍白的小脸在外面,接着就掀开了帐子。
张郎中仔细观察了一下东年的面色,沉吟了一下,又翻开她眼皮看了看,最后让她张开嘴,伸出舌头。
“郎中,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东北方也忍不住走过来问道。
张郎中站着思忖了一下,转身将药箱什么的收好,才道:“东馆主,东夫人,年姑娘现在还需要静养,不能打扰太久,我们还是去别处说罢。”
姚氏听了张郎中的话,心中不由一沉。
张郎中每次来给东年看脉,都是看过后直接说些病因,再开张方子出来。
现在居然要避开东年再谈?
东北方看了东年一眼,道:“年儿,你再睡会儿,要是饿了,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叫小清,爹娘等下来看你。”说着悄悄拉了下姚氏,几个人出了房门。
小清正在门外守着,见东氏夫妇出来,忙施了一礼。
东北方道:“年儿醒了,你注意听着看她有没有要你去做的事,要尽心去办。”
小清应了。
东北方这才转头对张郎中道:“我们去书房细谈吧。”说着携姚氏在前头领路。
东年在房里坐着,越想越觉得奇怪。自己睡得好好的,爹娘突然来了,还带了位郎中来,又不在自己面前说病情,看着更像是躲着自己一般。
她细想了一会儿,扬声叫道:“小清。”
小清听了,忙应了一声,推门进来道:“年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东年道:“我爹娘怎么会突然过来,你知道原因的吧?”
小清倒也没有隐瞒,将自己发现东年带血的手帕并回报给老爷夫人一事说了。
东年皱眉道:“我咯了血?”
小清忙道:“只是有些血丝,想来没什么大碍。但老爷和夫人一向疼爱姑娘,心中担心便请来了郎中。”她不知道东年的病情到底如何,但说些好话让主子宽宽心总是没错。
东年又想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又猛地咳了起来。
小清忙走过去,伸手在东年后背轻轻拍着。
东年咳了过来,这才摆摆手道:“我这现在没什么要做的,你也不用守着。你去我爹那里,听听郎中到底说了什么。”
小清还记得东北方走时吩咐她要好好伺候东年,现在听东年这样说,不由心下有几分迟疑。
东年明白她的顾虑,又道:“不过是叫你去听几句话,你去听了就回来告诉我,也不耽误什么时间不是?合着我这里现在又没什么别的事情要你做。”
小清听东年这样说,才应了,转身出去往东北方的院子里走去。
东年闭上眼睛,向后靠在床柱上,胸口又隐隐开始痛起来,她自己轻轻抚了几下,暗暗对自己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张郎中是县里最有名的郎中,这点小病,想来也是药到病除的事。”这样想着,方才听了小清的话而有些凌乱的心,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又过一会儿,东年听到院中脚步声响,知道是小清回来了,忙叫了声:“小清进来。”
小清听到东年的声音,推门进了房,脸上隐约有些慌乱的神色,脚下迈步也有些迟疑,不像之前那般进来施礼就站到东年床边。
东年看她这样表现,心中一沉,但脸上神色不变,故作不经意地道:“在我爹那里听到什么了?”
小清犹豫着不肯开口,东年越看她的表情心里越没底儿,催促道:“怎么不说话?张郎中说的什么?别觉得开不了口,横竖等下我爹娘过来,也会告诉我到底怎么事。”
小清听了东年的话,也觉得有道理,索性心一横道:“年姑娘,刚刚小清过去时,张郎中已经和老爷夫人说了大半,小清只听了个尾巴。”
“这尾巴里可提到我生的什么病了?”
小清脸上惊慌的神色更浓了些,吞吞吐吐道:“张郎中,张郎中说,说年姑娘这病……。”说到这里却不肯再说了。
东年皱皱眉头,摆出主子的架式喝道:“小清,让你听个话还回不全,没头没尾的,是不是我平日待你太宽松了些?”她其实心里早已慌了,只是仍要硬着头皮撑下去,搞明白自己的病情才行。
小清被她这样一吓,倒不结巴了,一口气道:“张郎中说,年主子得的是痨病。”
东年一下愣住了,静了半晌才反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清刚刚说出了口,现在心里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又重复了一遍:“张郎中说,年主子这病,是痨病,由前些日子的高烧引起的。”
东年脸色一下子灰败下去,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镇静,心慌意乱地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清看到她的神色,心中不忍,有心想安慰几句,又知道自己的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说那痨病很容易过病气给别人,凡得了这病都治不得,只能拖着,拖到最后逃不过个死。她虽然对主子伺候得尽心,毕竟更珍惜自己的命,最后一咬牙,施了一礼,转身就出了屋子,将房门关得紧紧的。
东年一下子委顿在床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散掉了。
痨病,痨病。
她年纪虽然不大,于医理药理又不怎么懂,但痨病是什么,她清楚得很。
她前世时,一起混疯的那些泥小子里,有一个最顽皮捣蛋的少年。据说有一次进山疯玩,回来后没多久就检查出得了痨病,而且还将病气过给了全家。
过程怎样她并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那一家都被别人远离,最后全家人都没逃脱死掉的下场。
那时官差将那个少年的尸体拖出去焚烧以免病气四散时,她正好经过无意中看了一眼,那少年形销骨立,平时丰润的脸蛋干瘪得如骷髅一般,惨白惨白的。饶是她前世胆大包天,仍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冷颤,急忙跑开了。
现在,自己也要落得这个下场了?
那少年死时的样貌在她眼前出现,不多时,那张脸似乎慢慢变成了她自己的脸,惨白如纸。
我要死了么?
东年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发黑,猛然间又剧烈地咳了起来,忙用帕子捂住嘴。
等咳嗽停止后,她慢慢将帕子从嘴上拿下来。
帕子上刚刚咳出的秽物,果然带着红色的血丝。
东华从外面一回来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问了几个下人,那些人却都只是摇头,话也不多说一句就急忙走掉。
东华皱着眉头往后院走,走到一半时正碰到东北方,她急忙停步施礼。
“见过爹。”
东北方点点头,道:“回来了?”
东华应了一声,见东北方似乎没别的吩咐,就继续往后院走。
“华儿,你去哪?”东北方问道。
“我刚刚在外面得了个有趣的玩意儿,想着姐姐天天闷在房里,给她送过去解解闷儿。”东华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华儿。”东北方叫道。
东华停步转头:“爹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东北方沉吟了一下才道:“你姐姐刚刚说她累了,想歇着,现在怕是没精神和你说话,你以后再送过去吧。”
“无妨,我不多打扰姐姐,送过去就会回。”东华道。
“你今天又在外面疯跑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