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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断翎雪--易钗-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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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道:“正是此人。”

李玄矶凝眉思忖半晌,忽道:“先查查这白弘景再说……另外,不是曾有传言,说明安公主身有痼疾,不能生养么?如何忽然冒出这么大个儿子来?”

江蓠笑道:“这些王室显贵家中总难免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好在这事情着落在白弘景身上,只要把这人身上的谜团解开,这些事情便水落石出了。”

李玄矶道:“这些事情跟小丁遇袭一事,似乎扯不上太大的关系……我多少明白你的意思,你怀疑谷落虹的生世与小丁有关?”

“我只是猜测而已……是与不是,只有再看那边的消息……”

李玄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此事就按你的意思办,我唯一只担心……”他唯一只担心洛小丁的女子身份会被人识破,那谷落虹若真与她扯上什么关系,多半要追溯到六年前,倘若两人真的有什么瓜葛,只怕——

他再不敢想下去,推桌而起,走到水边望向远处,远处山峦起伏,云雪烟岚乱糟糟搅成一团堆在山头,一时竟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雪?他心头也是乱纷纷一团,是担忧是烦乱是隐恨,,竟全然理不出头绪。

江蓠道:“我知道城主担心什么……上次我提的那件事,城主有没有考虑过?”

“我想过,只是……她若去了你那里,同死又有什么两样?”李玄矶怅然一笑,怎样都难,放在身边不安心,去远了更不安心,到魅影阁,自此洛小丁这个名字便在江湖上消失,她那样的性子,只怕倒真活不出来了。

江蓠沉默,过了片刻方道:“江洲云绣坊那边,我已派人过去,还没传回信来,城主再耐心等些时候。”

李玄矶走过来,拍拍江蓠肩膀,道:“难为你替我想着这些事。”

江蓠笑道:“你若娶个贤内助,我便不用想了。说起来,你也该娶上一房妻妾,你师父当初只不准你收女徒,却未曾说过不让你娶妻的话,你又何必自苦?总惦着那些成年往事做什么?”

李玄矶皱眉看他一眼:“你倒拿皇帝的三宫六院跟股肱大臣相比,才更妙一些。”他轻叹一声,“这些事说来容易,当真要娶个贤妻却也不易……何况,我孤身一个人这许多年,也已习惯了,若多一个人在身边,反觉绊手绊脚,实在是麻烦。”

江蓠疑道:“当真如此?”

“我在你面前又几曾说过假话?”李玄矶反问。

江蓠摇头:“你这话半真半假,只信得七分……”

李玄矶微笑:“这原是江蓠本色,信人七分,疑人三分,你若完全信我,那便不是江蓠了。”

两人相视一笑,以茶代酒举杯一饮而尽,气氛到这时才变得轻松,江蓠想起旧事,忍不住取笑道:“当初你也并不是个正经人,勾栏青楼没少混过,放浪形骸,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做过?你师父险些要给你气死,哈哈哈……我竟想不通,你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整日拿那些清规戒律困着自己,难道不累?”

李玄矶不作声,很累,整日劳心劳力倒也罢了,还要面对那一摊子乌七八糟的事情,他这个城主远没有旁人想的那么风光,那么多人仰望着他,当他是神,岂能由他任意妄为?

第一卷 23。鼻衄

从蕊香阁出来时,已是正午时分,李玄矶满腹心事回到取松院,郁郁不乐吃了午饭,心里终究想不过,命秦管家传洛小丁来,秦管家早已看出李玄矶心头不畅,连忙前去通传。

过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门帘一掀,洛小丁迈步走了进来,又换了她那件半新不旧的棉袍,洗得都有些发白了,她穿着也不见寒酸。虽是男装,但清容丽姿,兼那纤腰流丸一束,无论怎样看,都只瞧着像是女子。李玄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洛小丁躬身打揖问候,均是一概不理。

洛小丁见师父忽然如此,大是不安,只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以至于师父这般生气,耳听得身后秦管家在轧轧地关门,心头由不住便是一跳,慌忙道:“师父叫我来,有什么事吩咐?”

李玄矶端坐椅上不动,也不看她,面上阴晴不定,只不作声。

洛小丁一颗心突突直跳,脑中急转,反反复复回思这段时日所作所为,除了私自上小寒山跟昨晚之事,似乎再无过分之举,难道师父竟为这两件事余怒未消?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低声求告道:“弟子自知行事鲁莽,今后定然一一改过,再不让师父担心。”

李玄矶这才转目看向她,道:“那动辄自行其事的毛病你若能改,那是最好。我今日只问你一句话……”他的面容越发沉肃,眸光加深,“你如今,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洛小丁心头剧震,一时之间,只觉双膝发软,她竭力镇定,才没让自己跪下去。她迎着李玄矶的目光看过去,双目虽一眨不眨,浓长的睫毛却仍由不住轻轻颤动,轻轻摇头:“没有。”

李玄矶忽地转过头去,似乎在极力忍耐:“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遗漏的事情没有?”

洛小丁良久不作声,好一阵才道:“弟子不知师父指的是哪件事?还请师父提点……”

“提点……”李玄矶终于忍不住大怒,“你还要我提点?在晋阳时,你因何遇刺?”

洛小丁双唇紧抿,说不出话来,师父盯着她,那样锐利的目光,像一把利剑,斩开了阴霾,她精心藏匿的秘密,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她再也无法承受,低下头去:“我得罪了云阳王世子……”

“你全都知道的,是么?”李玄矶苦笑,“我不问,你便不说,事事藏着瞒着。在潞州时,你说你去跟踪左金鹏,除此,你还做了什么?”

洛小丁抬头看他一眼,应道:“没有。”语声迅速而短促,竟是半点也没有犹豫,可那眼神却在刹那之间闪得远了。

李玄矶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冷声道:“你再说一遍没有!”

洛小丁不敢往后退,心头一阵紧一阵慢,只觉背心额上冰凉一片,想是出了一身冷汗,强力自持道:“弟子跟踪到云阳王的潞州别院,中途被人发现拦阻,挨了人一掌,只好退回来,真的不曾再做什么。”

“那你又如何知道是谷落虹派人暗害于你……你还知道什么?”

“师父明鉴,弟子真的再没什么瞒着……”洛小丁脑中嗡嗡响成一片,只觉鼻中热乎乎地有什么东西涌出来,她微勾着头,眼看着两道血线往下直坠,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任其往下直流,一眨眼间地上已是殷红的一滩。

“怎么回事?”眼见她鼻血不止,李玄矶也由不住惊慌失措,虽是恼恨,却也顾不上了,伸手扶住洛小丁后脑,道,“先别乱动,快抬起头来。”

洛小丁这才抬起头来,她仰着头不敢乱动,李玄矶伸指迅速在她颈后一按,点了后颈一处穴位止血,随后便忙个不停,又是拿棉花,又是拿巾帕,终于收拾妥当,将她扶到矮榻上躺好,又开门叫小郭端水进来,绞了个冷帕子敷在她额上。

待小郭将地上血迹收拾干净出去,他才在榻边锦凳上坐下,拉过洛小丁的右手切脉,只觉脉细而行迟,来往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竟是涩脉。他微皱起眉,问道:“你这些日子在吃什么药?”

洛小丁微微偏过脸去,脸色虽是苍白,倒也平静,然而长睫忽闪,眼底分明有泪光闪动。李玄矶最知道她的脾性,表面上虽柔和恭顺,实则倔强无比,这一年多来虽常被他斥责怒骂,始终不曾见她在自己面前落泪,便是中了曲沉丝,她也能咬牙忍下来,而今她竟在他面前微露弱态,可见是将她逼得狠了。

李玄矶望着她无声叹气,眼见她伸袖偷偷去拭泪,心头顿时一阵阵酸疼上来,竟是再无主意。他的手从她腕上缓缓滑下去,将她细瘦修长的手指紧握在手中,一字字道:“小丁,如今你与师父生死息息相关,你万不能再瞒着我什么……”

洛小丁心头一热,几乎忍不住要将潞州偷听到的那些话都说出来,才一张口,耳边便又响起江蓠冷冷的声音:“杀了她毁尸灭迹,一了百了。”她浑身一颤,到嘴边的话便再说不出来,若是师父知晓谷落虹说的那些话,她还活得成么?她只觉师父握着自己的双手烫得灼人,心里越发惶恐,手上使力,竟一下子便将手指从他手心中抽了回来。

李玄矶脸上神色微变,随即便站起身来,淡淡道:“那些药你最好别再服了。”他走到门边招呼小郭,“叫鹧鸪来扶三公子回房去。”

一晃便到腊八,腊祭之后,年节便算开场,到腊月二十这天,阙金寒也自晋阳赶回,李玄矶有些日子没见二弟子,自是甚觉欢心,一年多来三个弟子好不容易聚齐,于是便吩咐人设了家宴,师徒四人连带徒媳霍元宵,又请了霍不修夫妻前来,七人共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取松院总算热闹了一回。

席桌按长幼顺序排下来,洛小丁左首竟挨着阙金寒,她心里虽是不喜,却也无法,好在右边还有霍元宵。自尚悲云婚后,洛小丁一直未出过门,也没见到这两人,这时再见,只觉霍元宵出脱得更为美艳,形容举止也稳重了不少,想来是尚悲云调教有功。

正胡思乱想,忽见霍元宵低头冲她一笑,笑得颇有些古怪。她正觉奇怪,霍元宵已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一边还冲她使眼色。洛小丁捏着那东西,只瞄了一眼,便已头痛起来,那竟是前次薛稚燕给她看的那个荷包。桌上这许多人,她也不好推托,只好将那荷包往腰带里一塞,面上却不动声色。

霍元宵望着她嫣然一笑,又冲她眨眨眼睛,转过头去跟尚悲云说话。

开宴后,阙金寒不停向师父敬酒,李玄矶难得高兴,竟是来者不拒,其余人见此也都来凑热闹,纷纷向李玄矶敬酒。一时之间,众人都已敬完,只剩了洛小丁一人未敬,人人都拿眼看着她。

洛小丁不敢饮酒,只得以茶代酒,正向师父祝词,阙金寒抢白道:“三师弟喝得那是什么?连元宵师妹都喝酒,你居然喝茶,你该不会连个女子都不如?况这是给师父敬酒,实在是没有一点诚意。”洛小丁知道他是有意寻衅,也懒得理他,只不说话。

李玄矶闻言,颇觉不喜,侧目看了阙金寒一眼,道:“小丁她不会喝酒,以茶代酒也没什么。都是自家人,若是斤斤计较,反而生分了,我知你最是能喝,干脆替你三师弟喝了这杯。”

阙金寒讪讪一笑,只得点头:“有师父这句话,金寒替师弟喝几杯都不成问题。”当下满斟一杯,仰脖一饮而尽。洛小丁掉头看向一边,待他喝完,这才回头来道了声谢。

第一卷 24。烟花

一时宴毕,众人都到了偏厅,李玄矶与霍不修夫妻坐在厅内叙话,四个晚辈在旁作陪。过了一阵,霍元宵便觉无趣,再坐不住,这时天色已黑,她便要拖尚悲云去院里放烟花。

霍不修觉得不像话,出声叱责道:“元宵,在城主面前怎可如此无礼?好好坐着听城主训话。”

李玄矶笑道:“年节里图个喜庆,又训什么话?霍先生不必如此严苛,让他们去罢!”

霍元宵闻言喜不自禁,忙向李玄矶道谢,又冲父亲吐舌做个鬼脸,拉了尚悲云告退去了外面院里。霍夫人搭言道:“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总是任性妄为,城主千万不要见怪。”话虽如此说,眼望二人的背影,却是一脸慈爱之色。

李玄矶道:“霍夫人言重了,元宵很是听话。他们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乐子,同我们这些长辈在一处总觉不自在。”

霍不修笑道:“城主说的是,同我们这些老骨头在一起可有什么趣味?”霍夫人拿眼横着霍不修,嗔怪道:“你可别乱说话,城主可还年轻着呢。”

阙金寒接口道:“霍伯母说得对,师父、师伯和伯母都很年轻……哪里能说是老骨头?”

李玄矶笑瞥阙金寒一眼,摇头道:“也不年轻了,等年后孟夏,便已虚度三十三个春秋……”

霍夫人道:“我总瞧着城主不像那么大岁数的人,我那外侄在元宵婚宴上看到城主后,总说城主年轻,说是看着只像二十出头的人呢。”

阙金寒与霍不修都笑着附和,一起夸李玄矶年轻,唯独洛小丁那边没有声音。

李玄矶转目看她一眼,只见她在那里坐得端端正正,然而一双眼却不时瞟向门外,可见心思全不在这里,便道:“金寒,你们两个是不是也想出去?”

阙金寒连忙摇头道:“弟子许久不见师父,便留在这里陪师父,师伯,伯母说一说话。”

李玄矶又道:“小丁,你呢?”虽是在问洛小丁,却并没朝她看上一眼,只看着阙金寒微笑。

洛小丁见师父问,这正是求之不得,忙道:“我……我是想出去看看。”

李玄矶眸色微微一黯,却仍笑道:“那就去吧!”

洛小丁得师父首肯,这才站起身来朝三位长辈揖了一礼,道:“师父、师伯、霍伯母慢聊,小丁先去了。”

霍不修挥手笑道:“去吧去吧,早知道你坐不住了。”

洛小丁举步走出去,一时厅里只剩了阙金寒一个晚辈,霍不修不由得大加赞许:“还是金寒这孩子难得……能想着我们这些老人家。”

李玄矶含笑点头,眼光瞟落厅门处,瞧见洛小丁的后影,她在门口丹樨上站了一站,然后便晃到旁边檐廊中去了,再看不到。

洛小丁走到廊下站着,扶着廊杆远远看尚悲云与霍元宵两人在院里放烟花,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彩缤纷,一对璧人在这绚烂多彩的烟火下相依相偎,恰如一幅最美的图画。她怔怔望着二人的身影,心头一阵惆怅,一阵迷惘,只觉鼻中酸涩难忍,慌忙别过脸去。

她再不敢看下去,顺着廊道往书阁那边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荷包的事情,于是又走了回来,心里寻思要找个机会将那荷包还给霍元宵。她心里想:“我若将这荷包还给元宵姐姐,她那个火爆脾气,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成,说不好只怕当场发作,吵嚷起来,弄得人人皆知,到时又免不了被师父责骂,况如今二师兄也在,倒叫他当笑话看。”思来想去,总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慢慢走到庭院当中,以俟见机行事。

也许可以找大师兄周旋一下,她心里微动,随即便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大师兄如今这么忙,哪儿有这么多功夫管她这些闲事?虽然知道,对她,他素来是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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