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4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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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轰鸣,迅速迫近。
墩欲谷的声音以突厥话喝道:“有否碰上那两个汉人?”
越克蓬答道:“我们再没有遇上任何人。”
蹄声远去。
两人松弛下来,暗叫侥幸。
到黄昏扎营休息,追兵没再出现。
安顿好仍酣睡不醒的跋锋寒,两人加入越克蓬一众的野外晚宴,团团围着篝火,在大草原清寒的晚风中,喝互相传递的葡萄美酒,寇仲大喝两口后动容道:“这是我喝过最清醇美味的酒。”
架在篝火上铁窝内的羊肉汤,香气传遍营地。
众战士好客热情,把食物以大陶碗盛送到两人手上。
越克蓬道:“尚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寇仲不愿骗他,坦然道:“我叫寇仲,他是徐子陵。”
越克蓬显是从未听过他们的名字,欣然道:“原来是寇兄和徐兄,两个都是好名字。”
寇仲好奇问道:“若我想称将军为兄,越克蓬三字该以何字为姓?”
越克蓬答道:“我的全名是越克蓬他古鲁那,鲁那是族名,他古是祖姓,越克蓬是小弟的名字。”
寇仲哈哈笑道:“那我称将军为蓬兄如何?是否会冒犯呢?”
越克蓬笑道:“蓬兄叫来很好听啊!”
徐子陵道:“今趟全仗蓬兄仗义帮忙,让我们避过劫难,我两兄弟永志不忘。明早我们会自行上路,希望将来仍有见面的日子。”
越克蓬愕然道:“你们的突厥兄弟仍昏迷不醒,为何不待他醒后再作打算?”
寇仲明白徐子陵不想牵累越克蓬,道:“蓬兄放主,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越克蓬面色一沉,不悦道:“两位是否不把我当作朋友?”
徐子陵忙道:“蓬兄勿要误会,你永远是我们的兄弟。”
越克蓬断然道:“那就待进入契丹人的牧野,大家才分手吧!”黑实的面容忽露难色。
寇仲苦笑道:“契丹人对我们不会比颉利的手下好。”
越克蓬皱眉道:“你们究竟做过什么事?”
寇仲道:“蓬兄可知我们这位受伤的突厥兄弟,就是跋锋寒?”
越克蓬和懂汉语的客专同时动容,前者剧震道:“竟是马贼克星跋锋寒,我真的看走眼,大草原谁能伤他?”
寇仲叹道:“还不是毕玄那老家伙。”
越克蓬和客专立即色变。
越克蓬倒抽一口凉气,面上却现出坚决的神情,道:“那此事我更不能不管,跋锋寒曾为我们除去横行吐鲁番绿州的两股马贼,是我们的恩人。”
客专插入问道:“毕玄一向手段凶残,杀人不眨眼,跋锋寒又是颉利恨之入骨的人,毕玄为何会留他一命?”
寇仲坦然道:“不是毕玄手下留情,而是我们从毕玄手上把跋锋寒的性命抢了回来。”
越克蓬和客专瞠目以对,似是不能相信。
寇仲笑道:“幸好只是毕玄孤身追来,否则我两兄弟肯定没命坐在这里和各位喝葡萄酒。”
越克蓬难以置信的道:“你们曾和毕玄交手?”
寇仲道:“真正和他交手的是跋锋寒,所以差点掉命,我们只和他过了两招。毕玄走后,墩欲谷等人就赶来寻我们晦气,我们为照顾老跋,只好跑跑逃逃。”
越克蓬剧震道:“刚才那批突厥人,竟有墩欲谷在内?”
寇仲解释一番后,诚恳的道:“向你们问话的那个便是他,蓬兄有任务在身。不宜趟这浑水,蓬兄对我们的恩惠,我们非常感激。”
越克蓬忽然打个哈哈,欣然道:“两位在中土必是大大有名的人,所以能成跋锋寒的朋友,且能迫退毕玄。实不相瞒,小弟今次到龙泉去参加粟末部的开国大典,是另怀目的,早存舍命之心,不若我们同舟共济,衷诚合作,互惠互利如何?”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亦被勾起好奇心,暗忖朋友有事,当然该出手帮忙,何况是恩人,更是义不容辞。
寇仲肯定的道:“蓬兄请直说无碍,只要老跋醒过来,天大的事我们也可想办法。”
越克蓬沉吟片晌,道:“你们听说过伏难陀此人否?”
徐子陵道:“是否煽动拜紫亭立国的‘天竺狂僧’伏难陀?”
越克蓬双目杀机大盛,狠狠道:“正是此人,七年前此人到吐鲁番传教,舌战摩尼教和景教两教教主,辩才无碍,法理精深,深得各国君主赞许,并成立天竺教。那时他并不叫伏难陀,整个脸面给毛蓬蓬的胡子掩盖,自称苦僧。那时谁都以为他是法行高深的圣僧,被他骗得贴贴服服,岂知……唉!”
寇仲道:“蓬兄是否被骗者之一?”
越克蓬道:“那时我年纪尚少,父母是景教徒,所以没有被骗。可是各国王族无不奉他如神明,在他巧立名目下献金献宝,又着子女随他修法,直到摩尼教和景教两教教主忽然暴毙,才有人怀疑是他下的毒手,但已迟了一步,被他挟带大批财宝逃个无影无踪,更发觉大批有姿色女信徒被他借修法奸淫杀害。此事惹起轩然大波,先王更因曾把他竭诚推介而被众人责难,忧愤而死,此仇此恨,我们车师国的人绝不会忘记。”
徐子陵道:“吐鲁番有多少国?”
越克蓬答道:“共有八国,最强大的是我们车师前国,其它就是车师后国和山北六国。两年前,我们有人到龙泉作买卖,凑巧碰上伏难陀,他虽剃掉胡须,仍给一眼辨认了出来。”
寇仲恍然道:“你们今趟是借送礼为名,其实却是去找伏难陀算帐。照我看拜紫亭亦不会是什么好人,十有八九与伏难陀狼狈为奸,骗你们的财富作开国之用。”
徐子陵道:“这种淫僧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是蓬兄的事,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越克蓬苦笑道:“问题是我们能否过得第一关,就是把贺礼送抵龙泉。因为契丹恶名最着的马贼头子呼延金得到契丹势力最强的阿保甲全力支持,誓要截劫我们送往龙泉的贺礼。”
寇仲道:“蓬兄绕道不经契丹,不是可把问题解决吗?”
越克蓬叹道:“不经契丹,就要经室韦,听说室韦人因反对拜紫亭而和契丹人结盟。南室韦的深末桓,据传比呼延金更难应付。”
寇仲喜道:“那就不如绕室韦把深末桓引出贼巢,因为我们正要找他。”
客专皱眉道:“我们不识那边的路。”
徐子陵不愿因一已之私,影响别人的计划,忙道:“没问题,你们依照既定的路线走吧!”
越克蓬不好意思的道:“小弟尚未请教两位因何事到草原来?”
寇仲头痛的道:“本来只是要取回八万张被某方劫去的羊皮,可是事情的发展却错综复杂,蓬兄忽然问来,才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困难。”
越克蓬咋舌道:“八万张羊皮,可非一个小数目,又是谁?”
寇仲道:“正是由拜紫亭作中间人,向回纥人买的。”
客专一震朝越克蓬瞧去,欲语还休。后者微一点头,道:“同样的事曾在我们身上发生过,约三年许前,我们向拜紫亭买过百车著名的响水稻,途中被人夜里劫走!有几个人侥幸逃生,其它惨遭杀害。一直以来我们只以为遇上马贼,没有怀疑到拜紫亭,看来并非如想象般简单。”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寇仲咬牙切齿道:“我们也没怀疑过他,哼!若给我拿到证据,我要他的立国大典变成亡国丧礼。”
越克蓬和客专只以为他说的是气话,怎猜得到他与突利关系密切,确有倾覆栗末靺鞨的力量。
越克蓬探出头来,露出誓达目标的坚定神情,道:“由今晚开始,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同生同死绝不离弃。”
寇仲伸手和他紧握,道:“无论如何困难,我们定会为贵国向伏难陀讨回公道。”
徐子陵紧随寇仲搭在两人握扣的手上,道:“大草原上,是绝不容骗人的淫僧横行的。”
客专也加入这握手为誓的行列,四人均感壮怀激烈。
远方狼嗥声传来,提醒他们表面看似宁静和平的美丽大草原,实是危机暗伏,前路艰难。
两人回到帐幕,跋锋寒仍处于深眠的卧禅状态。
寇仲为他把脉后喜道:“我操他奶奶的熊,天竺虽产说法的淫僧、亦出产货真价实的换日大法。老跋只余两道主脉未接上,真令人难以相信。”
徐子陵欣悦道:“这两天将是关键时刻,我们绝不容老跋受到任何外来的伤害。”
寇仲道:“明天我们进入契丹的势力范围,更是不容有失。所以现在必须好好睡一觉。唉!我们多少晚没睡啦?”
徐子陵吹熄羊角风灯,道:“照你看,狼盗会否是拜紫亭的人,甚至那个段绪或叫什么管平的,亦是为他敛财的走狗?”
寇仲呼出一口气道:“若你料个正着,那大明尊教该与拜紫亭一个鼻孔出气。他娘的!我们就到龙泉闹他个天翻地覆,教拜紫亭和那淫憎以后没好日子过。”
徐子陵苦笑道:“你好象忘掉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娘的国家高丽正全力为拜紫亭撑腰,我们这么插手破坏,跟师姨的仇怨会愈结愈深。”
寇仲想起在山海关芳踪乍现、旋又敛迹的美人儿小师姨傅君嫱,捧头叹道:“我们只能见步行步,唉!睡醒再说吧!”
躺往苇席去。
徐子陵卧于跋锋寒另一边,在帐内的黑暗里瞪大眼睛,心湖浮现师妃暄的绝世玉容,思忖她刻下会否在大草原的另一角落呢?
第四十卷 第四章 舍身救友
前方战士一声此喝,车队应声止步,挨坐在骡车内的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均知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今早天刚亮起程,到现在只赶得个把时辰的路,若非遇上特别的事,不该停下来。他们不敢下车看个究竟,怕拦路的是墩欲谷—方的人。跋锋寒行功正在最关键的阶段,任何惊扰可能令他难竞全功,所以两人份外小心。
不片刻越克蓬来到车尾,寇仲揭开蓬布,问道:“什么事?”
越克蓬脸色凝重的道:“前方以三根长木杆分别挂着三个刚斩下来的血淋淋的狼头,那是契丹呼延金威慑大草原的标记‘血狼印’,见狼头者若不立刻把所有财货留在狼杆旁,他们会把对方杀得一个不留。”
寇仲皱眉道:“通常他们会在何时下手?”
越克蓬道:“很难说。有时他们会立即动手,又或待你担惊受怕多天后,忽然杀来。”
徐子陵道:“蓬兄有何打算?”
越克蓬道:“想不到甫进燕原,就给呼延金缀上,现有只好提高警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寇仲和徐子陵均心叫不妙,在草原上无险可守,又要照顾跋锋寒和大批贺礼,只要对方来个千来二干人,四方八面的攻来,他们该怎办才好?
寇仲把心一横,道:“我们到外面去驾御骡车,发现时好方便反击。”
车队继续上路,寇仲和徐子陵以三匹宝贝马儿换掉骡子,坐到马车御者的位置,驾车随队前进,经过三个高挂杆上狰狞可怖又可怜的狼头,以两人胆色仍有怵目惊心的不安感觉。
徐子陵取了送予跋锋寒的亡月弓,把所有箭矢随身携带,作好战斗的准备。
燕原仍是那么嫩绿迷人,但车队的气氛已变成另一个样子,这批从车师不远千里到龙泉复仇的死士,人在高度戒备的状态下,再无先前轻松写意的神气。
燕河出现前方,蜿蜒而去,越克蓬命令车队靠河而行,减去敌人从北方攻来的可能性。漫漫原野,除野生动物外,不见人踪。这并不能稍安众人之心,契丹的呼延金,室韦的深末桓和高丽的韩朝安,分别为大草原上恶名最着的三股马贼,向以来去如风、神出鬼没令人闻之丧胆,谁都不晓得他们会在何时何地突然出现。
寇仲苦笑道:“想我两兄弟会有这么一天,竟像待屠的羔羊般提心吊胆的在等侯大限的来临。若可跟呼延金来场单打独斗,小弟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
徐子陵遥望前方,沉声道:“我们只能见步行步,这会是赫连堡后最艰难的—场硬仗,若真个抵挡不住,只有放弃财物,夺路逃走,待老跋醒来再找呼延金算帐。”
经过无惊无险、但每人内心都是波涛汹涌的两个时辰后,车队再次停下。
领先的越克蓬策骑奔到踞坐马车上的两人旁,道:“前方有密林阻道,我们是该提早扎营,还是趁尚有两时辰的阳光继续赶路?”
前方一片密林沿河生长,地势开始起伏不平,在这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情况下,越克蓬对这片敌人能藏身的密林望而生畏,是可以理解的。
寇仲断然道:“敌人迟早要来,且早来好过迟来,若我是呼延金,必不会在今晚我们背河可倚、严阵以待的时候来袭。而我们则要枕戈待旦,没觉好睡硬提一晚,到明早仍要面对现时进退两难的困境。”
越克蓬道:“说得有道理,我们索性避开这个林区,连夜通过丘陵地带,说不定可把敌人摆脱。”
徐子陵摇头道:“呼延金应在密林内。”
越克蓬一呆道:“徐兄怎能这么肯定。”
寇仲不想费舌解释徐子陵有过人的灵觉,道:“因为那是最佳伏击我们的地方,深悉此区的呼延金当然不会错过。”
越克蓬豪气忽起,哈哈笑道:“来就来吧!我要教呼金晓得,我们车师人绝非好欺负的。”
策马沿队而驰,以车师话下达命令,激励手下士卒,当他回到队首,车队偏离燕河,绕道往前。
寇仲向徐子陵道:“蓬兄确是个人才,心地又好,我们怎都要设法保住他的命。”
徐子陵叹道:“你保住他的命亦没用,假若人货两失,他怎样回去向国王交待,还不如殉职战死得光光荣荣。”
寇仲皱眉道:“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既可保住人,可不用损失财物?”
徐子陵苦笑道:“希望来的只有数百人,我们就先来一个反扑,斩下呼延金的狗头。”
太阳降至西边地平上,铺红缀绿的大草原蒙上一层淡红的霞彩,和风吹拂,像一幅刺绣风景的帛卷,内中却是危机四伏。
一片无涯无际的寂静弥漫眼前广阔的天地,左方绿林连天,前路丘陵波纹般起伏延长,零星的树木点缀其间。
两人苦思不得善法时,蹄声骤起,左方密林中冲出数之不尽、头扎黑巾、身披战甲的契丹马贼,漫山遍野地从半里外杀来,喊杀震天。幸而这边厢早有准备,立即结车为环形阵,战士躲在车后,弯弓搭箭,护着另一边的骆驼。
忽然前方亦杀声喧天,一队马贼从丘陵后现身,分作两股,一股直攻队头,另一股绕击右侧,众人立陷三面受敌的劣局。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我的娘!他们最少有三千人。”
这一仗如何能打?
即使寇仲和徐子陵能杀出重围,跋锋寒、越克蓬所有人都要完蛋。
看敌人惊天动地的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