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4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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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跋旁的大汉双目凶光迸射,阴恻恻的道:“你依的是那门子江湖规矩?”
寇仲皱眉道:“这位老哥是……”
大汉傲然道:“本人是大道社‘左手剑’孟得功。”
寇仲欣然道:“既有‘左手剑’,必有‘右手剑’,对吧?”
他这句充满戏谑的话,立时激起冯跋一方人马的怒火,个个跃跃欲试,反是冯跋不敢轻举妄动,约束手下。
冯跋另一边的大汉道:“本人就是‘右手剑’苏运。”
寇仲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江湖人相见时什么“久仰”一类的废话后,回应孟得功刚才的话道:“我所依的江湖规矩就是你敬小弟一尺,小弟敬你老哥一丈,明白吗?诸位大哥要对付的是来劫镖的人,而非小弟,倘若我们一旦动手,任何一方若有死伤均非好事,对吧?”
冯跋面色阴晴不定,显是犹豫难决。
敌人处处透出莫测高深的味道,令他难知其深浅,且来人又精于江湖门道,辞锋占尽上风。
就在此僵持不下之际,一老一少两人从舱口步出。
老的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神态随和自若,既下畏缩,也不盛气凌人,白然而然透出一股大商家的身份,中等身材,头发稀疏,他开口便打圆场的道:“老夫刚和管兄谈过,他两位表侄亦非外人,二当家可否给老夫点面子,破例让两位小哥儿中途加入?”
年青的一位颇有公子哥儿的味这,年纪和寇仲相若,只比寇仲矮少许,也是身材高大,衣音讲究,作文士打扮,额角宽广,目光锐利,长得一表人材。接著道:“这位傅兄一面正气,二当家请……”
冯跋愀然不悦的打断他道:“既然存义公和日升行都认为没有问题,我冯跋还有甚么话好说,若将来真从他两人身上出漏子,我大道社绝不负责。”
言罢领著手下拂袖入舱。
寇仲这才晓得两人分别代表存义公和日升行两大商号,此时更肯定存义公没有和大道社暗中勾结,连忙向两人道谢。
管平出来介绍寇仲与两人认识,老的是日升行大老板的亲弟罗意,年青的是存义公老板的长子欧良材。
客气话说过后,寇仲同房在徐子陵旁倒头大睡,不管天塌下来的好好休息回气。
只有在梦乡里,他们才能暂别这充满伤心事和烦恼的人间世。
大尚未亮,货船起锱开航。
睡得天昏地暗的寇仲和徐子陵同时醒来,另一床的管平仍是鼾声如雷,熟睡如死。
寇仲爬起来坐在床沿,反手拍拍徐子陵道:“轻松的就你做,粗活则由我干,你这兄弟对我真好。”
徐子陵坐到他旁,呆望窗外永济渠西岸的雪景,沉声道:“咋晚我梦见娘。”
寇仲冲口问道:“娘好吗?”
徐子陵摇头道:“我不晓得,她在前面走著,我追在她身后唤她,她没理睬我,亦没有回头。”
寇仲道:“她或者在怪我们没亲手杀宇文化及!唉!就算事情重新发生一遍,我们仍只是那个选择。真奇怪。我对宇文化及似再没有仇恨,事实上他和你我并没有分别,同样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亦像我们般有时会做些蠢事。”
徐子陵苦笑道:“蠢事?究竟现在我做的是蠢事,还是少帅爷做的是蠢事?”
寇仲叹道:“仍是那一句,轻松的你去做,粗活全是我的。你说谁蠢一点?但现在若我说放弃事天下,你大概会劝我三思吧?”
徐子陵哂道:“说得可怜兮兮的,不过假若异日我和你并肩与突厥入侵的大军决战,会是很痛快的一件事。突厥的魔爪巳伸进中原来,其他外族亦虎视眺眺,否则我们娘的师傅就不会到中原来找宁道奇,真令人头痛。由于娘的关系,我们除避开他外,尚有甚么办法?”
寇仲痛苦的道:“最怕是避无可避,所以最佳的方法,就是自强不息,就像天之行道,不断迈进。天啊!有甚么方法可令我们在短时间内功力突飞猛进,进步至连宁道奇、况玉妍、石之轩都不怕?”
徐子陵苦笑道:“我想到时,会第一个通知你。”
寇仲摇头道:“这办法只有不怕干粗活的人才想得到。”
徐子陵皱眉道:“说来听听。”
寇仲双目明亮起来,压低声音这:“当然是老跋的武道修行,又或你陵少的以战养战。还记得那高开这的手下张金树说得突厥人的马战多么厉害吗?耳闻不如日见,横竖你陵少要到塞外去,我就送君一程,顺道去跟颉利学点东西。”
徐子陵默然片晌,颓然道:“在昨夜的梦境中,我回到扬州我们废园里的破屋,贞嫂竟在那里为我们收拾打扫,还骂我们的屋内乱七八糟。出门后就见到娘在路上踽踽走著。唉!你明白吗?我现在对甚么事都心灰意冷提不起兴趣。”
寇仲苦笑道:“好吧!那就到乐寿后我们分手吧!唉!怎会变成这样的。”
仰身躺回床上,以充满苦涩味道的话气轻轻道:“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有点恨你。”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不是恨我,而是迫我,不过武道修行和以战养战是两回事,前者是苦修,后者则是应敌的手段。所以跋锋寒才要离开我们,只影形单的进行孤独的旅程,一个人去应付所有艰难的事,一个人去思索和内省所遇的事。我们的以战善战还不够多吗?现在该是修行的时候哩!”
寇仲骇然半起来,道:“照你这么说,我岂非没法修行,在眼前的情况下,我是没可能独自一个人的。”
管平仍在大扯鼻鼾,为他们的低声私语提供最佳的掩护。
徐子陵探手搭著他的宽肩,摇头道:“孤独是一种心境,我们一天不分开,一天不能成为像宁道奇般那种独当一面的高手,以你仲少的资质才智,该明白我的意思。”
寇仲颓然道:“好吧!但你要流浪多久,才肯回来探我或为我收尸呢?”
徐子陵失笑道:“不要说得那么可怜兮兮。我实在不晓得甚么时候回来?或者有一天,我忽然心中一动,便会回来。”
寇仲百般感触的苦笑道:“我两兄弟自懂事以来一直拍挡秤不离铊的闯荡,忽然就要分手,怎不教人惆怅不舍。”
徐子陵不悦道:“你怎能以‘忽然’来形容这件事,我们不是约好取得宝藏后,你去打你的天下,我则去过我梦想中的生活吗?”
寇仲尽最后的努力道:“可是如今形势有变,李世民随时坍台,突厥则入侵在即,你陵少好该因应形势作出改变,先陪小弟看清楚情况,始决定去留。”
徐子陵苦笑道:“好家伙,白己言而无信,还说得振振有辞。”
寇仲叹道:“我这叫不屈不挠,绝处求生,坦白说,纵使以前我被迫答应放你走,总觉得那只是空口白话的说说而已,而不会真的发生。到现在分开一事迫在眉睫,当然又是另一回事。”
稍顿后道:“送你一程亦遭拒绝,还算甚么兄弟?”
徐子陵苦笑道:“你等若有家室的人,整棚的人在彭梁待你回去,你更应作好准备,未来的一年将决定你少帅军的存亡,你怎能置家室于不顾?”
寇仲听了竟露出兴奋神色,欣然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准备工夫自有虚行之,宣永等给小弟办妥,李世民要收拾宋金刚至少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我现在完全自由自在,适宜到外地旅行。”
徐子陵尚未有机会回应,船速陡增。
两人你眼望我眼,均晓得发生不寻常的事情。
第三十七卷 第十二章 奸人之计
三艘轻型风帆从后追来,速度远胜大道社的两艘吃水较深的货船,双方距离不住收窄。
寇仲和徐子陵钻出船舱,来意不善的风帆迫至五十丈内,每船载有七、八名武装大汉,人数远比不上大道杜两船合起来的百多名人数,不过只要看对方来势汹汹、有恃无恐,便知来人不把大道社放在眼内。
冯跋在孟得功、苏运等十多人簇拥下,立在船尾,神色凝重的紧盯著不断接近的风帆。其他人均手执弓箭兵器,分布船上各处,进入随时开战的状态,严阵以侍。
晨光照耀下的永济渠,一时杀气腾腾,形势紧张得像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把守舱门的两名大道社镖师因见识过寇仲的手段,不敢拦阻两人,却把其他商号的人劝阻留在舱内。
寇仲和徐子陵来到冯跋等人身后,冯跋扬声喝过去道:“来者可是黄河帮的朋友,小弟大道社冯跋,敝杜大当家的其朋一向和贵帮副帮主‘生诸葛’吴三思吴先生有交情,有甚么事,贵帮只要一句话,冯某自会登门请罪。”
寇仲和徐子陵当然听过黄河帮的威名,乃黄河水域最大的帮会,名列天下八帮十会的第一帮,声势尤在海沙帮、巨鲲帮和大江会之上。
他两人虽不祀这类帮会放在心上,亦知事情大不简单。
要知这种大帮大会,绝不会干拦途截劫的盗贼勾当,且最注重江湖上的人脉关系,一切依足江湖规矩,只有如此才能吃得开和财源滚进。
来船同时减速,保持在三丈许的距离,此时可清楚看到双方的容貌表敌船中间的风帆一名二十七八岁许的壮汉排众而出,卓立船头,抱拳道:“原来今趟镖货是由二当家亲自押运,那就更好说话。本人‘红樱枪’奚介,乃敝帮主‘大鹏’陶光祖座下左锋将,今次要来烦扰二当家,是情非得已,请二当家见谅。”
冯跋听得眉头大皱,讶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何况我们一向和贵帮有交情,有甚么事,奚兄请直言无碍。”
直到此刻,寇仲和徐子陵仍抱著看热闹的轻松心情,心忖必要时才出手,保证可杀得黄河帮的人夹著尾巴走。
长相粗豪的奚介叫一声“好”后,道:“此事实难一言尽述,二当家若真当我们是朋友,就请把敝帮死敌美艳夫人的手下段褚交山来,兄弟掉头就走。”
冯跋下意识地回头,瞥了寇仲和徐子陵各一眼,才向奚介道:“我们船上并没有姓段名褚的人,不知他长得是何模样。”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晓得冯跋怀疑他们其中之一是段褚。不过美艳夫人的名字还是首次听到,充满香艳诱人的味儿,不禁大感兴趣。
奚介道:“我们也是只闻其名而未见过其人,消息来自敝帮一个可绝对信任的线眼,肯定此人会混进贵杜的镖队内,阴谋不轨,如能把此人拔掉。对贵杜实有利无害。”
冯跋哈哈笑道:“谁是美艳夫人的手下我不晓得,但疑人却有两个,奚兄可否移驾到船上来分辨。拦住他们!”
后一句却是向众手下说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暗叫不好时,早给团团围著,他们本可不顾而去,甚至带走管平,但蔚盛长一举开罪两大帮社,后果却是严重至极点,船上托连的五百疋绸缎是另一个头痛的问题。
冯跋更可肆无忌惮地进行他的“奸谋”。
最大问题是两人确心中有鬼,冒充管平的远房表侄,一旦对质下必然无所遁形。这可不是以武力能解决的事。
风声响起,奚介由五名手下陪伴,跃登货船,来到冯跋身旁。
假公济私的冯跋戟指而人暴喝道:“就是这两个自称傅雄傅杰来历不明的人,硬要在中途加入,嫌疑最大。”
奚介双目精光门闪,用神打量两人。
寇仲迎上他的眼神苦笑道:“奚老儿找的那个段褚是甚么年纪,假若误把冯京作马凉,只会白便宜奚老哥的仇家。”
奚介冷笑道:“休要卖口乖,我黄河帮一向恩怨分明,绝不会错怪好人。”转向冯跋道:“他们既是来历不明,二当家怎会容他们在船上。”
冯跋道:“他们是这趟镖队其中一个客人临时招搅口来的,还说是甚么远房亲戚。哼!我才不信。”
奚介皱眉道:“可否把贵客请出来说话。”
冯跋点头答应,自有手下应命入舱找管平。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一时想不到甚么应付办法。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最坏的情况就是动武,这只会令误会加深,害惨管平,尽量后的努力友善的道:“奚兄究竟何时得到消息,晓得镖团有奚兄的仇家混进来,因为我们是昨晚才登船的,此事二当家和船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作证。”
奚介冷然道:“不怕告诉你,我们收到的消息乃我帮一位兄弟临死前说的,只有一句话,就是段褚混在大道杜这个镖团内。”
寇仲愕然道:“谁人下毒手害死奚兄的帮中兄弟?是在甚么地方发生的呢?”
奚介声色俱厉的喝道:“不要和我称兄这弟,任你们舌灿莲花,今天亦休想善罢。”
此时脸色青白的管平给押送到船山来,颤声道:“发生甚么事?”
寇仲忙提醒他道:“表叔莫要慌张,只要把我们的关系照实……”
冯跋厉喝打断道:“住口!”
奚介双目凶芒剧盛,瞪著管平道:“本人黄河帮奚介,管先生若有一字谎言,我奚介绝不会放过你。现在你从实招来,这两个人究竟是否你的亲戚?”
管平吓得差点软倒地上,结结巴巴的这:“大爷饶命,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瞠目结舌,他们一心一意来助管平,而管平竟在这关键时刻把他们出卖。而他表现出来的窝囊相,亦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与早前认识的管下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似的,心中暗叫不妥。
冯跋大为得意,脸含冷笑。
奚介双日更明亮了,叱道:“甚么不知道,给我说清楚些。”
管平颤声道:“我是在城外碰上他们的,他们说要赚些盘川,唉!我见他们好眉好貌,又身强力壮,似乎会两下子,于是……”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甚么?”
管平躲到奚介身后,大嚷道:“你两人骗得我好苦,想累死我这正经的生意人吗?”
“铿锵”之声不绝加缕,包括奚介和冯跋在内,人人掣出兵器。
奚介一摆红樱枪,大喝道:“你们还有甚么话好说。”
寇仲反而平静下来,摇头苦笑道:“还有某么话好说的。请了!后会有期。”
就在众人一拥而上之际,两人拔身冲天直上,不理他们叱喝震天,凌空换气,往西岸投去。
两人颓然在远离永济渠的一座雪林内坐下,四目交投,同时捧腹大笑。
笑得呛出泪水。
寇仲喘著气道:“枉我们一向自负聪明才智,竟给个骗棍累得我们鸡毛鸭血,差些儿永不超生。”
徐子陵挨后靠著结霜的松树树身,叹道:“好家伙,说得七情上面,感动了我们这两个傻子来给他背黑锅。他娘的,我敢说甚么大道社要杀人吞货,是由他生编白造出来的。除非大道社打算以后退出江湖,否则那会蠢得自己去打烂自己的饭钵,镖行讲的就是信用,为何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