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4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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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往后掠,消没在内堂大门外。
寇仲颓然向徐子陵怪道:“你为何不帮手说话?”
徐子陵苦笑道:“我可以说甚么呢?”
寇仲以苦笑日报。
宇文化及的声音响起道:“两位眷念与贞贞的旧情谊,我宇文化及非常感激。”
寇仲听他语气异乎寻常,一震转身,讶道:“你晓得我们和贞嫂的交往吗?”
宇文化及紧拥着贞嫂,神色平静答道:“我知道贞贞所有的事,怎会不晓得你们和贞贞的关系。本人有个最后的心愿,希望你们能看在贞贞份上,成全我们,让我和贞贞能共埋于一穴。”
三人同时大吃一惊,知道不妙,往两人扑去。
宇文化及往后坐入椅内,双手仍紧抱贞嫂,鲜血同时由眼耳口鼻流出,竟是自碎经脉而亡。
密集的足音在堂外响起。
寇仲和徐子陵更骇然发觉贞嫂早毒发身亡,登时手足冰冷,脑袋内顿感一片空白,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眼前的惨事是如此残酷而不能改移!
侯希白探手搂上两人肩头,凄然道:“这或者是把他们此生不渝的爱情延续下去的唯一方法。”
贞嫂的面容仍是那么平静详和,似在诉说死亡对她是最好的归宿。
刘黑闼雄壮的声音在大门响起道:“恭喜两位老弟得报大仇。”
寇仲和徐子陵四目相投,想哭却哭不出来,心中对宇文化及再无丝毫恨意,无论是爱是恨,一切都该在此时此地结束。
寇仲和徐子陵驾着载上宇文化及和贞嫂棺木的密封马车,从东门出城,刘黑闼亲自护送一程。
许城换上大夏的旗帜,城外旷野军营广布,灯火处处,阵容鼎盛,充盈着战胜者的气氛。
此时离宇文化及和贞嫂自尽只有个把时辰,天尚未亮,雪雨仍是漫无休止的从黑压压的夜空洒下,两人的感觉仍是麻木空白。
由于宇文化及乃弑杀炀帝杨广元凶,虽然身死,他的首级依然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若非提出要求保他全尸秘密安葬的是寇仲和徐子陵,刘黑闼怎肯答应。所以宇文化及因贞嫂的关系,死后总算有点运道。
刘黑闼此时驰至两人之旁,道:“我就在这里待两位老弟回来喝解秽酒如何?”
两人答应一声,迳自驾着灵车,往前方被白雪覆盖的山野驰去。
寇仲别头瞥负责操缰的徐子陵一眼,见他直勾勾的呆看前方被雨雪模糊了的原野,叹道:“命运实在难以测度,谁猜得到贞嫂竟成为我们大仇家的爱妃,弄至今天这田地。”
徐子陵朝他望来,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沉声道:“贞嫂是早萌死志,就在她转身拥抱宇文化及时,把暗藏的毒丸服下,可当时只有宇文化及晓得。唉!瞧着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怀里.究竟是甚么滋味?”
寇仲心如刀割,说不出话来。
蹄声响起,从后追上。
寇仲回头看去,竟是刚才宣称有事,未能随行的侯希白。
侯希白策骑来到马车旁,欣然道:“成哩!”
两人脑袋的灵活度大减,捉摸不到他的意思,寇仲愕然道:“成甚么东西?”
侯希白道:“我终完成那幅帛画,带来作他两人陪葬之物。”
寇仲马鞭扬起,轻轻打在马屁股上,拉曳灵车的四匹健马立即加速,朝白雪茫茫的天地深处驰去。
许城南门大道旁一间空置多时的酒肆内,刘黑闼、侯希白、寇仲和徐子陵围桌进酒。
太阳刚没在西山下,安葬宇文化及和贞嫂的丧事,用尽他们一个白天的时间。
酒过三巡,刘黑闼低声向寇仲和徐子陵两人道:“入土为安,谁也难免一死,只看谁先走一步?假若死后有另一个世界,异日我们不是也可以在那里聚首吗?到时或会发觉生前所有恩恩怨怨,只是一大箩的笑话。”
侯希白“飕”的一声张开美人扇,已画有、尚秀芳、傅君嫱的一面向着三人,另一手击台赞道:“最后那两句说得真好!可见刘帅不但是个胸怀广阔豁达的人,更是视死如归的好汉。”
寇仲瞥侯希白的摺扇一眼,捧头道:“这三个女人任何一个都可令我患上头痛症,三个聚在一起更他老爷子的不得了。”
刘黑阖和侯希白正努力开解他们,忽然发觉寇仲如此“正常”。似是毫无悲戚之情,为之脸脸相觑。
徐子陵淡然自若的举杯道:“我们确中了毒,幸好有解药在此,就让我们四兄弟多服一剂解药。”
众人轰然欢呼中,把四杯解秽酒喝个一滴不尽。
刘黑闼竖起拇指赞这:“好!不愧我的好兄弟,提得起,放得下。那我们不如闲话少说,直入正题如何?”
寇仲一拍额头道:“幸好你提醒我,我差点忘掉自己是王世充的特使,奉他的臭命来巴结刘大哥你的老板。”
刘黑闼哑然失笑道:“哈!老板,不过窦爷会欢喜这个称谓,因为是由名震天下的寇少帅奉赠的。”
一把豪雄沉厚的声音在街上传进来道:“黑闼说得一点没错,只要是少帅奉赠之物,我窦建德无不欣然领受。”
四人慌忙起立迎近。
窦建德昂然而入,一行人风尘仆仆,显是长途跋涉的赶来。随从依他吩咐守在铺外,窦建德跨过门槛,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寇仲身上,长笑道:“见面胜似闻名,寇兄弟果是人中之龙,幸会幸会。”
寇仲连忙谦让。
刘黑闼引见过徐子陵和侯希白后,五人杯来杯往的喝掉半坛酒,窦建德微笑道:“唐军知我们攻占许城,开始从魏县撤军,我们应否乘势追击呢?”
寇仲心中一震,唐军撤走,魏地将尽入窦建德手上,令他声势更盛,且与唐军再无缓冲之地,大战一触即发。
刘黑闼沉吟道:“李神通还不放在黑阖眼内,李世绩却是当代名将,只看他在李密入关投降,仍能力抗王世充,便知是个人材。他今趟闻风而退,固是慑于我军威势,亦不无诱敌之意。愚见以为目下当务之急,是先巩固战果,向旧魏子民宣扬我军仁爱之风,待万众归心,我们才挥兵西进,铲除李世绩的瓦岗首部。”
侯希白不由听得打从心内赞赏。
窦建德道:“现在宋金刚先后攻克晋州、龙门两大重镇,李元吉、裴寂弃并州败逃,太原告急,若我们不趁此机会击溃李世绩的山东军,待李世民稳住太原,我们将坐失良机,少帅以为如何?”
寇仲正喝酒喝得昏天昏地,酒入愁肠,满怀感触,只是不表现出来。闻言勉强打起精神,讶道:“李元吉竟这么快败阵,是否李世民在拖他的后腿?”
窦建德手摸酒盂,定神瞧着寇仲道:“有裴寂做监军,李世民焉敢作怪。”
裴寂是李渊关系最深的亲信大臣,李渊特别派他随军。正是要作李世民和李元吉间缓冲的人。
寇仲朝徐子陵瞧去,见他心不在焉的默然听着,晓得贞嫂的自尽,对他造成永不磨灭的打击,强压下心中的伤痛,道:“在李世民击败宋金刚前,窦公你必须击溃李世绩的山东军,否则李世民乘势玫打洛阳,李世绩可轻易把窦公隔断在大河之北,眼巴己的瞧着李世民鲸吞洛阳。”
宝建德望进杯内的酒去,露出深思的神色,教人对他生出莫测高深的感觉。
侯希白微笑道:“听少帅的口气,宋金刚是必败无疑。”
寇仲想岔开徐子陵的注意,把话题向他抛过去道:“陵少有甚么意见?”
徐子陵苦笑道:“各位请不要见怪,我并没有留神你们的对话,寇仲这一招摆明是耍我。”
刘黑闼心中暗叹,他当然明白徐子陵是个怎样的人,打圆场的把话题向他重复一次。
窦建德饶有兴趣的道:“这确是个有趣的讨论。”
徐子陵佩服的道:“我同意寇仲的看法,宋金刚和李世民均为精通兵法的战争高手,两人本是不相上下,分别在宋金刚只是一头视突厥为主人的狗,不得人心,而李世民必能洞悉和利用他这弱点,令他全军覆没。”
“砰!”
窦建德击桌赞道:“好一句不得人心!现在连我也深信不疑宋金刚绝非李世民的对手。既是如此,我们要作好西攻唐军的准备,立即挥军迫李世绩决战。”
刘黑闼双目异光暴盛,举杯道:“黑闼敬窦爷一杯,祝我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两人轰然痛饮。
徐于陵却是心中暗叹,窦建德的一句话,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甚至陈尸道旁。
困贞嫂的死亡,寇仲的雄心壮志一时大打折扣,尚未回复过来,呆看意气昂扬的窦建德和刘黑闼,欲语无言。
窦建德又轮流与寇仲等对饮,道:“三位行止如何?”
寇仲晓得这名震一方的霸主是要看自己有否跟从他的意思,答道:“我和小陵想去探望翟大小姐。希白要到那里去?”
侯希白道:“我去找雷老哥,看他康复的情况。”
刘黑闼道:“想不到我们兄弟匆匆一聚,又要分开,不过已是痛快至极,我敬三位一盂,祝你们一路平安,很快大家又会碰头饮酒。”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感激,晓得刘黑闼暗示他们须立即离开,连忙举杯回应。
雪粉又从夜空往大地洒下来。
第三十七卷 第十章 客串保镖
夜色苍茫下,两人远离许城达百里之遥,雨雪仍下个不休,他们抵达一座小山之顶,山野河流在下方延展至无限的远处。
寇仲酒意上涌,叹道:“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是否真如刘大哥所言,只是一大箩的笑话?”
徐子陵苦笑道:“假如你真可把香玉山或魔门诸邪当作朋友或笑话,你不但不用再去争天下,更可出家做和尚。不过照我看就算空门中人,仍未能对人世漠不关心,否则师妃暄就不用和我们反目。”
寇仲颓然坐下,点头道:“还是你清醒点,只要想起香玉山,我心中立生杀机。即使人生只是一场春梦,但这梦境太真实啦!一天未破醒,我们仍要身不由己的被支配。”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喟然道:“我们是因眼看著贞嫂自尽的刺激,才会生出对生命的内省,试想想在当时仇恨高烧下,我们一心一意就是要杀死宇文化及,那会想到其他。由此可以推想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会回复正常,再无暇去想生命是否只是一埸春梦。”
寇仲叹道:“可是我现在确有万念俱灰的感觉,对甚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想去看看大小姐和小陵仲,更不愿于此与你分道扬镖,各自上路。”
徐子陵道:“问题是你老哥背上肩负无数的责任和别人的期待,你不但是宋缺的钦选女婿,更是他的功业继承人。寇少帅又是少帅军的领袖,彭梁的军民都等著你回去领导和保护他们。”
寇仲一呆道:“你好像是首次鼓励我去争天下。”
徐子陵道:“可以这么说。一旦李世民出漏子,又或李建成得势,突厥的大军便会南下,那时就要靠你少帅军力挽狂澜。这是宁道奇放你一马的真正原因。”
寇仲沉吟道:“如果大获全胜的是李世民,窦建德、王世充全被击跨,你对我会有甚么忠告?”
徐子陵目注地平尽处的茫茫向雪,轻轻道:“那时我将难以知道。”
寇仲剧震道:“你想到那里去?”
徐了陵双目射出斩之不断的伤感神色,摇头苦笑道:“我的好兄弟要去争天下,中原还有甚么值得小弟留恋之处?”
寇仲愕然道:“我以为你要到塞外去只是随便说说,雷老哥不是要靠你去对付香家吗?唉!至少你该到巴蜀见见石青璇,这么形单只影的到寒外流浪,实教兄弟心伤。”
徐子陵洒然笑道:“事实上我非常享受孤单的感觉,只有远离人世,我才可以更接近大自然,感受生命的存在和意义,香玉山现在已找到最强横的靠山,将来假若李世民坍台,我必回到你身边,与你并肩作战,把突厥赶回老家,这是承诺。”
寇仲双目闪亮起来,哈大笑道:“我听到啦,这是对我最大的鼓励。我绝不会让李小子攻陷洛阳,照你看窦建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摇头道:“我不清楚。他的行事总透著点莫测高深的味道,若没有李世民,唐军绝非他的对手。”
寇仲忽然叫这:“糟哩!”
徐子陵摸不著头脑的道:“糟甚么?”
寇仲苦笑道:“刚才竟忘记向刘老哥或小白借几两银子,现在我们两兄弟身无分文,如何捱到乐寿找大小姐?”
徐子陵笑道:“把你的井中月变卖不就成?只要有赌本,我可多变几两银出来给你花用。”
寇仲长身而起,下意识地拂扫身上的雪渍,哑然失笑道:“若要变卖,我们尚各有一颗夜明珠,你舍得吗?那可是无可替代的纪念品,每趟拿在手上把玩,就像重历长安城内装神扮鬼那段难忘的日子。”
徐子陵耸肩道:“那就边行边想办法吧!我们年轻力壮,做苦工大概可赚几个子儿。”
寇仲豪情奋起,道:“从无到有,从有到无,自离开扬州后,我们是首次被打回原形,重新做穷鬼。就让我们这对穷鬼兄弟,再闯江湖,以天为被,以地为卧席。哈!有了!我们为何想不到去猎两头猝鹿来换赌本?”
徐子陵悲伤稍减,叫声“好主意”,往山下掠去。
寇仲连忙跟随其后,两人迅速去远。
历亭在永济渠南岸,是窦建德的属土,为水陆交汇的大城镇,由此往乐寿,可坐船沿永济渠北上,到另一城镇东光登岸,往西两天快马,可抵目的地。另一个方法是渡过永济渠,西行至漳水,乘船亦是两天可抵乐寿。
不过无论选择那个方法,在实行上都有困难,皆因两人身无分文,在这纷乱的时代,少个子儿也寸步难行。
他们昼夜不停的急赶三天路,仍没有半粒米饭下过肚,若非他们功力深厚,早冻僵途上,午后时份来到城门外,见到设于城外的几个食档茶寮挤满商旅途人,更感饥肠辘辘,份外难捱。
徐子陵一把扯著寇仲,道:“除非你想打进城去,否则我们就于此止步。”
寇仲这才记起入城必须缴税,笑道:“我们既是他们老闯的小兄弟,寇仲和徐子陵两个朵儿又那么响,索性就向城门的兵大哥要求见驻守这里的文官武将,同他们亮出朵儿,借点盘川,医饱肚子,不是甚么都迎刃而解吗?”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你即不跟随窦建德打天下,却要受他的恩惠,这算甚么英雄好汉?”
寇仲拍额道:“我是饿得糊涂,受过他的恩,将来怎好意思和他争大下,唉!那些馒头真香。”
徐子陵别头一看,最接近他们的食档正在蒸包子,热气腾升,香气四溢,不由想起当年贞嫂常义赠菜肉包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蓄意压下去的伤情,涌上心头。
档主见两人目不转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