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贫贵女-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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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戚夙容拒绝道,“就算让我在牢里蹲守五年,我也不能认罪。”
“不要固执。”
“并非固执。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少受点皮肉之苦。”戚夙容笑道,“但是锦云,今日我若是认罪,他日即便平反,亦会留下一个污点。戚家人可以受苦受累,却不能没有气节。”
这是得到其他世家支持的一个重要凭依。她若因为受不了苦而招认了,不仅失了戚家的颜面,也会失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虽然她如今的声誉已经受损,但这只是一时的,只要她坚持下去,待到平反那日,便是她重获新生之时。一个宁死不屈的名头,就足以让戚家人得到各大世家的尊重。
上一世,她不仅骄傲自大,而且固步自封,将苦难当作一种侮辱,不敢丢去光鲜的外壳,坦然地面对,却不知苦难其实是尊严的磨刀石,只会越磨越利。
*的痛苦,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熬。心境上的颓败,才是悲剧的根源。所以这一世,她不怕受苦受难,因为她的心,是明亮而坦然的。
顾锦云望着她那双澄净的眸子,不再言语,默默地喂她喝完手上的汤。他的夙容,看似娇弱,却总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并非来自家世那种养尊处优的高贵,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真正的高贵。
顾锦云亲亲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目光柔和道:“等我,我也会等你。”
戚夙容笑着点点头。
旁边的平儿见他们如此亲密,忍不住红了红脸。
顾锦云离开监牢后,立刻着手对付曹祥的事宜,首先,他必须将此人引出来,再设计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的失明是假装的,只要戳破这一点,夙容就可以脱罪。当日在朝堂上,周笃、大夫,还有其他证人都被收买,他若公然质疑,恐怕会适得其反。周笃在百姓口中的官声一向不错,没有证据之前,断然不可轻率行动。
然而,顾锦云并不知道,就在他探监后的第二日,戚夙容便被人带到刑房,逼她认罪画押。
“戚夙容,你最好赶紧认罪,否则就变怪我不客气。”狱卒甩着手上的鞭子冷笑道。
戚夙容被绑在邢架上,怒目道:“你莫非想屈打成招?”
“你放心,即使你不招也无所谓,我只负责打。”狱卒猛地在她腿上甩了一鞭。
“啊!”戚夙容痛呼出声,斜着眼紧紧地盯着他,冷声道,“你收了别人多少好处?”
狱卒一顿,啐道:“什么好处?老子听不懂。”
“呵呵,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做任何事,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戚夙容淡淡道,“某些人想让我多受点苦,你收钱办事,理所当然。不过下手也不要太狠,若是你既能给出钱的人一个交代,又不必太过得罪戚家,两边都照顾到,岂不是更好?”
“什么意思?”狱卒愣愣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时不时地给我用一下刑,但下手尽量轻点,只要让别人知道我在牢里过得很凄惨就行了,我也会配合。”戚夙容解释道,“戚家虽然已大不如前,但对付一个小小狱卒还是轻而易举的。我想你也不愿意被人当刀子使吧?为了那点钱,值得把命赔进去吗?”
狱卒犹疑不定,已然动摇。
戚夙容又道:“你放心,只要你别做得太过火,我不但不会怪你,而且日后还有重谢。”
狱卒咬了咬牙:“好,老子就信你一回,反正来日方长,你戚家要是真有本事,估计很快便能将你救出去。若是毫无办法,我再折腾你不迟。”
“狱卒大哥果然精明。”戚夙容夸道。
“哈哈,那是自然。”狱卒大笑几声,随即又盯着她道,“不过今日既然将你提出来了,也不能白白放你回去。”
说着,他拿出两根铁针,对着她的小腿狠狠扎去。
戚夙容咬住嘴唇,疼得冷汗直冒。
狱卒之所以专门招呼她的腿,就因为她的腿本来就有伤,延缓腿伤的愈合,让她连路都走不了,看起来才显得可怜。
戚夙容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未多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戚夙容时常被带到刑房,要么受几鞭子,要么被扎几下。好在那名狱卒下手很有分寸,外伤看着严重,其实都没有伤到筋骨。
平儿每次来给戚夙容换药,都会发现她身上的伤又多了几道,腿伤也总是好不利索,难受得不能自已。
戚夙容安慰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爹和顾公子他们不正在想办法吗?我一定很快就能出去的。”
“唔。”平儿哭着点头。
事实上,不止戚父和顾锦云在想办法,还有四门博士章之淮(张小姐之夫)、中丞宋博易(庄俏娥之夫)、太尉之子柳慕涵、朝议郎封湛以及许琛等人都在暗中帮忙。
戚夙容昔日结交的贵女,有几人也在关注此事,她们虽不会主动出面,但在适当之时定会行个方便。
半个月后,顾锦云终于准备开始行动,因为曹家已经决定三天后将曹祥送出京城,他们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就在他们行动前,戚夙容却在牢中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第五十一章 囚牢中(二)
戚夙容打量眼前这名男子,年约四十上下,虽是一身差役的打扮,但目光精锐,气势不俗。他双手叠于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戚夙容打量此人时,对方也在打量她。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娇女,如今身着囚服,不施粉黛,长发随意束起,身子纤细得如柳絮一般,身上带着斑斑血迹,牢房中弥漫着一股异味。别说如她这般的千金小姐,便是普通女子,怕也受不了这污糟的环境。然她却不惊不惧,苍白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分宁静。
“你便是戚朔的女儿戚夙容?”男子开口问道。
“正是。”此人一出口,戚夙容便肯定他并非真的差役,敬天府上下,没有人不知她的身份,断不会再问这个问题。
“不知这位差大哥找小女子有何贵干?”戚夙容坐在草席上并未起身。
“我今日奉皇命而来,要问你几个问题。”
戚夙容目光微闪,手指忍不住捏了捏衣袖:“皇命?小女子只是一介平民,不知皇上有何问题想问罪女?”
“你不必装傻。”男子哼笑道,“那件东西从你手上得来,你早该料到会有怎样的后果。”
“大人何处此言?请恕罪女驽钝,不解其意。”
男子笑了笑,问道:“听说你是因为毒害曹家公子才被判入狱的?”
“是的,但罪女是冤枉的。”
“是吗?若曹祥的眼睛真的瞎了,你的罪名怕是永远也洗不掉了吧?”
戚夙容猛地抬头看向他。
男子环视一周,又道:“周笃判了你五年,但你可知坐牢究竟是何滋味?以为只是像现在这般,受点皮肉之苦?”
戚夙容沉默不语。
“平常劳役倒不算什么,但狱卒私底下的龌龊事,怕是你想象不到的。”男子淡淡道,“特别是像你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别说五年,便是五天,亦能让你生不如死。”
戚夙容咬了咬唇,脸色苍白道:“大人有问题尽管问,罪女定知无不言。”
男子见她害怕,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说道:“我乃皇上的亲卫,你藏的那件东西已经落在皇上手上,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
戚夙容面露慌色,伏身道:“戚家已然败落,再无依仗,如今只求偏安一隅,远离朝政。还望大人能回禀皇上,请皇上饶恕戚家,一切罪责由罪女一人背负即可。”
“由你一人背负?”男子嘲弄道,“你背得起吗?戚朔私藏如此重要的密函,皇上就算判他一个逆反之罪亦不为过。”
“大人,此事家父并不知晓。”戚夙容保持伏身的姿势,回道,“信函一直由罪女保管。”
“什么?”男子用锐利的目光直视她,“如此重要的事情他怎会不知?你立刻给我如实道来。”
“是。”戚夙容缓缓道,“不知大人可记得先皇在世时,罪女曾在御前为先皇弹过一次琴,有幸得先皇赞誉,赠与一对如意珠,那封信函便藏于盛放如意珠的锦盒中。”
“此言当真?”
“不敢欺瞒。”
“你当时不过八、九岁,先皇为何会将信函交给你?你发现信函后又为何不交给你的父亲?”
“大人,先皇御赐之物,一向由家父保管,罪女很少接触。”戚夙容稳了稳心神,继续编慌,“家父若是细心之人,必然很快便能发现信函的存在,但他素来对宝物不上心,只会按照规矩将宝物妥善收藏。直到两年多前,罪女在练琴时偶然想起此事,才从家父那里求来那对宝珠,从而发现了那封信函。”
“两年前?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你的父亲?”
戚夙容叹道:“大人,家父的脾性,你应该有所耳闻,他或有杀敌之勇,却不懂为官之道,这些年,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戚家如今只是被抄没了家财,若参合权力之争,怕是会招来杀生之祸。故而罪女自作主张,将信函之事隐瞒下来,只求家人平安一生。”
“哦?”男子不置可否地看向她,“那你为何不直接将信函烧毁?”
“罪女亦想过将其烧毁。”戚夙容语气平定道,“但,此物毕竟是先皇所赐,若日后被有心人当作攻讦的把柄,戚家怕是难逃罪责,故罪女才会大胆将它留下,不想仍是粗心大意,被皇上所得。罪女只求皇上宽恕,莫要降罪于我的家人。”
“哼,无知妇孺,亦想欺瞒皇上?”男子冷冷地盯视着她。
“大人说得是,罪女确实无知。”戚夙容低头垂泪,一脸颓丧。
“好了,皇上既然派我前来,亦存有让你将功赎罪之意,毕竟那封信事关重大,皇上一直在寻找,却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了契机。”男子说道,“我再问你,你可知道还有哪些人持有信函?”
戚夙容摇头:“罪女不知。”
“真是没用!”男子低斥一声,“今日之言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后果自负。至于你所说的话,我自会去查证。”
“大人,能否帮罪女向皇上求个情,请皇上宽恕罪女一家?罪女保证,戚家人日后只会做普通的平民百姓,绝不参与任何朝政。”
“姑且看看。”男子一甩袖,大步走出牢房。
戚夙容的视线落在他的鞋子上,那是一双黑底金丝绣面的长靴,这种绣靴,只有皇室成员才配穿,此人的身份已昭然若揭。
只是她没料到皇帝竟然会亲自前来,想必那封密旨确实对他影响颇大。他怀疑所有兄弟,唯独对自己一母所处的弟弟很是信任。即便他怀疑密旨的真实性,也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信任他。一旦信任出现裂痕,便只会越来越疑心。
几位王爷中,只有八王爷的权利最大,根基最深,也最难对付。不过这些皆与戚家无关,她之所以冒险篡改密旨,一方面是为了给未来君王立一功,也是为了将戚家从不久之后的权利斗争中摘出来。
但皇上刚才所言,也提醒了她。五年监禁并非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她不怕皮肉之苦,但若是有人想要毁她容貌,辱她清白,断她手指,那又该如何防范?
诚然,家人定会花钱上下打点,让她在牢狱中过得舒服些。但只要被小人惦记着,她就讨不了好。
她虽猜到会有一劫,却没想到竟是牢狱之灾。事到临头,亦为时已晚,只能顺其自然,见招拆招。她毕竟不是孤身奋战,戚家也不像上一世那般凄凉,总会有办法渡过难关的。戚夙容如此确信着。
景王府。
“什么?皇上已经得到那件东西了?”景王脸色发白道,“从何处所得?”
“从何处所得已不重要。”蔚定先生亦是表情凝重,“若消息属实,那皇上下一个要对付的,肯定就是王爷你,我们连布局的时间恐怕都没有了。”
景王来回踱步,沉思不语。
“先生,可有何良策?”景王问道。
蔚定先生沉吟道:“为今之计,王爷只有想办法尽快离开京城,再徐图后事。”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景王坐在椅子上,紧蹙双眉。
这时,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元奚突然问道:“王爷担心的可是皇上从戚家得到的那封密旨?”
“你怎知是从戚家所得?”景王和蔚定先生同时看向他。
“若真是戚家那封,那王爷大可不必忧心。”
“此话怎讲?”
“因为那封密旨是假的。”
“什么?”两人同时惊道。
元奚目光精亮道:“戚家小姐已经篡改了那封密旨。”
“篡改?如何改的?”
元奚用手指沾了点茶水,然后在桌案上写下了一个“八”字。
景王死死盯着那个“八”字,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你确定那封作假的密旨,皇上看不出破绽?”景王问道。
“若是看出了破绽,戚家绝不会至今还安然无恙。”元奚回道,“虽然戚小姐如今身陷牢笼,却并非因为皇上,而是因为她曾经得罪过的小人。”
“不,此事若无授意,一般人定不敢诬陷戚家女。”蔚定先生凝思道,“老夫怀疑是皇上在借小人之手敲山震虎。不过有一点没错,皇上肯定没有发现那封密旨是假的,否则他绝不只是小惩大诫。”
景王点点头,眼中露出喜色:“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真是峰回路转,还以为必然九死一生,却不想反而得到意外之喜。
“如此看来,那封密旨也是戚家有意让皇上得到的?”蔚定先生心思通透,眼中精光毕露。这位戚小姐真是出人意表,竟然提前帮他们布了一局。
元奚点头。
“哈哈,老夫亦不得不说一声‘服’。即便最后皇上发现密旨是假的,也还是不知道密旨中的继位者是何人。”蔚定先生又道,“只不过戚家恐有杀身之祸。戚家小姐怎会如此大胆?竟敢篡改密旨?她真有信心不被皇上看出破绽?”
元奚笑道:“小人曾与她相处过一些时日,此女确实颇有胆识,而且行事不拘礼俗。我相信她能做到天衣无缝,而且她也不会拿戚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哦?”景王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蔚定先生抚须笑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