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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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章焦躁地来回在房子里走动,哪里也坐不稳。每一个打发进去探问的人都那个样子出来,连勉强都忘记了什么样子。
药丸也送进去了,能做得事情也做了,什么都是万妥的,有她在里面帮衬不会出问题的……可是,可是孩子为什么还是没有出来。那个女人为什么还是没有把孩子生出来!
保庆干干的站在外院中间,一天一夜不敢动,也动不了。
那个眼睛已经傻傻呆呆的丫头冲出来说的话,一瞬间冲破了自己多年来的镇定,好像是红了眼睛一般甩开那些碍事的婆子丫头,就要往里冲,全然忘记了其他……可是,可是冲到了这里,却突然走不动了。
院子里凌乱却有条不紊的丫头们,按部就班的做着事,全然不管不顾这个闯入者。可怕的寂静。
没有人阻拦,没有人多看一眼,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暴怒的闯入者。
这么多的人,竟肃穆幽阴成这般。
保庆……害怕了。
指尖顺着血管在发抖,双腿使不出分毫力气,僵硬没有了知觉。后背阴冷。后面突然有了缺口,防不胜防。
第一次用主子教会的方法结束掉那个人的性命时候,心中有的最后一丝害怕在滴滴鲜血里变得生硬,阴冷。
亲自带着恩庆与峦庆潜在京城的两年里,随时捏着命的时候,所有的恐惧都在漆黑的世界里变得虚无,成了最不需要的累赘。
奉命与陆头在北边大漠开了停滞近百年西域商道,面对让人绝望、渺小的生命简直比风尘中的沙粒还要卑微,群狼围饲幽幽地盯着自己如同天下最美味白骨的时候,可笑的害怕?
保庆不敢想下去了……所有可以想到的都不能帮助自己不去害怕,都不能掩盖此刻一丝丝颤抖的,连同喉咙都仿佛哽咽着。
阴风糁冷。
凤章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院子里傻了的保庆,来回的在外院的厅堂上打转转。还是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那几日分明恨不能将这个女人拴在他身上,揉进他身体里才好的繁生,竟能狠下心置里面那位小夫人于这般田地——那一夜里面发生的事情这时候已经知道了些,不多不少刚刚的就是能判断出,该死的繁生不知受了什么魔怔,竟当着下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叱责了那个女人!
他到底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凤章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女人为什么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肯见人?该死的,两个人都是该死的。凤章简直不想说什么,愤愤然看着自己第一次亲手调理的孕妇竟临到头出了这事……拧着牙就想骂人——猛地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他,他不会……动手打人了?
动了手?凤章恼得一脚踹开碍事的小杌子,肯定动了手!
连只鸟都容不下的人!
凤章回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躺在堂上案几上的那只雪陀——那个小丫头强忍着不敢哭出来,跪着求自己救一救它——雪陀身上的伤不多,应该是累极了,又在最后受了创,这才成了这般模样。
里面那位成了那样,眼前这只小鹰仿佛就是她,凤章几乎是傻傻的想着,若是雪陀能活过来,她也能活过来是不是?
凤章静下心,皱着眉走到雪陀跟前,再一次检查了雪陀的伤口。一面骂繁生一面骂繁生养的那一堆恶心的鹰,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鸟!这般好看的雪陀它们还真是畜牲眼!恨恨地翻开雪陀污黑的羽毛,羽翅受了重创、磷爪亦不能幸免,忽然眉毛一挑,停下了手。
这不是之前见到的那只!
目光突然凝聚,直直的盯着这只小鹰,重新一处处看过:体型几乎没什么区别,除了爪子尤其锋利尖锐之外,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凤章眯了眯眼睛,将那团污黑抠下一撮,拿近闻了闻,一抹凌厉的目光闪过。
是人血。
应是过了好几日的陈血。
凤章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想了一阵,猛地拍在案几上,拧着眉毛,就这也不能打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无奈的泄了出来,看着气息已经平稳的雪陀,喃喃自语,“你的主人是不是也快不行了,才放松了你来这边晃悠的?现在要害死人了,你知不知道啊!”
想也不用想,必定是那个傻大个郁城佑的祸害。
京城里传来的消息,郁城佑重伤。
抬头望了望门外的日头,闷声“哼”着,踱步出了房子不理会保庆,往大门上去了,问了问才知道繁生还没有消息递过来,不由得恼怒,甩袖回了院子,一脚踹飞傻愣愣的保庆,一声不吭的回了厅堂。憋着一口气,劈手碎了一件上好的黄花梨木长条案。
不知怎么的从地上爬起的保庆蒙头蒙脑的,就要往内院冲,凤章眼角瞄见,顿时也跟着溜在后面,正想着要不要拉着保庆面的乱了规矩,或者有事就让这傻小子顶着,思磨间刚溜进正院,只听得正方暖阁方向猛地传来几声沙哑的惊呼,顿时脚下一抖,还没来得及抓着前面同样差一点趔趄的保庆稳身,忽然一声宏亮的婴儿啼声,豁然间震动了这两个大男人……什么来不及反应,来不及眨眼、来不及回头、来不及迈出抬起的步子……甚至来不及呼吸……
整个愁云惨淡的院子,陡然停顿了,时间凝滞带不动步伐,一切都变得……极静,极轻。
那婴儿嗷嗷的干嚎声音,如同杨柳风飞絮般轻灵,弥漫了所有的眼,痒的人泪水流了出来,只愿听着那出生后宣誓般努力的婴啼,就好。
许是过了一世,又仿佛是一刹那,却又绵绵无边延长……
紧绷的弦入了水,终于扩散开来。
第五十七章 临行三聚头
凤章猜得基本上不错,可也有的事情是他猜不到的。繁生这时候身处百多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简陋的房间里雪洞一样,一炕,炕上一桌,桌边两个人而已。
珠大爷一改往日浪荡流里流气的模样,眉头紧皱,仔仔细细将繁生递过来的情报记入脑海中,长长不说一句话。
繁生也不去理他,只管挥狼毫小笔写着什么,纸条上拓印一朵奇异的花样,尔后卷起,一份份都写成吹干,转身往窗前,早有几只呆头呆脑的小鹰停在窗棂上,左右乱看,骚动不已。瞧见主人过来了,立刻全部目光灼灼地盯着繁生,乖巧的很。
按着顺序,将命令放入每一个小鹰脚下的捆匣之中,挥手走鸟。
“笃笃笃”
“主子,保庆又使了人送消息过来。”安庆敲开门,规矩地站在门上,手中托着一封简信。
“嗯。放在那里。”繁生没有回头,看着那几个小鹰越飞越高,消失不见了,才转身。珠大爷这时候已经放开那些,却从安庆手中夺了简信,晃在手上戏谑道,“小嫂子?”
繁生目光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不提那信,只问,“如儿送给你的那几房娇妾如何?老头子真不问也就罢了,若有人挑拨,我管你什么手段,都不要扯到这边上来。”
珠大爷“哼哼”两声,翘起二郎腿斜歪在炕上,“放心,小嫂子比你聪明,芙蓉的贱籍都能给销了,啧啧,那几个可都是自由身,爷我都学聪明了,干嘛呀,非得弄成自己的才算得意?嘿,我偏不要她们的卖身契,只说好聚好散,那一帮娘们可不都溜溜的紧着,谁也不敢胡来了!”
“老爷子就是抓住也不能说什么是不——那可不是你的女人,你倒是撇得干净。”繁生摇摇头,手中三封简信,犹豫着。当时怎么就质问她同郁城佑……混账了!那只雪陀她最喜欢了,小黑把它咬得奄奄一息,她一定恼了自己……繁生沉默不语。
珠大爷自然瞧出这家伙不对劲,收了三次家报,每次都是这副鬼样子,不去埒虎毛,乐悠悠的干脆躺到,盯着屋顶,哼一哼小曲。
时间一点点过去。繁生放下简信,另推开坻报仔细看。
屏气凝神。
安庆拿到消息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急得都忘了敲门,“爷,来了!”
珠大爷一骨碌从炕上蹿起,“噌”地跳下炕,劈手夺来案情手中的坻报,迫不及待地打开,只一眼,脸色越来越黑,随手丢给繁生,骂骂咧咧,“老子还就不会去了,娘的,这都什么事儿!都往老子身上扣屎盆子,真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安庆。”繁生看了一眼坻报,淡淡的,“飞信并州几个老掌柜,按原计划行事,再拨一队人去园子好生守着——至于光福坊,看着留几个就罢了。找不到我……总要让他们的一些好处。”
珠大爷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思议一般,“你疯了不成,光福坊让那群王八羔子得了去,还不闹上天去!”顿了顿,眼珠子滴溜一转,【炫】恍【书】然【网】大悟一般,眉开眼笑的,“也是,让他们进去,冲撞了圣物那可不是一两句能打发得了的!”
繁生回眼瞧了他一瞧,重新蘸上笔墨,摇摇头,“你小嫂子受不得惊。”笔下游走,神恍如然,“圣物?”嘴角勾了勾,讽刺一般,“只怕要成‘先圣’了。”
珠大爷显然只对头一句感兴趣,正欲嘲笑一番,安庆又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这一回珠大爷没在多事,悠闲的想着这家伙平日里提到哪小娇娘的神样,可不温柔的要死!
那信直接送到繁生手中,安庆退了两步道,“爷,栾庆那边来的。”
“沙坡头什么时候过来?”
“看路程仿佛也就这一阵子了。”安庆想了想,“一路无事的话。”
繁生挥挥手,让安庆下去,才慢慢展开,眼睛坚定有力,半晌,才问道,“你要跟着还是——”
“怎么了?”珠大爷懒洋洋地躺在一边,不接那话却说,“栾庆那小子现如今也成气候了,什么时候也拉过来瞧一瞧,算算也有三四年没见着了。”
“小理亲王动手了,推了象王上位,自己辅国。”
珠大爷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瞪着繁生,“就那碎小子!”
繁生淡淡叹了口气,将写成的字吹了吹,待墨迹发干,“小子从玉门就开始了。我也是后知后觉了。”转手推开跟前的墨宝,小心翼翼地将那三封简信放在面前,按着送来的顺序,一份份打开——
“咣啷”一声,房门被大大咧咧的推开,沙坡头嘿笑着摇了进来,拱手称颂,“史老弟,珠老弟。”
珠大爷闷“哼”两声,阴阳怪气地,“沙坡头,你还真是架子大,咱们可等了你这么一上午的,你自个儿说说,怎么罚!繁生,你说——你怎么了?”
沙坡头这时候也瞧见繁生一脸苍白,盯着一封信直发怔,珠大爷跟前着就凑了上来,只见繁生手中那三张浅黄的纸笺,顿时愣了住,不知怎的自己也开始心跳加速,慌乱起来。心中只一个念头,“糟糕!”
房内三人有两人陷入意识的空白,沙坡头傻呆呆地瞧这俩人,干脆也凑上来,只可惜不识字,干笑两声,识趣地闭上嘴巴。瞧这模样,莫非有大事发生?!
繁生拳头紧握,眉目间早已青筋历历,显然处于极怒。珠大爷心里一个寒噤,想了半天,才低声提醒道,“要不然,晚间时候——”
沙坡头努力听着,期待从中听出什么来,可那珠大爷偏生话卡在那里,要说不说的急死个人。
半晌,繁生终于将气顺平,慢慢说道,“沙坡头,城里两处宅子你都知道,这几日不太平,你能帮衬着就多担待着点,他日——”
“您这话说得,可不要折煞死我沙坡头嘛!这点小事您不说我也不敢怠慢,哪里容得下小贼张狂,当不得当不得!”
“当得。”繁生正视沙坡头,下床摆襟作揖,“贱内才诞一孩儿,偏有人不得安生——”
沙坡头哪里敢当这一揖,早闪到一边上,胸有成竹地打包票,“果真有人不长眼,那可就是该死了!我沙坡头别事不做,但有敢想法的,定叫他死活不成!”
珠大爷担心地看着虚燥的繁生,心下不止的琢磨,不是还有俩月才生么?
繁生谢过沙坡头,回身却对珠大爷不假颜色,“明日你就往京城,晃一圈就回来,直接去推掉加于你我的干事,这边就是乱来,也有个说法。到时想来必定有人打问,你只推说不知,小理亲王会通过栾庆他们与你说话,倘若问的急了——”
“我就说你财迷心窍,又往西域那边去了,上次那点葡萄酒正好带上,嘿,还不羡煞他们!”
繁生微微一笑,“胡人岁贡的玩意你舍得,我却舍不得。”
“那待怎地?你可不就是财迷心窍着!”珠大爷哼哼不满,酒又没骗到。
繁生有意地多瞧了珠大爷一眼,说不出的神彩飞扬,“我?可不就是……儿女情长?”
沙坡头正端起安庆送来的饭菜,就着美酒,“噗”一声给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瞧着这俩。珠大爷愣了,半晌,猛然间大笑起来,抚掌称颂,“好你个家伙,这句好,果不然就是的,这副说辞再加上沙坡头专门过来护院,怎样小理亲王也该明白,不能强拉你了!”
“非也。”繁生示意沙坡头坐下,淡淡道,“只不愿为官。”
第五十八章 回程,回程
摇晃的马车颠簸在路上,零散的肌肉眼看着被拆分、再拆分,总也没有边际。
城门【炫】恍【书】然【网】间就出现在眼前,一个人看见了,忽然所有人都看见了,欢呼雀跃,沉闷的旅途又一次变得欢快起来。车夫扬起鞭子,不轻不重的落在那畜牲身上,脚步蹒跚,有条不紊。
久旱逢甘霖。
繁生双目紧闭,自听见外面兴奋的声音之后,就不敢再睁开眼,怕被别人看到自己浓浓的渴望,怕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怕听到的兴许,是幻想出来的。
这一路上自己总是在幻想,无边无际的想着那里,想着那个女人……太想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不得不走的。
大凡朝廷更替,新帝承位,总是要杀一部分捧一部分。繁生既出身贵胄,有隐于民间商贾之茂,各方人马都在拉拢……不走不行。况此时新帝年幼,摄政辅国又野心勃勃,各方人马势均力敌水深火热……不走不行……却偏偏回来了。繁生摇摇头,放不下心呀。
马车上另一边睡的死气沉沉的男子嘴里咕囔着,分明是被外面吵闹声打扰到了的表情。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