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又是一年春-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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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风心头一颤,双眸一利,说道:“你……仍旧想跟秀之一起么?”
幼春咬唇说道:“嗯……我不喜欢这里。”
景风说道:“你怕什么,那些害你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景风叔,我会好好地疼你,爱你……你不是也喜欢景风叔的么?就答应我不要走,好么?”
幼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说道:“我……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想留在这里,我……”她嗫嚅了一番,终于说道:“我想大人。”
景风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御医熬了“定神散”上来,景风亲自喂幼春喝了,这汤药里头有安眠的药粉,很快的幼春便睡了过去。景风在床边看了许久,终究起身,走到外面。
站在玉柱跟前,俯视面前宫阙连绵,江山如画,风猛烈吹过来,身上袍袖随风舞动,然而心绪始终沉沉,再烈的风也吹不散吹不动。
幼春在宫内呆了两日,只觉得度日如年。每日茶饭渐少,景风只好每顿都盯着,幼春不吃,他便亲自将人抱了,一口一口喂过去。幼春发脾气吐掉,他就耐心再喂,又细声软语的安抚,幼春到底未曾长大,见他如此,渐渐地就觉得对不住,便逐渐不再如先前一般抗拒。
只是虽然如此,却比昔日更寡言少语,无事便只逗弄那只鹦哥儿玩,连宫女也不理睬。景风闲暇时候便来看她,幼春偶尔就问问阿秀的情形,除此之外,也不知要说什么。景风却打起精神来逗引她说话,偶尔说到好玩儿的,幼春便也能笑一笑,她若一笑,景风便觉得满目阴霾都开了,心情舒畅十分。
一直过了三天,幼春心急如焚,闲着无事就数手指,按倒两根,三根,剩下两根,便喃喃自语:“大人,你快来接我呀。”景风起初见她呆呆地一人如此,还不知为何,看了数次,又隐约听她说什么,便自知道其中缘故。
是夜,景风便同幼春两个吃了晚膳,景风见幼春郁郁地,只想去睡,便道:“祥嘉,我听闻你喜欢喝波斯那头的葡萄酒么?”幼春一怔,问道:“怎地了?”景风说道:“前天有几个西域的使者过来,进贡了几瓶,你若喜欢,我叫人拿来给你喝。”幼春听他说起,便想起跟阿秀喝酒之事,一时很是心酸,忍不住就又伸出手指来数。
景风看她动作,只当未察,便叫人将酒取来,亲倒了一杯,递给幼春,幼春拿了,呆呆看了会儿,终于喝了口。甜甜的酒进了心底,却总觉得苦涩,幼春望望景风,嘴唇动了动,终究未曾出声,只低头喝,片刻竟喝了几杯,便有醉倒之态。
景风将她抱了,令她靠在胸口,缓缓叫道:“春儿……”幼春靠在景风胸前,说道:“大人,你藏了好久,都不给我喝……好坏啊。”景风手上一颤,紧紧地便握成拳。
宫人们都退下,景风抱了幼春到了床边上,却不舍的放手,低头看过去,是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倘若……倘若不是他最为亲近的人……
景风伸手,从幼春的脸颊上抚摸过去,一直到了脖子上,手指反复流连之间,终于碰到一物,拿出来看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
正此刻幼春说道:“好热,大人……春儿好热,你抱抱我……”无知觉的低声喃喃地。
景风手上一颤,烛光之中的脸色竟有些狰狞,手上握着那根链子,用力一掐,顿时断做两截,景风将那链子拉出来,胡乱扔到一边,自己伸手探入怀中,摸了一会儿,掏出一物来,拿在手中看了片刻,便缓缓地给幼春系在颈间。
幼春似觉得有异,便动了动,嘤咛了几声,景风看她脸红扑扑的,憨态可掬,不由地笑了笑,将幼春轻轻抱着怀中,低头在她脸上亲了口,低低说道:“不管你是春儿也好,祥嘉也罢,都留在我身边好么?谁也抢你不走,谁也……不能!”
一直到第五日上,幼春的精神见好,早早地便爬起身来,打扮整齐,频频地到宫门口探视。景风来的时候,见幼春如此,便笑道:“怎日怎么这么乖,在这里等我么?”幼春见是他,略觉得失望,却仍问道:“皇……皇叔,怎么不见大人?”
景风说道:“大人?哦,你说秀之么?”
幼春点头,说道:“他怎地不来?”
景风笑道:“他为何要来呢?”
幼春一急,说道:“他答应我要来的。”
景风伸手摸摸她的头,说道:“秀之么……暂时是不能来了,他最近很是忙碌。”
幼春心里发凉,问道:“为何不能来了?为何?你骗我!大人答应我,怎会不来?”
景风说道:“我骗春儿作甚?秀之真个不能来的,他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事,估计最近正在忙着罢……”
幼春大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蓦地倒退一步,才说道:“什么!”
景风说道:“怎么了?现在不过是定亲而已,若是过了国孝,秀之他就可成亲了。”
幼春痴痴地瞪着景风,景风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春儿,怎么了?”
幼春摇头,忽然叫道:“骗人,骗人!大人不会成亲的,不会的!骗人的,你骗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现内牛一个……可怜的那谁跟那谁……
嗯嗯,再胡乱说一下,下午忽然木有电了,我借着本子里的电刷刷刷写……终于等到有了,阿门,真是明智而勤劳啊
在这一章下面沾沾自喜感觉很不搭调……抱头跑走……
嗯嗯,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是的,握拳!(╯3╰)
ps,今天比昨天有早更了一个小时唉……柔顺状
118、解无情皇权为上
幼春听景风一说,顿时大急,握着拳冲着景风叫了几声,终究忍不住,拔腿就往外跑,景风伸手将她手腕擒住,用力拉回来,说道:“春儿你要去何处?”幼春说道:“放手,我要去见大人,我要亲问一问他。”景风说道:“春儿,休要如此任性。”幼春试图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却偏不能够,景风一抱,她连挣扎都不能够,只好说道:“景风叔,你叫我出去问问,我求你了!”
景风哪里会放人?见她急了,便哄着说道:“春儿你休急,等会儿我叫他进来你亲自问就是了,何必出去。”
幼春听了这话才缓和下来,说道:“你说真的么?那么你现在就叫他来。”
景风说道:“嗯,纵然是现在叫他,他也不是立即就能进来的,你先听景风叔的,过来坐会儿等着就是了,好么。”
幼春半信半疑,却仍说道:“那你快先叫人去说。”
景风笑笑,便召了个贴身的宦官来,说道:“去,传旨让唐锦似唐大人进宫来。”话如此说,眼中却使了个眼色,那太监早知其意,躬身答应,转身出去。
幼春这才松了口气,却仍牵肠挂肚,难以心安。
景风牵着她的手向内,在桌边儿坐定了,说道:“春儿……这么紧要秀之?”
幼春点点头。景风说道:“那……倘若秀之真个要成亲了,春儿……怎办?”
幼春一惊,脸上透出惶惶然的神情来,旋即摇头说道:“不,大人不会成亲的。他答应我的。”
景风说道:“答应你什么?”
幼春虽然有些羞怯,却仍低低说道:“大人答应过我,要……跟我成亲的。”
景风眸中暗沉,转开头去,淡淡问道:“那,春儿可信么?”
幼春说道:“我自然是信的。”但到底年纪还小,又因话是从景风嘴里说出,幼春其实等闲的也不肯去疑心景风的,但因此事关乎阿秀,两相权衡,自然便信阿秀多些。
幼春说罢,便伸手摸摸胸口,手指摸到一处硬物,微微安心一笑。
景风察言观色,轻轻一叹,便说道:“春儿,你年纪小,自不知道,这世间有许多无可奈何之时,就好像沧海桑田一般,瞬息万变,不是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实现的。”幼春望向景风,问道:“景风叔,你这是何意?”景风说道:“春儿莫非还不知么……”幼春皱眉。
景风又说道:“其实,另有件事我须同你说知……你也知道,自太祖皇帝开始,便定下唐家的丞相位可由子嗣承袭的规矩,一路到了秀之这代……如今,秀之是唐家的嫡长子,他又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因此你……你父皇才将他调进京内来,这意思便是要把将来的丞相位委给秀之了,可是,在咱们皇家,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皇族中人,不可同唐家联姻。”
幼春大惊,眼睛瞪大看着景风。景风说道:“你年纪小怕不明白,这是咱们皇族的权衡之法,古往今来,丞相位并没有只一家承袭之说,因此对唐家来言,乃是莫大的荣耀,但‘功高震主’,当臣子的再怎么能干,却也不能太过势大,否则的话,皇权便会有动摇之虞,其他的臣子也会有不平之想,我们皇家的规矩就是,不能再叫唐家的势力越发大起来……因此绝对不许皇族的女子嫁到唐家,也不许唐家的女儿入皇族,就是怕牵扯了姻亲关系,让唐家势力更大,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幼春望着景风,说道:“我知道,景风叔是说,我若是祥嘉,就不能嫁给大人,是不是?”
景风点头,却又因她这古怪的话微微皱眉,似乎知道她的意思。果然幼春一笑说道:“景风叔,就不要当我是祥嘉,我只想当陶幼春,只想当春儿,我不要是公主,景风叔,反正现在你也未曾昭告天下,就仍旧将我的身份隐瞒,无人可知的,好不好?”
景风心头发寒,却又有些怒然,望着幼春说道:“你就这么喜欢秀之,为了他,宁肯连公主的身份都不要么?”
幼春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景风叔,当初我逃出宫中,就不想再回来啦,我在外头流浪,吃了好多些苦头,幸亏遇到了你跟大人,才好转了,我……我很喜欢、也很感激,但是我……我已经同大人约好啦,他会跟我成亲的。”
景风满嘴苦涩,真想就这样拂袖而去,垂眸想了一阵,说道:“为什么……会如此?春儿,我想问你一事,你能否老实答我?”
幼春说道:“景风叔,你要问什么?”
景风说道:“先前,你不知我是你的……六叔,你对我,又如何?难道……竟比不上秀之?我不懂。”
幼春一怔,未曾想到他会这般问,便说道:“景风叔对我很好,我很感激,当初若不是你援手,我怕也早就死了,可是大人一开始对我很不好,我也曾经很讨厌过他,想离开他,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现在很喜欢他,想见到他,想跟着他……一辈子……”
“够了!”景风终究按捺不住,说道,“你可知道,他当初还曾想过要将你杀死,若不是我拦着,何止是不好那么简单!你……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信他?”
幼春眨了眨眼,说道:“大人的确曾经待我很坏……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
“不要说了!”景风终究恼了,拂袖起身,说道,“纵然你喜欢他,又能如何,你不能嫁,他却会另娶的,你又能如何?”
景风气咻咻转头看她,却见幼春一眨眼,眼中两滴泪滚出来,景风心头一窒,却听幼春说道:“若是他真的另娶……我……”
景风怔怔看着,幼春说道:“我……我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了。”
景风一呆之下,满腔恼火,上前将幼春的肩握住,说道:“你说什么!”
幼春抬头看他,说道:“我说过的,我不想回来,宁肯死在外头也不想要回来这里,我讨厌这里,我只望大人带我走,他若不带我走,我便会死!”
景风摇头,沉声说道:“你何时,竟变得如此了……”
幼春闭了双眼,固执不语。
景风深吸一口气,才又慢慢说道:“当初你何等聪明,有主张,纵然那时候不是宫主,仅仅微薄之力,却也不忘爱惜百姓之心,就算是他们的船只毁了,你都要想方设法的替他们求回去……秀之不知道你是为何,只说你不懂事,但是我知道,你心底仍然记得自己是公主,是祥嘉公主,皇族众人,当心怀天下,你定然牢记罢?——故而天下的子民也都是你的子民,故而要想方设法照料他们,纵然于自己有损也不惜,是不是?”
幼春没想到景风竟能想到此处,一时愕然,慢慢地瞪大眼睛看他,忘了言语。
景风皱眉说道:“怎么如今,竟宁肯为了他人,弃了你的公主之尊,不顾名头的想同他在一块?春儿,或者,祥嘉,为何你不想想,倘若你在公主这个位上,会做出更多有益子民之事,岂不是比你浪迹民间赤手空拳无能为力的好上百倍?先前你怕,你恨,你不想回来,但如今,能害你能令你惧怕之人都已经不在,只有景风叔,我会疼你爱你……绝对不会伤你分毫,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护哪个百姓就护哪个,没有谁比你更有能为,没有人能阻碍你,你将达成所有的心愿!你……你真的肯将这些弃之不顾,只愿跟随一人而去么?”
幼春望着景风,许久不曾言语,景风缓缓地将她肩头松开,问道:“祥嘉,我等你……一句话。”
幼春沉默,偌大的寝宫之内并无其他声响,长久的沉默之后,景风听得幼春说道:“如你所说,先前,我虽然丢了公主身份,但,我记得自己是皇族中人,这天下,是我应怀在心里的天下,我的心中,也装着天下的百姓……但是现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人。”
景风震惊地望着幼春,却听她最终说道:“我顾不上许多人,我现在,只想秀之一个。”
幼春一直等到入夜,始终不曾见有人来到,新换的“倚风殿”是皇城中最高的宫殿所在,出了殿门,俯首就能见到整个皇城全貌,人在底下穿行,身影都显得格外渺小。
幼春等到华灯初上,却始终没有见到那熟悉人影前来。
旁边桌上的葡萄酒瓶子已经倒了几个,幼春趴在桌上,醒醒睡睡,几度迷糊,醒来后便问:“大人来否?”宫女们无一例外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