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脉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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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路,两人没有再多说话,只是相互依偎着,沉默着。莫忧轻轻搭在风萧然腹部揉抚的手,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暖暖地洋溢着风萧然全身的神经。如果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不会在此刻讨论这些,可惜他们只是凡人,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也懵然不知。
两人很快到了甘泉宫,阿林和叶儿都没有跟来,李公公亲自站在车边伸出一只手臂,让风萧然搭着下车。他那似乎能洞悉世事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风萧然的腹部,似乎在喉咙底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叹息。
这个从小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渴望亲密温暖的母爱、却不得不被母亲冷冰冰极其严厉教养长大的孩子,这个懂事能干、令娘娘甚为欣慰的孩子。他有些为他惋惜,为他心疼,甚至有种拉住他正焦急地冲入寝宫的脚步把一切告诉他的冲动,可是一想起贞妃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一路引着小两口逶迤朝深深内苑走去。
贞妃的寝宫极宽敞,却并没有她这种身份尊贵的人应有的奢华装饰,反而显得有些朴素。贞妃向佛多年,素来崇尚简朴且清心寡欲的生活,因此也要求身边的人如此。莫忧跟在风萧然的身后在诺大却空旷的宫室内走着,心中逐渐涌起一股强烈却难以名状的不安。
第一卷第28章痛失爱子1
第一卷第28章痛失爱子1
“儿臣给母妃请安。”
隔着一层厚重的云纹罗帐,风萧然和莫忧并无法看清楚凤榻上的人,只是隐隐约约能见着个人影。
“哼,我儿最近何等繁忙,本宫若是没病,只怕想见儿子一面也不容易。”云帐被揭开一角,侍立在一边的悯柔忙上前去拉开帘子,只见贞妃衣着妥帖、神清气爽地倚在榻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与李公公所说的病势如山、卧床不起迥然不同。
风萧然到底是从小在皇宫长大见惯了各种谋算计策的人,对母亲的异样并未表现出惊讶之色,只是沉着脸躬身肃立,态度非常恭谨。莫忧就不成了,二十一世纪长大的孩子又怎么能体会到古代宫廷中母子之间生疏又亲密、为保全对方而做出各种钻营的相处之道。
“晋王侧妃似乎有话要说?”贞妃见他脸上的神色有疑惑,有上当受骗的不忿,却也不理论,只是柳眉一扬淡淡地问了一句,冷冽的目光直直地扫在他的脸上。
“呃……没,母妃凤体康健,也是儿臣的福气。”莫忧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毕竟是个聪敏机警的人,见贞妃面色不善,当然不敢惹她,忙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殿下感染风寒多日,怕进宫太过频繁传染了母妃,因此只能在府中遥望着甘泉宫的方向日日晨昏定省,没有一刻不把母妃放在心上,还求母妃明鉴。”
“你倒是能说会道,讨人喜欢的很。”贞妃轻笑了一声,一直板着的脸孔也有些绷不住了,眼角些微有了点暖意。
风萧然见莫忧乖巧伶俐知道讨贞妃欢心,心里也很安慰,脸上却不敢松懈,听母亲有责备之意便规规矩矩地跪下,站在他身侧的莫忧也只得随着他一同跪下。
“好孩子,母妃只是随口说说,行什么礼呢,快扶你家王爷边上坐吧。悯柔,还不看茶。”
随着贞妃扯高了嗓子的一顿催促,悯柔端着茶盘自外间匆匆赶来。
“……奴婢粗笨,让殿下久候了。”
看着这位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姑姑整日里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风萧然心里很不好受。虽然他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他能看出母妃这些年来是在刻意折磨柔姑姑,片刻也不肯让她安生。
“姑姑仔细烫手,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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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风萧然一把接过茶盅,脸上尽是亲近之意,悯柔的心中涌过一丝不忍。曾几何时,这个整日跟在她身后朝着要糖吃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成为大夜国最受瞩目的皇子,成为娘娘最有力的武器,也成为文王最强劲的敌手。可他是个好孩子,她心里知道。
“殿下……”见他不疑有他地将茶盅凑近嘴边,她的心猛得抽紧了,胸口一阵起伏似乎喘不过气来一半。
“悯柔,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看着贞妃投来警告的眼神,悯柔不由缩了缩肩。
“姑姑,什么事?”风萧然一脸茫然。
“呃……没事。请殿下趁热喝吧,外头凉,也好驱驱寒气。”
悯柔几乎是仓皇而逃地奔出了贞妃的寝宫,或许是她太笨了吧,几十年了,她仍然不能理解皇家这种所谓为你好的残酷的关怀。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仍然还是贞妃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老宫女吧。
很快,瓷器摔碎的尖利之声传来,可惜院内早已做过安排,所有的宫人都被遣走了,并没人听到。
殿内,风萧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脸上早已毫无血色,剑眉微微蹙起,却始终保持着镇定如常的神色,一双凤目直直地盯着贞妃漠无表情的脸。但狠狠攥住腹部衣物的双手阵阵颤抖,指节也因用力地抓握而发白,却可以看出他正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萧然!来人,快来人!”莫忧被眼前的巨变吓呆了,并没有注意到这对母子之间诡异地眼神交流,只顾着紧紧地抱住风萧然无助地大喊。眼见黑红色的鲜血源源不断自他的长袍下汩汩流下,比任何一次动了胎气都还要吓人,直看得他肝胆俱裂、心如刀割。
“别嚷了,人都叫我调走了,不会有人来的。利落点,把他抱到我床上去,陈太医马上就到。”贞妃镇定地指挥着手忙脚乱的莫忧,似乎那个身下早已殷红一片浑身是血面无人色的人跟她毫无一点干系。
第一卷第29章痛失爱子2
第一卷第29章痛失爱子2
“为什么?”风萧然蜷缩在莫忧的怀里咬着牙低低地问了一句,他此刻腹痛如绞,心乱如麻,腰腹部要命的坠涨感一浪接一浪地疯狂袭来,使他几乎招架不住,唯有紧紧咬住早已麻木的嘴唇,才能保住最后一点神智的清明。
“你说什么?萧然?”莫忧并没有听清他的话,却惊惧地感到怀中人的身子冷得可怕,且正在缓缓下坠。
“为什么……为什么,娘?”风萧然扳着莫忧的双臂强撑着像要被撕裂开的身子半坐在床上,眼神却死死瞪着贞妃,闪着绝望的光。
这一声“娘”令贞妃有些微动容,毕竟儿子五岁以后她便不再允许他这么叫她,只能恭敬地叫她母妃,以此来显示她教子有方,显示他少年沉稳。
“药已经下去了,你莫任性,听太医的话把这孽种打掉,母妃都是为你好。”
“你!原来你早就知道,你怎么做得出来,那是你的亲孙子!”眼看着风萧然在剧痛的深渊里苦苦挣扎却抵死也不肯发出一声呻吟,原本光润柔和的薄唇被他自己咬的血迹斑斑惨不忍睹,两颊的汗水更是如雨水般淋漓而下,莫忧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忙塞了块毛巾让他咬着,看着贞妃的眼神直冒火,恨不得立刻灭了她。
“若不是你,我儿哪里来的这种罪受?”贞妃凌厉的目光如冰刀一般狠狠刮过莫忧的喷着火的双眸,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直到见到对方挫败的眼神后方冷冷地转身离去。
偌大的寝宫只剩下风萧然和莫忧,还有战战兢兢立在一边抖如筛糠的陈太医。
“唔……”早已被疼痛折磨得筋疲力尽的风萧然终于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呻吟,在宽大的凤榻上拥着锦被辗转翻滚。莫忧急的直跳脚,见那太医呆子似得不敢靠近,只好一把拉他过来强迫他快点给风萧然号脉。
前世并不怎么高深的妇科知识提醒他六个多月的胎儿已经太大了,药流是很危险的,也不知道那奸妃究竟下了什么药,药效这么猛,连风萧然这种身经百战受伤无数的人都吃不住这种痛楚,不知这就知道擦汗的太医究竟行不行。
那太医抖抖索索地在药箱里摸索着银针准备为风萧然施针,在太医院待了二十年,其实他也只替一个离人接生过。因为离人极少,又大多身份高贵显赫,谁愿意以男子之身受生于之苦呢?多年前的那一次接生也令他极为记忆深刻,那人是当今圣上的庶弟,也是大夜国历史上曾经名动一时的英雄,他这么多年也想不通那样的一个人物怎么会甘心被人压在身下,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风萧然压抑却拼尽全力地低吼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镇定了心神探了探他的脉,胎儿已经胎死腹中没了脉息,只要再多下几针为他推宫过|穴,令血气顺畅活络,自然就能顺利排出体外。
可晋王身份尊贵又性子倔强,只是朝里侧卧着蜷缩在床上,根本不肯配合,这……这死胎如果留在体内时间过长,毒素必然会反噬母体,到时更一发不可收拾。那太医越想汗流得越多,竟也顾不得身份地位,一把拉过风萧然便手势极稳地在他掌心的|穴道上扎下了第一针。
身下的床褥已经完全被污血浸染,成了惨烈的墨红色一片,风萧然散乱的长发一缕缕被汗水浸湿披散在两颊以及裸露的肩膀上,乌黑的发丝映衬着苍白的肌体,形成一幅无限凄然的画面。
莫忧知道此刻的他不管在心理还是生理上都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唯一能为他做的却只有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力扳住他狂乱挥舞的双手不让他伤到自己,一面柔声在他耳畔轻轻哄着,说着过去每日都会在他耳边呢喃无数遍的情话。可这些话在此刻说来,无限甜美的言语也变得多少有些凄苦。
好疼……他的孩子,难道就这么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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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似乎要飘向空中。腹部的疼痛正慢慢一点一点扩散加剧,直至蔓延遍全身,尤其是左胸口心脏的位置,痛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萧然,你要坚持住。孩子保不住了,你听太医的话,一定要保全自己。”
“萧然,我们这么相爱,一定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萧然,求求你,坚强一点,一定要挺过去。”
是谁,是谁一直在他耳边聒噪,打扰了他的好觉。他好累,好像就此沉沉睡去不再醒来,是谁,一直拉着他,不让他入睡。
第一卷第30章兄弟手足1
第一卷第30章兄弟手足1
夜色深沉,冷月如钩。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的意思,莫忧现在开始慢慢体味到了。
暖帐云帷,锦衾流苏,都掩盖不了这残酷的事实,也莹润不了这高床软枕间双目紧闭面如枯槁的人一颗苍凉透顶的心。被他的双手紧紧包裹的手掌僵硬而冰凉,不像是一双活人的手。
莫忧知道他醒了,却选择沉默。或许他在怪他,怪他无力保护他们的孩子,或许他在怪自己,毕竟他也同样没能保住它。贞妃,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历经二十几年后宫浮沉仍身居高位的一个人,难道她的心真的已经被捶打锻炼到能手刃亲孙也毫不动容的地步?
“你心里在恨本宫,骂本宫是个心如蛇蝎狠辣无比的毒妇,是么?”
不知何时起,贞妃竟已独自伫立在床前的黑檀木雕花屏风边,沉静而端庄,脸上没有表情。唯有当她的目光扫过风萧然苍白透明的脸时,眼角微微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不易察觉的心疼。
莫忧没有搭理她,只是低着头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掌心微微用力,将温热阳刚的真气绵绵不断输入他的体内。可这所有的功夫,都好似泥牛入海无消息,风萧然并没有给出回应,输过去的真气还没有到达他的体内便已打散消失,莫忧也不退缩,也不惊扰他,只是默默地固执着传达着一个信息,哪怕只能强行给他渡过去一丝真气,他也不怕撑到气竭人亡。
“娘娘,文王来了,带了太医,是皇上身边老人,石中泉。”李公公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贞妃身后。
“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萧儿到底是他的弟弟,他就这样等不及要将他往死路上逼。”
贞妃恨恨地咬了咬牙,指着莫忧说道:“你道是我不想要这个孙儿,我想要,想要的很,可我更想要我的儿子!你们这事早有人快马加鞭去了京郊猎场向皇上告密,若我舍不下他腹中小儿,那连你们俩的命我也保不下来!”
情急之下说得忘情,她竟没有说“本宫”,而是用了一个“我”字。
莫忧心中一凛,立刻心下一片洞明。依现在的形势看,那告密的人自然就是文王,白天到王府接他们的人是皇上的人,那明黄|色的车顶可见一斑。
萧然若是产子,自然登不上王位,这在莫忧心中,甚至是有些期待的。他如今不过是个有些军功受人敬仰的晋王,已经有数不尽的人在惦记着他的正妃之位,说亲的做媒的差点没把王府的门槛踏平。若他坐了皇帝,那更加要盛况空前不可想象了吧?何况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只怕到时候他还得和一帮子丽姬男妃争宠。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不管是男是女都可能成为你的情敌,靠!
莫忧在心中暗骂一声,却不得不对形势低头。他不愿萧然做皇帝,却不得不辅助他变成最强的皇子,将来荣登大宝。因为现在他已经深刻的明白,不成功便成仁的道理。若是文王即位,只怕萧然活不过登基大典后的第一个晚上。
一直假寐的风萧然似乎也和莫忧一样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没有再拒绝莫忧输送过来的内力,眼睫微微颤动,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正好对上贞妃无奈急切地眼神。
“快些,把这个含上。”这对危难中应变经年的母子似乎早已有了某种默契,贞妃没有请求儿子的原谅,风萧然也没有再用凄厉的眼神看着他的母亲。含了贞妃塞到嘴边的东西,他知道是千年紫玉参的切片,正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沉疴在床”时父皇命人四处寻来的,比宫里的寻常人参功效好上何止百倍。
母妃是在尽一切力量保全他,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凌乱地脚步声自外间传来,贞妃从容不迫地退到屏风之后,自甘泉宫内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密道回到主寝宫。
李公公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