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斗将军-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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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丈夫拍拍地上的影子。
“杀得好。”
好像是影子在说话。
妇人睨了她丈夫一眼,又翻到另一页:“‘染血’马丽以前倒是一个好女子,但后来不知怎的,脸上长满了疮疥,她为了要治疗毒疮,误习‘血霜妃’艳无忧的秘技,非要吸吮婴孩之血才能生肌换肤,于是就夺人婴童,残杀甚众,给你撞上了,当然也不能活命了。”
她的丈夫突然站了起来,面对影子说了一声告别的话一般的:
“该杀!”
妇人妩媚一笑,款款地道:“‘今宵酒醒’何处确是我夫妇的‘大敌’,我们曾几度意欲归隐,他都千方百计,逼我们重出江湖。我夫累世跟‘下三滥’何家有宿怨,但自我们两相识共偕之后,不喜酬酢,亦无心卷入武林仇杀之中,所以常隐居起来,过着平安平常但快乐的生活。那时候,我们的武功并不好,曾三次遭‘下三滥’的暗算,都是何处私下救了我夫妇俩。他说:‘你们终日逃藏,也不是办法。人要自救,才能救人;人应助人,不求人助。你们是有能之人,尚一意逃避,难怪这俗世里常为豺狼当道,都是你们为一己之私而造成的!’他怕我们又安居不出,还不惜一把火烧了我们的房子,要我们在餐风饮雨中力图振作。不错,他是我们家的大仇人,但也是我夫妇的大恩人,而且也是‘下三滥’何家自‘战僧’何签之后的一大英雄,你救了他……”
她丈夫陡叱了一声。
“救得好!”
如此峰回路转,着实令张三爸喜出望外。
那年轻美妇继续迅翻锦册,道:“我们查过了你过去伤杀人的档案一百四十一宗,全是为民除害,为国杀敌,就算杀伤我们亲朋好友的三宗,也是理所当然,只有两宗例外……”
这回,连张三爸自己也好奇起来了:“是哪两宗?”
妇人道:“一宗是你对付自己的胞哥张二爹。你因为恨他虚伪不孝,把服侍双亲的烦琐事务全部回避,平素忤逆无情,任由老人家凄苦过其晚年,孤苦无依,而又把门面功夫做足,逢拜寿举葬的大礼时却在人前充作孝子,这等虚假功夫,瞒不过你,所以你待双亲仙逝之后,便毅然与张二爹翻脸,又因他数度意欲加害于你,你也对他见死不救。……‘天机’一组,原来宗旨是守望相助,在这一点上,你办不到。”
她丈夫忽道:“那是他的家事,我们不能插手于人家事,何况,他也没害人杀人。”
少妇一笑。
倒是张三爸按捺不住了:“还有一项呢?”
少妇又掀开另一页:“吏部侍郎韦他命,因遭童贯家臣的追杀,求救于你,你却不施援手,见死不救。”
张三爸恍然辩解:“那是因为他趁旧党得势之际,诬杀新党多人,其中有好些是朝中正直之士,也有好些是我的好友。”
少妇只说:“我知道。”
她丈夫说:“他是人。”
少妇说:“所以他也有过错。”
丈夫说:“但错失不大,不足以罚。”
少妇道:“反过来说,我们查过单耳神僧杀人档案三十三宗,其中就有七宗是枉杀,三宗是私仇,两宗是诬陷。”
单耳神僧大耳一耸:“什么?”
少妇又翻册子的另一页:“丁巳年,‘流沙公子’史历巴因为嘲笑过你,戏称你为‘单耳秃驴’你含恨报复,后来史公子因醉后失言,说宋廷积弱,重文轻武,武将不敢战,文臣多贪财,皇上要查办此事,你索性把自甘受缚的史历巴杀了,说他‘畏罪逆抗’故而收杀,这是公报私仇。”
单耳神僧额上冒汗:“这……这事你怎么……知道?”
那丈夫只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少妇接着又道:“今年初,你见中州两位小神捕‘大胆捕快’李代,‘细心公差’陶姜名声大振,有浸浸然青出于蓝之势,你怕他们威胁到你的地位,于是在王黼面前参了他们一本,一个给冤下牢里,说是窝结辽兵;一个给充军西凉,罪名私结匪党。”
那丈夫道:“不能容人,竟至于斯。”
单耳神僧汗涔涉下,辩道,“荒唐!他们两人,是我一手培植出来的,我怎会害他们!要不是我保住他们,他们早给杀了头了。他们两人,都不学好,不好好读书,一味好结悍匪,乱交异党,才致如此,关我啥事!”
少妇平静地说:“他们也以为不关你的事,以为你挺身周护,还对你感激涕零呢。你好人当尽,恶事做尽,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了我们!你还要我再念下去吗?”
单耳神僧怒道:“你们是谁?别以为‘鸳鸯神捕’就可以节制得了单耳神憎?!我千里神捕上受命于朝廷,更承恩于相爷,今天有公文诏令,要捕杀叛贼匪首张三爸,铁游夏年少无知,阿附匪党,自是一并拿下!霍木楞登,白发娘子,你们聪明的,就跟我一道剿匪,要不然,退开一旁,没你的事!否则,今儿大家听着了,凡附匪作乱者,罪加一等,格杀毋论!”
吴公、巴比虫都看势率众大声应和:
“是!”
少妇昵笑,睨向丈夫。
霍木楞登似是刚看完了自己的影子,现刻抬头望月,样子清矍,十分落寞:
“我们还是对抓你较感兴趣。”
“抓我!”单耳神僧吼道,“你凭什么?你是我之敌?!你可有钦命公文?!我是相爷近前谋士,相爷亦多用我谏言,你俩当了捕快多年,仍只是杂役闲差,无用之人,敢来惹我?!”
少年铁手 … 第六章 四化大法
霍木楞登跟他的夫人相视一笑。
“大丈夫生不逢时,定当无用于世,始能全志,唯小人才亟于见用,助长淫威;”少妇缓缓地道,“真有满腹经纶者,岂可为人之谏士?就算主子再英明踔厉,但用废凭人,岂有明节之地?要做,就做择谏人主,任黜由己,否则,宁当无用之人。”
单耳神僧怒道:“那你又当捕快?”
铁手眼里看耳里听这一对六扇门前辈里神仙侠侣的风范,不禁神往,乍闻单耳神僧反唇怒问,不由即道:“要做无用之人,只因不为奸佞所任意滥用而已;夫一天活于世,便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一天不事,一天不息。当一个真正的捕快,除暴安良,这便是大丈夫的事,岂可因恶小而为,善小而不为!”
霍木楞登眼神一亮,目光一长,道:“看来,小兄弟和我的心志竟是一样。”
铁手恭敬地道:“岂敢!小辈久闻侠侣大名,心仪已久,苦无拜会之机,今得见风范,得睹神采,实大幸也!”
单耳神僧“呸”了一声,向包围上来的差役、官兵、壮丁、徒众喊道:“我有王命在身,这几个反贼叛匪,先拿下了,格杀勿论!”
众人齐声应和,响若雷动。
但在杀气腾腾的喊声当中,霍木楞登的一幽语音,依然传来:
“我这个没有王命在身的,却有大义在心,偏要来拿你这个身负钦命的。”
说罢,他走过去,很亲昵地垂望了他的夫人一眼,深情款款。
然后,他垂望妻子怀中的孩子,动作十分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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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直了身子之后,大家才看出他虽瘦削,但十分高大,手臂也特别长,垂下来竟可及踝,手指也比手掌还长上一半。
之后,他环臂走向单耳神僧。
“听说你精通‘四化大法?’”
“我也听说你长于‘三不神功’。”
“你的‘四化大法’是‘化劲’、‘化力’、‘化败’、‘化气’。”
“你的‘三不神功’是‘不通’、‘不破’、‘不死’神功。”
“那好,你四化,我三不,我们正好天生一对。”
“谁跟你天生一对!”单耳神僧一直沉住气,到了此际,都发作了开来,“你是匪,我是官,来人啊,全拿下了,抵抗者死,不许逃掉一个!”
他第一个就冲杀了过去。
但他的目标不是霍木楞登。
而是张三爸。
他决意要给霍木楞登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不要“多管闲事”的机会。
也同时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不在此时对付这难缠家伙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对夫妇是迟早都要剪除的,但并不争在今晚。
他有很多办法可以铲除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
何况,这对夫妇也着实知得太多了。
──知道得太多的人都不易长命。
他的顶头上司,跟他一样,也不希望人知道得太多:偏偏霍木楞登和白发娘子对许多事都出人意表的“了如指掌”。
这不行。
这种人留不得。
但最好不是今晚就动手。
一个聪明人,是要懂得在同一时间内,尽量避免对付一个以上的敌人。所以他冲向张三爸。
主敌是这人!
就在这时,霍木楞登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一伸手,解开了裹额的黑布,露出一大把长过腰臀的银发。
月光如雪。
发色欺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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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大把银色的发!
少妇似早已知其夫君会这么做,她盈盈接下那裹发的黑布。
铁手看得呆住了。
发色皑皑,更显得霍木楞登落寞无比。
只有他在看他爱妻和儿子的时候,眼光里才又满溢着温存温柔。
铁手现在才明白,为何这少妇叫做“白发娘子”了:原来她有一个白发三千的丈夫!
霍木楞登发出一声长吟。
他拔出一根白发。
银发抖直如针。
长针。
针刺单耳神僧的耳孔。
单耳神僧全身凝聚了内家罡气,但耳孔正是他的罩门!
单耳神僧此惊非同小可,他蓄势待发的一掌,已攻了过去。
霍木楞登银发飘扬,手里的一支银发发出剑锋破空嗤嗤之声,在月下,恍似银皑皑的一片雪光,包围住了单耳神僧。
他手中的发是针剑。
头上的发是千百道剑针。
但他仍冲不破。
冲不入单耳神僧的“化劲大法”。
只要是带劲的攻势,单耳神僧就有办法将之化解,并且借劲回劲,反攻对方。
反攻己然开始。
钟碎的伤已愈了七成。
他立功心切。
他抄了两把刀,冲近张三爸。
载断也撷了一支枪,来攻爸爹。
铁手拦在两人之前。
这两人是他的手下败将。
可是还有一人不是。
那是他们两人的老大──“闪灵”柴义!
柴义也不打话,立即向铁手发出了攻袭。
他的攻击十分奇诡。
他穿灿如银火般的衣服。
突然间,他聚集神功,自爆于一瞬,全身发出极其灿目的光亮来。
就在这人人目为之眩的一刹那间,柴义便对铁手下了手。
下了杀手。
毒手。
铁手在那一瞬间无法视物,他只有闭目运气,吐气开声,击出两掌。
浪分涛裂。
灰飞烟灭。
一时间,大地又黑了下来。
铁手跌退三几步,终于一跤坐了下来,低首沉思。
柴义抚胸喘息。
他的两名师弟:钟碎和载断,也不知道在那电光石火一瞬间,两人如何交手、什么情形、怎样负伤,谁胜谁败?
载断只问:“老大,你怎么了?”
钟碎只道:“要不要我们过去杀了他?”
柴义摇首。
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笑容。
似哭非笑。
但仍是笑。
他走近铁手,像久别的父亲,去俯视自己的孩子,一样慈蔼。
就在他走到七步之遥时,他的神色骤然变了。
变得极其恶毒。
铁手也在那时猝然抬头。
抬首跟柴义对了一眼。
在那一刹间,极灿目的亮光又自柴义身上炸起,像一道流星给闪电殛开千百片。
亮极了。
铁手闭目。
他又推出一掌。
这一掌也快得不可思议。
一般人见铁手出招,只觉这少年内息浑厚、力大沉猛,却从不知他出招也竟可如此之疾的!
灿光倏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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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一手支住一栋残垣,一面陷入苦思。
柴义这回是按住小腹喘息。
钟碎还要问,载断忙扯住他:“别吵着老大,他要独力对付这小子!”
忽听柴义哑声吼道:“快上啊,还等这小子再运气聚力是不是?!”
载断、钟碎闻言马上出手。
断剑每一段俱成兵器。
碎刀每一碎片都成招。
铁手仍在沉思。
深思。
他似是已陷入了苦思之中,不能自拔。
他好像对二人的凌厉攻袭,见而不睹。
不过,却做了一件事。
他变掌往下一压。
下面是土地。
沉沉大地。
突然间,钟碎和载断的攻势,完全给大地吸收了似的,而他们的力量,也完全给大地击倒。
自地上两股大力潜至,就像大地把他们击倒──他们倒在大地上。
这是匪夷所思的功力。
就在这时,柴义发出了第三道攻袭。
最灿亮的一次。
他把一生功力、一身精力,全爆了开来,其华夺目。
就在他要光芒尽现时攻杀铁手之际,铁手闭起双目,一连攻出十八掌。
十八掌里,无一掌是攻向他的。
可怕的是并不是攻向他,这招式并不杀人,而是把对方一切退路、出手、攻势和下脚处全封杀了。
这个面对可怕攻势来袭的少年高手,一向只静观其变,不动如山。
静比动更可怕。
而今他动了。
一动则足以使他动弹不得。
不能攻。
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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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招架都不能。
他只有凝在那里。
他的杀势无法寸进。
铁手十八掌一过,已封杀了他。
冰封了他的力量。
焚毁了他的攻势。
然后铁手向天劈出了一掌。
这时,天心月色,忽然亮了一亮。
柴义大叫一声,掩面而退,一面向他的两位结拜兄弟急喊:
“退,退,速退……”
一直待他们三人退走为止,柴义始终未把以袖遮掩着的脸再露出来。
铁手向天劈出那一掌之后,仿佛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