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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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元家二爷,实在是是是。。。。。老婆子我接不了这差使,老婆子我要走了!”产婆夺门便要走了。
“你敢!”元暮世一个跨步阻她去路,“你敢迈出去,我要你从今后在这黄梅城里再无生路!”
产婆大骇,拍腿哭嚎起来,“元二爷啊,这是为难咱呐,两个大夫前后都跑了,咱一个老婆子。。。。。”
“你哭什么,还不快些进去为二夫人接生!”元慕阳冷叱。
元暮世抬手把产婆推进内室,“我夫人生不下来,你便不能出去!”
纯棉顿足,“这个季东杰,早不出诊,晚不出诊,怎在这会儿到乡间出诊去了?你们去问问管事,可找着季大夫行踪了?”
“找着了找着了,方才家丁捎信来,季大夫正在赶来途中,元通大总管已经赶去接了!”元二爷府内管事在门外禀报。
“在那两个大夫前后说二弟妹生产顺利不需医者在畔而离开时,我们就该察觉不对的,一大群人竟然让那两个大夫给蒙混过去了!”春眠懊恼不胜,再度吩咐管事,“你们再去,抬也要给我抬一个大夫过来!在季大夫到来前,至少让幽兰别那么痛苦。。。。。”
“季大夫到了,季大夫到了!”丫鬟们交口把讯传来。
季东杰随后便进门,不及多话,先脱了自外面穿来的外袍,再以热水烫手拭面,便入内室。入未多久,幽兰呻吟呼喊之声即又度响起,诸人心头都觉一松。但方过须臾,季东杰便踏出门来,面色沉凝,“太晚了。”
“什么意思?”
“她就医得太晚,我来得也太晚,她。。。。。。”季东杰不想说,也不得不说,“她挺不过去了。”
“不可能!”元暮世大吼。
“是不可能!”高氏附后,“我就怕幽兰身子虚,生产艰难,为她百般调理进补,她怎么会挺不过去?”
季东杰回道:“正是因为她补得太多太过,胎儿发育过大,她平日又少行少动,才造成难产。”
“你这是哪门子的理?补还有补错的么?你这个大夫。。。。。”
“娘,时下时说这个的时候么?”元慕阳止住母亲哭喊,直视季东杰,“以你的医术,救不了她?”
“若我来得早一步,也许还能保住她一命,可此下,她虚耗太多,体力已严重不支,再若不生,必定胎死腹中,届时便真正是一尸两命。但若硬让她把孩子生下,必定产生血崩,以她的体力根本无法挺过。。。。。”
“我要去看幽兰!”春眠没想到,短短几天,她便要再遭一场死别之痛,那边襄菊尚在调养恢复,这边幽兰又要。。。。。。想来,这就是所谓轮回之苦,生为凡人,长就凡心,永远无法对生老病死视作寻常,心会扯会揪会疼的啊。
季东杰颔首,“我出来,正是受她所托,她要见你。还有,慕世,你也与她去说句话罢,我等一下会用针,促她把孩子生下来。。。。。”
后语,不必说。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该多关怀你,多来看你,若我早知你的情形,硬让季东杰给你调理。。。。。幽兰。。。。。”春眠泣不成声。
未幽兰已一语难支,她紧握住春眠递上去的手,苍白唇瓣翕出微语:“。。。。。疼他。。。。。好好疼他。。。。。让他叫大嫂为娘。。。。。疼他。。。。。”
春眠明白她语中之意,悲伤更重,“幽兰。。。。。”
未幽兰幽弱视线和丈夫交织,“相。。。。。。相公。。。。。。”
元暮世抑泪步到床前,牵起她另只手,胸中千言万语,仅能汇作四字,“我在这里。”
“把这个孩子给大嫂。。。。。大嫂会疼他。。。。。你想要孩儿,再生就好。。。。。。应我,应我可。。。。好?”
“。。。。。。好,他是大嫂的孩子。大嫂善良,一定会疼他爱他。”八尺男儿,泪不轻弹,但五官形容已尽被痛苦扭曲。
“谢相公。。。。。相公,保重。。。。。”
“你们闪开!季东杰瞅得产妇面色,推开两人,手中银针飞快下到产妇小腹处的数个穴道。”
“呜哇——”一声儿啼,昭示着一个生命的降临。
“幽兰——”声声悲恸,送走了一个生命的消逝。
子生,母便亡,这大喜大悲两重天,教人如何消受?
九十九 悲重
一个生命的到来,是以另一个生命的消失为代价。
事情过了十几天,幽兰已出殡下葬,春眠仍未自那强烈自责中摆脱出来。她想,若她稍有留心,让季东杰为幽兰诊上一回,便能发现幽兰症状,便能保住幽兰性命,哪怕只有一回,一回就好。。。。如今,幽兰韶华骤逝,初生子初生失母,造就不可挽回之错,错不可谅!
“怎么又在哭?”元慕阳归来,掀开帐帘,看见自己的小妻子面朝墙内嘤嘤低哭,叹一声甩履上床,把泪人儿揽在怀里。“弟妹已经走了,你再哭,只是让你自己难受,让我心疼,不是么?”
“。。。。小日儿。。。。。。呜呜呜。。。。。。”春眠翻身埋到相公怀里,“我对不起幽兰,幽兰好可怜。。。。。。。。。呜呜呜。。。。。。”
“傻眠儿。”元慕阳不能说生死由命,不能劝她人死不能复生,因为他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个。“你没有对不起幽兰,你把她视同姐妹,你对她的好,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不好,我对幽兰不好。我若对她好,就该常去看她,也就不会。。。。。。呜呜呜。。。。。”
“你忘了不是?那一段时日,你这边也是自顾不暇,多事之秋。纵如此,你还没忘了嘱咐季东杰为弟妹定期诊视,是。。。。。。”
“是我的错,我该把话说死,逼着季东杰不管如何也要替幽兰看诊。。。。。”
“傻孩子,你在这里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又能如何?幽兰已然去了,她的孩子还活着,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安葬了死者,就该去安慰生者,你该替二弟妹好好疼那个孩子。。。。。。”
“呀,我怎把宝宝给忘了!”春眠突然如梦初醒,“幽兰临终向我托孤,要我好好照顾疼爱宝宝,要宝宝叫我娘,我怎么忘了这等重大的事?”
“二弟妹把孩子托给了你?”元慕阳一怔。
“对啊,我已经是宝宝的娘,怎能只顾了哭什么也不做?我要去接宝宝,小日儿,快随我去接宝宝!”
“好。”细思之下,倒也不觉有何不好,时下但能转移眠儿伤悲的,都好。
“不好!不行!不可能!”掷地有声,言辞拒绝的,是元家二老。其中,高氏又尤其激愤,“幽兰走了,但为娘还在,元家的长孙应该由为娘来养!”
元慕阳皱眉,“娘,这是二弟妹临终前的托付,逝者为大,我们不该违背其愿。”
“幽兰在那当儿,神志已然不清,能明白什么?她若稍有一丝清醒,便该明白谁会对这个孩子最好,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糊涂的安排。”
“大凡人在死前,最是明白清醒,二弟妹她必是认定眠儿是最适合照顾这个孩子的人。照顾初生儿,极费精力,娘您的年岁已高。。。。。。”
“我年岁大,但我还没有死!”高氏力护金孙养育大权,理直气壮,但见长子面颜肃淡,气势稍弱,和蔼声道,“你也知道初生娃儿费人精力,你想眠儿那身子能担承么?为娘拉拔了你们三个,总比眠儿更懂得怎么照顾一个娃儿。”
春眠恳切道:“婆婆,眠儿如今的身子大有长进,相信不会负幽兰临终所托。这个孩子,是幽兰拿命来换的,眠儿一定视如己出,教他成人成材。。。。。”
“慕阳兄弟三个哪一个不成材?哪一个不是我养大的?”高氏以亲近状拍了拍春眠的手臂,“说到诗书文章,娘不如你。但说到教养孩子,你绝对不如娘,你就别和娘争了。”
“婆婆,孩子由儿媳来带,您依然是她的祖母,您可以和眠儿一起教养这个孩子,眠儿不懂的地方,也定然会来请教婆婆。。。。”
高氏怫然不悦,“外人都说醒春山庄是你们春家的宝地,我们老夫妻两个既然搬了出来,便不想再踏进那块地方。”
“婆婆。。。。。”
“就这样定了,这个孩子让娘来照顾,你和慕阳只管过自己的幸福日子也就行了。”
婆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春眠无计可施,只得走到娃儿酣睡的床前,握起肉肉小手,对那张小脸一看再看,一再留恋。
“把孩子给大嫂养罢。”角落里,有人发声。
“慕世?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把孩子给大嫂养罢,让他叫大嫂为娘,叫大哥为父,就当是大哥大嫂生的。”元暮世伏跪在地,以脸贴地。“有劳大嫂了。”
“你。。。。。傻了不成?”高氏瞪着这个自二儿媳下葬后便少言寡语的二子,“你年轻力壮,为娘现在先替你带着,待出了幽兰的百期,再觅一个贤惠懂事的媳妇儿来照顾你和孩子。你做什么要让他认别人当娘?”
“再娶的人,对孩子来说,就不是别人了么?”
“。。。。。幽兰命薄,但好歹为咱们元家留了后。你是他的爹,有你在,有为娘在,这个孩子还怕没人疼么?”
“我亏欠幽兰的。幽兰那时和我不止一回说过,娘要她喝下的吃下的补品有时消受不了,我从来没放在心上。她活着的时候,我只把她当成一个妻子,一个替元家留后的人,却从来没有当成过需要我爱的女人,从来没有真正疼过她。她惟一求过我的,也只是这件事,我一定要替她做到。而且,我每次瞧见这娃儿,便想到幽兰为他血崩而亡的场景,他跟着我,只会让我恨他。。。。大嫂,有劳您了。”
春眠目又湿润,颔首:“我。。。。。”
“不成!”高氏猝然护到床前,将春眠和孙子隔开,“幽兰是个好妻子,好媳妇儿,她走了,慕世你悲伤过度,娘可以体谅。但你实在是胡言乱语,幽兰她。。。。难产,难不成你也认为是补得太过的原由?那也就是娘的罪过了?你怎不去想,若没有娘那样的补法,兴许连这个大胖孙子也留不下!”
“我是孩子的爹,我说交给谁,便交给谁。。。。。”
“慕世大胆!”元庆朗喝叱,“有父母在,哪轮得到你来作主?”
“孩儿已经后悔自己太听话,若那时在幽兰为难时能阻止娘塞给她的那些补品,也许。。。。”
“混账!”若不是离得远,一个耳光必然挥出去。“你居然也同那些外人一般,把儿媳难产的罪过,推到汝母头上,实在是愚不可及!儿女的命都是父母给的,就算要了你这条命,又能如何?”
“爹要儿子的命,儿子一定会给,但时下没了性命的,是幽兰,是辛辛苦苦嫁过来为我生儿育女的幽兰。。。。。。”
“你。。。。。你。。。。。说到底,你是一定把幽兰死的罪过推到娘身上就是了?”
“娘疼她没有错,但好心成了坏事也是真的。事已至此,只能说阴错阳差,是幽兰命薄,也请娘看在幽兰事您至孝的份上,把孩子交给大嫂,达成幽兰死前心愿。”
“。。。。。你怎么一口咬定幽兰的死一定是娘好心做了坏事的结果?”高氏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金孙拱手相让,“幽兰临产的当儿,屋子里只有你大嫂和她,谁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娘!”元慕阳面色丕变,厉声一喝。
春眠也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给了自己太多意外的婆婆,还再度让自己有这样震惊的时候。
高氏泣声指斥,“你看你看,慕阳,娘连一句都说不得她了是不是?你的眼里只有她一个,娘和爹已经认了,已经不指望你了,但你凭什么带她来夺我的孙子?你不知道娘是盼了多少年才盼到这个宝贝的么?”
“即使如此,不代表娘可以口不择言。”元慕阳沉颜,“你以为我喜欢让眠儿操劳么?若非是二弟媳临终所托,若非是眠儿想以一个母亲的心疼爱这个孩子,我也不会答应!'炫+书+网'一个初生儿最需要的,便是母亲之爱,娘您再擅照顾幼儿,也替代不了他的母亲。既然有眠儿乐意视他如己出,你为何执意不应,而宁愿把他交给一个还不知再何处不知品性如何的慕世的续弦?后母进门,就算在初时能善待他,一旦自己产下子女,不会厚此薄彼么?幽兰之所以会把亲儿托给眠儿,不也正是担心此道么?”
高氏被长子指得理穷辞尽,不免气急,“你不让为娘说,难道别人就不会想么?她自己不会生,才要夺别人的孩子。。。。。幽兰本来好好的,她一来了便难产。。。。。”
“娘,你实在是。。。。”元慕阳压下了不敬的“不可理喻”,指着旁边奶娘,“还不速将小少爷送到山庄!”
“放下我的孙子!”高氏推开奶娘,抱起襁褓,紧紧巴在胸口护着。
“呱哇。。。。。哇。。。。。”好眠不知忧愁事的娃儿受到了惊扰,张开小嘴大发委屈之声。
高氏一边哄着孙儿,一边求援,“老爷,您看看您的儿子,您这个孝道的儿子,您不管的么?”
平心论,元庆朗亦觉得高氏方才所言有点过了,但长子这摆明了的顺妻之行又使他不快,方待出面,听得那端元慕世嘶喊——
“娘,把他交给大嫂!”
“反了你们是不是?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娘白生你们。。。。。”高氏的叱骂,止于二儿子抬起的脸。
那张脸上,凶狠纵横,一双眼现血红闪现。
“你这个害死亲娘的凶手,还我幽兰!”元慕世双手围成扼喉形状,向高氏。。。。。怀里的孩子扑了过来,“还我幽兰!还我幽兰!还我幽兰!”
“你这个不孝子,快住手,别伤了你的母亲!”
“啊啊啊!”
“呱哇——”
哭声,叫声,嘶喊声,声声击人心肺。元慕阳拧起剑眉,抬指遽点住二弟,后者身子一软昏倒下去,嘶声即止。
“娘,把孩子给眠儿罢,您来照顾慕世。”
一百章 悲过
元家二爷因丧妻之痛太过,神智大乱,几近半疯,新生儿交予长嫂收养。元家老夫人也因此大病一场,经季神医全力救治方痊愈,但愈后性情大变,以照顾二子起居为己任,少有出外走动。。。。。
元家的事,又让黄梅城街坊间热议了一阵,直到聊过了,聊够了,有了新的话题替代,方算告罄。
春眠抱回了那个孩子。
元慕阳为幼儿取名“子享”,上了元家家谱。
小小的元子享满月那日,因幽兰新逝未久,自然不能为这位元家长孙大肆庆贺,一桌素席聊算度过。
元子享三个月时,元芳菲回来了。
说起这位元三小姐,可算是元家的奇人。
大嫂为了指婚之事远走天涯,她也没让自己束手无事,远赴京城找上了柯以欢,旁敲侧击地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