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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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当初老师看到画像时的神情,又间事后种种,沈云飞便隐隐有种感觉,封慕寒与这像中女子肯定有什么关联。所以他逃婚离家之后,哪儿都没去,先就来请教他的师傅。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沈云飞唯恐再生变故,什么也不敢问,只是眼中那份惊讶与期待,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封慕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望着那像中女子出神,眼中竟然隐隐露出些悲苦之色。
良久,他双目一闭,收了珮中幻像,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玉珮还至沈云飞手中。
神光一收,屋子里突然显得黯淡了许多,沈云飞虽然有些怅然若失,却又更觉兴奋莫名,只是憋着满肚子的话不敢说,不敢问,急得是脸红脖子粗,差点没背过气去。
封慕寒沉默了很久,这才说道:“这是凤凰玄光珮,原是一对,两只放到一起才能显出影像来。至于我为什么能打开,就不便跟你细说了,以后若是有缘,你自然会知道。”
沈云飞急着想知道像中女子下落,哪里还顾得上关心其他。听封慕寒这么一说,他只是点头,重新将玉珮贴身藏好,然后就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老师,以待后话。
封慕寒叹了口气,神色竟像是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他背过身去,口中说道:“你若真想寻这像中女子,就得赶往凤翔。至于能不能碰得上,那就要看你的造化。”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以后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了,你有事也不必再来找我。咱们师徒……就此别过吧。”
一听得梦中女子有了下落,沈云飞自是喜出望外,但听到封慕寒后面的话,心里又是一惊,赶紧问道:“师傅,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您生气要走?”
封慕寒转过身来,冲沈云飞笑了笑,说道:“四年前你就说过这话,我也跟你说过,你没做错什么,我也不会生你的气。只是咱们师徒缘份已尽,以后若是有缘,自然还会相见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沈云飞知道,自己这个师傅如果不想说,那是问什么也没用的。只能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个躬,不再多言,脸上的不舍之意,却是挥之不去。
封慕寒见状,微微笑道:“都二十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我当了你这些年的师傅,临别了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只当年送你的这杆玉箫还有些妙处,你今后自己慢慢体会。你现既是要去凤翔,路上总要有些盘缠。我知道你离家出走,肯定是身无长物,屋外石缸里有你历年来送的用度,那些东西我用不上,你都带走吧。屋里那幅画我拿去了,全当留个念想。咱们就此一别,自当珍重。”
这话一说完,沈云飞也就不好再留了。
他依依不舍地退出门外,揭开放在门边窗下的水缸盖子,只见缸里面堆满了黄金宝玉、珠玩器皿,就知道这些都是他近几年送来给封慕寒用的,只是竟然一件也没动过。
他隔着窗朝屋里望了望,封慕寒已放下帘子,进到里间去了。沈云飞叹了口气,心道:这些东西,终归都沾染了世俗铜臭,师傅竟然连放都不愿意放在屋里。
他原想一样都不拿,但又想到自己留书出走,出来得匆忙,的确是身无分文。从这里到凤翔,少说也得半月路程,要是身边一钱没有总归不是办法。他想了想,从缸里捡出一只钱袋,装了四五个元宝并一吊散钱揣到身上,又重新将盖子原封不动地盖了起来。
退至院中,沈云飞理了理衣服,恭恭敬敬地朝着小楼方向鞠了个躬,这才转身,掩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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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飞刚走不久,这座隐于山间崖上的小楼前,竟然又来了两位客人。也不知是哪里走岔了,沈三少跟这二人并没碰见。
这二位也不是别人,就是早上在水生桥头,包了茶馆二楼的那两兄妹。
男的复姓皇甫,单名一个华字,现在凤翔府义阳军担任致果校尉统领一职,母亲早逝。因前年父亲病故,又把妹妹皇甫静接到身边,兄妹俩相依为命。
这次路经望龙镇,一来是返乡扫墓探亲,回程路过;二来,是受人所托,要给这不周山中的一位隐士带个口信。至于这位隐士嘛,自然就是沈云飞的师傅,封慕寒了。
封慕寒的住处也着实不好找,兄妹俩问了好多户人家,都说不知道。直至山中,皇甫华在道边看到一行脚印,才随着脚印找到这儿来。
行至院内,皇甫华大声喊了几句,都无人应答。皇甫静呢,早就跑到屋前,隔着窗子朝里望了。
“哥,屋里没人。”皇甫静朝里面看了半天,回头说道。又见门上没锁,推门就要进去。
“主人不在,不要失礼!”皇甫华赶紧喝道。
皇甫静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退了两步,东张西望,站立不安。一会拨弄门边的斗笠,一会儿又去扯窗上的纱棱,看到旁边放着个石头刻的水缸,也要揭开盖子来瞧上一瞧。
这一瞧不要紧,想不到水缸之中,竟然满目金光灿灿,珠玩玉器一大堆。皇甫静赶紧丢了盖子抓起一件,大声叫道:“哥,咱们发财了,你快看!”
皇甫华闻声上前,果然看到缸内尽是珍珠宝物,随便哪一件都是价值不匪,也不由得暗暗惊讶。
皇甫静拿着一根血斑紫玉银龙簪,啧啧地赞了两声,说道:“这真是好东西,至少得卖到几百吊钱去了吧?”
转又捧起一方蓬莱仙景石眼天青玉砚台,仔细瞧了瞧,又对着太阳底下照了照,失声叫道:“我的个娘呢!这可是个宝贝,卖了它够修四五座宅子的了。”说着就要往怀里揣。
皇甫华赶紧制止,说道:“这是别人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乱动?快放回去!”
皇甫静吐了吐舌头,只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却半天舍不得盖上盖子,瞪着眼睛干瞧着解馋。
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放在屋外,皇甫华觉得实在有些怪异,想了想,还是推开门走进房中,仔细打量着四周环境。
他妹妹一见自己老哥进了门,赶紧从缸里抓起几件自己中意的玩艺儿塞进怀中,重重地盖上盖子,也跟着进了室内。见外屋没有东西,又往里间卧室里钻。哪知里屋比外面还空,就一张软榻。正想着去另一间房看看,眼睛突然瞄到墙上有幅画儿。
“咦?这不是……”皇甫静惊叫道。
对于自己妹妹这般举动,皇甫华实在有些看不过眼,正待喝止,忽又听到她的惊叫,赶紧也跟着进了卧室。
一见墙上的画像,皇甫华心里就有底了,说道:“看来这的确是主婿大人的住处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要不,你出去找找看?”皇甫静在一旁怂恿道。
皇甫华点了点头,正欲出门,忽又想起妹妹刚才看那些东西的眼神,转头说道:“你也跟我一起去,两个人找起来也快点。”
皇甫静见自己的计谋被拆穿,吐了吐舌头,嗔道:“一起去就一起去,还怕我偷人家东西咩?这里也没什么好偷的。”
说完,她自顾自地走出门外,果然没再向那水缸瞧上一眼。
兄妹俩崖上崖下找了个遍,压根儿没个人影儿,连呼带喊,也始终没人答应。忙活了半日一无所获,只能又回到小屋前。
皇甫静蹲在屋檐下,用手扇着凉风,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说哥,要不今晚咱俩就歇这儿了吧?虽说寒碜是寒碜了点儿,但好歹也算是个住处。说不定,主婿大人到晚上就回来了呢!”
皇甫华皱了皱眉头,说道:“还不都怪你,非得吵着去看什么闹洞房,白白耽误了半天。郡主成亲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要是赶不回去,你让我拿什么交差!”
“是你交差,又不是我交差!叫我跟着你瞎折腾,还冲我发火!”皇甫静翻着白眼儿嚷道:“人家郡主成亲,你又不是新郎倌儿,你着什么急?再说这老爷子也真是,不好好在家待着,到处瞎跑什么,自己女儿要嫁人了都不过问,还得郡主偷偷差人来请。现在找不着人,你还能赖我?”
她越说越气,又指着外面骂道:“你说那个沈云飞也真他妈不是东西,你娶媳妇儿就娶媳妇儿,好好地逃什么婚啊!害得本姑奶奶喜酒没蹭上,还险些挨鞭子,头发都给我烧了半截。还有那个温如霞……”
“你说够了吧?”
听着妹妹越骂越不着边际,皇甫华沉声喝道。
皇甫静哑然收声,两眼一瞪,气呼呼就朝山外边儿冲去。
皇甫华使劲儿揉了揉额头,返回屋内,就着书房桌上的笔墨纸砚,给封慕寒留了封信,这才动身去追自己的妹妹。
这两兄妹前脚一走,封慕寒就从崖上下来了。原来他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只是没让这两人找到。
他走进屋内,看了皇甫华留下的书信,眉头忽地一挑,弹手把信烧了。又转到里屋,摘下墙上画轴,出门扬长而去。
第一卷龙之传人5.金锡竹箭惊春梦 由于沈老爷子接连死了两个儿子,好不容易才得了这第三个,担心方士的话应验,从小对儿子就是保护有佳。沈云飞虽已长到二十岁,竟是从来没单独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也不外乎玄天龙城,还有就是不周村后的碎心崖下。即使要去别的地方替老头子办点事,也是车来车往,前后有家丁仆人打点,就没自己亲自走过道。
凤翔在什么地方,大方向他还是知道的,只是这真要叫他走着去,那还是有点犯难。幸好从封慕寒那里拿了点钱,沈云飞路经一个小镇,在集市上买了匹最擅行远路的青鬃矮脚马,一路骑着,悠哉由哉,到也逍遥快活。
其实,他要是真的老老实实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走,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但是沈三少难得出来这么一趟,沿途看到哪里风景秀丽,捡着条小道就逛去了。逛着逛着,也就找不着路了。
遇到有人住的地方,那凤翔府也算是个大省,问路还不算难。可走到荒山野岭、无人之地,那就只好大致辨明方向摸着走。
就这么一路问一路走,一连走了七八天,总算是到了凤翔地界了。可一不留神,咱们的三少爷又把自己给搞丢了。
眼下就是郁葱葱一片树林,好像是进了座山谷。他那匹青鬃矮脚马在半个时辰前,不知道被什么给惊了,挣脱缰绳跑了个没影儿,留下沈云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摸索,那真是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不过,沈云飞也是个随意而安的,没了马,照样往前走。手里就一杆玉箫,用来拨拨草丛、挥挥荆棘,到还管用。
凤翔地界的风貌与望龙镇大有不同,那边还是早春化冻之季,而这里,虽还有微寒,四下景色却早已是如盛夏季节,各种植物都生得无比茂盛,再加上这树林里奇花异草遍地,珍稀鸟兽丛生,好些东西连见都没见过,实在不失为一个浏览自然风光的好去处。
沈云飞对照着记忆中书卷上的图样文字,一样一样地辩认着那些花草鸟兽,这是麒麟草、那是野鹃茅……不知不觉中,竟已走到了山谷深处。
眼山日落西山,天渐渐就要黑了。他沈三少就算再没经历,也知道这野外深山,最忌半夜留宿。加上路上看到不少虫鸟色彩犹为艳丽,也绝不是什么善类,真要是遇到什么魔蛊妖兽,那这条小命,就算交待在这儿了。
不过现在想走,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了,沈云飞想起来时路上见过一株千年老榕树,那树根密密麻麻,自树冠垂下,就跟迷宫似的,他在那儿还转悠了好一阵子。
云飞知道,但凡这种称得上岁月的古木仙株,多半都有慧根灵气,可避妖物侵扰。他疾步原路返回,找到那株老榕树,顺着那主杆上纵横交错的根蔓爬到了树顶上。树冠中枝杆交错,密叶丛生,铺得就像一张大床一样,就连沈云飞这样毫无武技根基的人走在上面,也可以大摇大摆,丝毫不担心一脚踏空。
薄雾渐起,透过密密的枝叶,看着那一弯新月缓缓自天边云端浮现,和着满天星斗,将银光洒向神洲大地,照得整座山谷如梦幻仙境一般,第一次露宿山林的沈云飞顿时睡意全无。
他拿出随身带的紫竹白玉萧,半躺在一根特别粗壮的树杈上,映着这林间月色、薄雾银河,即兴地吹奏起来。那起伏的烟雾仿佛应和着萧声翩翩起舞,树影婆娑,更非人间景色。
这一吹就是一宿,直到东方已经发白,天色渐明,沈三少才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迷迷瞪瞪之际,沈云飞只觉得眼前的景色似乎变成了一幅水墨山水画,又仿佛看到一仙女自画中蹁跹而出,踏着婀娜舞步,竟径直向自己走来。
云飞惊讶万分,又忽觉自己如置身云雾之中,左右观望,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再看那仙子已走到跟前,盈盈动人地往自己怀里一靠,云飞脑袋里顿时嗡地一声,变成一片空白。
那仙女乖巧地依偎在沈云飞胸前,耳鬓厮磨、风情无限,沈云飞只觉软玉在怀、神情激荡。继而一双白玉似的藕臂攀附上沈云飞的肩膀,樱桃小口红滟欲滴,往他右边脸颊上轻轻呵出一气,沈云飞只觉只觉右边脸颊微微一凉,战栗之感袭遍全身,令他几难自持。
“铮——”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惊得沈云飞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仙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赫然发现,方才他所靠这的树干上多了一根十来寸长的金锡竹箭,就插在距他右脸不足半寸之处。
那箭簇已深入树干,唯余箭杆和箭羽微微震颤着,发出一阵“嗡嗡”的嗡鸣声,显然是刚射出不久——原来方才那一阵脸凉之感,竟不是仙女呵气,倒是这箭上带起的疾风。
一见此箭,沈云飞三魂吓掉了两魂半,以为遇上了歹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听得树下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喝斥。
转而向下望去,只见就在那榕树下方,半人高的草丛里正站着一男一女。
女的身形娇小、玉面玲珑,唯独一双杏目大眼,透着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