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第5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云飞感到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忽然封住了自己的所有呼吸通道。纵使他早已熟练呼吸吐纳之法,纵使他浑身上下皆可呼吸,可置身于海水之中,他沈云飞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平白长出一只腮来。
他便这么迷迷瞪瞪地昏了过去。
***************************
蓬莱阁中,妙真正在侍者广目的帮助下卸去一身服侍。
妙真既已得了天眼,即使目不能视,可世间万物也尽收她眼中。自然不再需要广目为她指引。
然而或是多年的习惯使然,广目仍如往常一般旧尽心竭力的服侍着她。
终身尽责服侍圣女,这是广目当年在前代圣女面前许下的誓言,这十几年相处下来,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演变为一种习惯。她与妙真的关系,早不再是单纯的主仆之谊。
广目虽不是以圣女候补的身份被接进蓬莱阁的,可她却也与妙真她们一样,是蓬莱阁收养的苦命孤儿之一。在蓬莱阁中,不止是圣女的位置是代代相传的,圣女座下三使——广目、闻风、御行,主要任务便是服侍历届圣女的起居行动。
因圣女必定天残,或目不能视、或耳不能听、或躯体残疾行动不便,这三使便充当了圣女的眼睛、耳朵与四肢。
因这一届圣女妙真为盲女,故而广目伴随圣女身边的日子较多。广目今年虚岁已二十二,面目沉静如水倒是颇有妙真的几番风致。她很小的时候,便在前代广目座下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广目。这些年妙真在她的协助下,应试起居基本无碍。
广目将七宝玄天明镜假髻从妙真头上取下来,透过铜镜小心翼翼地偷觑着妙真,说道:“圣女今日受累了。”
原本蓬莱阁的圣女,衣着向来从简从素,多以散发白衣的形象示人。然而因蓬莱圣女掌着与天界沟通,参悟天机的使命,故而亦不得不在有重大活动如占卜、祭祀之时慎重着装。
今日是妙真真正继位圣女一职的第一次参悟天机,其阵仗之浩大、步骤之繁琐自然可想而知。这一日下来,莫说是主持占卜的妙真,就连在一旁观礼的宾客们都觉得累。
妙真表情恬静却也掩藏不住眉宇间的倦怠之色,她端坐于妆镜之前,由着广目为她卸妆。眼见着广目小心翼翼的试探,心头大亮,便淡然一笑,一语出口,依旧是那副清风拂面的嗓音:“你我之间,哪里这般客气了?”然后她说道,“你心头存有疑惑,但说无妨。”
自己的心思被妙真看穿,广目却没有半分尴尬之色。她所服饰的,是东西天机的圣女,而自己心头所思,哪里逃得过妙真的法眼?她手头的动作一丝不乱,轻轻启齿,问道:“算着时候……也该有个了结了吧?是否要属下派船过去看看?”
妙真默然了一时,又摇头道:“不必。”
广目脸上微微透出一些讶异之色。常年朝夕相处,她又怎么看不出妙真对沈云飞那微妙的情感?而如今听得妙真这狠心的话语,心头百思不得其解。思忖之下,便又开口问道:“圣女既然得知沈云飞此次乘船返回中原,途中必遇大劫,为何不开口阻止他们出发?”
妙真听完,淡淡然说道:“你以为我开口阻止了,他便就此过了这一劫?”
广目哑口无言,只得默不作声的继续手头的事情。原本以为今日的对话便到此为止了,可沉默一阵,却又听到妙真娓娓道来:“各人的命数不同,有些劫难是命里便带着的,如何躲得过?这世间多得是凡事争强好胜,不肯做小伏低的强势之辈。然而你有见过有几个一辈子只赢不输的?凭你再打的本事,再高的心气儿,你还能搏得过天意去?”
妙真说这番话时,声音依旧淡如秋菊,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所谓劫,必定要亲自挨过。我虽能开口阻他一次,可哪能次次都阻止的了?各人命数如此,旁的人……诸如你我之辈,都是没有办法的。”
广目默然一阵,却又仿佛有些不甘心,说道:“可若他们其中有人历经此劫而大难不死,岂不是在那汪洋大海中,等着营救?不如咱们……”
妙真自梳妆台上拿了一把玲珑发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她那头银白色的长发。仿佛若有所思一般,发了半晌呆,这才开口道:“若命该如此,你我救不了;若命不该如此,你我……不用救。”
妙真一挥手,灭了台上烛火。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室朦朦胧胧的白。广目看着妙真被月光映地朦朦胧胧的脸,说道:“可是……您为什么还是特意赠了一包珍珠给沈云飞护身?”
可她等了很久,都等不来妙真的回答。许是月光的缘故,妙真的面庞显得有些落寞,隔了好{炫&书&网}久,她才听得妙真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却又仿佛沾染了从亘古便流传下来的寂寥。
***
同样的月光照在那片不久前还发生过激烈战斗的海面上,而那之前波澜起伏的海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夜色将宁静的海面渲染的静谧稳妥,可海面上仍布满黝黑的乌云,于是那月光也就不如蓬莱阁那般皎洁。
却在这隐隐约约的月光之中,一个人形的身影站立在海面。那颀长的身形隐入黑暗当中,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唯见一双如狼的双眼在黑暗中幽幽地闪着绿色的光芒。
那黑影只有半个身子露出海面,却有说不出的诡异。
他开口,那声音可怖至极:“哼……没想到,竟然还有一番手段……”
随即,他抬起自己的双臂,那手中并没有任何物件,可那黑影人却死死盯着那双手,那目光中透露出无限的贪婪。他像是突然高兴起来似地,说道:“不过……这样的结局,也不错嘛!”
他的笑声划破了海上的宁静,镜般的海面上,被那笑声震起阵阵涟漪。海雾凭空而来,顷刻便呈现汹涌之势。那黑影逐渐隐入雾气之中,再见不到……
第二卷龙御风行1.无涯孤岛老渔翁 沈云飞自昏睡中渐渐转醒。在睁眼的那一瞬,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那刺眼阳光将他的双目逼得他只能重新将眼睛合上。他只觉得头脑晕晕沉沉,若不是那浑身上下疼得如此令人难以忍受的真实,他恐怕是就要这么一眯眼睛永远地沉睡下去了。
沈云飞呻吟着睁开眼,那明晃晃的日光只射地他眼泪汹涌而出。眯眼好一阵,才能勉强将眼皮微微睁开。鼻息间充斥着大海腥咸的空气,耳边也尽是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自己……究竟在哪里?
沈云飞勉强转动了几下眼珠,根据极其有限的视线范围内的景物分析,自己是四仰八叉的躺在某个海滩之上。他不由得想要起身确认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可眼下的身体状况,却容不得他行动半分。
沈云飞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摊在海滩上,身下是柔软的细沙,倒不是多么难过。闭目一阵,他开始运气吐纳,真气在身体中的运转,起初极其阻滞,有好多处地方,都有无法顺利通过的堵塞感。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将这些地方一一打通,运行一个周天下来,沈云飞已是筋疲力尽。
不过经过这一周天的运行,沈云飞感觉自己周身的疼痛像是有所减缓似地,便立刻有如受了鼓舞一般,聚精会神地吐纳起来。体内真气运行,渐渐有了流畅之感,而速度也越来越快。
沈云飞就这么吐纳了好几个周天,最后将那一口浊气尽数吐尽,便觉身上虽仍旧酸软无力,可那疼痛却是大大减弱了。
沈云飞试着坐起来,可刚一起身,才发觉还有一个死沉死沉的物件压着自己的胸腹。难怪自己方才感觉呼吸不畅。他连忙定睛一瞧,那睡在自己怀里的人,竟然是温如霞!
三少脑中闪过瞬间的空白,末了才将之前在海上那一番鏖战的记忆悉数填补进来。那激斗如今回想起来仍旧如此震撼人心,思及此,三少心中便又不禁对温如霞多了几分崇敬。毕竟她只以区区女儿之身,竟在生命垂危之际,还不忘卸掉那号称龙之第三子——莆牢的一条胳膊。
惨烈的战斗仍在沈云飞脑中不断回放着,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即使是事后回忆起来,也教沈云飞少不得一番胆寒。冨而又想起自己几月前,还不过是望龙镇上一个不知世事艰险、手无缚鸡之力的逍遥少爷。如今的自己不但习得了武功,竟也是经历了几番生死的人了。
他不禁要感叹命运安排的玄妙之处,一时又忍不住偷笑——倘若爹爹得悉自己这番经历,想必是要两眼一番吓得昏死过去的!思来想去,这场婚逃的还真值,若是没有自己当初鲁莽逃婚,就没有后来的这番经历。自己现在说不定就只能那巴掌大的望龙镇上守着媳妇儿……
念起“媳妇”二字,他的思绪又回到自己怀中的温如霞身上。当初离家出走,本想着若是找着了自己那梦中情人,此生便是决计不可能在与自己这“未婚妻”有半点瓜葛的了。
可谁又曾料到,自己虽遇着了凤语梦,可个中误会牵扯其中,又令她平白误会了自己;其间又在三苗一番游历,好不容易脱身,随伯熙、语梦辗转到了蓬莱,哪知半路上遇着温如霞,差点命丧悬崖。然而,绝壁之处遇到了妙真,得其点化,功力大有增益,而现在……竟又与温如霞有了这样一番机遇。
沈云飞想到自己先前曾与妙真谈论过天理命数之道。那时还曾觉得妙真过于悲观,竟将身家性命统统压在一首语焉不详的诗里头。而事到如今,沈云飞自己咂摸半晌,却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对命运玄妙安排的钦叹。
不过钦叹归钦叹,若想要他沈云飞像妙真那样听天由命,那可办不到!
想到这里,沈云飞便又卯足了劲儿狠命想要坐起来。却说他身体的疼痛感虽已散的差不多了,可那肌肉酸软程度却又大大超出了三少的预料。他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虽心头一片清明,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沈云飞的性子也被勾起,于是放声大叫一声,全凭一股子热血上涌的力道,坐了起来。他自沙滩上狼狈爬起,只觉衣服、鞋子里全都灌满了沙子,稍微一动就膈得直痒痒。
可眼下哪里顾得了这许多,他眼瞧着那地上躺着的温如霞面上早已失了血色,苍白的可怕,一丝要苏醒的迹象也无。那肩头的伤口上,也不知是糊了什么东西,黑黢黢黏答答的一团,却隐约勾勒出森森的白骨的轮廓。
这样的情形将沈云飞吓了一跳,连忙扑倒下去探视温如霞的鼻息。然而她周身冰凉,鼻息若有似无、气若游丝,三少只觉得一阵心惊,心底凉成一片,生怕温如霞这口气吐出来便再也没有别的进气了。
他心头一阵焦虑,不由放声在温如霞耳朵旁大叫:“温女侠……温女侠……你醒醒!”
这几嗓子喊出来,已是耗费了沈云飞太多体力。可温如霞纹丝不动,那双目稳稳地阖在一起,丝毫都不见睁开的迹象。却听得不远处那有如洪钟盖顶一般的声音传来:“叫什么叫,都把我鱼儿吓跑了!”
沈云飞是着实被吓了一大跳,顺着顺着声音看过去,远处,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海边礁石上钓鱼。
说是钓鱼,沈云飞却是第一次见着有人这样钓鱼的!那老者盘腿坐在海边那不足一米高的礁石上。那礁石看起来并不光滑,也难为他能这么纹丝不动地坐下来。老者整个身子如虾一般弓着,那足有三尺长的银白胡须笔直的垂下来,几乎碰到海面。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手中握着的鱼竿!与其说那是一根鱼竿,还不如说是一根随意捡来的竹竿贴切。最最奇怪的是,那所谓的“鱼竿”上竟没有鱼线!
见这老者古怪的举止,沈云飞不由地来了兴趣。倘若他手脚灵便,定然要跑上前去仔仔细细看个究竟。怎奈今日状态不佳,又加之守着昏迷中的温如霞,只得在原地高声出口想询:“老人家,你这钓的是什么鱼?”
那老人连看也不看沈云飞一眼,那如洪钟的声音再次在沈云飞耳边响起:“小声点。海边钓鱼,自然是钓的海鱼!”
沈云飞只觉好笑,便又问道:“这鱼线鱼饵都没有,如何钓鱼?”
那老人却依旧是衣服神态自若的模样,只淡淡回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沈云飞见这老者疯疯癫癫,举止怪异,心头暗忖,只怕是个疯老头。便又不想再这钓鱼的问题上过多纠缠。然而忽然背心一凉,只觉两道凌厉的眼风袭来,忙不迭抬头一看,竟是那老人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沈云飞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喜怒无常,果真是不好相与的,便忙作揖问道:“敢问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那老人却再不理沈云飞了。只双目一闭,仿佛入定一般泰然。沈云飞焦急于想得知自己身处何处,然而周围出了这个疯癫老人之外,却没有旁人了。便又焦急地催了几句:“老人家!老人家?”
许是被沈云飞那几嗓子喊得烦了,那老人忽然睁眼喝道:“叫什么叫!把我的鱼都吓跑了!”顿了一顿,才又回答了他的问题,“这里,是无涯岛!”
沈云飞便纳闷了。之前在海上时,他曾与船工们聊天,也详细问过这蓬莱海域上各处奇特风土,那船工见与他聊得来,还将海志图交予他看。沈云飞的记忆中,那海志图上的确标注了蓬莱海上有好几座岛,却没有一座是叫“无涯岛”的。
莫不是被海潮送到不知名的地方了?
沈云飞便连忙开口问那老人道:“老人家,在下有急事要回中原……请问岛上可有船出海?”
可换回来的,却是老人暴跳如雷的怒吼:“叫你别咋咋呼呼的!我的鱼儿全给你吓跑了!”
沈云飞只觉那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震得身心俱麻,不禁在心里嘀咕:你自己那声音,怕是连鲸鱼都被你给吓跑了。
“臭小子!”老人喝道,“敢说我坏话!”
沈云飞吓了一跳,忽然心头一动,想到妙真对自己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