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成双福满堂-第4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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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步踏上门前的青石台阶前,邱晨下意识地看了眼门楹上的门匾--海清院?!
海晏河清?这个志向倒不像是一个商人之子的。不过,想来也是廖文清曾经立下的远大志向了,如今,这位都要弃世出家了,又怎么还会在乎天下是否平安?
微微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一声轻叹,邱晨紧走两步,跟上已经进了门的*和云济琛。
海清院是前后两进格局,邱晨落后云济琛两步进了大门,也不知是不是*心急糊涂了,竟是没有走檐廊,而是径直从院子中间的青石路上走了过去。
时值初春,院子里的花草还没生发让院子显得开阔豁亮。邱晨目光一转,就把一进院的格局看在了眼中,五间正屋,两侧各三间厢房,正房和厢房之间有廊檐相连。
也是到了这里许久之后,邱晨才了解了,曾经在电视小说中经常看到的‘抄手游廊’是有定制的,必须是官宦人家,官阶达到一定品级之上方能使用。而百姓们也有相对应的法子,特别是家资雄厚的大富商,社会地位极低却有的是钱,难免就想着在家里拾掇的富贵些,于是就有了简化版的抄手游廊,也就是林家岙老宅子里的那种,比‘抄手游廊’稍窄,装饰明丽却避开了比较敏感的制式花样,并起了个俗名‘檐廊’。
海清院二进正房,邱晨一踏进来就觉得屋里的光线特别暗,让她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眨了眨眼睛,以便尽快让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檀香味道扑鼻而来,让邱晨一刹那几乎有一种置身寺院的感觉。
本是让人静心安神的檀香,此时却让邱晨心头巨震。
之前看云济琛的信件,听云济琛说,廖文清要出家,她都没怎么在意,只觉得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儿,过些日子或许就好了。可真正置身在海清院的正房里,鼻端浓重的檀香味道,却让邱晨真正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廖文清只怕是真的下决心要出家了!
随着视力的恢复,邱晨也很快看清了房间里情形。与她想象中的廖文清的房间完全不同,这个房间里只是置放着一些桌椅家具,但不论是迎门的案几上还是一侧的多宝格子上,都没有摆放任何玩物摆件儿,整个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清冷。
“这边请,我们三爷在次间里!”*说着,躬身引着云济琛和邱晨进了西次间。
这个房间更是空旷的厉害,房中只在正中摆了张长案,案上是一个牌位,牌位前香炉袅袅,供品整齐。一个身着靛青色布衣的男子就盘膝坐在案前,正垂目打坐……虽然只看到一个坐着的背影,邱晨却也一眼就看出,廖文清比她之前所见瘦的太多了,靛青色的布袍子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简直像是披了条床单。
净室,供桌,牌位……这一切,肃穆到了近乎压抑,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唉!”云济琛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只跺了跺脚,就扭转身子,气呼呼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邱晨看着静静地端坐在蒲团之上,似乎根本没听见来人的廖文清,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微笑不见了,却还算神色平静。
默然了片刻,邱晨也不多言,只径直向前,越过地上盘坐的廖文清,走到供桌前,取了三根线香,借着供桌上的蜡烛点燃,然后绕回供桌前边,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这才转身面对着地上仍旧垂眼盘坐的廖文清,用淡淡的语气和平静的口吻,开口道:“少东家,听闻你要斩断俗世羁绊皈依清净佛门,我特来相送。”
此话一出,不但满脸期盼的*一下子怔住,就连朝外站着的云济琛也是身体一僵,猛地转过身来。
邱晨却似乎根本不在乎旁人的反应,只静静地站在廖文清面前,目光定定地看着盘膝而坐的廖文清,看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过来,满眼的惊愕和不可思议之后,紧接着从眼底浮起满满的愧疚和矛盾之色,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笑来。
“刚刚看少东家静心打坐,真是一副洗心革面之态……”邱晨嘴角的笑容蔓延开来,居高临下看着廖文清道,“那么,我正好有一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不如拿出来请教少东家,还望少东家不吝赐教,给我解了这个惑。”
说到这里,邱晨微微一顿,目光晃似没有看到廖文清眼中的疑惑,继续不紧不慢道:“六祖慧能曾有一首幾子,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我一直不太明白,菩提本是树,明镜就是台,本来皆是常物,沾染了尘埃又怎样?菩提树沾了尘埃,自然有天公降下雨露洗刷润泽;明镜沾了尘埃,自然有人勤去擦拭……万物随缘随性随心,又何必拘泥有无和沾染?”
廖文清似是被问住了,目光愣怔怔地瞅着邱晨,却见邱晨又是展颜一笑,无尽洒脱爽快道:“我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呢?”
廖文清仍旧仰着脸看着邱晨,嘴唇蠕动着,却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邱晨觑着廖文清失笑:“我还当你真的洗心革面,抛去俗世诸般皈依佛门了,如今看你这样子,哪里有那得道模样?……你也别不服气,连我都能给六祖的幾子思考出新意来,你却一言没有……好了,你、我、还有云二公子、*,不过都是些俗人,根本没有慧根,你又何必非得去遁入什么空门虚度光阴?倒不如做那天空的雨露,做那擦拭镜台之人,把生意做好了,以后好好孝敬你的父亲,敬重你的兄嫂,爱护你的侄子们……我相信,令堂泉下有知,也必会更加喜欢你如此振奋向上,而不是去做什么和尚……”
说着,抬手招呼*道:“瞧瞧你们三少爷如此风姿翩翩之人,怎么穿着这么一身衣裳?赶紧的,另寻一件衣裳来给你家少爷换上……”
*只觉得嗓子眼儿发紧,紧的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家少爷,就见少爷仍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林家娘子,并没有反对,心下稍定,躬躬身急匆匆奔进去寻衣裳去了。
廖文清看着嬉笑怒骂,无比洒脱快意的邱晨。虽是女子,穿了男装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不是说她生的多粗犷威猛,反而在女子里只算中上的清丽容貌,男装着身,就显得格外清逸出尘,俊美无匹。
但廖文清注意到的不是邱晨男装的美好,他看到的是邱晨容颜的清减……是不是因为他几个月来不问事,让她劳累疲惫的清减至此?一张本就清瘦的脸庞,如今几乎只剩下巴掌大小,而因为脸瘦了,眼睛就格外地显出来,她满脸的笑意,这笑意却并未到达眼睛深处。
“海棠,我……你……”廖文清默然半天,终于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嘶哑的声音来。
邱晨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说什么,眼睛一转瞥见抱着衣裳匆匆走出来的*,连忙笑道:“赶紧地给你们少爷换上。不管他出不出家,今儿我跟云二公子过来,他也不能让我们就这么饿着肚子离开……怎么的,你都得陪着我们吃顿饭……”
廖文清看着笑语言言的邱晨,莫名地从心底生出一阵刺痛。
他看着邱晨的眼睛,郑重道:“好,今天,我就陪你们吃顿午饭。”
因为廖文清吃着重孝,自然不能穿什么鲜艳的衣裳。*显然是办差事半老了的,给廖文清拿出一件靛蓝色的,暗色绣纹素茧绸长袍子,发髻上没用其他诸物。邱晨从抽屉里扒拉出一支青玉竹头簪,递给*:“给你们少爷攒上吧,赶紧梳好头,也好尽快去用午餐……这会儿都快午时末了,还是尽快去吃饭才好。”
------题外话------
没赶上零点,要到八点后才能看到了……
今儿上午要去医院看病人,恶性淋巴瘤……唉,身边人各种癌症层出不穷……真是让人意气顿消啊!
希望,癌症早日被消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尽力了
廖家毕竟是大富之家,得了吩咐,不消片刻,廖文清简单的换完衣裳,外头已经有婆子询问午饭摆在何处。
见廖文清虽然仍旧神态悲怆,但既然打点起精神来要陪邱晨和云济琛吃饭,自然也会尽一番地主之谊,此时自然不需要邱晨再说什么话了,云济琛从进来后只说了一句话,这会儿也只是沉着脸看着,不肯吭声。
“就在西屋里吧!”廖文清淡淡的吩咐。
*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立即躬身答应着,下去吩咐婆子们摆饭去了。
廖文清住的海清院是五间正房的格局,原本廖文清接待客人都在一进的大堂,亲近些的会在一进的房间里。极少有人能够来到二进院,比如云济琛。可哪怕是云济琛也没有那个脸,让廖文清在他的书房里待客,要知道,这个房间,之前只有贴身大丫头芍药一个人能够出入,芍药被廖文清嫁出去之后,余下的丫头们也被他打发了,如今海清院就几个粗使丫头,贴身伺候的则都是*没药两个小厮。这间书房也是*没药打理着,闲杂人等没谁敢往前凑的。
而三少爷今日居然要在书房里招待人吃饭?……*一边飞奔着去安排午饭,一边在心里暗叹,哪怕三少爷已经决定出家,待这个林娘子也自是与旁人不同。
一时,饭菜在西里间里布置好了,*回禀了,廖文清起身引着云济琛和邱晨进了西里间。
西次间和里间没有打墙,而是放了一架镂空多宝格,只不过,如今多宝格上空空如也,从而使得也算是房中一道景致的多宝格突兀起来,仿佛落尽了花叶的树,透出一股子萧瑟寥落来。
邱晨眉头微挑,并未置言,旁边廖文清已经抬手邀请:“承蒙行远兄和……杨……”
邱晨适时地一笑,插言道:“在下字邱晨,少东家若是不嫌弃,就以字呼之吧!”
“呃,好!”廖文清愣了愣,随即目光明暗难辨地看了看邱晨道,“承蒙行远兄和邱晨过来为我践行,自是感激不尽。行远兄请,邱晨请!”
云济琛听他还说践行的话,不由狠狠地瞪了一眼,倒是邱晨神色淡定的很,从从容容地点点头,顺着廖文清的示意在次位上落了座。
邱晨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菜品,虽是菜肴精致,色香味俱全,但竟然都是素菜……心头微微一跳,邱晨镇定下来,转而看向也已入座的廖文清道:“既然是践行之宴,若是无酒岂不扫兴?”
廖文清脸色一凝,还未说话,旁边的*躬身答道:“邱公子莫要见怪,我们少爷重孝,一直茹素……”
邱晨不等*说完,眉头一挑,用手中的折扇点着*,呵斥道:“我还一直觉得你这孩子灵透,如今一看竟也是个呆的,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揣摩你家少爷的心意?”
*被邱晨突如其来的叱责弄得愣怔住了,就连廖文清也一时反应不过来,脸上刚刚蔓延开来的浓重悲怆都被惊讶之色代替了。云济琛则是眼睛一亮,只管盯着邱晨,好似一幅等着看戏的架势。
看着呆愣愣的*,邱晨睨了廖文清一眼,转而道:“你个呆的,你们家少爷是不是要出家皈依佛门了?……你可知道什么是出家?”
看着*被她如此直白的话给震得愣怔着,完全不知作何反应,邱晨话题一转,换了一个方式询问。
这一回,*似乎略略想到了那么一点可能,心中惊讶诧异着,却仍旧忍不住冒出那么一点点期望,于是,磕磕巴巴回答道:“斋戒剃度,斩断俗尘,六根清净……为出家!”
邱晨咧嘴一笑,连连点着头赞同道:“着啊!着啊!”
一叠声地赞同完了,邱晨又话锋一转,道:“你这小子明明知道这些,居然还那么糊涂?你家少爷既然要出家,自然是斩断俗尘种种羁绊,出了家,他也就跟廖家绝了关联。他都不是廖家子孙了,又何来守孝茹素禁酒的道理?”
廖文清脸色僵硬着,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心绪,无力地辩解道:“出家人斩断六根拚弃俗尘,这戒律之一就是‘勿饮酒’……”
邱晨笑的不以为意,颇有些犀利道:“饮食,饮为渴食为饥,不都是为了满足人的需求?饮酒与饮水同,不过饮水为渴,饮酒则是为了愉悦情怀,饮酒又有何错处?……听到这话,我又想起六祖的那首幾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酒如刀,喝酒之人能愉悦情怀,增进友谊,也有人喝酒丧德,妄言妄行;正如刀剑,能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也能成为杀人利器,屠戮无辜……是以,酒如刀,都没什么错处,又何必戒之以正身以修性?佛法无边,佛法普度,不论是何出身,是何存在,只要心中有佛,佛就在你心中。正如‘菩萨低眉、金刚怒目’,居何处行何事为何人,其实都无所谓,佛无处不在,佛又不在无处,端看你心中是否有佛……这与喝酒不喝酒,吃肉不吃肉,又有什么关系?”
邱晨的话未说完,云济琛就先忍不住轻笑起来。
邱晨只不理会他,也不去看呆愣愣仿佛陷入沉思的廖文清,只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连灌了半杯下去,这才觉得不那么口干舌燥了。
为了把这个钻了牛角尖儿的人拉出来,她一个最不善言辞的理科生居然也有赶鸭子上架充当说客的一天……颠三倒四地说了这么大一篇,她耗费了多少脑细胞和口水,她容易么她?
云济琛笑了好一会儿,见同席二人都不理会,颇有些无趣地敛了笑,拿扇子戳戳发怔的廖文清,悄悄地询问:“看样子今儿林娘子是想喝酒了……你这里若是没有酒,我就打发知书去搬两坛上好的金华酒过来,反正那酒绵软清甜的很,索性让她放开量喝去。”
廖文清虽然准备出家,但脑子还没有彻底退化掉,听到云济琛派人拿酒的话,也顾不上太多,直接吩咐同样呆愣愣的*去抬两坛金华酒来。
这是哪儿?这是廖家主宅,若是让人说廖家连两坛酒都没有,那还是什么安阳首富?那就真成了笑话了!
一时酒上来,邱晨就不再主动了,云济琛很有眼色地带着喝了几杯酒,廖文清因为重孝不饮酒,他也不勉强,只跟邱晨喝着。
酒过三巡,借着酒力,邱晨索性坏人做到底,睨了廖文清一眼,对云济琛道:“行远兄,这会儿趁着惠成还在这儿,咱们有些话也不妨索性说明白了……”
云济琛这会儿哪里还看不明白邱晨如此不过是为了点醒廖文清,只不过,之前用六祖和喝酒之事未能取得想要的成效,这会儿不得不又想出了新的法子罢了。至于邱晨想出了什么法子他很好奇,很期待,自然打足了精神全力配合。
点了点头,云济琛很配合道:“邱晨贤弟有话请讲,这里也没有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