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成双福满堂-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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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努力让自己生活的更好,追求更舒适精致的生活。至于感情,她顺应缘分和自然,遇上了,她敢放手去爱;遇不上,她也不会强求,更不会,勉强自己找个男人来追求其他人眼中的完整圆满。
洗干净手脸,玉凤还没回来,她也没等着,自己把头发梳通透了,然后上了炕,从炕橱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素色的封面上一行字:般若波罗蜜心经。
邱晨铺了素笺,磨墨添笔,一笔一划地开始抄写--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渐渐地,她心头那股郁郁之感渐渐淡去了,她垂着眼,屏息敛神,一笔一笔认真专注地写着每一个字,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
心经不长,邱晨抄的特别投入,抄完最后一个字,只觉得从心底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整个人突然轻松起来。
邱晨垂着眼,没有抬头,默默地看着桌上炒好的经,在心里默祷:你且安心去吧,别在牵挂这一世的种种,你的亲人、儿女就是我的亲人儿女,我会善待他们如善待我自己……
抬起头,邱晨才发觉,屋子里的光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下来了。回头,玉凤跟青杏就站在炕尾处,正小心翼翼地看过来。
微微带了丝笑,邱晨开口问道:“大川叔和满银叔都走了?”
玉凤脸色一缓,连忙回道:“回夫人话,两位爷刚刚就走了。”
青杏看着邱晨脸上的微笑,却禁不住红了眼:“夫人,您可好了……”
邱晨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你个傻丫头,我没事儿,不用害怕!”
看两个丫头齐齐地点着头,邱晨回身将桌上抄好的心经折好,吩咐青杏收了,她下炕让玉凤给她梳头。
“二爷还没回来?”坐在妆台前,邱晨淡淡地询问。
玉凤点头,“回夫人话,二爷还没到,刚才勇师傅已经骑马去迎了。看天色,应该也快回来了。前些日子下雨,路上坑洼多,二爷回来的晚些也平常,夫人不用太担心。”
邱晨应了一声,转了话题:“孩子们去练拳了?”
“嗯,礼师傅带着去的,也快回来了。”
邱晨抬手递了一支黄杨木簪子给玉凤,让她帮着自己攒在发间,微微侧首看了看镜中的人影,邱晨微笑着起身:“走,去厨房看看。别的也就罢了,饭咱们要好好吃。知道今儿得了什么菜么……”
玉凤飞快地跟青杏对视一眼,两个丫头都露出一脸的喜气来。夫人这几天不声不响,不笑不言的实在是把她们吓坏了。这回好了,夫人又有兴致去厨房看菜色了,也有心思询问家里的事务了……前两天,看夫人那样子,她们可真是害怕夫人被除服这件事伤狠了,就这么消沉下去。特别是刚刚两个人回来看到夫人穿着一身白衣白裤,披散着一头黑发,就那么端坐在炕上静静地抄着佛经……那时候,她们几乎以为夫人要丢下一大家子人出家去了……
这一家子,不仅仅小少爷小小姐要依靠夫人,就是他们这些仆从奴婢,又何尝不是依靠着夫人?若是夫人真的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她们的下场会如何……她们根本不敢想。
林旭还是在六月初三赶回了刘家岙,虽然到家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邱晨笑着接到一进,看林旭面色中微带愧疚地跟她问安,说早上出门遇上了一个熟人耽搁了路程,邱晨也不多追问,只宽慰了几声,打发他去西院问安,回来吃晚饭,饭早就做好了,一家人就等他吃饭了。
林旭去了西院,手里捧着两盒点心,是林娴娘让他带回来的。钰良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红旗雕花,看着很精致,至于里边是什么,林旭没说,邱晨也没问。
吃过饭,福儿满儿照旧跟着俊文俊书几个去写字读书。
屋里就剩了邱晨、杨树猛和林旭,说了两句话,杨树猛说去东院转转,起身出去了。
林旭抬头看了看,大嫂坐在炕上,穿着一身淡月色的衣裙,没有上妆,通身上下也只有发间一支木簪子,烛火晕黄的光,整个人却显得那般温暖柔和,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正在翻看着一本账册子。
“大嫂,”林旭吸了口气,开口叫道。
邱晨应声抬头看过来,林旭哽了哽,勉强扯着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却让他紧张的五官都有些走样。
邱晨抬手倒了杯茶递过去,转身对着林旭道:“喝口茶。你尝尝,这咱们家今年第一批罗布麻,我尝着味道还不错!”
林旭接了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仿佛平复了心绪,这才重新调整抬头,开口道:“大嫂,我,我今儿早上遇上的是大哥,我,我刚刚说谎了。”
邱晨也捧了杯茶,闻言微笑道:“瞧你这孩子……你大哥不也是你的熟人,你哪里说谎了。”
“大嫂,”林旭听邱晨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心中那重重的紧张淡了些,眼巴巴地看着邱晨,重新开口道,“大嫂,大哥,大哥说他还想,还想一家人过日子。”
邱晨垂了垂眼,将眼底那丝不屑嘲讽掩下去,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微笑地看着林旭,道:“二弟,这话,你其实不该跟我说……”
“大嫂……”林旭愕然。
邱晨转了目光。看向淡青色的窗纱,室内有烛光,屋外的一切都已经隐在黑黢黢的夜色里,昏暗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话不应该跟她说,应该去跟那个可怜的女人,跟海棠说去!
当初,若是那个男人多少有那么一点儿担当,有那么一点儿责任感,也不会将一岁多的幼儿和一个*岁的小孩子丢给身怀六甲的妻子,还是在家庭那么困难的情况下。若说,当初林升刚刚被征夫到边关时,身不由己没办法往家里写信,那么,他从了军后总能够了吧?据她推算,海棠一病不起之时,他应该已经提了总旗了,大事做不了,往家里写封家书不难吧?
呵,她怎么还这么想,那个男人人都回到安阳了,不是几个月没捎个信儿回来?更别提回家看看家里看看家人了……若不是她在安阳城遇上,那个男人会不会记得还有一个家,还有妻子和一双儿女都难说呢!
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邱晨转回头,脸上仍旧淡淡地微笑着,“二弟,不是我不跟你大哥过日子,是你大哥已经没办法跟咱们过日子了。”
看林旭仍旧一脸的茫然,邱晨继续道:“你大哥想跟咱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可是他用什么名义?他如今是呼延寻,不是林升……”
邱晨顿了顿,接着道:“这些,你大哥都知道,不然,他上任之初为什么不回家?不,他回到安阳也*个月了,他都没回过家。”抬手止住想要说话的林旭,邱晨道,“他回自家,有什么不敢让人知让人见的,为什么乘轿直到门内?他那次回来,不是回家。他自己比谁都明白,他没办法再做林升,他比谁都怕被人知道了这些,影响了他的前程……大嫂这么做,不过是顺着他的意思做罢了。”
林旭脸上的血色褪去,苍白僵硬成一片,眼睛黑黑地看着邱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邱晨看着林旭,淡淡微笑道:“就如你跟你大哥见面来往,我不反对也不会阻止。若是,你大哥仍旧挂念阿福阿满,我也不反对他们父子父女相见来往,前提是,你大哥觉得有这个必要,还要你大哥觉得不至于影响了他的前程。毕竟,父子父女骨肉天性关着,我不会阻拦反对……”
看着大嫂一直淡淡地微笑,不知怎么的,一股强烈的酸涩从心底志冲上来,一直冲入鼻管,直冲进眼窝里。
林旭红了眼睛,哽着嗓子道:“大嫂,你,只是太苦了你了……”
邱晨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来到这个世间,苦么?邱晨扪心自问,最初确实觉得苦,苦极了。若不是不敢保证死了能不能回到现代,她真是想立时磕死回去。
可回不去了,不得不面对现实之后,试着熟悉身边的人之后,她并没有怎么努力,更没有多少为难,就那么自然地接受了阿福阿满一双儿女,接受了林旭这个小叔子,接受了杨家父母哥嫂侄儿们……
她早已经不知不觉地将这里看成了她的家,他们是她的家人……她仍旧会想起现代的种种,只不过,那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种种,却已经实实在在地隔了一世,恍如梦中了。
她曾经觉得苦,却不是因为林升,或者说呼延寻。
她如今不觉得苦了,同样也与那个男人无关!
默了片刻,邱晨淡然地微笑着道:“二弟,事情到了如今,我已经不觉得苦了。当初,我大病一场,是经历了生死的,之前那些早已经放下了。你看咱们家,你读书刻苦,争气地一路考过来,中了秀才;阿福阿满也健康聪明又懂事,家里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有什么苦的?我不怨你大哥,我谁也不怨。你大哥能到今日也不容易……”
“大嫂……”林旭像个孩子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抢上一步,却不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蹲在邱晨跟前哽咽出声。
邱晨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背,却没有出声安慰。
父母离婚,最受伤的永远是孩子。
林旭虽然名义上是弟弟,但从小没有父母的他,却是把大哥大嫂当做父母看待的。而且,他这个年龄,懂些事情了,却又无力干预,没法子挽回……反而不如阿福阿满,年纪小,这些事情还不懂,受伤自然也没有这么深。
不知怎的,邱晨突然从心头浮出一句话来:离婚当趁早!囧!
宽慰着林旭擦了泪,回房休息去了。邱晨也带着阿福阿满早早地洗漱歇下了。不管怎样,第二日就是除服礼的正日子,他们一家人还有得忙呢!
第二天天不亮,邱晨就睁开了眼睛。
经过昨晚跟林旭的谈话,她还怕不能睡好,没想到却是平静地入睡了。
邱晨悄没生息地起了床,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进耳房洗漱了,穿着白色的单衣裤转到东次间里,重新拿出心经来,敛神净心地抄了一遍,天色已经大亮。
将笔墨纸砚收好,邱晨把昨天抄的心经拿出来,与今天抄写的比照在一起。
昨日抄写的那份,明显浮躁的多,今儿这份却是每一笔都能看出一种沉静味道了。
轻轻地吐了口气,邱晨将两份心经折好放在一起。等进安阳府的时候,将它们布施到铁塔寺里去吧。
邱晨也是来了这里才渐渐了解到,这个时候的寺庙里不但收布施的银钱、粮米、油盐、衣服诸物,更欢迎一些心诚的善男信女眷抄的经书。将这些经书施给那些信佛,希望得到佛祖庇佑却又不会读书写字的人,这份功劳,可比简单的布施银钱财物高得多!
她不奢望什么功德,她只希望,海棠能够真正放开执念。
听到动静,玉凤和青杏从门外通报了一声走进来,抬头就看到邱晨一身白衣,披着头发侧坐在榻上。一样的衣着,一样的发式,同样是带着微笑……但今日的夫人却让她们觉得格外亲近温暖,完全没了昨日那种清冷素淡仿佛就要避世而去一般,清冷的让她们浑身发寒!
“夫人,您什么时候起的,怎地不叫奴婢进来伺候着?”青杏一看邱晨的笑容,禁不住有些忘形。
邱晨斜了她一眼,笑嗔道:“瞧瞧这一大早的就来排揎上我了……”
“夫人,奴婢可不敢……嗯,是奴婢错了,求夫人赎罪啊!”青杏连忙曲膝行礼告饶,但看她那笑嘻嘻的样子,也知道是打马虎眼呐!
吃过早饭,刘大川和刘满囤就过来了。很快,刘玉贵也在刘满银的扶持下赶了过来。
林家一进院子里用草苫子搭了个棚子,摆了一张供桌,供桌上摆了林升的牌位和三牲供品,燃了香烛。曲半仙穿了靛青的崭新道袍,拿着拂尘,身后两个小道童拿着磬铃等物,在供桌前念经作法超度亡魂。
邱晨带着林旭和阿福阿满却只在后院等着,到了时辰出去,由刘满银和刘大川两人引着,后边是满囤带着十多个青壮抬了供品祭物,出了林家一路东行,到林升的坟前,清理了坟头的青草,添了土,摆了供品,烧了潘先生给写的一篇祭文,置办下的人马车辆等祭物,邱晨带着林旭、阿福阿满磕头行了祭拜礼,把一早就穿到身上的麻片衰衣脱了,除服礼就算正式完成了。
另一边,秦勇秦礼带着两名侍卫却遥遥地与远处的十几匹人马默然对峙着。
呼延寻骑在马上,遥遥地看着田野里烟火弥漫,看着一身孝服去往坟前的两大两小,从坟前回转时,衣服仍旧素淡,却没了斩衰孝服……他脸上的表情木然,眼中的情绪却明暗难辨。
能够亲眼看着妻儿为自己上坟,为自己守孝三年,又举行出孝礼的……大概,他也算是第一人了!
只是,看着那曾经毗邻而居,没少对他帮助扶持的庄乡邻里,看着那柔弱的妇人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身后一步跟着身量不足的清瘦少年……不知怎么的,他仿佛好像看到了一年半前的那场葬礼。
那个时候,二弟更小,两个孩子更小,家里也没有如今的富足。更重要的是,那时是初闻噩耗,得知他的死讯尸骨无存,给他立衣冠冢……
那时候,又该是怎样凄凉,怎样悲伤哀恸?
莫名的,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个鲜活明丽的小姑娘;想起了洞房夜,红盖头掀起后,满脸娇羞的新嫁娘;想起了她为他生下儿子那天,疲惫至极的蜡黄惨白的脸,却还对他撑起一个微笑来……
曲半仙儿带着两个小道童坐在林家喝了两壶好茶,见林家人转回来,没口子夸赞了两个孩子命格不凡,日后必定大富贵,送出来两个护身符给阿福阿满,得了五十两银子,心满意足地去了。
林家一进院里的祭棚拆了,一水儿摆开七八张桌子,各种鸡鸭鱼肉大盘子大碗地端上来,所有来帮忙的庄邻乡亲都乐哈哈地入座,好菜好酒地吃了一顿好饭,完全没了刚刚除服仪式的肃穆。除服是喜事,大伙儿凑过来帮忙,也是有祈祷抛开亲人逝去的悲伤,好好过日子的意思。
外边的这些事情有杨树猛、林旭和俊文俊书照应着,还有刘满银、刘大川主持着,不用邱晨娘儿仨理会,他们回了后院就进了耳房沐浴了,各自换了备好的新衣。
阿福的衣饰还罢了,阿满却是从小没穿过这么鲜艳的衣裙,兴奋新鲜的很,不时低头看看身上的樱桃红裙子,还飞跑了去穿衣镜前反来正去地看了半天,被俊言笑话了也不着恼,只飞奔着跑出去找二舅舅和大哥二哥告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