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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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两人都是亲兵,一个在鹰扬将军身后,一个在席下的副将身边,动作若太过明显,怕是都要被当做奸细丢出帐去,所以两人哪怕有千言万语可说,也只能心中强忍,不敢露出太大动静。
库莫提和帐子里的几位将军讨论了行军路线和夹击的位置等问题后,便命令众人在半个时辰内于营门前集结出发,这些将军得了将令立刻匆匆出帐,回去部署兵卒们准备出击去了。
贺穆兰以前只是个小兵,每次长鼓响后多则一个时辰,快则一刻钟就要集结出营准备出战,并不知道在长鼓响的时候这些将军们要安排这么多的事情。
鲜卑人作战很少有什么军师献策,汉人所在的军帐是负责分析斥候带来的各种情报、以及在大战之前负责安排粮草辎重和各种补给的地方。
听说大将军拓跋延倒是对汉人的军师将军们颇为尊重,大战之前都会讨论接下来的步骤,不过那已经属于战略的范畴,像每个军中的战法,基本都是由主将制定的。
花木兰从来都只是个将才不是帅才,她并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对兵法也没有太多的了解,一点排兵布阵的本事都是后来升上杂号将军后夏鸿和王猛教的,所以在战事上,大多是主将说,她就去做。
贺穆兰和花木兰有些不同,她本身对战争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却喜欢听这些将军们讨论的每一条每一项。对她来说,指挥她去买命可以,若是能告诉她为什么这样做,这样卖命有什么用,那就更好了。
若干人也是一样。他是个真正醉心军事的热血青年,到了军中都不忘带着兵书,便知道他真的是喜爱兵法的。如今有机会被兄长带到主帐里听着真正的高手如何调兵遣将,顿时听到入迷,等他阿兄若干虎头都已经出门往外走了,还立在原地在思考。
一屋子人都望着这个呆二吧唧的亲兵皱眉,若干虎头猛然发现身后少了个人,立刻返身回去,一提若干人的衣领。
“不好意思,这是舍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让各位见笑了。”
若干虎头身材魁梧,足足高了若干人大半个头,这么提着一走,若干人惊醒了过来,反射性叫了一声“火长救我!”
贺穆兰以手掩面,不忍心再看了。
啪!
啪啪!
若干虎头连拍自家弟弟头盔三个巴掌,一把拖着他出了军帐。
库莫提自然知道若干人是谁,那天大闹校场,还是他吩咐若干虎头去授意他弟弟的,此时见他遇险第一件事就是先喊“火长”,心中也是意外,朝着贺穆兰看了过去。
能让同火如此信赖,这花木兰应当是既有本事又有德行之人。
他那堂弟慧眼如炬,善于选拔人才,想来帐下人才济济,以后也不需要再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了。
库莫提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可惜,对着贺穆兰招了招手。
贺穆兰莫名其妙的上前几步,向主将行礼。
“你穿着这一身,谁能看得出不过是个新兵而已?此番出战,盼你能奋勇杀敌,不堕我鹰扬军的名头。”
他这是在暗暗点醒她,虽然他是右军之人,但如今已经在鹰扬军了,就要打起精神为鹰扬军而战才是。
贺穆兰第一次死的时候就是在中军,对中军的军纪军容熟悉无比,自然不会轻忽以待。只是她自己也暗暗好笑,也不知道她哪里做出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竟让这将军三番五次的提醒她这一个月要把自己当鹰扬军的人。
所以她慎重地弯下腰,口中称是:
“定不负将军期望!”
库莫提交代完了该交代的,几个亲兵多打量了花木兰一眼,谁也看不出这个瘦长的汉子为何要被自家的将军如此看重,他们都是老成之人,也不多言,只想着战场上探个究竟,掂量掂量花木兰的厉害。
库莫提是鹰扬军主将,所以率先出帐,到主门外去集结部队。
鹰扬军是真正的精锐,每个骑士都是一人三马,库莫提更是一人四马。
这三匹马,一骑驮的是辎重,一骑放的是兵器和箭支等物,还有一骑才是战马。在行军时,骑得是放兵器和箭支的马匹,保持战马的马力,到真要临战的时候,才换战马出战。
贺穆兰在中军的时候,即使是小小的一火也有专门负责看管驮马和辎重的“马桩”人,更别说库莫提所在的营帐。三千鹰扬军出战,带了上万匹马,此外赛还有一千中军作为护翼,至于看守辎重和替换之马的马奴和杂役更有近千人之多。
这五千人只有三千是真正负责冲杀的战士,大魏为何长胜不败,从出战的配置便可以看的出来。
再想想他们右军出战只有一匹马,后来抢了柔然的马以后才有两匹换乘,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兵器可以替换,就觉得悲从中来。
没有比较还不发觉,这一比较,右军简直就是一群穷酸,连马奴都养不起,还得自己在外照顾自己的替马。
长龙一般的鹰扬军列着鹰旗出发了,贺穆兰作为亲兵紧紧跟随在库莫提的身侧,处在队伍的最前面,其余六个亲兵也是如此。
鲜卑人的将军好像都喜欢身先士卒,上至皇帝拓跋焘,下到蛮古这样的普通将军,总觉得只有在阵前厮杀、鼓舞士气才算是合格的将领。
这大概和胡人的文化有关,贺穆兰没有办法改变,只不过有时候她觉得主将这般骁勇若是死了,未免有些太冤枉。
战场上冷箭无眼,穿的拉轰又走在最前面,被射死是正常的吧?
她抬眼望了望从头顶武装到脚底板的拓跋提,不由得摇摇头。
有心思担心这个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好歹明光铠是宝甲,冷箭应该是穿不透的。可自己是真正的肉盾,关键时候要为主将挡刀子的!
大军从正午过后开始行军,上万匹马跑了两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分才开始分兵。这么一支人数庞大的队伍如果一起行军,那根本起不到“偷袭”的作用。
游帐是柔然人暂时扎营的地方,多的上千,少的几百。柔然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从草原深处的汗国毫无补给的跑到大魏境内来骚扰,他们一路上都有游帐,抢夺来的东西也多是运回游帐里,再由专门的骑兵送回汗国。
游帐一般以各自的势力划分位置,十几个游帐间有一个主帐负责指挥,这主帐之人向来是柔然重要之人,柔然此时频频骚扰南方,显然是大军已经通过游帐向南方渐渐集结了,主帐里必定有了大将坐镇。
魏军最烦恼的就是柔然人的神出鬼没,他们的境内有一民族叫做“高车”,最善于行军,所制造的游帐可以非常快速的收叠起来,然后套上马匹行军,速度不比战马飞奔要慢。他们又不是喜欢打硬仗的民族,若是情况不妙立刻就撤退,遁入茫茫草原,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所以库莫提只能分散成三支队伍夜袭敌营,若是只集中偷袭一支,给关键之人跑了,那就是白忙活了。
贺穆兰担心的看着若干人跟着若干虎头的队伍走了,他们负责袭击较远处的游帐,截击逃跑的柔然人。听起来是不危险,但是若是库莫提先行击破敌营,所有溃兵都往那边的游帐跑,他们的压力就会大起来了,就算独孤将军从中策应,也不见得就能挡得住敌人的狗急跳墙。
草原上的夜晚能见度是很低的,今夜又无月光……
她抬头看看天,不安地捏紧了缰绳。
若干人生性聪颖,应该不会有事吧。
库莫提的一千多兵马在离柔然人游帐四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此时星星已经布了漫天,一群人就地换马,随便吃了点干粮喝几口水,待休息完毕后就要将替马丢给马桩人,准备夜袭了。
夜袭的最好时候是半夜,但这只适用于关内。
塞外苦寒,冬天半夜里的温度能活冻死人,凌晨日出时分更是冷的滴水凝冰。若真是等到半夜,一群骑兵早就已经冻得发僵,根本不可能保持战斗力了。
所以才会有她穿来的时候,三十多岁的若干人会说汉人的兵法有许多不适合胡族的地方,他想要写一本胡族的兵法。
一群人吃吃喝喝完毕,将马蹄包上厚布,嘴里塞上嚼头,翻身上马继续跟着斥候前进。马是有夜间视力的动物,只要方向对了,马群会跟着最前面的马一直行动。
贺穆兰在右军之时从未在夜间行过军,却见鹰扬军各个习以为常,做的司空见惯,一路上连大声都没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沮丧。
虽说她对右军有归属感,可目前看来,右军要能比得上中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远的不说,就拿行军来讲,实在就差了太多了。
而且如今虎贲军的虎威将军形同虚设,像是鹰扬军这样的精锐,怕是整个大魏也没有几支。
难怪虎贲军都没什么人想去。有那个本事,往鹰扬军或者骁骑营挤就是了。
“到了!”
为首的斥候突然勒住马,指着前方的火光。
“柔然人应该刚刚用过晚食,火光不盛!”
这可不是黑山大营,还有专门的灶房给提供军粮,游帐都是各自埋锅做饭,此时没有炊火,甚至连移动的火光都没有多少,想来已经酒足饭饱,开始准备歇息了。
库莫提带着亲兵和几个家将单独骑马到了近处,估算了一下游帐的数量,计算出这处游帐大约有八百多的骑兵。
他来的时候带了一千多骑兵,数量还占优势,顿时心中大定,一边吩咐斥候去通知另外两边的人马立刻动手,一边传令所有鹰扬骑兵,准备一刻钟后夜袭。
贺穆兰被所有人摩拳擦掌的气氛所感染,也开始忍不住期盼着全家冲锋的那一刻。
凝视着远方的游帐,库莫提突然蹙了蹙眉,扭头看着一旁的贺穆兰,开口向她问道:
“你的箭能开一百五十步?最远多少?”
贺穆兰估算了下自己如今的臂力,一百八十步是开不了了,便谨慎地回答道:“大概一百六十步左右。”
“一百六十步?足够了。”
库莫提点了点头,吩咐其他亲兵叫上几十个射得远的骑射兵跟着贺穆兰,带着火油和油布等物,提前向着柔然人的游帐出发。
“如今夜色昏暗,我们的人马趁夜冲锋,有可能会误伤自己人。你带着这些游骑兵接近敌营,将火箭射入他们的帐篷里引起骚乱,驱赶蠕蠕出他们的营帐。若其间有敌军发现,立刻返回,不必拼命。”
“得令!”
贺穆兰等人接了将令,携带着火箭和长弓就往游帐近前驰骋。
嗖!
嗖嗖嗖嗖!
一支支火箭趁着风势射入柔然人的营帐中,只不过顷刻间,箭支就已经射过了两轮,眼见着柔然人的游帐里有人开始出击,贺穆兰等人打马快速回奔。
这真是一场生死时速的较量,贺穆兰甚至都能听到后面柔然人的惊叫声,以及营帐着火后人们的嘶吼声。
他们一行人像是乘着夜风的夜莺一般轻盈地向着来时的回返,在身后追击呃柔然人们惊骇莫名的表情中,大地被马蹄撕扯后又快速向前推进的震动声越来越近……
鹰扬军出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他被穿戴甲胄的贺穆兰看的脸上一热,一溜烟爬起来跑了。
素和君(躺倒在地):……在这个角度,花木兰好高大威猛……
第143章 若干萌物
如果贺穆兰是这个时代的人,不;只要她是个男人;在看到柔然人的游帐被摧枯拉朽的毁灭时,应该都有一种心荡神怡的向往。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陈节、是若干人、是阿单志奇,甚至是狄叶飞;恐怕都会升起“我干脆不要回右军了就在鹰扬军里呆着吧”的想法。
强者会自然的吸引强者;弱小的人永远向着强大的人靠拢,这便是自古以来为何强者身边总有那么多人追随的原因。
可惜贺穆兰不是强者;也不是弱者;她是这个时代的清醒者。
所以当她看到柔然人的营帐轰然倒塌;许多柔然人仓惶失措的嚎叫着在营帐的空地上奔跑,被鹰扬军砍掉了脑袋活活踏死时;她并没有升出多少快意来。
此时她是库莫提的亲兵,是不可擅离职守的贴身护卫;所以当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群柔然人痛哭流涕着奔逃四散时,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能一刻放松警惕;在这个时代,一时的放松很可能就要落到这般下场。
所有的亲兵都紧紧跟随在库莫提的身边,他们骑在战马上,四处找寻有可能是柔然人将领的人物。
鲁赤随便抓起了一个柔然人,用匈奴语大声问道:【你们的头儿在哪儿?】,那个蠕蠕又惊又惧地猛摇着头,被鲁赤砍掉了脑袋。
一脸鲜血的鲁赤又抓起第二个蠕蠕,再次询问一番后发现对方还是不知道,继续砍头,如此几番后,贺穆兰看不下去了。
“这么乱的营帐,他们不过是群小兵,哪里会知道头领在哪里?就算杀的再多,也是得不到答案的,不如到驻马的地方看看,说不定骑马要跑的就是柔然人的头儿。”
小兵都在仓惶的乱跑,但是将军一定是有护卫保护着,可以在一片乱象的营帐中杀出一条血路离开的。
这时候谁表现的最镇静,谁的地位一定不低。
库莫提似乎也领悟了这个想法,一群人开始在营帐里驱策了起来,只要是上了马的蠕蠕,立刻就被捆了起来。
贺穆兰和鲁赤被派出,带着人守住游帐的两个出口,这样的活儿实在说不上好,因为有不少柔然人拼死杀到了出口时却看到了贺穆兰,那样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心中憋闷不已。
绝望、厌恶、仇恨,明明是他们先来挑衅大魏的,却把这样的后果当做是大魏人的过错,贺穆兰在军营呆了许久,自然知道北方六镇的鲜卑人几乎家家都和柔然有着血海深仇,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能够对柔然人仁慈,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同理,被挡住了南下发展的路,这些生活在塞外最苦寒之地的柔然人,能有多仇恨鲜卑人,也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