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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府衙有恶女-第19部分

小说: 府衙有恶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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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边用牛角梳轻柔的梳着那绫缎般的长发,一边低低地说:“小姐,是奴婢没有教好燕喜。若看着她实在不行就打发出去另选一个吧!”

    映雪虽然只是陈府的三等丫头,却也是从小受过严格的教导。做一个丫环并不只是服从主子命令即可,要了解所在环境和复杂的人际关系,绝对不能做出损害主子利益的事情。因为主子是树木,而她们是藤,终身只能依附在树上才能活命!

    燕喜这样不知轻重,为人处事毫无顾忌,只会给小姐带来麻烦。不过她倒有些奇怪,以钟实这样老道精练之人,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选了这样的丫头服侍来小姐……

    “且看看再说。”谨惜身上披一件鱼肚白弹墨绫袄,脸色苍白憔悴,更娇弱不胜之态。

    有一顿饭的工夫,燕喜跑了进来,一脸的兴奋,像只欢快的小鸟。她叫道:“小姐,外面可热闹啦,您快去看看!”

    映雪登时撂下脸训斥道:“你还有没有规矩?主子面前大呼小叫的!平日怎么教导你的,看来这地方容不下你了!”

    燕喜顿时呆住了,这才回过神,是她僭越了!这里不是乡下,她也永远不是那个无忧无虑,整日带着弟妹在田野里撒欢奔跑,爬树游泳的大妞了!

    若不是弟弟出了痘,差点没命,欠下了许多债务,父母也不会狠心把她卖了。从此那片自由的天空再也不属于她,她是折了翼的鸟儿,再也不能飞翔了。

    想到这些,委屈不甘涌上心间,她难过的低下头,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奴……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

    “起来,给我讲讲外面的情景。”谨惜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平静的说。

    在燕喜眼中,这位小姐总是很平和,似乎从未对谁真认恼过。而映雪就不同了,总是对她横眉立目的训斥。

    燕喜怯怯的看了一眼映雪,站起来把她在窗外偷看的情景讲述了一番:“老爷穿着簇新的官服坐在正堂上,那些皂隶擂响升堂鼓,满院子的人齐声高喊,一齐挥舞水火棍响成一片。然后老爷手拿朱笔说是要‘点卯’,一帮官吏就上前给老爷磕头。点完名、受完礼,老爷叫钟大叔在二堂摆席,这时候正用祭祀城隍的酒肉招待佐杂同僚呢。”

正文 42特长

    这时紫苏已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粳米粥,还有几样精细小菜。

    原来紫苏的娘在屯里一户乡绅家帮厨,自小跟着她娘出入内宅,熟识内宅规矩,所以很快就能接受身份的改变。

    若不是因为乡绅看中紫苏,想把她嫁给自己的傻儿子,紫苏的娘也绝舍不得把女儿卖掉。若把女儿嫁给没有权势的普通人家,难免会遭乡绅报复。而且她知道钟实不是人牙子,而是给县令小姐选丫环,未来的命运绝对好于嫁给一个傻子,才狠了狠心,让女儿跟着远走他乡。

    于是,紫苏、燕喜这两个命运不同,际遇却一样的女孩才汇集到谨惜身边。

    青花五彩瓷碗中的粳米粥透着一股稻香,让谨惜食指大动。她尝了一口,滑稠软糯。小菜也做得有滋有味。

    谨惜吃了半盏粥,就放下了。才抬起头看侍立良久的燕喜,随口问道:“除了热闹,有没有看出其他什么?”

    燕喜没想到小姐突然如此问,脸红了起来,半晌才道:“奴婢愚钝,以为小姐就是叫奴婢去瞧热闹的。奴婢没看出什么门道……不过奴婢倒是记下了那些书吏的名字,长相和年甲。”

    “哦?”谨惜挑了挑眉,突然有了兴致:“那你记得多少,说说我听!”

    燕喜应了声“是”掰着手指数道:“主薄一人,叫张德全,四十三岁,湖州大安县人氏。典史一人,叫杨斟,二十九岁,本县人氏。医官一人,叫梅傲霜,年二十一,京城人氏。阴阳生一人,叫万莫生,年五十六,本县人氏。书吏共五十八人,兵科司吏一名,书吏二名。兵科司吏叫王震泰……”

    这丫头一口气把整个县里的人员都背了一遍,且不论对错多少,光是记人名年甲都让人头晕,难为她怎么记得住!

    原来超强的记忆才就是钟叔选中她的原因!谨惜不禁翘了翘嘴角,不禁仔细打量这丫头,只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圆圆的苹果脸微微泛红,还有着几许青涩。

    谨惜开口问她:“你是怎么记住这些人的?”

    燕喜见小姐似乎没有不高兴,于是大着胆子说:“我也不知道,从小记性就好。反正只要我想记住的人和事,就绝对忘不掉!我爹是宛平县新店驿的役夫,专管驿马。所有铺兵书角往来都是我帮爹记牌号,从未出过错。”

    她悄悄的盯着小姐,希望小姐能赞她两句,让那个凶巴巴的映雪姐姐不敢再欺负她。结果小姐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让她退下去了,燕喜心中一阵失落。

    蒲啸原中午宴请县中的主薄、典史和六房书吏们用饭,还叫手下们把献祭后的猪羊用大锅煮好切成小块分给皂吏和民夫。每人一大块熟肉,四个馍馍,一瓶老酒。

    县中的主薄张德全分管钱粮差役,典史杨斟分管兵马捕盗。他们两人地位在六房之上,所以可以向正堂县令进言。

    主薄张德全年长,而且精通吏道,他早早已叫众人凑了份子,照惯例“孝敬”这位新上任的正堂。

    见新县令风度儒雅,却不知其性格如何。不过伸手不打送礼人,就算再清如水明似镜,这“旧例”也破不得吧?

    想到这里,张德全站起来把盏一巡,才从袖中掏出大红礼单,上面写着全县官吏衙役等人的名字和礼金,恭敬奉上。

    蒲啸原抬起头却看到常老师爷冲他微微颔首,他想了想,命身边的钟实接过礼单,站起来拱手向众人道:“辛苦各位迎接,又如此破费,倒叫本官心中不安!”

    张德全和杨斟忙说道:“虽然微薄也是属下们一点心意,还请蒲大人笑纳!”

    蒲啸原又请主薄引见各房司吏,每人都寒暄几句,直到过午方才散席。

    蒲啸原和常师爷并肩缓行,踱步进入内宅。

    常师爷见周围没有外人,才细细解释道:“东翁不必疑心,这孝敬是旧例,每任知县到衙,吏卒们都会凑银孝敬的,最多视为陋规算不得贪墨……”

    蒲啸原点点头,又说起核对钱粮库银等事,常师爷道:“听闻前任知县乃是丁忧卸任的,回原籍奔丧走的甚是匆忙。不过留下两位钱谷师爷和长公子在渔容,只等东翁您这边核对好账目给他出了‘保结’单子才起程。”

    “那从明日起就辛苦老先生您主抓核对账目之事,有需要人员调配的事情本官这里无不遵照!”

    蒲啸原知道跟前任交接的工作非常重要,如果查出前任知县有亏空之事,就非常麻烦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常师爷拱手道:“请东翁放心,老朽一定尽心竭力。”

    这是新上任的第一炮,一定要打响!好在这钱谷刑狱他都已熟识于心,定要找几处错误难一难那些司吏,也使东翁晓得他的能耐……常师爷暗暗想道。

    这时已走到后院花厅,往东的角门通向县衙吏舍,那边的房间早已打扫干净,裱糊一新。常师爷选了其中一个单独的小跨院住下。

    而钟实买的那两个小厮也早已起了名字:一个叫秋实,一个叫春华,蒲啸原见常师爷没有小厮就叫春华去伺候常师爷了。

    在角门处常师爷向东翁拱手告辞自回住处,而蒲啸原也带着一身的疲乏回到内宅。

    看到女儿一脸病恹恹的样子,他十分担心,问过映雪才知道女儿竟然晕倒了。他沉着脸训斥映雪竟然擅专,不禀告自己。

    映雪不敢回言,咬着唇垂泪。谨惜见父亲真的动怒了,忙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您不要责怪映雪,是我不让她告诉您的!”

    “你这孩子,何时变得如此任性?生病如此严重都不派人告诉父亲一声……”蒲啸原听说女儿生病晕倒又急又气,可又怕训斥太重女儿添病,只得叹了口气,又派人去请梅医官亲自询问病情。

    梅医官翩然而至,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厮叫龙葵。

    因蒲啸原不放心,又请梅医官复诊一次。隔着锦帐谨惜把手伸了出去。只感觉他微凉的手指按在她的腕子上,谨惜不禁想起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觉得他的眉眼倒真有几分像那个说话如刀的梅老太医。

    若他真的是梅老太医的儿子又怎么会蜗居在这个小地方?不过他真是梅老太医的儿子,医术应该不差……望着印在帘幕上男子修长的身影,谨惜安心的闭上眼睛沉入梦中。

正文 43清政

    诊了一回,蒲啸原请梅医官花厅奉茶。梅医官把谨惜的病情讲了讲,又把药方给递给蒲啸过目原,蒲啸原见已无大碍才放下心。

    因问起梅医官的籍贯,听说是京城人氏,蒲啸原深为奇异,问道:“梅医官家远在京城,为何要来此为医?”

    梅医官欠身道:“傲霜一直游历四海,想要把各地的草药种类和分布编纂成书,以全历代医书之缺遗。听说渔容境内的玉虚山终年云雾缭绕,奇异花草颇多才来到此处。正赶上县中许多小儿闹疟疾,傲霜上山采药救治,侥幸救活过来。一则前任知县与百姓怕疫症蔓延苦留不放;二则傲霜在玉虚山发现了几种新的草药,正在研究其药性,所以也就一直留在此地了。”

    蒲啸原见他气度不凡,有几分世家子弟的傲气和洒脱,一心只研究草药医理,心中倒有几分赏识。又问起他的家世,他却含混不肯十分透露。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为外人所道的一面,蒲啸原是聪明人,便转了话题:“梅医官只身在外十分不易,若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外道,对本官明言才是!”

    梅医官微微颔首示谢:“多谢老大人抬爱,傲霜一席一被,粗茶淡饭足矣。只求老大人准我每月请假五日上山采药即可。”

    清高之人通常视别人的怜惜为耻辱,蒲啸原自然明白,又聊了几句便端茶送客。

    映雪见客人走了进来收茶盏,眼睛红红的,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时魏泽钊也拿着一沓大红礼帖走了进来,施礼道:“县中众乡绅闻听老爷到任,皆送来贺礼,还请老爷示下。”

    蒲啸原皱起眉说道:“你出去记下人家的名讳,就说本官所言,到任未造福乡里一分一毫,不敢劳各位士绅厚礼相赠。案牍烦劳,容改日再一一拜会!”

    魏泽钊答应下来,抬起头却看到一旁侍站的映雪,不由得目光沉了沉,转身而去。映雪却扭过头装做没看见,转身躲进内宅。

    不一时魏泽钊就回来禀报老爷,那些乡绅见新知县不收礼,都悻悻地抬着礼盒回去了。

    蒲啸原又把县衙吏卒们凑的礼单递给魏泽钊,说道:“你造个册子,把这些归入公账,明示衙门上下人等,日后再有公务上的花销就从这上面支出。”

    魏泽钊不禁错愕地看着老爷,因为这项银子是众人孝敬新长官的例银,应该归老爷自己花销,为何却要把银子划入公账?

    蒲啸原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说道:“县衙支出庞大,每一分钱都出自百姓。我也是乡间长大的,难道不知这项‘孝敬银’哪里是吏卒们出,分明是向下面各屯的里甲收取。而里甲从何处治银?自然从百姓身上!虽然我今日收了此银,可这银子用在公务上,节约了县衙开支也等于变相减轻百姓负担!”

    魏泽钊心中一暖,他也是穷苦的农人出身,还因闹灾经历了颠沛流离。年长后当了门子,看惯那些老爷们贪赃枉法的勾当,早已麻木了。

    没想到这位蒲老爷都跟他伺候过的官员完全不同,他倒觉得这位老爷不是庸碌之辈,也许他真能把这个县变得政治清明,打破“重臣不出州县”的神话!

    第二天,消息便在县衙和六房中传开了:蒲大人不但拒绝乡绅送礼,还把全县衙吏卒们送的例银充入公账!

    有人说:“无非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给下面人看的。”

    也有人说:“大概是蒲大人嫌钱少,故意贴出来警示众人……”

    清晨的议论还未烟消云散,新知县又叫仆僮在二堂之上贴出一张谕单,更是让众人咂舌不已。

    原来是晓谕那些跟随他来的幕僚、门子:本官初到任上,倘有幕僚、官亲,及门稿书役等人不安分守己,私自向人索取贿赂,一经查实,按例严惩不贷。

    这张红谕不仅让那些门子、长随们心惊,也让县衙的其他人疑惑不定。谁也拿不住这位大人是真的打算“清如水明似镜”还是为了弹压手下,抑或是装装门面?

    典史杨勘悄悄来到主薄张德全的签押房相商,说道:“如果这位蒲大人一心要做清官那兄弟们怎么办?都是拿惯了的,难道让大家喝西北风不成?”

    张德全捻着胡须眯起眼道:“哪有猫儿不吃鱼,只不过要看猫儿喜欢吃什么鱼!人么,七情六欲,就算不贪钱,难道还没别的爱好?听说这位蒲大人鳏居一年多了,身边只有一个女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谁要是攀上这个关系,做了舅爷想干什么还不成?”

    杨勘闻言不禁微微皱眉……张主薄的话正中他的心怀,他有个妹子正当芳龄,倒有几分姿色,不过要让妹子做续弦只怕那丫头心高气傲未必肯呢!

    他想了想说道:“老大哥,蒲大人心思如何现在还没有表露,不如试一试?”

    张德全抬起头,混浊的老眼闪过一精光:“杨老弟的意思是用那人出面?”

    “那人的后台显赫,就算闹出事来,蒲大人又敢拿他如何……”暗昧的房间内传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树影摇落一地,如鬼魅潜行其中。

    入了“瓜月”天气愈加炎热,恼人的蝉鸣吵得人心烦躁,而渔容县衙内的签押房却忙得一片热火朝天。这几日常老师爷正领着手下几个书役和户房司吏核对钱谷数额,库存;还有下面村屯所欠征粮的税单。

    而此时,内宅却是一片肃杀之气。谨惜端端坐在正厅一张太师椅上,眼眸微垂,面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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