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从容-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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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内堂,柳氏见奶娘怀中抱着个白白胖胖方头大耳的小男娃。不由笑得双眼眯成了一张缝。双手接过,紧紧抱在怀中,上上下下贪婪地打量。而后注视长歌,面挂泪痕:“若是你爹爹还活着,见了这完美无瑕的孩儿,是何等地高兴……”说着说着,悲从中来。长歌上前扶住,母女痛哭失声。
五可一直注视柳氏怀中的小男娃,小男娃的目光也和她对上。忽然嘴角流涎,对着五可啊啊地笑了起来。两颊边的小脸蛋因此鼓涨起来,看起来圆乎乎的甚是可爱。五可上去握住他肥肥的小手,他也紧紧攥住五可的,长睫毛下那双骨碌大眼希奇地看着五可,比圣水湖畔最澄澈的湖水还洁净。
五可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感动,摘下自己手臂上的金镯就套在了小男娃的腕上。五可本就长得纤细。和男娃胖胖的小胳膊差不多一样粗。那金镯就如同为男娃儿亲手打造一般。男娃儿依旧对着五可格格地笑。然后看着她不停的发出啊啊的音节。男娃啊一声,五可便跟他说一句话,五可说完一句,男娃又跟着啊一声。这一大一小两个漂亮娃娃彼此唱和着,却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夫人,您看,这小哥儿一直瞧着五小姐在笑啊,他莫不是见我们五小姐生得美丽!”李妈妈怕柳氏过度悲伤,忙借着这个由头打圆场。
柳氏和陈长歌闻言一瞧,见五可与小男娃有问有答的样子,不觉宛尔。陈长歌将男娃抱于怀中,从自己臂上撸下一个质地精良的碧玉钏,套在五可的小小的手臂上。回身扫了扫陈氏众姐妹道:“初次见面,你这小外甥便与你这般投缘。我若不代他送你点什么,等他懂事了一定要怪我。我给众姐妹们也一一备了礼物,姚妈妈,你快去拿来。”
姚妈妈取来的是四根一模一样金步摇。披垂的花叶捧出弯曲的细枝,中间的枝脉上栖息着一只张嘴欲鸣的百灵鸟,嘴里含着下坠的圆形金叶,其余的枝条顶端或结花朵,或结花蕾,而花瓣下边也坠了片金叶子,金叶旁还垂有细小的流苏。
前世时读《长恨歌》中“云鬓花颜金步摇”一句,五可才知道只有古代贵族家的妇人才能佩戴上这种质地精良,做工精致的饰物,因此她衷心谢过长歌及姚妈妈。便要画眉将步摇插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含笑向前迈了几步,不愧名为步摇,她每向前迈出一步,那金步摇便左摇右晃,摇曳生姿。
“二乔姐姐,你瞧我戴上这步摇,好不好看?”陈五可歪头转向二乔,格格笑得花枝乱颤,头上步摇也因了她的笑越发璀璨生辉。原本她就生得美,这一笑间如花儿怒放,难画难描。
二乔见了,呆了一呆,才用纤指刮了她的小脸蛋,衷心赞道:“没有哪个能及得上你的美。”三锦四绣因嫉妒暗自咬牙,柳氏看看五可,又望望长歌,看着一对春兰秋菊般各自鲜妍的姐妹花,脸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
长歌悄眼观望良久,咬咬嘴唇,忽地将柳氏拉向一旁,悄声道:“母亲,您不该带五可来顾府。”
想起当年长歌出嫁时顾夫人的那副嘴脸,柳氏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要让你那眼高于顶的婆婆瞧上一瞧,我陈家的女儿并非她所想像的那般龌龊,她总因当年你与青琛私定终身耿耿于怀,哪里会想到,若不是你,她的儿子早已是刀下亡魂,也幸好你机智,当年与他定下婚事,若不然那事传将出去,你这一生也是被他毁了。”
长歌抬手握住母亲手臂,温言安慰道:“前事母亲不必挂怀。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母亲,你哪里知道,我说的您不该带可儿来,防的就是她。”
柳氏心里一慌,急得眼直跳,“这却是为何?莫不是她要给青琛纳妾,要挑年轻貌美的?”
长歌忙笑道:“是要纳妾,却不是要给青琛。母亲,你可知我婆婆有个亲弟弟安在阳,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是当朝护国将军。五年前死了夫人,一直未曾续弦,前些时候忽然来找婆婆,让她帮忙物色一个,无论年纪大小,必要寻个绝色。婆婆为此已愁眉不展了大半年,您想五可这般容貌,若是被她瞧了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如何能放过?”
柳氏怒道:“外瞧着你们这些高门大户锦衣玉食的。谁想到内里九曲回环的绕着这些弯弯肚肠。早知如此,不如在陈园呆着,安安静静,却也悠然自在。”
长歌见母亲恼了,忙陪笑道:“母亲息怒,您只说五可已定了亲事,只到年纪嫁了便是。她也不敢仗势欺人。再不过还有老相爷在上,我们却也不必畏惧她。不过,我瞧着这五可才只十一岁便这般风姿,将来大了,必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儿,我要给她寻一头好亲事才好。”
柳氏闻听,顿时笑逐颜开:“你若说好亲事,这倒有一桩,只是我有些拿不准。”说罢将罗氏赠玉佩之事说给女儿听。
长歌笑道:“这罗伯母是有名的贤内助,在京城的内眷圈子里也算得上是长袖擅舞。她的确有眼光,看中可儿将来不同凡俗。却又觉咱们陈家身份低贱,所以弄出模棱两可之说。她既这般计算,咱们也大可装糊涂,只当她是送普通礼品罢。母亲你不必急,京中名门公子多着呢,那娶妇求贤,不计门楣高低的大有人在,且先教导好可儿针线女红,妇容妇德等事,将来我带她出去走动。不怕寻不到一个匹配的丈夫。”
柳氏心间有了底,便不再多言。母女两个闲话起陈园琐事。
三锦也戴了步摇在地上款款而行,想是领略到这样姿态的美。四绣虽然手拿步摇,却眼望着五可臂上的碧玉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二乔却也被小男娃纯净的笑容所吸引,和五可一道逗弄起小男娃来。
47喧嚣(1)
顾青琛下朝,闻听丈母娘到了。忙匆匆换下朝服,便来与丈母娘相见。
五可这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古代的官员模样,才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在现代社会正是风华正茂,刚刚要创立事业的时候。可顾青琛唇边已蓄了短短的髭须,瞧着稳重威严,活脱脱一个中年大叔模样。
五可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教育制度的高端,精良。十四五岁身心尚为发育健全的少女可以成为造人机器,刚要跨入五十岁的中壮年动不动就捊着胡须自称老朽,老夫。
不过,古代的男子的确是比现代人尊老敬贤,女子更加贞静贤淑。更莫说那小小的孩童,古代小孩子启蒙得早,话没说全便被长辈口授《三字经》,《幼学琼林》等古典文化精髓,经过一点一滴的渗透,成长起来后必定有礼有节。现代某些家庭的孩子,一直是在以自我为中心中成长,完全被惯成了新时代的小祖宗。
五可正在胡思乱想着,却被外面传来的一个洪亮女高音惊到了:“哎呀,亲家太太到了,长歌你也不和为娘说上一声,也好出去迎接,省得日后传出去,人家以为你婆婆我怠慢了亲家太太。”紧接着,前前后后十来个丫环仆妇簇拥着一位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位妙龄少女,一着红衣,一着紫衫。
听那话头,不用介绍,便知那中年妇人是陈长歌的婆婆。陈五可冷眼旁观,顾夫人看起来有四十几岁的年纪,衣着华贵,举止雍容。人皆说皮肤白的女子有良缘,这位顾夫人就正应了这句话,皮肤白嫩不失丰腴,脸如满月。一双王熙凤似的丹凤三角眼,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极其亲切。未曾见人先闻其声。难道这类人都是一样的狠厉精明?
“哎呀,亲家太太,这几年没见,你越发的有精神,反倒是我,自从长歌生产以后,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又都落到我的肩上,又要管家,又要操心儿女的亲事,当真是难得清闲啊。”柳氏还一言未发,顾夫人嘴里就像炒了爆豆般,噼哩啪啦的一连串的话语说出来。让人接都没法接。
柳氏只淡淡微笑,虽然她素日也是个精明强干之人。那是未遇上真正厉害角色。她自认为不是个玲珑剔透水晶心。因此,在遇见强人时绝对藏拙。长歌的日子已是够艰难,她虽想和顾氏说道说道出出心间这口恶气,却不能雪上加霜,给女儿添堵。
顾夫人见柳氏只是笑而不言,从前也没真正打过几回交道,只道她老实忠厚,不擅言谈。撇唇不屑地笑笑。儿媳当前,自己也不好冷场,还得和柳氏寻找共同话题,漫不经心地环顾下柳氏身边的几个少女,当她撞上五可那对剪水双眸时,顿时眼前一亮。陈长歌在一旁冷眼旁观许久了,果不出自己所料,不觉在心间冷笑数声。
“深雪,阿玖,快快来见过你柳伯母,和你大嫂子家的姐姐妹妹。”那紫衫,红衣少女连忙走了过来,抬眼审视陈家一干儿女。
顾夫人说话的空档,柳氏给在一边观望的兄妹五人递个眼色,陈无垢先去拜见了顾夫人,然后四姐妹依次到顾氏面前行礼。
二乔倒还罢了,三锦和四绣可能因为精神过度紧张,和柳氏说话时四绣的声音都颤了,三锦的礼也行得不周全。顾夫人和那二女的面上现出轻视的之色。柳氏哪里没瞧见,只淡淡地道:“我们这小门小户人家出身,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比不得亲家的小姐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止大方有度,让亲家太太见笑了。”
“亲家太太说得哪里的话,”顾夫人紧了紧眉正想敷衍几句。五可却已不慢不徐地了走到她跟前:“五可见过顾伯母。”然后躬身道个万福,举止从容优雅,态度不卑不亢。
“你瞧这孩子进退有度的,比我们这些府里出来的小姐还强。”顾夫人握住五可的手,从头到脚看个细。五可不露痕迹地抽出手去,指指她顾夫人身侧的两位少女,“顾伯母,可否告诉五可这两位姐姐是?”
顾夫人面上总算有了抹真心实意的笑,指了指红衣少女,一脸得意地道:“这个是你深雪姐姐,我们家二姑娘。”五可抬脸细细打量,那红衣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高挑,体态轻盈,容貌娇美绝俗,乌黑细眉微微挑起,显得雍容大方,贵气袭人。五可见她那双深沉如海的眼只是盯着自己瞧,却一言不发。这是个面上老实,心里有数的。没来由的心间一一颤,便笑吟吟地行礼道:“可儿见过深雪姐姐,姐姐生得可真是美啊,那牡丹花儿见了你,怕也要害羞的。”
可能不论古今的女郎,大抵都是喜(。。…提供下载)欢听有人夸赞自己的美丽。
顾深雪闻听五可赞她,不由灿然一笑,脸上现出柔和恬淡的神采。她虚握了下五可小手,柔声道:“妹妹莫要夸了,你长大了才是真正的美人。安玖,你说是也不是?”
那紫衣少女似是个活泼性子,不比顾深雪做得了半天木雕。她身形未动,那双溜圆的大黑眼睛却一直也没闲过。灵动地上下打量陈家姐妹,最后眼也是停在五可身上。见深雪和她讲话,她瞪着眼和五可互看片刻,忽地上前和五可并排站了,又拉着五可的身子往自己身上靠了靠,“表姐你说得得果然不差呢,这小妮子天生丽质难自弃,绝顶聪明世无双。就这样,还只像了我七分?”五可听见安玖这么说,不由掩住了嘴,笑得眉眼弯弯。抬头仔细打量那叫安玖的少女。她十四五岁年纪,浓眉大眼,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别样的光采照人。
“安玖表妹,你却不要在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一会儿把可儿逗傻了。”
“可不么,我自己也觉得和阿玖姐姐有些像。娘,顾伯母,您们说呢?”五可歪头看向柳氏与顾夫人。
柳氏正对顾夫人发着感叹:“落叶归根,故土难离。长歌早些年就打算让我与老爷迁居京城。就是老爷去后,我也本想在山东那里托付终老,无奈无垢还小,不谙世事。偏有恶奴欺主,防不胜防。是以我来投奔长歌做个依靠……”
埋于长睫下的目光变幻莫测:“你女儿长歌,我这儿媳诸般好,就是不会早些为你这亲娘打算,明明知道你要来投奔她,偏偏到今天也没为你打扫出一个庭院来长住,少不得,我这做婆母的张罗一番,免得别人说我们顾家待客不周。”
长歌自逗弄着襁褓中的小婴孩,如未听见一般。
柳氏从容笑道:“亲家夫人,不必了,叨扰两日,享受一番含饴弄孙之乐我们便要去自己买的宅子。我们陈家虽是寒酸人家,家传的男儿却从小就自立门户。垢儿自幼独立做主惯了,长期寄人篱下的日子过不得,姐弟连心,长歌也知他兄弟要强,所以,就没有做出多此一举的事来。来京的路上,我已托云尚书的夫人帮我订妥宅院。不日等你那云亲家给了我消息,我们便搬过去居住。不好相扰亲家夫人。”
顾夫人这才谦让一番,与柳氏好一番亲密地唠起家常。首先夸赞长歌是如何的孝顺公公婆婆,勤俭持家,如何尊敬夫君,妻妾一家欢。无垢是如此温文儒雅一少年,五可更是娇美不可方物云云。其间也闲闲散散地瞥了两眼三锦,四绣两个,只用两人才听得见的私语道:“这两个女孩儿的母亲即是妾,都留在了陈家故宅,你为何还将她俩个带了来?”
柳氏微喟一声:“不管怎样,到底是老爷的子女。我为她们打算,不管好歹,也算全了夫妻情义。将来去黄泉路上见了他,也好说话。”
顾夫人也跟着长叹一声,手指与五可她们闲聊的安玖道:“若说这亲家去了,你还有这多子女可依靠,却苦了我这没娘的外甥女儿。她十岁上就死了母亲,我兄弟在阳又常年征战边关,一年也见不着几回面。这妮子一年倒有大半年是在我家过的。如今好了,边关安宁了。在阳也回来了,他自我弟妹去后,一直没有再娶……”
耳听得柳氏与顾夫人长篇累牍地说着那些没有边际的外人琐事。另一边的年轻小姐们都产生了厌倦情绪。连一向以沉稳端庄著称的顾深雪都无法承受了。“阿玖,我突然想起,我西廊下那只鹦哥儿还没有喂呢。它不见我,是不吃食的。你先陪几位妹妹们说说话,我去去就来。”言罢,也没和顾夫人招呼一声,就领了丫环独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