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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七海飞龙记-第24部分

小说: 七海飞龙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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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笠拿起杯盖来把玩了一会,方始坦然道:“黄姑娘,我想请你帮个忙。”

黄媚的反应非常快,她平静的道:“是为了我表妹祝小梅的事?”

点点头,宫笠道:“不错,是为了这件事……”

眉宇间浮起了一层郁色,黄媚低喟道:“很难,我爹也交待过我,叫我从旁相机劝解,但是,表妹态度很坚决,她不肯应从,说多了,就哭个不停!”

宫笠低声道:“你们表姐妹间,一向感情可好?”

黄媚道:“融洽极了,亲姐妹也不一定能比我们更要好,但是,越这样就越不容易说话,我不忍心见她痛苦,更不忍心逼她,宫大侠,婚姻之事,你知道,过份勉强会发生不幸后果的!”

宫笠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也是事非得已…”

黄媚轻轻的道:“说真的,我不赞成勉强表妹依从这件事,这是残酷的,粗陋的,甚至是龌龊的交易,谁也没有权力拿她的终生幸福去做任何交换!”

宫笠道:“你说得不错,可是,你怎么也会答应令尊那场‘比武招亲’的把戏?拿着自己的终生幸福去向一个无知的将来做赌注?!”

笑得很苦,黄媚道:“我和表妹不同,宫大侠,我是我爹的亲生女儿,我有义务,也有责任替我爹分担一切痛苦及灾难,但表妹不是,她和我们虽是至亲,中间仍隔着一层,这就要差上很多,因此,爹也就不能太过于勉强她!”

沉默片刻,宫笠又道:“我同意你的说法,而我也并不希望在祝姑娘不情愿的形势下用任何压力迫使她迁就这门婚事,黄姑娘,我想问你,你可知道祝姑娘反对这h婚事的原因在哪里?”

黄媚睁大了眼道:“这还用问吗?宫大侠,你不了解?”

宫笠低沉的道:“我可以判断出来,但我却愿意更进一步的知道真正情况以证实我的判断是否正确,我认为你可以告诉我详情。”

端起杯子来,黄媚却没有去饮用,她凝视着杯盖隙缝中淡淡升散的雾气,语声也像那升散的水雾一样虚渺飘忽:“总括来说,只有两个原因,实质的,与无形的—…。”

宫笠道:“请你说得明确一点,黄姑娘。”

凄然一笑,黄媚道:“实质的原因,是鲍贵财的模样,一个人的生像丑陋至此,除非有特殊的因素,恐怕就极难引起女儿家的眷顾了,无形的原因,是彼此间缺少认识,没有感情的基础,精神的维系,就这么突兀的提出婚姻要求,要女方承受下来,这是非常困难的,而且,迹近荒谬…”

宫笠觉得自己已经不大容易措词了,他苦笑道:“黄姑娘,你认为男女之间谋求好感的首要条件乃是决定于容貌上么?你是否认为外表的显示即为内在的二切?”

黄媚十分坦诚的道:“照道理上说,当然不,但在实际情形里,一个人仪容的美好与否,无可置疑的能以左右对方所建立的第一个印象,而且牵扯着日后持续的发展,宫大侠,面貌端正的人,往往都要比面貌丑陋的人更容易获得对方的接纳,我想,这现象你也不会否认的……”

宫笠道:“但是,你说的只是初步印象的建立,长久的了解同依恃,决非单凭外表便可涵括了一切,黄姑娘,人的完整与否,是由许多条件组合,并不是光鲜的容颜就决断了人的可取与否,再言感情,感情可以培养,或者在婚前,或者在婚后,基础是步步深稳,不能一蹴而成…”

黄媚忽然莞尔,她道:“宫大侠,看你那慷慨激昂的样子,你讲的话固然正确,但你找错对象了,又不是我与鲍贵财的问题,你何必费这么大的精神来说服我呢?”

宫笠道:“因为你的观念已偏倾于祝小梅,所以我不得不加以矫正,待你和我看法一致,站在同一立场之后,你才能再去劝导你的表妹……”

垂下视线,黄媚道:“很难,宫大侠,的确很难…”

喝了口茶,宫笠道:“你可曾考虑过,设若梅姑娘不同意这桩事,将要牵连的后果如何?”

黄媚抑郁的道:“我考虑过,爹也说与我听了,宫大侠,但表妹不是我,我可以为我爹做任何牺牲,可是,我们不能强迫表妹也做这样的牺牲……”

宫笠沉沉的道:“黄姑娘,你是否可以试着再去劝导她?”

黄媚注视了宫笠好一会,方才毅然道:“好,我再试试,连续不断的试,虽然我毫无把握而且觉得难以启齿,但我仍会尽力——宫大侠,你不知道每一次当我向表妹进行说服此事的工作时,心中都有一种不安与罪过的感觉……”

宫笠道:“罪过的感觉?怎么会?”

黄媚道:“就好像在把表妹朝火坑里推一样……”

摇摇头,宫笠道:“你这个譬喻太不妥当,鲍贵财不是火坑,他的意念与形体组合成的只有一团热爱,其中充满了痴诚与温馨,他丑,但他心地光明,对爱情专一真挚。”

黄媚唇角上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她道:“宫大侠,你的话很令人感动,真的,难怪表妹对你十分倾心……”

宫笠脸上感到一阵赧然,他忙道:“黄姑娘,这是不可能的,请你别开玩笑……”

黄媚认真的道:“一点也不是和你开玩笑,表妹告诉过我,如果对象换成你,情形就会不大一样了……”

宫笠有些窘迫的道:“我丝毫没有这种念头,以前、现在、将来,只怕我也很少会沾上类似此种的烦恼,这不仅是对某一个而言,一般情况下俱是如此。”

黄媚略见紧张的道:“你是说,你没有成家的意念?”

摇摇头,宫笠道:“没有,所以便不会涉及男女情感上的纠葛与苦闷。”

黄媚急道:“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孤僻的,怪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个大男人不想娶妻成家,没有传接香烟的念头,岂不是反常?”

宫笠淡淡的道:“对一个浪迹江湖的人来说,四海为家,天下是家,那样飘荡和流离的生活,是不适宜被局限于一偶的,而且,家室是一种累赘,现实与精神上的累赘,一旦背负,便自然的欲罢不能了……”

黄媚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有些烦恼,也有些失望,她幽幽的道:“宫大侠,你这样的观点,未免不负责任,悻违天生绵延的法则……”

宫笠笑道:“怎么说?”

黄媚几乎是气愤的道:“你不思传宗接代,就是对祖上失责,你漠视于子孙的绵延繁延,就是有违天生不息的法则,这还不是明明白白的事?”

有趣的笑了,宫笠道:“这是我的事,纯系私人的事,黄姑娘,你又何须如此‘慷慨激昂’?”

突然间,黄媚也醒悟了自己的失态与稍稍的逾距,她乍感涨红了脸儿,显得不安又尴尬的举起杯来以啜茶的动作为掩饰——她啜那一口茶的时间好长,然后,她略略恢复了正常,却将话题轻轻移转了:“宫大侠,你有没有意思亲自同祝小梅谈谈?”

宫笠沉吟了一下,道:“谈些什么呢?”

黄媚道:“你向我讲的这些话呀,由你亲口再述说一遍,效果可能比我讲要来得大。”

想了一会,宫笠道:“这样吧,你先去开导她,再不成,我来试试看。”

黄媚道:“也好。”

宫笠忽然记起了一件事,他道:“有关令表妹的那身恶疾,她最近可有医治的打算?”

叹了口气,黄媚道:“这也是桩难题,治病的药几乎是仙丹,旷世难求,爹花了好多功夫,耗了多少财力,连点影子也不见,至于找人‘过’病,不但在道德上是个污点,于表妹的贞节闺誉也有妨碍,宫大侠,一个少女失去了原壁,无论在什么情形之下,也算失去了大半的生命……”

宫笠脱口道:“除非将她的贞操交付于她的丈夫!”

怔了怔,黄媚道:“没有谁活腻味了,做表妹的丈夫即等于过继了她的病,这个夫妇做得成吗?人家不是傻子,哪一个愿意为了短暂的婚姻生活便送上自己一条命?”

宫笠沉思着没有说话。

黄媚又道:“就算鲍贵财吧,也不行,他中意表妹,只是要获得她,在表妹的有生余年里照应她关怀她,却亦没有为表妹舍身的打算——当然,他也不应该有这种打算,双方的渊源不够,何况,廖冲不会同意的…”

宫笠急道:“或者,由鲍贵财找个人替祝姑娘‘过’病!”

黄媚道:“这是笑话,宫大侠,我表妹根本不愿嫁给鲍贵财,怎会接受他的好意而为自己背上人情?再说,女子的贞操由自己丈夫交付于另一个陌生人,又再回过头来做夫妻,岂不显得荒唐?”

宫笠道:“这不可一概而论,黄姑娘,此乃特殊原因!”

黄媚道:“那么,那个被恶疾‘过’身的陌生人就该死吗?这是不人道的……”

低吁一声,宫笠道:“考虑这么多,你表妹的命也就完了!”

黄媚忧心忡忡的道:“所以我才说,这也是桩难题啊……”

站了起来,宫笠道:“黄姑娘,该说的,我都说了,无论如何,令表妹那里,请多为美言玉成,不管后果如何,我们宁肯一个人遗憾,也不要两个人遗憾,宁肯一人哭,不要二家哭!”

黄媚点头,柔柔的道:“我尽力就是,宫大侠。”

宫笠微微欠身,道:“那么,我告辞了。”

也站了起来,黄媚犹有依依之态:“时间还早,宫大侠,何不坐片刻?”

宫笠笑道:“以后尽有打扰之时,若不嫌弃,当常来探望,我觉得和你谈家常,论事理,都是一桩令人愉快的感受……”

黄媚微带羞赧,却掩隐不住内心的高兴:“希望你常来坐坐,其实我还很幼稚,该多听听你的教导与训诲!”

哈哈一笑,宫笠道:“姑娘兰质慧心,冰雪聪明,我自叹不如,哪里胆敢如此放肆?姑娘太客气了。”

黄媚娇柔的仰着脸儿道:“宫大侠,你知不知道,在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多么平易可亲,叫人从心底泛起那种暖暖的,柔柔的感觉?”

官笠打趣道:“是么?我怎的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讨人喜欢?”

脸儿又泛起一抹朱配,隐隐的红晕就有如霞照的映幻,好美,黄媚含羞低笑:“人家是跟你说真的嘛,看你老是带着调侃人家的口吻……”

拱拱手,宫笠道:“一时忘形,若有轻怫之处,尚请姑娘海涵。”

笑了,黄媚道:“天,又马上正经起来啦。”

往外侧行几步,她又回眸道:“我送你,宫大侠。”

宫笠连声道谢,偕同黄媚出门步向园外,两人一边谈笑着刚走了一半的路,月洞门那边出现了一条啊娜的身影,正迎着他们朝面而来。

是祝小梅。

发觉宫笠同黄媚相偕走在一起,祝小梅的第一个反应是怔愕的,但怔愕的表情只有一刹,随即转为平静——一种带着些儿勉强与苦涩意味的平静,同时,她本能的用手将衣襟上往上提了提,似是要掩遮什么。

黄媚十分自然的走了上去,笑道:“表妹,这时怎么有空来?”

祝小梅的视线移过宫笠的面庞,微现局促的道:“闷在房里闷了一天,腻得慌,到表姐这里来本书由。提供下载散散心!”

黄媚轻挽表妹手臂,向宫笠望去:“这一位,宫大侠,你们也见过几次面,不必我引介了。”

宫笠欠身道:“祝姑娘的气色比前两次见面时似乎好了W……’,伸手摸摸脸颊,祝小梅道:“真的??

宫笠笑道:“当然,只是气色好了一点,神韵却显得深沉了。”

祝小梅苦笑道:“心里有事放不开,哪能爽朗得起来?”

望了黄媚一眼,宫笠道:“和令表姐谈谈,或许多少可以化解心中的郁结,祝姑娘,祝姑娘,天下事都该从各种角度来思量,不要专朝某一方面去想,人生在世,烦恼很多,但消除烦恼的法子也很多,突破阴郁,便可豁然开朗了……”

若有所思,也若有所悟,祝小梅好像在回味宫笠的许多含意,她怔忡了片刻,方才微现扭捏的说道:“多谢宫大侠的指引与开导,我会仔细想想……”

宫笠含意深长的道:“不错,多想想,柳暗花明,往往又是一村……”

黄媚笑:“宫大侠,你好像是在说禅了。”

淡然一晒,宫笠道:“我岂有如此玄机?只不过略为将祝姑娘的胸中。惺郁及忧疑引申一番而已,隔靴搔痒,却也出自一片诚意,黄姑娘,还望你多为点化。”

轻轻点头,黄媚道:“我明白。”

于是,宫笠又向祝小梅微笑致意,独个儿潇洒的行向月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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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飞龙记……七、有心向月月映渠

七、有心向月月映渠

住在“玉鼎山庄”的日子,又慢慢的却亦似飞速的过了三天,也就是廖冲师徒来此盯第八天了;八个白昼,加上八个夜晚,廖冲师徒并没有丝毫收获,玉人的心,仍然坚如铁石。

女人的心,往往其柔如水,其软如絮,其甜如蜜,但是,女人的心一旦硬了起来,却是最为强固的,用铁锤都难敲开,经常,比诸男人的意志越发坚决!

那位祝小梅姑娘,似乎就是这样的了——对鲍贵财来说。

廖冲一天到晚寒着一张嘴脸,难得说上几句话,连看人也都是斜吊起眼珠子来的,仿佛每个人瞧在眼里都不顺当,每样事物全令他引起烦躁。

鲍贵财却更变得傻了、愣了,他坐在一个地方,时而老半天不言不动,目光直滞,嘴皮子微微翕动,似是念念有词,叫他喊他,也得把喉咙提高几成方才能使他醒觉,真个叫失魂落魄了。

廖冲师徒的脸色不好看,心境欠开朗,“玉鼎山庄”上上下下的人们也就跟着惴惴不安了,每个人全把一颗心悬到口腔子边行事,脸上也好似全罩着一层灰黑的雾霆,战战兢兢、含含糊糊的生怕偶一不慎开罪了这两位瘟神,那就是祸上加祸,天翻地覆的大纸漏了。

黄恕言的情绪也大受影响,他业已是束手无策了,整日价长吁短叹,愁眉苦脸,眉心的皱纹叠聚成山——他的处境最是艰辛,既不敢得罪廖冲师徒,又不能将自己的外甥女强加压力,左右为难,两头全不讨好,这些日来,他简直是心惊胆颤——头大如斗,怕见着廖冲师徒,又怕去看外甥女那张愁苦的容颜。

是什么时候流传的几句歌谣来着?“人道黄莲苦,我的心哪,比那黄莲要苦十分唷”;黄恕言这颗心,可不正像浸在胆汁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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