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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书剑恩仇录-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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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舍命相救文泰来,也是从这份痴心上而来。然而自己身已他
属,对他更是只有同盟结义之情,别无他意,他那晚在铁胆庄
外无礼,后来想起常感愤怒,但他此番竟舍命相救自己丈夫,

那么这番痴心毕竟并非下贱情欲。瞧他伤成这副样子,性命只
怕难保,即使不死,一个俊俏青年从此丑陋不堪,而对他这份
痴心可也永远无法酬答。不由得思潮起伏,怔怔的出了神。
船到余杭,马善均忙差人去请医生。医生看了文泰来伤
势,说道:“这位爷受的是外伤,他筋骨强健,调治几个月就不
碍了。”指着余鱼同道:“这位爷的火伤却是厉害,谨防火毒攻
心。我开张散火解毒的方子,吃两帖看。”言下之意,竟是没有
把握。
医生作别上岸,过了一会,文泰来睁眼见到众人,茫然道:
“怎么大伙儿都在这里?”骆冰喜极而泣,叫道:“大哥,你出来
啦,出来啦!”文泰来微微点头,又闭上了眼。
群雄听了医生之言,知他无碍,都为余鱼同忧急。章进道:
“十四弟也真鬼精灵,竟给他混进了提督府。”常赫志道:“上次
指点地牢的途径,也是他了,咱兄弟不知道,还打了他一掌。”
常伯志道:“他却又相救李可秀,不知是何意思?”众人纷纷谈
论,难以索解。
原来那日黄河渡口夜战,李沅芷在乱军中与大伙失散,仓
皇中见到一辆大车,跳上车去,赶了骡子就走。几名清兵要来
拦阻,都被她挥剑驱退。她不分东南西北的瞎闯,到天明时见
离大军已远,才下车休息。揭开车帷一看,车内躺着一人,竟是
曾在途中见过两次的本门师兄余鱼同。只见他昏昏沉沉,似是
身染重病,轻轻揭开被头一角,见他身上缚了不少绷带,才知
受伤不轻。心下栗六,沉吟良久,才赶车又走,沿大路到了文光
镇上。

她是官家小姐,气派一向大惯了的,拣了镇上一所最大的
宅第,敲门投宿,正是镇上恶霸、浑号糖里砒霜的唐六家里。唐
六见她路道有异,假意殷勤招待,后来察觉她是女扮男装,便
和医生曹司朋阴谋算计,哪知阴差阳错,却给周绮在妓女小玫
瑰家中一刀刺死。
其时余鱼同神智已复,听说户主被杀,料想官府查案,必
受牵连,忙和李沅芷乘乱离去。李沅芷要去杭州和父母团聚,
余鱼同心想文泰来被擒去杭州,正好同路。他身上伤重,长途
跋涉,李沅芷细心照料,一副刁蛮顽皮的脾气,竟然尽数收拾
了起来,不忍在他身上发作,见他神色烦忧,意兴萧索,只道是
伤后体弱,时加温言慰藉。
到杭州见了父母,李沅芷反说余鱼同为了救她而御盗受
伤。李可秀夫妇感激万分,把他安置在提督府中,延请名医调
治,见他人品俊雅,文武双全,又救了女儿性命,只待伤愈,便
招他为婿,又怎知这人竟是红花会中一个响当当的脚色。
几个月来,李沅芷忽喜忽愁,柔肠百转,明知这少年郎君
是父亲对头,然而芳心可可,深情款款,一缕柔丝,早已牢牢缠
在他身上。当日甘凉道上,这个师哥细雨野店,谈笑御敌,平沙
荒原,吹笛挡路。这等潇洒可喜神情,想起来不免一阵阵脸红,
一阵阵叹息。
待他伤势大愈,红花会群雄连日前来攻打提督府,那天余
鱼同相救李可秀,李沅芷心中窃喜,只道他已站在自己一边,
岂知到头来他又去相救文泰来,随着红花会人众而去。
余鱼同全身烧起水泡,疼痛难当,迷迷糊糊中忽听得有个
女子声音大叫:“你越来越不成话啦,怎么出主意叫总舵主到

妓院去胡调?”依稀是铁胆庄周大小姐的声音。隔了一会。又
听得无尘叫道:“咱们大家回杭州,一起到妓院去,又怕甚么?”
余鱼同大是奇怪:“道长是出家人,怎么也要去逛窑子?”重伤
之下,难以多想,接着又昏晕过去。
乾隆见褚圆等御前侍卫气急败坏的赶回请罪,报知红花
会劫牢,已把文泰来救去,自是惊怒交集。但想要犯既已越狱,
责罚侍卫亦复无补于事,见众人灰头土脸,伤痕累累,不问而
知均曾力战,反而温言道:“知道了,这事不怪你们。”褚圆等本
以为这次一定要大受惩处,哪知皇上如此体谅,不由得感激涕
零。不久李可秀也来了,乾隆下旨革职留任,日后将功赎罪。李
可秀喜出望外,不住叩头谢恩。
李可秀退出后,乾隆想起文泰来脱逃,自己身世隐事不知
是否会被泄露,听文泰来语气,这件机密大事似乎不知,但他
神色间又似还有许多话没说出来。他说有两件重要证物收藏
在外,看样子多半不假,不知是甚么东西。自己是汉人,自是千
真万确的了,这事泄露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他在室中踱来踱去,徬徨无计,十分烦躁,自忖身为天子
之尊,居然斗不过一群草莽群盗,脸面何存?这件有关身世大
事的隐私落入对方手中,难道终身受其挟制不成?越想越怒,
举起案头的一个青瓷大花瓶,猛力往地上摔落,乒乓一声,碎
成了数十片。
众侍卫与内侍太监在室外听得分明,知道皇上正在大发
脾气,不奉传呼,谁都不敢入内,各人战战兢兢的站着,连大气
也不敢哼一声。有几名御前侍卫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惟恐皇上

忽然又要怪罪。
乾隆心乱如麻的过了大半天,忽听得外面悠悠扬扬的一
阵丝竹之声,由远而近,经过抚署门口,又渐渐远去。过了一
会,又是一队丝竹乐队过去。他是太平皇帝,素喜声色,听这片
乐声缠绵宛转,不由得动心,叫道:“来人呀!”
一名侍卫学士走了进来,那是新近得宠的和4巳松扑
上意,连日乾隆颇有赏赐。众侍从听得皇帝呼唤,忙推他进入。
乾隆道:“外面丝竹是干甚么的?你去问问看。”和ι觯
过了半晌,回来票告:“奴才出去问过了,听说今儿杭州全城名
妓都在西湖上聚会,要点甚么花国状元,还有甚么榜眼、探花、
传胪。”乾隆笑骂:“拿国家抡才大典来开玩笑,真是岂有此
理!”
和噬狭秤行θ荩呓徊剑蜕溃骸疤登了难
也都要去。”乾隆道:“甚么钱塘四艳?”和溃骸芭鸥詹盼柿
杭州本地人,说道是四个最出名的妓女。街上大家都在猜今年
谁会点中花国状元呢?”乾隆笑道:“国家的状元由我来点。这
花国状元谁来点?难道还有个花国皇帝不成?”和溃骸疤
是每个名妓坐一艘花舫,舫上陈列恩客报效的金银钱钞、珍宝
首饰,看谁的花舫最华贵,谁收的缠头之资最丰盛,再由杭州
的风流名士品定名次。”
乾隆大为心动,问:“他们甚么时候搞这玩意儿”和溃
“就快啦,天再黑一点儿,花舫上万灯齐明,就来选花魁了!皇
上如有兴致,也去瞧瞧怎么样?”乾隆笑道:“就恐遭人物议。要
是太后得知我去点甚么花国状元,怕要说话呢,哈哈!”和
道:“皇上打扮成平常百姓一样,瞧瞧热闹,没人知道的。”乾隆

道:“也好,叫大家不可招摇,咱们悄悄的瞧了就回来。”
和κ毯蚯』簧弦患Сど溃干绰砉樱虬绯社
绅模样,自己穿了寻常士人服色,带了白振等几十名侍卫,往
西湖而去。
一行人来到湖畔,早有侍卫驾了游船迎接。此时湖中处处
笙歌,点点宫灯,说不尽的繁华景象、旖旎风光。只见水面上二
十余花舫缓缓来去,舫上挂满了纱帐绢灯。乾隆命坐船划近看
时,见灯上都用针孔密密刺了人物故事,有的是张生惊艳,有
的是丽娘游园。更有些舫上用绢绸扎成花草虫鱼,中间点了油
灯,设想精妙,穷极巧思。乾隆暗暗赞叹,江南风流,果非北地
所及。成百艘游船穿梭般来去,载着寻芳豪客,好事子弟。各
人指指点点,品评各艘花舫装置的精粗优劣。
忽听锣鼓响起,各船丝竹齐息。一个个烟花流星射入空
际,灿烂照耀,然后嗤的一声,落入湖中。起先放的是些“永庆
昇平”、“国泰民安”、“天子万年”等歌功颂德的吉祥烟火,乾隆
看得大悦,接着来的则是“群芳争艳”、“簇簇莺花”等风流名目
了。
烟花放毕,丝竹又起,一个“喜迁莺”的牌子吹毕,忽然各
艘花舫不约而同的拉起窗帷,每艘舫中都坐着一个靓装姑娘。
湖上各处,彩声雷动。
内侍拿出酒果菜肴,服侍皇上饮酒赏花。游船缓缓在湖面
上滑去,掠过各艘花舫,这时正所谓如行山阴道上,目不暇给。
乾隆后宫粉黛三千,美人不知见过多少,但此时灯影水色、桨
声脂香,却另有一番风光,不觉心为之醉。
游船划近“钱塘四艳”船旁,见这四艘花舫又是与众不同。

第一艘扎成采莲船模样,花舫四周都是荷花灯,红莲白藕,荷
叶田田,舫中妓女名叫卞文莲。第二艘舫上扎了两个亭子,一
派豪华富贵气派,亭上珠翠围绕,写着四个大字:“玉立亭亭”,
原来舫中妓女叫李双亭。第三艘装成广寒宫模样,舫旁用纸绢
扎起蟾蜍玉兔,桂华吴刚,舫中妓女吴婵娟一身古装,手执团
扇,扮作月里嫦娥。
乾隆看一艘,喝彩一番。待游船摇到第四艘花舫旁,只见
舫上全是真树真花,枝干横斜,花叶疏密有致,淡雅天然,真如
一幅名家水墨山水一般。舫中妓女全身白衣,隔水望去,似洛
神凌波,飘飘有出尘之姿,只是唯见其背。乾隆情不自禁,高吟
《西厢记》中“酬简”一折的曲文:“咳,怎不回过脸儿来?”
那妓女听得有人高吟,回过头来,嫣然一笑。乾隆心中一
荡,原来这姑娘便是日前在湖上见过的玉如意。
忽听得莺声呖呖,那边采莲船上卞文莲唱起曲来。一曲既
终,喝彩声中听众纷纷赏赐,元宝大大小小的堆在舫中桌上。
接着李双亭轻抱琵琶,弹了一套《春江花月夜》。吴婵娟吹箫,
乾隆听她吹的是一曲《乘龙佳客》,命和∈浇鹱由退
待众人游船围着玉如意花舫时,只见她启朱唇、发皓齿,
笛子声中,唱了起来:
“望平康,凤城东,千门绿杨。一路紫丝缰,引游郎,谁家乳
燕双双?隔春波,碧烟染窗;倚晴天,红杏窥墙,一带板桥长。闲
指点,茶寮酒舫,声声卖花忙。穿过了条条深巷,插一枝带露柳
娇黄。”
其时正当八月中旬,湖上微有凉意,玉如意歌声缠绵婉
转,曲中风暖花香,令人不饮自醉。乾隆叹道:“真是才子之笔,

江南风物,尽入曲里。”他知这是《桃花扇》中的“访翠”一曲,是
康熙年间孔尚任所作,写侯方域访名妓李香君的故事。玉如意
唱这曲时眼波流转,不住向他打量。乾隆大悦,知她唱这曲是
自拟李香君,而把他比作才子侯方域了。
他最爱卖弄才学,这次南来,到处吟诗题字,唐突胜景,作
践山水。众臣工匠恭颂句句锦绣,篇篇珠玑,诗盖李杜,字压钟
王,那也不算希奇。眼下自己微服出游,竟然见赏于名妓。美
人垂青,自不由帝皇尊荣,而全凭自身真材实料,她定是看中
我有宋玉般情,潘安般貌,子建般才。当年红拂巨眼识李靖,梁
红玉风尘中识韩世忠,亦不过如此,可见凡属名妓,必然识货。
若不重报,何以酬知己之青眼?立命和痛突平鹞迨健3
吟半晌,成诗两句:“才诗或让苏和白,佳曲应超李与王。”
杭州素称繁华,这一年一度的选花盛会,当地好事之徒都
全力以赴。远至苏、松、太、常、嘉、湖各属的闲人雅士,这天也
都群集杭州,或卖弄风雅,或炫耀豪阔,是以顷刻之间,缠头纷
掷,各妓花舫上采品堆积,尤以钱塘四艳为多。时近子夜,选花
会会首起始检点采品,这有如金榜唱名一般,不但众妓焦急,
湖上游客也都甚是关心。
乾隆对和蜕盗思妇浠啊:瞳|点头答应,乘小船赶回
抚署,过了一会,捧了一个包裹回来。
采品检点已毕,各船齐集会首坐船四周,听他公布甲乙次
第。只听得会首叫道:“现下采品以李双亭李姑娘最多!”此言
一出,各船轰动,有人鼓掌叫好,也有人低低咒骂。只听一人喊
道:“慢来,我赠卞文莲姑娘黄金一百两。”当即捧过金子。又有
一个豪客叫道:“我赠吴婵娟姑娘翡翠镯一双,明珠十颗。”众

人灯光下见翡翠镯精光碧绿,明珠又大又圆,价值又远在黄金
百两之上,都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今年的状元非这位湖上嫦娥
莫属了。
会首等了片刻,见无人再加,正要宣称吴婵娟是本年状
元,忽然和械溃骸拔颐抢弦幸话髟袢缫夤媚铮 
将包裹递了过去。
那会首四十来岁年纪,面目清秀,唇有微须,下人把包裹
捧到他面前,一看竟是三卷书画。那人侧头对左边一位老者
道:“樊榭先生,这位竟是雅人,不知送的是甚么精品?”命下人
展开书画。
乾隆对和溃骸澳闳ノ饰剩崾状械氖切┥趺慈耍俊焙
ノ柿艘换岫乩促鞯溃骸盎崾资呛贾莶抛釉对硬牛
外的也都是江南名士。”乾隆笑道:“早听说袁枚爱胡闹,果然
不错。”
第一卷卷轴一展开,袁枚和众人都是一惊,原来是祝允明
所书的李义山两首无题诗。袁枚称他为“樊榭先生”那人名叫
厉鹗,也是杭州人。厉鹗诗词俱佳,词名尤著,审音守律,辞藻
绝胜,为当时词坛祭酒,见是祝允明法书,连叫:“这就名贵得
很了。”诗人赵翼心急,忙去打开第二个卷轴来看,见是唐寅所
画的一幅簪花仕女图,上面还盖着“乾隆御览之宝”的朱印。袁
枚心知有异,忙问旁边两人道:“沈年兄、蒋大哥,你们瞧这送
书画之人是甚么来头?”
他称为“沈年兄”的沈德潜,别字归愚,是乾隆年间的大诗
人,与袁枚同是乾隆四年的进士。只是一个早达,一个晚遇,袁
枚中进士时才二十四岁,而沈德潜却已六十多岁了,是以人称

“江南老名士”。那姓蒋的名叫士铨,别字心余,是戏曲巨子。他
与袁枚、赵翼三人合称“江左三大家”。这两人一看,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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