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留清城只为君-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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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然一笑,“没事儿的。那么你呢?以后那么长的日子,刚刚想好怎么过了吗?”
她叹口气,“不知道啊,只想把前面的日子都忘记……可是呢,又没有办法。三爷,有句诗,是不是叫‘共饮长江水’?”
他笑着点头,“是的。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她傻傻地笑,“对!‘共饮长江水’,我现在就这么想着……”
铃兰这么说,并不是什么矫情。在林少君死后,她曾经对妈妈说:“真想让他活着,即使他爱上别人也行……”
现在想来,过去的话竟在这古代成了谶语。对十三阿哥的事,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但想着目前的结局比上次的结局要好。即便是一个人空落落地活着,这有什么不可以承受的呢?
见三阿哥吃惊地看着自己,她问他:“怎么,当初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三阿哥苦笑,也许因为喝了不少,话语也显得有些含糊:“我?我当时可没有你这样的胸襟……”又过了一会儿,他问他:“你要走吗?”
她忽然间有些累,便答他:“我才不要走!我还想靠着这梧桐树睡一会儿呢……”
他看她依着树坐下去,笑了笑,踉跄着步子走了。
可能是中午没有休息的缘故,铃兰很快就睡着了。等睁开眼睛时,发现十三阿哥站在太阳底下,既不动,也不说话。
“你这个人真小气,不像十四爷,大婚时还知道给我送杯喜酒喝。你放一百个心,我又不是那种死缠住你不放的人……”
眨眼间,他又不见了。这才迷糊着想,可能是自己在做梦。她摇摇头,嘲弄地笑。在梦里,发现自己整个儿沦落在阳光之下,连脸颊也是热辣辣的,似乎是晒伤了。
逆着光线往前看,还是那个胤祥,也顶着个太阳站在一边。虽然站立时有些艰难,但还是想试着起来。
他见她扶着梧桐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抱了她到阴凉处。
她还像平日那样对他说话,“你真是的。看到我在太阳地儿里受晒,来时也不知道提醒一下……”
看了看她被太阳灼伤的脸颊,他没有做声,整张脸却沉了下去。掏出袖子里治晒伤的凉药,又伸手拿过她的手帕,在上面涂了蜂蜜一样的药膏,轻柔地涂在她的脸上……
铃兰迷迷糊糊的,忽然间脸上多了一阵麻凉麻凉的感觉,很是舒服。接着却听他说话,“你体内有寒毒,怎么还要和人一起喝白酒!”
她呵呵一笑,样子看起来傻乎乎的,“我今儿……特想你,但又不想在心里骂你,所以我就……”
也许真是醉的厉害,话未说完就又睡着了。
他在一旁看着,想想她刚刚说的话,心里比针扎着还要难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是体贴之语,每次想起心里就很暖和。但“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他却不想这样,他不要她忘记……
想起皇阿玛的决绝,他就很是懊恼。莫道远他们那些人因为私仇来行刺,可这又不关铃兰什么事。只因为在山上治病认识,皇阿玛就在自己和十四弟面前专意说了“赐死”的狠话。那天的情形,使他不自觉地回想起过去。
之前他记得和十四弟关系还好,那时他们一起上课堂,跟同一个老师学字,一起玩耍。自从额娘去世后,他心里难过,也不愿和别人多说话,不知不觉中也就离十四弟有些远了。再后来,各人有了不同的追求,慢慢的,他们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兄弟之情……
只有在那天,皇阿玛问他:“胤祯,听说你也喜欢那个叫铃兰的宫女?”
他记得十四弟说:“皇阿玛,铃兰姑娘性情柔和,所以平日很有人缘儿。儿臣和她,说不上喜欢,也只是相熟而已……”
他知道,依十四弟平日不肯服输的性子,他能说出这种话已是不易。为了铃兰,他们两个一齐乖顺地答应了指婚的事。
出来后,他说:“十四弟,刚刚真是谢谢你的配合。”
没想到他讥诮着说:“十三哥,我也喜欢她,你不要以为世上就你一个人会为她着想。”
他自己也点点头,“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四哥说她还会在他面前开玩笑,叫自己不用太担心,没想到她还是瘦了。
他搂着铃兰的身子,让她在自己怀里舒服地闭眼睡,一直等着夕阳西下,她稍有醒意后这才悄然离开……
铃兰一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在梧桐树下,不由想起梦里的事。他来过这里和自己说话,还为她擦凉凉的药。
想到这个,她这才发现手掌里真有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一闻,果然是梦里的那种味道,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急急地站起身来,走到路旁四处张望,可是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86。…七夕(上)
六月一过,七夕很快就来临了。
七月七的节日气氛,在现代社会已经比不上西洋的二月十四来的火热。但是在这儿,对宫女们来说,七夕真真算是一个重要的休闲日子。
在这天,她们可以放下手中所有的活计,开开心心地参加一年一度的针乞巧会。到了晚上,在月光下还有穿针大赛,还可以和关系甚好的姐妹们,在那青青的葡萄藤下向天上的织女默默地诉说自己的心事……
打初六中午起,延禧宫的公公就开始为那些宫女们晒水。说起他们的殷勤来,一方面是因为平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另一方面是为了在主子有什么事情时,能够及时通通气。他们把那些大、中、小各色瓷碗一字排开,放在院子里、廊子下,还有其他能照射到阳光的地方,好让它们在上面形成一张能支撑起一根细针的薄皮。
替铃兰晒水的,自然就是小顺子。但在七夕那天早上,铃兰刚从宜妃那里请安回来,就发现自己的那几个碗全被人打碎了。
小顺子一见,立刻就傻了眼,不过很快的,他就恢复神情:“铃兰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一定是我平日里得罪了人,结果又连累了你!”
铃兰忙笑:“这有什么?那针啊,要看别人丢着才有意思呢!”
没有了水,不能参加丢针大赛,对铃兰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经了这么多事,她才更不会相信,一个女人的幸福会系在那小小的丢针举动上。
令她有些揪心的,是小顺子的圆场话。他可是跟随宜妃一二十年的崔公公的徒弟,如果真得罪了谁,那个人也不至于如此报复。看来这件事,完全是冲着她来的。
铃兰知道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宽自己的心,但是想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无形的敌人,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过了,翠吟从前面正屋回来了,她看了看铃兰问:“咱们廊子下怎么全是水迹?”
“噢,是我晒水的碗,不小心都破了……”
翠吟听后,也愣了一愣,然后笑:“不打紧,我那儿也有好几碗呢,到时你用我的就是了!对了,娘娘还说,今天的赛针会要在永和宫举行,到时让咱们都过去。”
“哦!”铃兰见翠吟一脸喜喜的表情,想到那长久不见的敦琳、荣儿,心里也一阵轻松,便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放下了。
宫里的人听说丢针会由德妃和宜妃共同主持,都觉得这是几年未遇的好事。规模越大,她们得到的赏赐就越多,面子上也更有光彩。
这丢针会说起来是比赛,但实际上也有几分表演的性质。就在那薄薄一层的水皮上放一根绣花针,力道不一,水面下的针影形状也就会不同。
等铃兰连同翠吟、韵竹随宜妃到永和宫时,那里早就把一切准备妥当了。先是由各个宫室的侍女替各自的主子向织女乞巧,以求主子处处顺利,万事吉祥。
替宜妃乞巧的是韵竹,只见她把双手慢慢合十,双目微闭,对着天慢慢地叩了三下。等起来后,也是敛声屏气一言不发,一步步迈向早已晒好的水碗。
这时旁边又有一个小宫女跪下去,捧起一个浅浅的装满绣花针的青瓷碟,将双手虔诚地举过头顶去。
韵竹站定后,娴熟地从里面拈起一根绣花针。因为要让太阳光从针孔中射过去,所以放针时必须得南北向,让针尖指向北,针孔指向南。
等韵竹轻轻地把针放在水面后,连忙低头细看沉卧在水底下的针影。当看见那顶端上出现代表吉庆的小小白点时,她这才微笑着松了一口气。回身走到宜妃身边,笑着贺道:“织女为娘娘赐福。奴婢们也祝娘娘吉祥安康,凡事顺心!”
旁边的人看到有这种结果,都随韵竹一起说了几句吉祥话。宜妃听了,都一一打赏……
随后是各宫的宫女丢。韵竹和翠吟都不用说,都是吉祥的意。铃兰借了翠吟一碗水,结果那针影却仍是绣花针的模样。
宜妃看了,笑说:“这是织女送给你的绣花针,意思是说你心灵手巧。铃兰,刚刚针的时候,你记得许愿了吧?”
铃兰笑了笑,没有吱声,她现在除了想着快些出宫去,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呢?随意朝对面望去,看到敦琳公主、荣儿也在,心里就像那化开的一池温水一样。见她们两个找空子走时,铃兰便也趁宜妃和其他人不注意时退下了。
三个人到了延禧宫铃兰的住处,这才像原来那样相处。荣儿坐在门口,敦琳和铃兰在里面。
铃兰为她们斟茶,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也比之前好了些,“这是玉兰花茶,兑了些蜂蜜,前几天试了试,感觉还不错。”
敦琳看着她,不由叹气道:“铃兰……”
铃兰试着笑了笑:“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放心吧,只要我们钱家还在,我的状态就会还像以前一样的……”
再次看到铃兰笑成月牙的眼睛,敦琳低下头,随后想起问她:“你的脸那天晒伤了,现在可都好了吗?”
铃兰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笑,“我听别人说的。铃兰,你体内有寒毒,以后还是不要饮酒了,不然会伤身子的……”
铃兰知道是怎么回事,黯然地点点头,“知道了,那天也只是个意外。”
延禧宫与永和宫本就仅有一甬巷之隔,她们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现在忽然又听到那里前院传来的欢笑声,敦琳公主忙站了起来:“铃兰,我们还得过去永和宫一趟,你还要一起去吗?”
铃兰笑笑摇摇头:“那里人多,我就不过去了。你们有空时要常过来啊!”
或许是因为回忆了过往的生活场景,铃兰也没有随韵竹、翠吟她们参加晚上的穿针大赛,而是和一个当值的小宫女换了班,自愿留在延禧宫里做事。
她先是采了两把云舒草,配上一束利于睡眠的十井花,按着颜色放在一只青白相间的粗口花瓶中,随后才细心地摆在宜妃安歇的屋子里。
这两种花草都是慢慢散香的生灵,现在就摆它们出来,加上“竹夫人”笼内的各种清凉花草,等宜妃回来时,闻着整个屋子里清清爽爽的花香、草青味儿,晚上定能睡个好觉。
87。…七夕(下)
刚做完这事儿,身后就传来了小顺子的声音:“铃兰姑娘!”
她转身看见他,讶异地问:“哦?你不是在永和宫吗?怎么现在就早早回来了?”
小顺子不语,笑了笑走到正屋门口:“你看谁来了?”说完闪过一边去,原来却是碧默。
“哎呀!”铃兰惊喜地叫了一声,便快快地走了过去。
小顺子进屋:“你还是快去吧,这里的事儿由我应着就是了。”
铃兰感激地看着他,“小顺子,真是谢谢你了!”
看着铃兰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小顺子还是像以往那样笑了笑。
一轮弦月挂在天空里。为着这朦朦胧胧让人产生遐想的月色,她们没有进屋去说话,而是慢慢行走于那片亮光笼罩的花园中。走了好大一会儿,她们这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碧默拉拉铃兰的手,先开口说话,“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什么活动都不积极参加,害我在那里白白等了那么久!”
铃兰笑了笑,“哪里想到你会过来!如果知道,我说什么也会去的。哎!可能是我自己心胸不够开阔,看到别人欢笑开怀,越是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碧默轻轻捏捏铃兰的手,“看看你,这些天也不知道好好保养身子,这脸都瘦了一圈儿。愈是这样,更要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和其他人说说话,天大的事儿也就过去了。”
铃兰仍旧笑,“那是你生性豁达,在这方面我是赶不上的!”
碧默不以为然地回话:“说的是哪里话?你只是不爱凑热闹罢了!不像我,以前过七夕,就没有不欢喜的。以后想有,也是不能的……”
铃兰见她忽然伤感起来,忙笑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嫁了那么一个可靠的主儿,现在出宫了,倒对别人说起这酸溜溜的话来了?”
碧默脸上一阵热,丢开她的手嗔笑道:“你看你,没说两句,就取笑起我来了!”
铃兰没有笑,反而郑重地看着碧默:“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找一个稳定的归宿,不正是你心所向往的么?”
碧默低下头,不再言语,可能是想自己的事情去了。而铃兰也不找她搭话,抬头去找牛郎、织女这两颗亮晶晶的双星,找到后指给碧默看:“牛郎、织女虽然一年只能一见,但却真正做到了地久天长。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即使天天见面,也未必敢保证能够长久,看来……造化还真是弄人啊!”
碧默转头看抬头望天的铃兰,看着那月亮在她脸上打上一层白白的光芒,不由开口问她:“铃兰,你今后怎么想?”
铃兰听她这样问,想起那天四阿哥在茶楼问自己的话,心里暗暗低笑:他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儿,连问别人的问题都一样。又想起三阿哥的话,不禁哀叹,怎么每个人都要这么问呢?
她笑了笑:“都说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