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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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刚刚说完,只见嬷嬷踮起了步伐,迈小碎步踏出石屋,随着她的脚步声音逐渐远去,我只觉眼前重归入一片黑暗之中,咫尺之外,竟是依稀不可分辨了去。
嬷嬷这葫芦里头,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渐渐体力不支,腿脚酸痛了上来,刚想起身舒活一下筋骨,却觉得手腕上束着的珊瑚手珠陡然一跳,仿佛连着心脉似的,牵引着心头激起一片悸动。
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无故的,开始觉着紧张起来了呢?
不自觉收住了动作,重新蹲身下去,手扶着冰凉的石墩,只觉脉搏跳动的越发激烈,仿佛是不自觉的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有一股又是欢喜又是酸楚,又是企盼却又是恐慌的情愫混杂成一团,纠缠交错,丝毫不可用言语描绘。
就在此意乱神迷之间,只听得耳旁传来一声呼唤,像是嬷嬷迎风朗声唱喏道:“老奴瓜儿佳氏景,在此恭迎圣驾,愿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间少年11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两个星期实在是忙得天昏地暗,这才耽误了上星期的更新,实在对不住各位看官啊!
芳芳和龙广海见面在即,新的篇章马上就要展开了,请诸位拭目以待,继续支持清秋的拙作,谢谢!另祝大家节日快乐!
随着嬷嬷这一声呼唤,我的心跳仿佛也跟着漏了一拍,呼吸登时急促了起来,耳旁除了一片聒噪的嗡鸣声音,竟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这又怎么可能,于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刻,以他这样的身份,怎么会不顾安危,冒然深入此不测之地……
此时正值木兰秋闱,每年秋季十月上下,正值野畜蓄冬体肥身壮之际,加上草木凋零视野开阔,正适宜我满家的巴图鲁一逞马上技艺,自入关以来,虽朝堂法令每每效法汉家先例,但这木兰秋闱的祖制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一来是为向准噶尔、车臣各部展示我天朝大国的风范,好叫那些兵权在握的草原王爷知晓厉害不敢造次,二来是为叫八旗子弟不因安逸疏怠习艺,时刻保持我朝精良的军政建制。正因为这木兰秋闱如此重要,所以每年的热河打围必得是由当朝天子亲自主持,并要亲身上阵,马上骑射、竞技赛艺更是不可有一项疏漏。
而且今年尤其不同往年,当今天子年近十三,已到了当朝亲政的年纪,然鳌拜一党狼子野心意在谋逆,一朝军权在握,早已在朝野内外布满下层层谋逆的党羽,旨在架空天子独揽大权,直视天子如那有名无实的汉献帝一般。照此局势推析,此次木兰秋闱必是危机四伏杀机重重,绝难保那起子乱臣不会趁机忤逆犯上,借着此次秋闱和外蒙各部勾结一气谋朝作乱,更有甚者,斧声灯影暗室操戈,趁着离京在外一片混乱之际,从背后冷不丁射来一支冷箭,这杀人夺命于无形之间的祸心,也是不可不加紧提防的。
以他的心机,怎么可能没意识到此番险恶,以他的沉着,又怎么会如此草率行事,以他的孤傲,又怎么会为了探望一个无足轻重的、容颜损毁的小女子,而屈尊来在这潮湿昏暗的暗室之中呢!
却又是为了什么,明明满心都是怪你怨你,面颊上却还是克制不住地羞臊了上来,胸口揣着那一颗女儿心,夹着满抔忍不住的欣慰和欢快,也生生激将如擂鼓一般,且还是一声响过一声,一下重过一下呢?
正在此思乱如麻的时刻,只听得有个男子的嗓音顺风低声吹在耳畔:“起克吧……”
一片潮热的水气登时蒙上了眼眶,头脑晕乎乎的,只知道一路追寻着那个声音,可是你吗,三五个月没见,声音听上去越发低沉稳重了,隐隐还带着变声的沙哑,仿佛是正在经历着由青涩少年,蜕变为成年男子的那场脱胎换骨。
原来,不仅是我变了,玉淇变了,连你,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悄悄改变了呢……
那么,这些日子里,你的个子必定是拔高了吧,可还是从前那般消瘦的紧?成天里的马上骑猎,可有晒黑晒伤了呢?整日价张弓射箭的,再要提笔练字,可会觉得体不受力,肌骨酸痛?
读书呢,可还是那么揪着句读小处爱与人争论?可还是那么讲究以史为鉴将古比今?可还是那么珍爱汉人的凭国策论,言必提及治世经纬?
这些日子天气凉了,山间更是寒风乍起的,可有人督促着你添些衣物,提防受凉?日常饮食可有按着钟点儿,少进生冷荤腥,常用些姜茶养一养肠胃?
不过才几个月的工夫不见,如今好容易见着了,却为何喉间压着这许多的感慨,竟仿佛隔世一般……
又是为何,心里分明是努力要去平静的,却总也止不住的,老有抹抚不去的窃喜在心窝里激荡着,像股破冰的春潮似的,搅得一片心湖波涛翻涌,惶惶不得主意了呢?
就在此方寸大乱间,耳旁边仿佛刮过一阵风似的,只管将嬷嬷的话语声音悉数吹来,在夹道石壁上嗡嗡敲击着回音:“……谢主子恩,愿我主春秋康泰如意吉祥,老奴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仿佛是被风吹凉了,只听见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喉头间微微夹着一丝痰意,再开口时,声音就已恢复安详平和,似是毫不在意的,只是朗声说道:“有劳嬷嬷在此候着了,却不知这些日子没来,一应儿还好?”
细琐衣衫摇动声音,显是嬷嬷要跪下回话,却听他的声音微带疲惫的说道:“朕都说了多少次了,此处并非禁城,没有那许多祖制规矩,嬷嬷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女官景儿,凡事只求心敬即可,这些做给人看的虚礼,以后还是统统免了去吧。”
耳边却听听得“扑通”一声,嬷嬷到底还是俯身磕了个头,却不急起身,兀自跪在地上轻声回道:“是,我主虚怀若谷气度非凡,奴才敢不领会主子的一番恩泽深厚,只是老奴即为奴几,就必得守住奴几的本分,老奴原是一向跪惯了的人了,不懂得如何站着回话,求主子体谅,还是叫老奴这么跪着才好……”
一番话听得我心头一声慨叹,暗暗摇了摇头,料是他听了也有几分上心,一时未有言语,顿了约有半盏茶的工夫,才接着说道:“既如此,朕也不好过分勉强,就由着嬷嬷的主意吧……”
话到此时,却又不再开言,暗室之中一时悄然无声,只见着灯火盈盈人影摇曳,一阵凉风吹过,隐隐有呼啸声夹藏穿梭而过,激的我暗暗打了个寒颤。
昏暗中仿佛是他深吸了口气,微微匀了匀气息,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糊涂心思,此刻他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比之前轻柔了许多,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却是一时也说不清楚的许多东西:“却不知这几日,她那里……可好些了吗?”
嬷嬷赶忙俯身磕首回话,待叩完一个碰的脆响的规矩头后,这才抬起身来,神态安然的跪在土地上,腰杆挺得笔杆儿溜直,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缓不急,显见是十几年在宫里历练出的规矩,一字一句的清楚答道:“回主子的话,这三日以来,我们姑娘每日分子时、卯时、午时各用□一次,晚间用盆浴一次,其间佐以参茸丹丸服用,如今眼看着身子骨儿大有起色,已是可以随意走动了。”
仿佛是他微微叹息一声,语调里的欢喜却明显多了一些:“那么,日常的饮食可有增多?”
“回主子的话,姑娘一向节食惜福,于病中也是一概坚持,所以每日早午晚仍旧只进一个半的小馒首,大半碗紫米粥,外加零星菜蔬,除此之外,便执意不肯多进了。”
愣了一愣,似乎好气好笑的,他的声音闷闷含着几许无奈:“还是这么倔强不听人劝,只进这么点子东西,哪来的气力将养身子!眼看人都到病这个点儿上了,还要死抱着那起子老掉牙的规矩不肯撒手!真真是个犟丫头,唉……”
说到这里,不由仰头轻叹了口气,仿佛不胜怜惜,又分明无奈的说道:“这么着吧,若是好言相劝不成,嬷嬷不妨也强硬一些,不管是逼也好唬也好,总得想法儿叫她多用些荤腥才行!虽说是节食养生,但惟有吃饱吃好,方才是疗伤的根本呀……”
待了片刻,只听他自失的一笑,声音软软的,带着种说不尽的温柔:“这丫头,有时候真就是块落在灰里的豆腐,叫人吹也不是拍也不是的……”
一句话说得我也是好气好笑,手扶在石墩子上一时竟都忘了冷,灰里的豆腐,吹不是拍不是,我哪有像你说得这么麻烦,要关心人家就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做甚么绕着圈子说么些个俏皮话……
脸上微微觉着发烧,心头一阵阵的涌上羞臊和欢喜来,分明是忍不住要笑出声的,又生怕叫他发觉,只能扯着袖子紧捂住脸,将满心的笑意团团的包裹起来,丝毫也不敢泄漏了半点儿,偏偏却不知为何的,越是想藏,越是藏不住,越是不想笑,越是笑的厉害,直笑到手足发软,肩头摇晃,连依靠着的石墩子也跟着微微打颤,兀自还是克制不住。
我这是,怎么了呢……
此间少年12
又有多久,没有这般畅快的真心发笑了呢……
怎么他的一句闲话,就能击碎我的一身胄甲,混混厄厄的全然忘记了规矩梯度了呢……
就在一腔笑意、一腔莫名的情愫快要憋不住的点儿上,就听他接着开言问道:“除了不多进食,她可还是每日劳神,只要读书吗?”
嬷嬷急忙答道:“回主子的话,每日姑娘梳妆过后,便定要坐在书桌旁边,或临大字,或摘抄诗文,或手捧书卷默默诵读,任凭老奴怎么劝阻,每日总是要坐满两个时辰才肯稍稍歇息的。有时候午睡间隙,姑娘也要捡出几本摆在枕边,只说不看不看,可一扭头,却又有滋有味的读了起来,真真叫老奴没一点儿主意……”
顿了片刻,耳边只听得隐隐有笑声响起,似有些好笑,似有些愤愤,多半还是无奈的,只是对着空中轻声叹息道:“这个丫头,就是这么争强好胜的脾气,好在是个女儿家,若托生为个须眉男子,只怕我朝又多了个只见法令不见天子的强项令了……”
嬷嬷听完也是轻声发笑,却没有立即答言,静静待他笑声稍歇,才开口接着说道:“是,主子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有好几次老奴眼看着姑娘沉沉睡去,手里却还兀自紧紧攥了本书,竟是任凭奴才几个如此努力,却怎么也争取不下来,只能由着姑娘这么睡去了……”
他愣了一愣,转而轻声又是发笑出声,然而再开口时,声音里却是轻柔的,仿佛不胜怜惜的,似乎还夹着一缕忘情:“本以为这一遭过往下来,她的性情必是大有变化了的,却原来还是这么迷迷糊糊的,面儿上看着像是比天下人都要精明,实则这内里头,却还是依旧个小女儿的性子啊……”
话说到此处,他似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止住了话语,只是负手立在风里,任凭穿堂的秋风掀动起他的袍角,迎风列列作响。
一句话听在耳里,起初还不觉着有些什么,默默地,慢慢觉着这心里头,仿佛并立着火山和冰河一般,竟是将身子从当中间儿生生分做了两半儿,一半儿羞臊急迫的面红耳赤,如置身火海蒸烤之中,一个劲儿的只想伸出头去把他仔细瞧个清楚,一半儿却手脚冰凉战栗不止,恐慌夹着担忧,惊慌里含着不安,阵阵冰河的寒意与火山的激情生生相撞在一起,一时间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将我团团罩在其中,既是安稳无识的,却又是,迷惘困惑的……
他的这句话,仿佛是个引线似的,在心坎间暗暗滑过一道火痕,看着毫不起眼的引着个小火星儿,却就在全无察觉之间,只一下,便几乎炸开了我的最后一点防备……
为什么,明明认识你还不过数月,却仿佛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生生世世都和你连在了一起,谈笑坐卧,起居饮食,明明是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的,却为何这样关怀备至,这样细腻感伤的,竟不啻连我那一层好容易历练出的,自以为牢不可破的皮相,也能一眼便识穿识破,将里头那个一丝儿不带、鲜亮亮、活生生的,小女儿姿态的芳儿一把就给释解了出来,从此以后,无论再怎样端腔做势也好,自鸣清高也好,历练装扮也好,在你面前,竟是再也无处遁形,无处藏身了去……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耳旁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再度传来,仿佛是沉稳安详的,又仿佛是刻意隐忍的,似是在问向嬷嬷,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声调安详的如信步闲庭时的一句交谈似的,只是缓缓的说起:“上次见她,在梦中不住的流泪,呓语不断,又像是惊恐,又像是伤悲,叫人想抚慰,又惟恐惊扰了她去……只不知这些日子,症状可还好些了?”
这句话听在耳里,初时还不觉着怎么,待压在心瓣儿里一点点的琢磨,却是越磨越觉着酸痛,越磨越觉着委屈,明知不是冲着他的,却越磨越迷糊住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仿佛一下子泄去了全部的气力,忘了身在何处,忘了是非曲折,脑海中乱哄哄全是主意,却又仿佛全无主意,混沌一团中,搅得心乱如麻,搅得身子不听使唤,只想飞扑了过去,摁着他的肩头,狠狠捶他,打他,叫他把那些笑容、担忧、戏谑、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统统了回去,不再纠缠不清,不再进退维谷,把那些咬在心头的,含在话里的牵挂统统丢还给他,从此山高水远,征途漫漫,不必在受这般煎熬!
直到此时,我虽依然将身蜷缩在石墩后头,闷头不肯有丝毫的动弹,只因为自己知道,此刻若是一个克制不住,我定是会飞身扑将出去,不管不顾,只要把脸深深扎进他的怀中,放肆的大哭大笑一场才好……
隐隐觉面上作痒,不耐烦随手去擦时,却正摸上一片湿润的寒凉,扎得自己心口一跳,一个猛子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我的泪水,竟早已流成了一片。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一个人,非要对我这样的一个人,这么痴傻,好的叫人心碎……
别这么的了,好不好,别再如此关怀备至,别再如此话中有话,别再如此怜惜珍视,我只怕藏在皮囊里头的那个小女儿家,再也承受不起了……
一阵平地风起,空阔的暗室里只听得一片风响,寒气沿着脊梁一路攀爬而上,顺着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