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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天鹄书院-第5部分

小说: 天鹄书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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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画将信将疑地颔首:“那倒也是……”
    一旁尚在吃饭的关何忽而抬起头来问道:“你是在何处见到鬼的?”
    “一次在学堂附近看到,还有一次是在孔子祠和对江亭那边。”
    “离得这么远?”奚画干笑道,“你大半夜的,还真能跑。”
    “倒不是刻意去找的。”钟勇谋叹了口气,解释道,“只是这几处都是回厢房的必经之处,夜里小解或是在留待轩看书看得晚了,难免遇上。”
    坐在偏处的几个学生听到这里,也开口插话道:“你别说,这话也信得!”
    那其中一个放下茶杯,朝这边走来,一面走一面道:
    “因说咱们书院这位置在前朝一次大战中死了不少人,多年来阴气甚重。太/祖皇帝怕这鬼怪波及城内百姓,这才建了书院,欲以阳气压那阴气。”
    他行至奚画身边坐下,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这战死的阴魂,那可不同寻常,非一朝一夕能够投胎转世的。所以夜里被他撞见那么几个,也不奇怪。”
    钟勇谋一听,惊慌不已:“这么说来,我看到的真的是鬼了?”
    丁颜和奚画胆子小,闻之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俩人不由都在那儿搓胳膊。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了,咱们书院这么些年,可从没听说有闹鬼之事。”奚画吞了吞唾沫,也有些害怕,“再说了,就是有什么战死的冤鬼,一百年了也该散了啊。”
    那说话的学生沉默了半晌,似想起什么:“没准不是那战死的冤鬼,也有可能是在咱们书院里死过的人呢?”
    关何对这个好像很有兴趣,抬头便问:“有吗?”
    奚画顺口就接:“当然没有。”
    “不对。”钟勇谋抬手打断,颤着声儿看她,“有的,有一个!”
    他神情激动:“小四来得晚,或许不知道。大半年前,就在学堂那边有个女子上吊自缢了……”
    “噢!”旁边那人想起来,“你是说木归婉!”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人忙拼命摆手:“嘘!这事儿院士不让提的,上回王五一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就被副院士狠狠训了一顿,还说下次听到便要逐出书院呢。”
    “这么严重?”奚画捂了捂嘴,不敢再谈。
    正巧外头听第一道钟声响起,他们几个遂匆匆结束话题,收拾东西往学堂跑去。
    *
    下午时候下学早,那教诗书的冉先生只留了个七言对联命学生对了,而后便就自行家去。
    奚画回到家中已是申时,帮着罗青做饭洗衣,忙到半夜才得空休息。
    正把灯点上,翻出书袋子准备写题,不想找了半日,只有书却不见抄的那对联,连着一本《中庸》也找不到了。
    待得闭目一细想,似乎是走时匆忙,放在旁人案几上忘了拿。
    明日冉先生定是要检查课业的,倘使答不出来该怎么是好。
    左右思索,她回头看了一眼漏壶,眼下尚是戌时,一来一回便就子时了……这也太晚了。
    奚画原本打算就此作罢,可光是这么在椅子上坐着,却如何也不安心,她愤恨起身,心道:
    古有匡衡凿壁借光,又有车胤萤囊映雪,她跑个来回熬个夜,晚些时候睡又能怎样呢!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这点苦都吃不得,还如何上京赶考,取得功名,老天爷见了都不愿庇佑她。
    思及如此,体内顿时热血沸腾。
    说干就干,奚画抄起外衫来,取了灯笼推门便朝外头走。
    幸而平江城夜里并不宵禁,此刻街上还是热闹着的,人群熙熙攘攘,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为了节省时间,她连走带跑,比平日快上一刻半刻就到达了书院门口。
    这一代离闹市甚远,附近没有人家也没有店铺,笔直的街道两旁垂柳依依。
    若在白日时见了,必是一副春暖花开,花柳繁盛之景。但眼下月光惨淡,夜色幽暗,方圆数十丈不见灯光。
    不得不说她一个姑娘家站在此处,还没进去就莫名感到恐惧,再加上早间听了钟勇谋的一番话,顿觉四下里阴风阵阵,气息格外诡异。
    奚画捏紧了拳头给自己壮壮胆子,继而拿着灯笼,小心翼翼推开门。
    书院的后门一向是不锁的,从这扇门里进去就是平日听钟的大观楼,黑夜里只能看见那口青铜大钟模糊的轮廓。
    撞钟的横木似随风悠悠轻动,看着好像有人在那儿拿着敲击一般。
    再往前不远就是讲学的学堂了。因为心底里头还是害怕的,奚画脚下生风,一路上停也没停,看也不愿多看,飞快行至堂内。
    此刻学堂中一个人也没有,二十来张案几静静立在那儿,淡淡的月华投射其中,树影斑驳,风影移动。
    瞧得这阴暗的景色,奚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定了定神,开始四处寻找自己落下的书本。
    平日里座位并不是固定的,都是随信而坐,想起今日她来得早,是挑的靠窗的一个位置。奚画手持灯笼,扬着往前面照了照,果然在靠窗旁侧的案几上发现了一本蓝皮的册子。
    她忙上前将灯笼小心放在一边,取了来粗粗翻了翻,果真是《中庸》,第一页里还夹着一张写了七言的对子。
    失而复得,奚画收于怀中,略松了口气,抬头去看天色。
    月已悬于正空,应当快到亥时了,得赶紧回家才是。
    她自学堂里出来,回身将门掩好,继而轻手轻脚地欲原路返回。
    周遭没有灯光,书院中的灯戌时就都灭了,除了藏书阁那边还有人守着以外,别处每隔百丈才有一盏烛灯亮着。乍一望去,星星点点,零零落落,倒真有几分像是幽冥之境。
    还未走多久,正路过孔子祠时,平地里忽然一股冷风乍起,吹得她手上的灯笼猛烈摇曳。
    眼里不慎吹进了沙子,奚画伸手揉了半天,好容易能睁开眼时却发现灯笼里的烛火熄了。
    回头四顾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得放下灯,在袖口里摸火折子,心道这夜里的书院已经够可怕的了,要是没有灯,倘若真撞上什么东西,没被吓死也会被吓破胆的。
    她刚拿着火折子在唇下吹了一口,伸手欲去点蜡烛,不料前方竟隐隐约约有光亮起。
    这大半夜都该睡觉了,怎么突然亮起灯来,难不成会是巡夜的?
    奚画手上一滞,抬眸看去。
    孔子祠堂上金字匾高挂,两旁对联深红如血,那门前仿佛立着一个黑影。
    在那孔子雕像旁边,一盏灯笼摇摇晃晃,光芒幽暗,照得那提灯人的身影也是十分的模糊不清,只能见其上半身灰青色的衫子,而下身却是一片漆黑。
    如此打扮,这般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巡夜的下人。
    奚画脑中猛地一个激灵,钟勇谋白天说的话清清楚楚在耳边劈过。
    ——“那鬼没有腿,走路都是飘着走的,手里还提了盏发绿光的灯笼!”
    对比眼前所见,这果真与他所说别无二致!
    奚画当即吓得变了脸色,腿脚发软,哪里还敢再往前走,只差没叫出声来。
    怎知,这人越是害怕便越容易出事。
    慌张中,她腿上一抖踢到了地上的灯笼,本是极轻极轻的动静,可在如此环境之下却显得格外突兀,奚画甚至能感觉到那对面的东西倏地一下转过身朝这边看来。
    那两眼珠子好像在闪绿光。
    这到底是人是鬼,是怪还是妖?!
    要真如钟勇谋说得那么恐怖,眼下被他发现自己在此,会不会生吞活剥?
    比起这些,奚画更担心看到此种东西的正脸。
    正所谓人固有一死,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吓死!
    大约是因得夜色深沉之故,那鬼也看不清这边的境况,更不知是否有人,只慢悠悠地试探性地往此处移动。
    纸糊的灯笼,一摇一摆,慢慢向她的方向靠近,看上去便愈发诡异可怖。
    奚画登时心跳如鼓,手心尽是冷汗,直纠结着自己是跑还是不跑。
    左脚已不听使唤地抬了起来,正在这时,她脚下一空,似被人腾空抱起,奚画吓了个半死,张嘴就本能要叫。
    那人倒是先她一步,大力捂住她的嘴,飞快将她拉到一丛茂盛的龟甲冬青之后。
    这鬼怪身形竟然如此灵活矫健!
    奚画只觉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偏生那鬼魂还在往她脖颈处喷热气,一阵一阵的,惹得人汗毛直立。
    难不成就这么坐着等死么?
    她心中骤然生出悲哀之感来,自己还未功成名遂,还未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居然便死在厉鬼口下。奚画越想越不甘心,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要自鬼怪魔爪中逃脱。
    心道横竖是死,索性破罐子破摔,和这鬼拼个鱼死网破!
    五指还在奋力扳着那鬼捂在她口鼻上的手,耳边蓦地听一人低低道:
    “别动,是我。”

☆、第7章 【沧海东青】

这声音甚是耳熟,似乎哪里听过,奚画皱着眉寻思片刻,猛地反应过来,回头一望。
    “关、关何,你……”
    “嘘!”
    后者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奚画方才注意到眼下的处境,忙伸手自己捂了嘴,甚是紧张地点点头。
    隔着草丛往前看,正在方才她所待的位置,那盏青灯和提灯之人缓缓靠近,继而在那地方停下,灯笼左右摆了摆,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
    奚画暗道不妙,虽是她人被关何逮到这里躲着,可拿来的灯笼还搁在那儿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此地刚刚确有人待过么!
    草叶缝隙里,瞧着并不真切,距离又有些远,加上夜里视线模糊,即便是那青灯未再移动,奚画也没看清此人相貌,更不知对方是人是鬼。
    可单看衣着,上半身是麻布短衫,绝非书院中学生所穿服饰,又打量身高,好像还偏矮……
    风声潇潇,吹得草木花叶都沙沙而响。青灯人寻了半晌,大约是没寻到他二人踪迹,便举了灯慢慢悠悠地朝孔子祠走去。
    不过多时,只见其绕到祠堂背后,灯光霎时一暗,四下里静悄悄的,再没看到什么异样之处。
    奚画在这龟甲冬青后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半盏茶时间过去,周遭确确实实归于平常,她才小心翼翼探出个头来。
    “那鬼……走了吧?”
    关何也不太肯定:“应该是。”
    她叹了口气,悬着心倒是落了下来,抚着胸口轻拍道:“那就好,那就好。
    “吓死人了,那当真是鬼?”
    关何略一思索后,终是摇头:“不知道,瞧着挺像。”
    奚画皱着眉,拇指在唇边轻轻一咬,若有所思道:“看来勇谋没有说谎,咱们书院果然闹鬼。”
    “要告诉院士么?”
    “……暂时先不要。”奚画细细思忖,“无凭无据的,贸贸然去禀告院士,一定会说是我们胡言乱语,装神弄鬼。”
    “嗯,倒也是。”
    “等明儿,再问问别人看看吧……”她正抱着胳膊回想,蓦地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往回退了两三步,讷讷地盯着他: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关何想也没想便道:“碰巧路过而已。”
    “路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路过书院?”奚画怔了怔,明显不信,定睛一看,伸手指着他肩头问道,“你身上怎么有血?”
    关何忙侧过身去。
    “没有,你看错了。”
    “……哪里会看错,那明明就有。”奚画一语言罢,又上下将他一扫。
    而今他这一套装扮甚是古怪,周身漆黑,还是窄袖的劲衣,一头青丝以发带高高束起,腰上还别了一个袋子,不知盛的何物。
    “你怎么穿成这样?大半夜的……干什么去了?”
    关何想了想,开口道:“这是便服。”
    “胡扯呢,哪有人便服是这样的。”
    后者倒是一本正经:“在蜀中便服正是如此。”
    “……”因得不曾去过,奚画也不知他话里真假,只得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你该不会是又去偷东西了吧?”
    关何微微蹙起眉来,断然否认:“当然不是。”顿了一顿,随即补充道:“这是我揽的一份活计,夜里帮人家做些事。”
    奚画闻得此言,脸色稍稍转好:“原来如此,怪不得白日里看你老打瞌睡……”
    她口气一转,语重心长:“不过凡事也得分个轻重,你来书院呢,是要念书考取功名的。为了那几个钱搭上自己的前程不值当。”
    关何轻轻应了,忽而问她:“你想要考状元?”
    奚画听着就笑道:“哪能啊,我能进宫当个女官就很是满足了。且不说我朝从来没有女子中状元,就是有,怕翰林院那帮人也是不肯的。”
    她说完,摊手呵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哆嗦道:“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头阴森森怪恐怖的,一会儿倘使又有什么妖魔鬼怪蹦出来了,那就糟了。”
    关何点了点头:“从偏门出去吧。”
    “嗯,好。”
    奚画不敢回去拿灯,只一路揪着他衣摆,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地往书院后门走。
    出了院门,没走多久就是流云长街。现下时候偏晚,路上行人稀少,除了几家客栈和秦楼楚馆,别的店铺早已打烊,端得是这般,倒也比书院那地方有人气儿多了。
    奚画登时轻松下来,也有心思捧着书,认认真真思考夫子留的对联。不过尽管如此,关何却一直走在树下与灯光照不着的阴暗之处,头低低垂着,和她保持距离。
    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他才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方道:
    “我到家了。”
    奚画“咦”了一声,放下书来端详他的屋子,继而笑道:“这是你家?”
    “嗯。”
    “离我家很近啊。”她指了指前面一条悠长的小巷,“这边巷子穿过去,对面就是我家了。”
    关何顺着她所指之处抬眸,依稀有几分印象,淡淡颔了颔首。
    正将要走,奚画蓦地又转了身回来。
    “对了,你这肩膀……”
    她说着就伸手过去,关何愣了一愣,飞快侧身避开。
    她看在眼里,不禁笑道:“堂堂男子汉,你还怕疼不成?”
    他眉间一皱:“不是……”
    “上回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吧。”奚画把书一叠收到袖中,然后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药瓶来递给他,“正好我还带了金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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