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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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夜半。。。
已快到三更,各坊市的大门已经大关,可朱雀大街两侧依然偶尔有犊车或是马匹走过,巡逻的军士查过来人的通行文书后就放行了。
高严的犊车一路未停,直接到了越夜越热闹的秦淮河旁,河上画舫早已点上了华灯,流光溢彩的灯彩从窗纱中散射而出,在水雾蒙蒙的河面上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若有似无的妙曼歌声从烟霭中传出,轻轻柔柔的,不带一丝的烟火气,引得人心头痒痒,恨不得立刻往那些凌波在水面的画舫扑去。
“郎君。”停在岸边的一座画舫上,一直候着的中年男子见高严的犊车停下,忙提灯上前,迎披着斗篷的高严下车,斗篷上的帽子将高严的容貌几乎完全遮住,“人刚来不久。”
高严抬头望去,就见已经喝得醉眼惺忪的武直正搂着一名美姬说笑,美姬不时的将一些鲜果喂入武直口中,高严径直走入武直隔壁的房间,房里的伺候的丫鬟给他泡上茶水后,就识趣的退下。
“不屈,来,再喝一杯!”隔壁的声音传入高严耳中,不屈是武直的字。
“嗝!”武直打了一个酒嗝,“好,子阳,我们干了这杯!”
“不屈好酒量!难怪能和赵王这么投缘!”那叫子阳的人夸道,“我在王爷门下也待了好几年了,难得见到让王爷这么看中的人呢!”
“哈哈——王爷能有子阳这么能干的属官,某算什么?”武直直着舌头说。
“听说,不屈来京城已经好几个月了,怎么现在才到王爷府邸呢?”子阳问,“要是早些来,说不定早得王爷重用了!你还知道铁石吧?”
“铁石是谁?”武直迷迷糊糊的问。
“不屈不知此人也不奇怪,此人原是农家子,因有一身好力气,得了王爷的赏识,举荐到了蓟州,最近同羯族的那场战,此人就立了一个小功,当上了军侯!”子阳说。
“唉!别提了!我被人给骗了!”武直一听,声音突然变得极为低沉。
“是谁?以不屈的才智,还能被人骗了?”子阳惊愕的问。
“就是陆清微和陆家那个安邑县主这对淫、妇!”武直虽之前得了友人的提醒,对陆家的怒气稍减,但被子阳这么一说,心头怨气又起。他之前拼死打了那么一仗,结果就从小兵升了一个区区什长,真正功劳都被长官给占了。那不过一个田舍翁之子,居然就靠那么一仗,成了军候!都是陆家这对姑侄耽搁了他的前程!其实大宋同羯族作战,已经是秋天的事了,武直秋天尚未到京,就算赵王真赏识他,也不可能马上把他举荐到蓟州。
陆清微名声风流,武直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压根看不起这种放荡的妇人,若不是有求于她,他何苦放□段讨好那老淫、妇!偏偏陆清微还不识趣,去喜欢文瓒那废物!还有那陆家的大娘子,若是正经的好娘子,怎么会和这样的姑姑交好,还去看他舞剑!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狠狠教训这对臭表子!”
高严听到武直这句话,缓缓的将手中的茶盏转了几圈,然后将茶盏放在案上,语气平和的说,“一会带他来见我。”
“唯。”高严带来的侍从都是他的近身心腹,听到高严这么一说,心中暗暗为武直默哀,一人掀起舱内右下角的一块地板,里面露出一条木楼梯,高严下楼,同时舱头的船夫得了舱内人的暗号,解开缆绳,驾驶着画舫往湖中心驶去。
画舫底舱装饰的非常简单,空荡荡的船舱中,除了一张椅子外,仅在角落有个大水缸,舱内连个炭盆都没有生,十二月的半夜,寒气丝丝透骨。高严坐在椅子上,近侍们站在他身边。
不一会醉得满嘴胡话的武直就被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拖下来了,武直含糊的嚷着,“子阳,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屈,你不知道,这下面才有好东西呢!”那青年子阳诱惑着武直。
“是吗?”武直咧嘴笑着同子阳下楼。
高严冷眼看着站都快站不稳的武直,“给他醒醒酒。”
子阳一把放开武直,任他摊在地上,他接过侍卫递来的木桶,“哗——”一桶刚从湖中舀起的冷水浇在了武直头上。
“啊!”武直蓦地跳了起来,酒意一下子散了大半,他抬头就正对上高严,他愣了愣,“高严是你!”打了一个激灵,手就要往腰侧后伸,却被人一脚踩在背上,让他牢牢的趴在地上。
“高严,你想干什么?”他用力的挣扎着,奈何喝酒喝多了,四肢无力,“这是什么地方?你快放了我!我也是朝廷命官——”
“你认识皎皎?”高严问。
武直一愣,“娇娇是谁?”
“你之前住在陆清微的别庄,是不是见过陆家大娘子?”高严淡声问,之前武直提起皎皎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他的确是因为救了皎皎才让先生收为门徒,但因此事牵扯常山长公主,故不算秘密但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旁人都认为他是托了父亲的福,才得以入先生门下的。就算武直得了陆清微的青睐,他也不认为陆清微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没有。”武直一口否定,又大嚷道:“高严,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建康,我是朝廷命官,你——啊!”武直一声惨叫,他被人粗鲁的一把拉了起来,拖着他往屋内一角的水缸走去。
“高严,你要干什么——唔——”武直拼命挣扎着,但还是被人狠狠的按在了水缸里,他拼命挣扎,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挣脱不开那双如铁钳般的双手,就在武直已经自己快断气的时候,突然被人从水缸中拉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大口的吸气,可还没等他缓过气来,再一次被人按在了水缸中,“嗯!咕嘟——”
如此循环五六次,武直趁着被人从水缸拉出来的间隙,嘶哑的叫道:“我真不认识陆大娘子!真不是认识啊!”话语中已经隐隐带着哭音了,他连陆家大娘子名字都不知道,连安邑县主那个封号,也是别人告诉他的。
侍从将武直再次丢到了高严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因为陆大娘子被收入先生门下的?”高严阴沉沉的问,“为什么说陆家大娘子是——”提及那两个字,高严看向武直的目光就带着杀意。
“是陆家的下人对我说的。”武直战战兢兢的说。
高严眉头一挑,武直又被人拎了起来,往水缸拖去,他疯狂挣扎着,“我说!是我偷听到的!”武直将自己听到陆清微的提议后,是如何的气愤,然后在路过花园的时候,正巧听到下人说,陆琉的三个寒门弟子中,除了高严是因为救了陆希的命而被陆琉收下,剩下两个都是和文瓒一样,都是由陆止介绍过去的。
目前陆琉三个寒门弟子,都已经入仕,看起来各个都前途无量之类的,可见将来文瓒前途也不会不会差……这些话让武直又惊又嫉,想起之前他舞剑时,隐约听到陆希和陆止说起高严,就以为是陆希说了什么,才让陆止不推荐自己,毕竟之前陆止对他和对文瓒没什么区别,对他甚至还要更和善些。
“所以你才宴会这么说?”高严听武直提及陆希看过他舞剑,眸色微沉,这武直是有意舞给陆止看的,陆止他见的不多,可对她口味也有所了解,陆止喜欢同温文尔雅的男子聊天说笑,但真正被她收下男宠,大部分是武直这种俊美健壮、粗通文墨的武人。
武直一开始会选择去陆止的别院,肯定也是了解陆止的爱好。高严完全可以想象,武直舞剑时的样子,陆止居然让皎皎看这种东西——高严眉目泛起冷意。原本高严没有打算要武直的命,此人官职不入流,可毕竟是朝廷命官,弄死他还需费些心思,是他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
“是的,高二少君,我错了!”武直爬到高严面前,以头磕地,“我以后再也不敢说陆大娘子的坏话了!我该死!您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记得,杀你的人是我,下辈子找报复对象要找对人。”问清了事情的由来,高严淡淡的说了一句,这种小人留着也是祸害,高严见让人把武直叫来之时,就没准备留他命了。
武直呆了呆,听清了高严的话,“高严,你——”他接下来的话,被人彻底的堵住了。
“皎皎为什么今天去万松寺?”高严问。
侍从在高严吩咐他们把武直抓来的时候,就将事情打听的差不多了,连崔振从树上摔下来的事都打听清楚了,陆家下人嘴还是挺紧的,但是这件事一开始就闹得太大,不仅陆家下人知道,连元家和崔家下人都知道了,这两家下人可不会保管秘密,一下子就打听出来了。
“这么说常山公主有意让女儿嫁给元家,崔家不服气?”高严问。
“是的。”
“把那套首饰送到珍宝斋去。”高严说,珍宝斋是建康最出名的几家珠宝店之一,现在属于高严名下,是高严这次立了大功后,高威给他的奖励。
“唯。”
过几天就要元旦,她又要去承天门阁楼了,那个暖炉先给她送去吧,省得回去又受风寒了,高严心中暗忖,这会她该睡了吧?今天都累了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年初五,迎财神,听风祝大家财源广进O(∩_∩)O
谢谢欣欣投的霸王票^_^
看到收藏终于突破一千了,留言也增多了,嘿嘿,心花朵朵,我正在加油,等晚上七点还有一更~(≧▽≦)/~
话说我最近点击怎么这么怪,老是会出现前后两章是一千多,中间一章是九百多,难道大家跳着看吗?
19、姐妹。。。
“阿嚏!”陆希趴在软榻上,让春暄给她擦湿发,突觉鼻子痒痒的,忙从袖中抽出绢帕,捂着鼻子,轻轻的打了一个喷嚏。
“大娘受凉了?”穆氏担心的摸摸陆希的额头,“大娘以后这么冷的天,可不能这么勤快的洗浴了,都着凉了!”
“和洗浴有什么关系。”陆希扭头,“浴室那么暖和,又连着寝室,我一点风都没吹到,哪里着凉了。”
“那怎么打喷嚏了?”穆氏见她撒娇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
“说不定是有人想我了。”陆希说。
“大娘以后可不能这么胡说了!”穆氏点着她的额头,“你都大了!”她皱了皱眉头,“还有以后你身边可不能断人了,若是再来一个崔郎君,坏了你名声,怎么办?”
“是崔陵自己摔下来,他都不怕自己名声臭,关我什么事?”陆希瘪瘪嘴说。
“崔郎君是男子,大娘子是女子,哪能一样?”穆氏哭笑不得,“大娘将来是要嫁人的,若是坏了名声,被婆家嫌弃怎么办?”
“难道我还会嫁一个为了这种事就嫌弃我的人?”陆希嗤之以鼻,“他们嫌弃,我还看不上呢!”
穆氏无奈的叹气,大娘都被郎君给宠坏了,她唠叨道:“大娘,以后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不然就真——”
“就真嫁不掉了,是吧?”陆希嘟哝道,“阿媪,你都说了好多遍了!耶耶说了,我不想嫁人,他就给我招个女婿!”
穆氏听了苦笑,“大娘,那是郎君哄你呢!入赘来的郎君,哪有什么好郎君?”
陆希笑而不语,如果要真是入赘的话,她要好郎君做什么?只要听话就够了。这话也不止耶耶和自己说过,大母也同她说过……陆希不想在和乳母讨论这个话题,“阿媪,给从兄的院落修整好了吗?”陆希口中的从兄,就是她二堂哥陆纳陆敏行。
“快好了!我今天去看了,估摸还有三天就差不多了。”穆氏说。
陆希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又对穆氏说,“阿媪,明天把我朝阳那间书阁收拾出来,等从兄到了,阿劫就和我住。”
“阿劫?”穆氏一怔,阿劫是陆纳的次子,今年才三岁,“可大娘自己还是孩子呢,怎么能照顾小郎呢?”穆氏错愕的说。
“阿嫂都去世快一年了,阿劫一直是从兄的侍妾照顾,先前是因为从兄在任上,又无意续弦,阿劫年纪也小,不方便单独让人送回来,现在从兄都回来了,难道阿劫还能一直让侍妾养不成?”陆希说,这还是耶耶同她提起的,说是要把阿劫养在她这里,“再说家里那么多丫鬟婆子,那需要我亲自照顾。阿姑过两天也要回来呢。”
“也是。”只听说嫡母养庶子的,没听说过嫡子被侍妾养大的,那不是笑话吗?穆氏听陆止要回来,就更放心了,大娘一个小娘子,肯定不能带孩子的,她叹道,“女君也是命苦,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呢?可怜小郎还小就没了娘,以后若是有了后娘,还不知道会——”穆氏见春暄不停的对自己使眼色,才想起自家娘子也是年幼丧母,讪讪道,“我去给拿大娘栗米汤。”
陆希苦笑的望着奶娘逃似地出了房间,回头又对春暄吩咐道:“你在去庄上找几个有照顾孩子经验、手脚伶俐的妇人,再找几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男孩、女孩不限,乖巧听话就好。”
“唯。”春暄应了。
穆氏端了栗米汤进来,听着陆希的吩咐,暗暗心疼,大娘子自己都是孩子,就要照顾别的孩子了,这些本都应该是当家主母的事,“大娘,喝了栗米汤就睡吧,天色不早了。”陆希睡前有喝小米粥汤养心的习惯,这还是祖母袁夫人在时养成的。
许是赶了一天的山路,有些累了,陆希喝完小米汤,漱过口,还来不及等春暄把头擦干,就睡着了。第二天辰时方才醒来,值夜的秋霜听到床里的响动,悄声掀起帘子,见陆希在揉眼,拧了一块温帕子,敷在陆希的脸上,给她擦脸。
花罩外的丫鬟听到寝室里有响动,也依次走进来,夏暑端来温陈茶,伺候陆希漱口,又捧过小丫鬟递来的蜂糖水,喂陆希喝下。陆希喝了几口水后,才算清醒过来,夏暑道:“姑娘,今早高二少君让人送一个手炉来。”
陆希抬手,让夏暑给自己披上细麻晨衣,接过沾了牙粉的猪鬃牙刷,“手炉?什么手炉?”
“应该是一只绿棋做的手炉。”夏暑说。
“绿棋?”陆希握着猪鬃牙刷的手一顿,“你是说奇楠的那个绿棋吗?”
“是的。”
陆希梳洗完,就让夏暑把手炉取来,陆希接过这只差不多有自己手心大小的手炉,摩挲了半晌,“的确是绿棋。”光是那些层叠变化无穷的香味,就显示出这只手炉不凡的材质了。
“姑娘去元会的时候,就能戴上这只手炉了。以往用的铜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