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风华河山-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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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都已经好了。小姐,一点小伤真的没事。”木儿嗫嚅道。
“我早应该猜到的。”朱琳神色黯然,“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你。是我连累了你。”
“没有。小姐不要这么说。”木儿想起往事,眼泪再次大颗大颗涌出,“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让你失望了。”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朱琳压下心中苦涩,勉强笑道,“净知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以后会吃亏的。”是的,以后会吃亏的。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这样,真的好吗?
“木儿听小姐的不哭了,没什么好哭的。”木儿站起身,吸吸鼻子,用手背拭去泪水,“小姐,我服侍你更衣。什么破王爷,我们不稀罕。现在嫁的是太子,要做的是太子妃,王妃算个鸟。”
脚步声渐起,一队宫娥迤逦而来,手执各色物品。
阳伊儿缓步走来,淡红宫装典雅庄重,柳眉轻蹙丹唇紧咬,她挥手止住宫娥,一人踏进房间。
“阿琳,”她未语先凝噎,轻轻抱住朱琳,“对不起。”
“拿错台词了吧,伊儿。”朱琳执起她的手,轻笑道,“这句话应该我说才是。”
“是我不够强大,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阳伊儿轻轻闭了眼,泪珠微凉。
“笨蛋,明明是我连累你好不好。”朱琳微咽,“没有比你再笨的人了。”‘
“我着元康送你,你若不想嫁,到圻国之前可随时反悔。”阳伊儿谆谆嘱咐。
“不用,”朱琳摇摇头,“嫁给卫颵挺好的,大家都是熟人他不会难为我,就他那性子。还一定不会无聊。”
门外响起尖细的嗓音:“娘娘,公主,吉时就要到了。”
阳伊儿拭干泪水站起身,木儿将房门打开,宫娥们进入垂首站在两旁。
朱琳在门帘内换上喜服,然后再经过一番细细打理,一切妥当。
“阿琳……”阳伊儿抱了抱她,沉沉开口,硬生生将眼前的潮湿逼散。在众人面前,她现在还不能哭。
“保重!”朱琳重重地回抱。
“保重!”千言万语在此一句。
她毅然转身,脚步稳健,不再做任何停留。她,要嫁他人为妇。
阴冷了整个上午的天空,细细密密地飘起雪花,沸沸扬扬充斥天地。
她,一身暗红色华美喜服,纤腰一束,云髻高绾,皓腕凝雪,层层玉帘遮目,隐隐约约,美得优雅,美得沉静,美得让人心痛。
他轻抚上银色面具,指尖一点点变冷。她曾经也身着如此华丽喜服,与他同拜天地。那时他只是例行公事,所想的只是解开血誓,从没注意到凤冠霞帔的她,原来也可以这么美。
可惜,这美再也和他无缘。错过了开始,便也错过了结局。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北风起,三千青丝飞扬,遮掩了谁的容颜,缭乱了谁的思绪。
车队缓缓出行,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负手而立,任寒风肆虐,为了这一切,他已经放了太多太多,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车队辘辘而行,似在心头碾过。
痛吗?他不知,许是痛过太多,早已不知疼痛为何物,许是从未痛过,早已不知如何去痛。
静静地伸出左手,细看其上断开的纹理,嘴角轻扯,一抹苦涩笑意深入眼底。
这天下,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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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那你就去死吧
寒风肆虐,雪花中夹杂着细细的冰雹落下,窸窣作响。送亲车队不急不缓前行。天地之间一片寂静,似乎整个大地只有车轮的辘辘声和马蹄的哒哒声,传入人耳别样的清晰。
行路,休整,行路……一圈圈的循环,犹如轮回。
渐行渐缓,“铿”地一声停住。
元康策马走近,对着车帘处轻声道:“阿琳,下来歇会吧。”
“好。”淡淡的回答,没有任何感情蕴含。又是一天,时间过得真快。
“明天就能到圻国京都。”木儿担忧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轻声道。
朱琳顿了顿,好一会才道:“是吗?”
明天就到京都,明天,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黑夜沉沉,光亮隐匿。
北风呼啸,白雪遍地。
“元康,你去歇着吧,明早还要赶路。”房间内传来轻语。
“我不累。倒是你要早点歇息,明天……”元康看着房间内静坐的剪影,心内五味杂陈。
“放心,不会有事。”屋内的女子轻笑着安慰,“你这样让我怎么过意的去。”
元康在外面来回踱了几次,浓眉紧促,半晌道:“阿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明暗对比形成的剪影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如被风抚过的烛光,轻轻摇曳。
“来不及了。”女子的声音低沉喑哑。
元康向外望去,夜早已黑透,浓如墨汁。屋外的风越来越大,几乎是带着尖鸣掠过,刺得人的耳膜也泛着疼。
一阵一阵的尖鸣。似乎在整个房子外盘旋,如同绕树的乌鹊一匝一匝,不厌其烦。
突然,元康神色一凛,风的呼啸中隐隐有哒哒的马蹄声。侧耳倾听,却又只有尖锐的风声。
他不禁皱了皱眉。吩咐副将提醒众人警觉一些。千万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副将刚下至半空,只听得“哐当”一声,门被撞开,带着凌厉寒气的风瞬间涌来。让他不禁打了寒噤。
“谁?”副将拔剑出鞘,白亮亮的刀映着昏黄的烛光,泛着几分幽异。
没有人回答。又一股狂风吹来。木门大敞,毫无遮掩。夜一览无余。
“元将军!”副将大喝一声,握紧手中的刀。
元康凝眸看着门开处。黑红的脸膛满是坚毅。烛光摇摇欲坠,映照出门外黑压压的人马。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黑衣裹身,悄无声息,犹如鬼魅。
“你来了。”元康沉声道,他并没有动,依然守在她的房门外。
齐整的队伍中间迅速地分出一条道路。一匹乌黑的骏马缓步行来,那人从马上跃下。黑袍翻飞,飒飒作响。乌发高高束起,碧蓝色的眼眸在黑夜中灼灼闪光,英俊的面容掩映在阴影中,神色看不分明。
“我来了。”他嗓音低哑,压抑着太多的情绪,“我来带她走。”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你没有选择。”莫翰将手一挥,身后立即有人带出一个兵士装束的人来。从衣着上判断,分明是熠国士兵。
“元将军,”那士兵无力挣扎,嘴角挂着一丝血迹,“饭菜里,有毒,大家都……”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元康有些激动,向前迈出一步。
莫翰眸色沉沉,缓步走上楼梯。副将勉强握住手中的刀,大吼一声冲过去,对着莫翰一刀砍下。
这时一个黑影袭来,只听“铛”得一声,副将的大刀脱手飞出,接着他也一个站立不稳“骨碌碌”一路跌下。
莫翰微微颔首。杨涟退至一旁,斜眼看向朱琳的房间,嘴角扬了扬,然后飞身离开。
“元康,怎么了?”房内的女子似乎被刚才的响声惊醒,低声道。
元康看了一眼停住的莫翰,回道,“没事阿琳。夜太黑,是江铭绊了一脚。”
女子沉默片刻,“那你们小心一些。”
“嗯,放心。”
好一会,直到里面全无声响,莫翰才继续走上来,与元康相对站立。
两人都默不言语。
良久,元康实在憋不下去,不屑道:“你不是明天要娶凌萱,还来这里做什么!怎么,齐王爷后悔了?”
莫翰视线从镂花窗户处移开,苦笑一声,缓缓道:“我后悔了。”
“那你……”元康不清楚莫翰在想些什么。
“我来带她走。”
“那凌萱呢?你不会娶她吧。”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不会让你带她走。”元康逼近一步,从未有过的固执,“不会再让你伤害她。莫翰,放过她吧。”
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几分落寞:“你不会懂。”
“我们不需要像你们一样懂得尔虞我诈。阿琳是个简简单单的女孩,她只需要简简单单的幸福。如果不能给,至少不要伤害她。放手吧。”元康从未觉得自己对感情也可以有这样深刻的见解,只是身边的事看多了,再不开窍的人也会有些许感慨。
莫翰轻叹一声:“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带她走。
“那你放手吧。”
“不可能。”
“我会誓死守护她!”
……
“那你,就去死吧……”
冰冷的剑刃,寒入心肺。元康大睁着双眼,似乎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的事实。殷红而热烫的血液顺着剑锋汩汩流下,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沉重而哀伤。
他健壮的身躯,重重倒下,周身血色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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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黑的天空大雪飞扬,犹如罗网,须臾间一切痕迹都被刺眼的白色覆盖,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驿站西南方,一间简陋的茅屋内。
昏黄的烛光摇曳,与冷冷的银色光芒相映,颀长沉稳的影子在微湿的地面上拉得长长,落寞而哀伤。
风呼号而过,卷起雪花无数。
屋门“呼啦”一声打开,红衣妖艳男子踏入,虽面带倦色,但狭长的桃花眼闪烁着的亮光,说明此心情不错。他站定喘息,“她去了。”
男子微微点头,没有转身。
令狐燕不明所以,心下略微发虚,不知道韩业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他知道自己做了手脚?他将韩业暗中阻挡林雨风的士兵调开,为的是借林雨风之手杀了那个女子,既然不能解血誓,王对她又生了感情,这个人便不可留。
至于杀掉朱琳后他会有何反应,令狐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他要辅助他成为世间最伟大的君王,这是他此生的信念,虽死不悔。
又一阵寒风袭过,雪花打着转扑进屋内。如豆的烛光抖了两下眼看将灭,令狐燕迅疾地挡在面前,风雪狂乱地打在他身上,不觉几分狼狈。
韩业握起的拳头渐渐松开,无声长叹。这一幕使他想起太多。
他习得母妃秉性,与世无争。即使后来母妃逝世他被人结下血誓,他想得也只是待时机成熟带着韩源离开皇宫,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只是往日无意间的锋芒毕露,让他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欲诛之而后快。母妃祭日,韩业和韩源独身而行,大批高手涌来进行诛杀,他们处境岌岌可危。关键时刻,令狐燕突然出现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剑,这才得以生还。
令狐家作为京城第一富商,与熠国政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各党派皆欲拉拢。但作为令狐家独子的令狐燕却以各种让人扶额的理由退掉,众人最初以为令狐家这位公子不成器无意政治,遂不再多言。即使后来他带着名酒美女每天往陈王府跑,一次次不厌其烦,大家也只是认为令狐燕口味从美女转成了美男,呵呵一笑。
而经过暗杀一事,韩业意识到他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只有做最强的存在,“既然人人都认为我有意皇位,不如让这猜测名副其实”。
韩业想着令狐燕这些年来倾令狐家之力全力辅助自己,甚至以命相交,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自己,静水般的清眸掠过一丝苦笑。
屋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这次进来的是一位浅紫锦衣的少年。令狐燕见到他似乎吃了一惊。韩源怎么会来?
“皇兄,林雨风退走了。”韩源沉声回道。
还未等韩业开口,令狐燕垂眸叹道:“你都知道了。”
韩源抬头看了一眼令狐燕,再看向韩业,有点不明白。令狐大哥不是有任务出远门了吗,怎么此刻会在这里?皇兄又为何不让令狐大哥知晓自己带兵去阻林雨风之事。
韩业转身走向里面,淡淡道:“只此一次。”
令狐燕向前一步,疾声道:“业,你不能有牵挂。”
韩业脚下一顿,终还是沉默着走开。
只是,若无牵无挂,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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