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战记-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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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石激荡,千层浪起,便听他大声嚷道:“怪哉,怪哉,说好了不扔石头,泼猴又在耍赖,真正不要脸。”
大白猿被他呵斥,似乎颇为羞愧,三两步跑到小猴子的跟前,一臂高高扬起,甩手就是一个响脆的大耳光子,只劈得对方金星四冒,晃晃悠悠地扶持树木,终究坚持不得,摔在地上。
杨起大吃一惊,暗道:“在下手却也忒狠将了一些。”方要发话,只觉得胸口一阵阵气血翻涌,来势汹汹,如骇浪滔天,顿时把持不住,踉跄之下,左腿磕绊着右脚,扑嗵跌于地面一处低矮的草垛之上。
双眼勉力前探,只觉得身子周围如有一层光影环跳、暗明阡陌的水晕气息,心中一凛,暗自叫苦不迭,念道:“是了,倘若这里便是祁连山中的要命结界,那神仙鬼怪尚且抗逆不得,我一介区区凡夫俗子,怎能受其无穷苦楚,捱将得一时三刻?”
好容易撑臂推身,却一时动弹不得,只能伏腰屈蹲,喘息吐纳,全身的经脉便如被人尖尖十指肆意撩拨舞弄一般,果真是疼痛难忍、错经缠脉无二。
大白猿看他脸色惨淡腊黄,浑身上下冷汗,颇为难受苦楚的模样,也是惊得抓耳挠腮,爪足无措,听得后面的小猴子吱吱叫唤,似乎幸灾乐祸,不禁吼叫一声,拾起地上的竹枝,朝着它的屁股就是一通抽打。
杨起见小猴子拼命躲闪,未过多时,已然受得数下,尖叫窜跳,那三魂好似飞走了七魄一般,心有不忍,便深吸一气,强打精神,颤声道:“你莫要责怪于它,莫非是我陡入结界,犯了天地暗设的禁忌不成?”一话三顿,顿而不歇,不过寥寥数十余字,竟激暴得额头水珠凝绽,用尽气力。
大白猿歇下手来,回身窜到他的身边打量观看,口中犹自嗫嚅不已,却不知所言所语。杨起暗道:“莫非它也在替我担忧么?”
微微一笑,孱弱之极,无力道:“无妨,无妨,结界厉害,不过是教人知难而退。”言罢突生一念,胸中不由阴寒凉苦,暗道:“我若是能够回得三圣县城,如何还会到此寻觅通道?知难而退,知难而退,说起来甚是轻松,只是我能退到哪里去?”他浑身颤抖不已,不由抓住大白猿的手臂,一个抽搐,手掌便要滑落下来,被大白猿一臂揽住。
小猴子依旧在四围树间盘旋,上窜下跳,叫嚷不断,也是慌张失措、惶恐不殆,被大白猿一声如雷咆哮,顿时呆愕怔然,好半日回过神来,便转身跑向一个翠丛绿枝垂饰的隘口。
过不多时的工夫,竟引来了许许多多的猴子与苍猿,在当先四只体形硕朋的马猴肩上,各自缚着一根青藤,后面拖曳着一张藤网。到了杨起的跟前,听大白猿一声嘶吼,众猴七手八脚将他拉上了藤网,拖到木屋门前小心放下。
一只猴子窜进窗口,从里面将木门打开,四只大猴与许多的小猴纷纷抓住他的手足,竟将他凭空抬起。杨起看着它们四处忙乱,听得喧闹鼓噪,忖道:“它们好生奇怪,举止有度、行动节奏,一切皆有规矩方圆,却不知被谁调教训练得出来?”
他暗自夸赞不已,但那些猴子虽是通辨人性,毕竟不离兽类的意识,或急或缓,左右摇摆,行动举止便渐渐有失轻重,不能衡量。杨起被它们簇拥着,身子振荡不已,险些便要呕吐出来。
大白猿看他攥拳喘息,拍拍巴掌,众猴拥抬顿时轻缓了许多,杨起暗道:“好聪明的猿猴,只怕修炼得法,不多时也可修炼成精了,便是环剑三圣在此,怕是也不遑多让?”
思忖间,觉得身子下面平整光滑,略有凉清之意,侧首瞥看,已然众猴被放在了一张密密编排的竹床之上。此刻又有几只猴子将毡帽裘衣拾来,胡乱盖在他的身上,倒也有些体贴安慰。
大白猿拍拍他的手臂,一番禽兽言语,杨起苦无青竹细哨,虽是不解其意,但善意相通,却省得,不觉微微颔首,称是道谢。便见它哇叫一声,依旧大摇大摆,领着众猴窜出门去。两只小猴候在床边,从里面将门掩上,一个腾跳翻出窗外。
杨起受得苦楚多了,性子也不再松懈惫怠,忖道:“莫名逢难,与其一筹莫展,不如胡乱探求解决之道。倘若天见垂悯,或能逃过此劫?”
他本有求道修仙之意,炼阳之法,多多少少识得一些,便强行按捺心神,集中意念,将散贯于奇经八脉的龙珠真气悉数散往劳宫、涌泉四穴,以法门字诀为权且功引,趋导横行的气息。说来也巧,这龙珠真气淡出体外,却不消散,竟悄悄凝成一层甚小的自我结界,与那外面的大结界彼此抵触,无意间生出保护之用。
又候过一时,疼痛微减,浑身高压气势的逼迫皆默默消去。偶尔再有反弹,持续的时间亦不似以前一般长久。待再有好转,便要支撑身体,盘腿打坐,学那道家的修真之状,抱持丹田元气,神复清明,如春风沐浴,心神宁静,气海渐温渐愠,浑身的气力重又缓缓回复。
龙珠真气与人体附和,便是贯穿命息,从此不离不弃,待杨起受了修行,小结界便自行解除,依旧回到他的体内,纯阳绵绵,好不惬意。
杨起暗自感概,道:“误打误撞,不想得了防御妙法。这敖劫虽死,功德却是无限。”一眼瞥去,看得桌上摆放了几个水果,青黄熟绿,也不知是否可口,不觉心中笑道:“先前的干粮被小猴子糟蹋了,此刻肚子正好饥饿。”
瞥见一两只小猴子攀在窗外张望,抱拳道:“多谢各位猿猴兄弟。”也不再客气,抓过一把栗子便吃。他吃得欢,小猴子看得高兴,唧唧喳喳一番,跑得无影无踪。
杨起吃饱喝足,舒展身体,不由精神倍增。他心中满是疑窦,又如何能够踏踏实实地呆在屋里?便推开木门走将了出去。却见屋前屋后,甚是安静,便连一只猴子也没有看到。
来到了隘口之外,听见里面似有群猴打闹之声,暗道:“原来此处环环相扣,谷中有谷。只是外面冰天雪地,颇为寒冷,里面却暖如初夏,花草繁盛。可见天地之间的造化无穷无尽,实在匪夷所思,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皆行把握的了。”
思忖间,撩袍举足,踏进内谷观看,满目葱郁之下,触目所及,不由惊愕万分,里面竟是更要宽大深幽得许多,那三面的石壁之上,尚有几个隘口,皆被青树绿丛掩盖,颇有雅趣风情。
杨起称羡不已,见不时有那各种的猴子窜进窜出,跳跃不息,分明尽皆贯通顺畅,能够连接其余的奥秘所在,巍巍群山之中,竟不知到底有得多少山谷了。
他啧啧称赞不已,举步往里走去,看见中间有一片水域,边上建有一座木亭,高书“宝境亭”三字,不由惊道:“此处既然以宝境为名,莫非这个小小的湖泊便是宝境湖。”沿着湖边细细看探,在一处草丛间寻得一块石碑,果然刻有“宝境湖”三字。
杨起喜道:“地图含糊其词,却叫我一番好找。若是没有那小猴子的淘气打闹,将我引到这里,怕是一辈子穷尽山野的寻找,也不能得到宝境湖的下落。”
忽然一愕,心中暗暗苦道:“这宝镜湖也寻着了,周围寻常之极,不曾看见任何连接‘方寸祁连’的道路,可送我回到太学地庙的正殿之中?若说唯有求助于前谷的木屋主人,但人去早已楼空,我纵然百般呐喊又有何益?天意难侧,人力所限,终究是竹篮打水,空教人欢喜莫名一场罢了。”看见亭中甚是喧闹,却是大白猿引着一众小猴,耀武扬威。
杨起念它照顾,不敢无礼,走近前去,恭声道:“猿老哥,你我不打不相识,今日承蒙你的照顾,感激不尽。”大白猿不知从哪里拾得一顶破烂的金束鸡雉观,戴在头上,洋洋自得,听见他道谢,微微挥手。
杨起暗道:“好歹也要寻思一个法子才是,总不能一辈子困陷此地,误了西去辉照大山的行程?人去楼空也罢,困难艰辛也好,却也万万不可轻易气馁,也该四处好好查看探访一番,再作道理不迟。”心念既定,便辞了大白猿,依旧回到木屋之中。
杨起看屋中颇为简陋,无甚家私,细细搜寻了一遍,不过木材生叶,尚能发芽,其余皆一无所获。他身子犹然有些乏顿,无奈坐在床上休息,一手随意旁放,竟触摸到身下的铺盖,只觉得一处似有屑微顶凹之异常,不觉大为奇异。
于是掀开竹垫,果真看见一个木工极其精细的扣门,轻轻掰开,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包裹,翻开几层青花白叶的棉布,捏起一卷黄旧竹简,展开反复看得多遍,却因其皆是西天梵文所著,终究不得真解。
杨起仰头叹息,苦笑道:“难得我有读书学习之念,可惜书籍的文字艰涩难懂,既不能看,又不能识,毕竟还是与破帚烂布无异。”便将它轻轻地搁在桌上,心中难遮无数的茫然与虚妄,念头如波荡漾,暗道:“我不小心为水银瓷盘所纳,稀里糊涂地来到了祁连山脉,进得造化结界之内,也不曾看见什么陆上雷公、食妖菩萨。莫非那白骨将军口口声声的忌惮之妖,其实不过是以讹传讹的传闻之人而已?”料想祁恬、黄松、青衣三人必定惶恐不已,更生许多思念惦记。
他犹自胡思乱想,听得水声滴嗒,不知何时却将桌上的水碗打翻了,待慌忙起身擦拭。又见水滴悉数泼洒在了竹简之上,不觉自语道:“秀才手中,你是黄金屋,亦然颜如玉,但到得我这粗俗之人的手里,便不啻于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了。今日被水溅湿,落得好不狼狈,实在是对你不起。”目光一瞥,似乎在如蚯似蜂的扭曲梵文之下,恍惚显出一丝的痕迹,不禁大为愕然。
待要细看打量,竹面却又平复如常,依旧是篇篇看不懂的梵文、识不懂的记载,不由忖道:“莫非此物隐匿,非要见水方能现形露真?”心念如是,便用布蘸了几滴碗中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擦在滑竹墨面之上,呵气吐细,稍时果然看见一行文书,赫然“修真大成,道德至上;依法而行,千古不朽”十六个齐整清秀的篆字。
杨起略一沉吟,若有所悟,不禁喜道:“莫非这就是环剑三圣日思夜想的宝中宝、结界至藏么?”手指轻轻比划,看得碗口颇为宽阔,索性便将整个卷书浸入水中,继而平展于桌上,待后续字迹陆陆续续地显现。
旋即大声诵道:“八十一章,天地亘古,求道大念,不可不效,不可不悟。第一章,道,可道,非恒道;第二章,天下皆知美之为美;第三章,不尚贤;第四章,道冲,而用之或不盈……,第八十章,小邦寡民;第八十一章,信言不美。洋洋洒洒五千言,不能尽述其中,有心者自求唯耳。”
又见后面赫然落拟“老子”二字,心中暗暗惊异,自语道:“‘老子’莫不是太上老君的俗名称谓么?想来这八十一章的学问都是他殚思竭索所拟,却不知究竟是何等的奥妙内容,终究被众生觊觎不已?”
想起环剑三圣,不由笑道:“它三兄弟处心积虑地要夺这竹简,若是听说有五千字之巨,便是能苦苦破译出来,依着它们的急切性子,想必也不能平心静气地修行。”
他将竹简小心卷好,见拴扣绳索之处,尚有一处小字,正是“此书出世,唯君一心”,不觉大是为难,忖道:“此书既然被藏匿于祁连山中,又被结界笼罩,自然便有一番出世的道理。只是书字如此,分明是要叫我携带入世,这进退不得,左右为难,叫人怎样抉择才好?”烦恼之下,到头便睡,一觉醒来,瓜果蔬菜皆已备妥,正是群猴在他熟睡之时悄悄放置进来。
杨起笑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等地主老财的日子昔日也曾向往,不过果真到来,委实难以习惯。”十日里只在小屋与宝镜之谷来回闲逛,竟再也不受结界侵扰。
待到了第十一日,杨起无聊落寞之极,毕竟坐立不安,便抱着竹简走出屋外,来到宝镜湖畔,暗道:“我不过读些章节标题罢了,未曾涉及其中的内容,既然如此,便是张扬一些又有何妨,正好宣泄胸中的痛快。”大声朗诵一二,却将群猴纷纷吸引过来,尽皆围拢戏闹,看得高兴了,按耐不得,于是你抓我挠,彼此打闹,顿时淘气一团。
大白猿却是静静坐在一旁,侧耳听他读完,闭目不语,便同瞌睡了一般。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喜鹊,窜到宝镜亭上,叫唤了三声,随即离去无踪。大白猿睁开双目,轻声啼叫,群猴尽皆默然,讪讪跑开。
杨起暗道:“它是猴王,一旦被我夺了风头,自然便有些不高兴了。”微微一笑,轻声道:“猿大哥,你莫要见怪,我欢喜过头,竟然有些得意忘形了。”转身便要离去,却被大白猿拉住,不由愕然,道:“猿大哥莫非还有吩咐。”大白猿裂嘴露齿,一副点头之状,转身缓缓向最里面的一个隘口走去,挥臂扬舞,示意他紧紧跟从。
杨起甚是迟疑,忖道:“我以前每次想要进得隘口,都被它牢牢拦住,不教仔细窥看,稍有执拗,它便愤怒之极。也不知除了外面的两个山谷,其余内谷究竟是何模样?”
大白猿看他静立不动,叫唤一声,双臂挥动甚急,似是颇为不耐烦。杨起心道:“进去看看,正合我意。”口中故意叫道:“是你叫我进去的,却不是我自己要进去的。”
一人一猿进了内谷,杨起四处张望,看得周围并无什么奇异风景,不免有些失望。大白猿摇摇晃晃走到谷中石洞,攀近洞中的一个石台,拿起上面的卷轴,随手扔将出来,被他接住。
大白猿双手一合一张,颇为滑稽。杨起笑道:“你是要我打开观看么?”轻轻将卷轴抖开,一瞥之下,脸色顿时变化,讶然道:“猿大哥,这卷轴你是从何处得来?”原来上面所书的种种文字,竟是陆地雷公落入祁连结界之后的种种遭遇,如何在此遇上挣扎于入魔边缘之角牛星宿,如何相斗厮杀却以半招险胜,如何以老子《道德经》五千言净心相救云云。
暗暗忖道:“这字字历数虽然详尽,可惜未曾说得此后那陆上雷公与角牛星宿的云游下落,(炫)恍(书)然(网)天边白鹤,匿形留声,终究不知振翅所飞、踏云何往。”不觉唏嘘不已。
却听得大白猿啼鸣言语,双臂笃地,不断地指指点点,一番揣摩,原来是要教他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