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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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威力。
眼看着她瘦弱的躯体起了一阵子剧烈的战抖,仿佛风摆残荷,几乎要倒了下来。这般将倒未倒、欲倒不倒,虽说甚见狼狈,可是正因如此,才能益见其功力之精湛!
吴老夫人何尝不知道自己内里的衰疲困窘犹已甚于表面,只是大敌当前,这架子却硬要撑下来。
果然,阮行在三度失手,负伤之后、己丧失了自信,他发觉这个老婆婆大非常人,就其所施展的各式武功招法而论,确是他毕生仅见,从而衡量这个老婆婆自非易与之辈。
须知阮行虽不过是甘十九妹座下一个听凭差遣的管事奴才,只是他幼蒙轩主水红芍垂青,赐以传授武功,有一段时候,却曾与甘十九妹项背,较武林各大门派之一流高手,并不逊色,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自其跟随甘十九妹出道以来,除了在岳阳门掌门李铁心手中吃过一次败仗之外,几乎战无不胜,自是有其神圣不可侵犯之尊严!然而他的这分自尊与狂傲,却丧失在吴老夫人的手里。心里尽管充满了恨恶怨仇,却是不敢再贸然向对方出招。
“奴才!”吴老夫人似乎已窥知了他的心境,手指着他道:“你胆敢再上来一次……我必叫你……血溅五步,杖下丧生……不信你就试试!”阮行哆嗦了一下,确是不再移动。
一旁的吴庆正在怒视着他,由于吴庆心怀着方才的屈辱,随时等待着出手之机,如此足令阮行感觉到有两面受敌之势,更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这口气他是万万吞不下去的,况乎他有强大的后盾,自是有恃无恐。
“老乞婆!”阮行凌声道:“你确知我是谁吗?”
吴老夫人拄着鸠杖冷森森笑道:“我不是已经叫出了你的名字,莫非你不是阮行?”
阮行怔了一下,心里确实感到怀疑。“这是谁告诉你的?”
吴老夫人冷笑道:“我当然知道。”答案是废话一句。
阮行气呼呼地翻着那双死鱼眼,身上的伤阵阵发痛,他很快地在胸前自封了几处穴道,阻住了流血。虽然如此,那伤处给冷风一袭,真像是小刀子割肉一般的疼痛,由不住使得他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倒抽着冷气,两道吊客眉紧紧地拧在一一块。
“老乞婆!”他紧紧咬着牙:“你既然知道阮某的大名,当然也知道阮大爷的身分。”
说到这里,他冷森森地笑着,掀起两片嘴唇,像驴子般地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依然是狂态不改:“老乞婆!”他说:“在你插手阻拦姓阮的任务之前,我可要提醒你,这件事不是你所能阻挡得了的,而且你显然已经惹上了麻烦……你明不明白?”
吴老夫人冷冷道:“你竟敢恐吓老身?”
“我说的是实情。”阮行确是够狡猾的,立刻改变口气道:“不过,如今你仍可戴罪立功。”
“立什么功?”
“嘿嘿,你心里明白。”
“我什么都不明白。”
“好!”阮行冷下脸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现在已经确定我要找的人,就落在你手里,我要你把这个人交出来。”
“哼!”吴庆忍不住在一旁插口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此刻性命己在找母子掌握之中,尚还敢信口雌黄,我倒要看你怎么能够全身退离此地。”
说罢身形一晃,已闪身在阮行身侧三尺左右,双掌一错。向阮行胸肋间攻出。
“且慢!”吴老夫人忽然制止道:“庆儿,你先退下!”
吴庆愕了一愕,极不甘心地向后面退了几步。
阮行见状“吃吃”冷笑了两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乞婆你不枉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比起你这个毛躁的儿子来确要强多了!”
吴老夫人冷笑道:“无耻的奴才,你当老身当真就杀你不得吗?”说罢鸠杖平起,指向阮行面颊。
阮行有了前番三次败迹的经验,再也不敢心存大意,只惊得登时退后了三步。
吴老夫人那双豆大的眸子在他身上一转,道:“狗才,你所以败而不退,无非是狗仗人势,仗着有你主子为你撑腰罢了!老身倒想要见识一下这个姑娘,是什么惊天动地,三头六臂的人物!”
话声一落,遂即看向吴庆道:“庆儿,你代为娘去把船上那位姑娘请下来当面一试。”
吴庆心中一惊,这才知道母亲所以持重的原因,原来她老人家竟然留意到舟中尚有厉害的高人。想到了尹剑平嘴里所诉说的那个甘十九妹之种种神威,吴庆不禁大吃一惊,当下应了一声:“是!”
“用不着!”三字妙语,宛如珠滚玉盘。
也就在这三个字方一吐出的一刹,只听见“哗啦啦!”一阵竹帘卷动之声,大舟座舱前面所垂挂的一面竹帘竟然自行反卷而起,“叭打”一声,反搭在舱篷之上,紧接着一条人影,电闪星驰般的快捷,已落在了距离大船泊处两丈开外。
这般身手,足可当得上“不落痕迹”四个字!
吴氏母子顿时只觉眼前一亮,已与那个有“绝色”之称的甘十九妹打了个照脸。来人端的称得上是美人坯子,瞧着她亭亭玉立的身材,以及微风下所显示出的玲珑曲线,仅此就足有先声夺人之势!
十五
她的脸你已无须再细端详。
透过那一袭淡淡的轻纱,隐约可以窥见她美丽的面颊,那两弯分起的蛾眉,以及黑白分明的那双剪水双瞳。这一切都似荡漾在充满了神奇雾海里,却又别具有“逼人”之势!
吴庆只觉得喉头一阵发干,紧接着对方那双隐藏在淡淡轻纱之后的眸子,已由他脸上掠过去,吴庆由不住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不过是一照脸的当儿,他已领略了对方佳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华绝质,恰似在春风沐浴的同时,兜头盖脸地倾以冰露!吴庆由不住足下一跄,后退了一步才行站定。相形之下吴老夫人却较他要镇定多了。
“哼哼!”她一连串地哼了几声,厉颜向着儿子吴庆道:“这里没你的事,你且退下去。”
吴庆怔了一下,喃喃道:“是……儿子遵命!”
他似乎不敢再看来人一眼,也不敢与母亲含有强烈责备的眼光接触,当下匆匆低头向草舍步入。
来人,甘十九妹那双剪水瞳子,透过隔着眼前的一袭面纱,一直目送着吴庆的背影消逝草舍!之后,她那一双目神,才移向吴老夫人!
“这是令郎?”
语音娇柔,如新莺出谷,只是衬以她冷漠的面色,却给人以无比冰寒之感!
“不错!”吴老夫人回答得更冷:“姑娘敢情就是江湖上人称的甘十九妹?”
“你居然知道?”顿了一下她才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甘十九妹是我师门的称呼,传之江湖,竟是不胫而走。”
“那么姑娘你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我一定要告诉你吗?”
“你当然可以不说,不过我对你已经很清楚了!”
“啊?”甘十九妹冷峻的目光逼视着她:“后辈愿闻其详!”
“不敢当。”吴老夫人后退了一步,脸上充满了仇恨,冷峻地道:“老身当受不起,姑娘何以会改了称呼?”
甘十九妹淡然一笑,道:“那是看在你的松鹤高龄分上,别无它意!我可以请教你贵姓吗?”
“我姓吴。”吴老夫人冷峻地道:“老身幼承庭训,守妇道女子之德,从不敢在江湖抛头露相,这吴姓乃是先夫的姓氏,你就称呼我一声吴妪就是。”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道:“前辈之意,是说我们女子不该行走江湖,更不该与男儿家一般称强斗狠了?”
“姑娘你太聪明了!”
甘十九妹“哧”的轻笑一声道:“你何不明说你心里所想说的?”
吴老大人道:“老身心里想的,姑娘又如何得知?”
“我当然知道。”甘十九妹一针见血地道:“你何不直说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岂不干脆了当?”
吴老夫人顿了一顿,点头道:“人道你甘十九妹锦心绣口,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须当记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
甘十九妹轻轻哂道:“我记住就是了,吴妪,你刚才说到对我很清楚,请你说出你所知道的。”
吴老大人由于正适病热发作之日,且知道甘十九妹之绝顶历害,是以虽悉知对方为仇人门下,尽管内心恨恶对方到了极点,却是万万不敢上来造次!是以乃借答对之际,强自缓和内在病机,强调气息,以备必要时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她双手力拄着鸠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玫瑰红斑,早已渲染成大朵红云:她恨自己的狼狈与无能来掩饰自己的病态支离的脸面!尤其在敌人面前,她更不愿显现出这种窘态!
甘十九妹偏偏却瞧得她那么仔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过一袭面纱,细细地在她脸上移动着,把一切都瞧在眼睛里,她心里顿时有了一番见解。
吴老夫人冷森森地道:“我知道你……你叫甘明珠,我还知道你的出身来历。”
甘十九妹道:“说下去。”
吴老夫人道:“你师父是水红芍!”
甘十九妹倏地吓得一惊!
吴老夫人冷笑道:“你师门早年原是在崆峒山冷魂谷定居,后来迁居至西昆仑,自立门户为‘丹凤轩’,令师水红芍自此也就以‘丹凤轩主’自称,是不是?”
甘十九妹眸子里荡漾着一片迷离!
吴老夫人哑声冷笑道:“令师水红芍以艳姿名噪江湖,一身武功却是了得,丹凤轩武功自命天下无敌,令师身负丽质天生,加以武技高人一等,由是目生于顶,为所欲为,不曾把天下人看在眼中!”
“够了!”甘十九妹插口道:“吴妪,你的话可以告一段落了。”
“不”!我还没有说完!”
吴老夫人双手用力拄着鸠杖,向前迈动一步,哑声道:“谁知道凤凰山一把火,把令师那自负天生绝姿的一张脸,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吴妪!”甘十九妹一声清叱道:“你说完了没有?”
吴老夫人缓缓抬起细小的瞳子,注视向她道:“丫头,你少在老婆子面前神气活现的,我与令师打交道的时候,你这丫头只怕还没有出生呢!”
甘十九妹顿了一下,冷冷地道:“你到底是谁?”
吴老夫人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
“你丈夫叫吴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甘十九妹缓缓上前一步,道:“你虽然守口如瓶,但是仍然告诉了我很多,吴妪!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愚笨吗?”
吴老夫人道:“愿听高论!”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既然你对丹凤轩以及家师过去事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当然知道我们丹凤轩的戒条之一,是绝不容许你这种人存在的。”
吴老夫人仰天哑笑了一声,满脸不屑!
甘十九妹道:“你无须多说,我已经知道你与我们师门结有仇恨!”
吴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她原是一个十分内在的人,如非在极特殊的情况之下,绝不愿把心里的事吐诉出来,更何况是所谓“隐情”!是以,在她聆听甘十九妹这番探测之后,仍然无动于声。
甘十九妹轻轻叹道:“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守寡多年,犹能教子成人,其实你很可以不必卷入眼前这个多事的漩涡里,但是你的倔强偏偏不此之图,终于把你甚至于那个儿子都带入万劫不复的死域里!”
吴老夫人对于后半段话并不十分在意,前半截话,却使得她十分震惊!她冷寞地看向甘十九妹道:“你何以知道我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这并不难知道?”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丹凤轩的仇人除了极少的几个苟活江湖之外,可以说绝无仅有了!你既然言语之中,显示出仇恨之意,这个仇恨多半是由你那死去的丈夫身上而起。”
“为什么?”
“因为敢与丹凤轩为仇的人,都不会还活在人世!因此,”甘十九妹一针见血地道:
“我断定你仇恨起自那死去的丈夫身上!”
吴老夫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暗忖着,好厉害的丫头,一双凌厉的眸子,也就情不自禁地在对方身上上下转动了一周。
甘十九妹道:“既然你不曾否认,那么也就证明我说的话不错,杀夫之仇不共戴大,难为你竟能掩忍了这许多年……实在是不容易!”
吴老夫人眸子里出现了怒光仇焰,频频点头道:“甘明珠,你猜对了,十数年前,先夫丧生在令师之手,是我含辛茹苦教子成人,这多年以来,我无时无刻都在等待着复仇的时机,今天,总算让我等到了……”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天下的事尽多不平,理论上说,似乎上天应该帮助你复仇成功才是,但是结果却是你复仇不成,反倒落得母子惨死,结局远较现在更为悲惨,诚然是人生一大遗憾恨事。”
吴老夫人陡然大怒,手中鸠杖方待抡起,却似忽然又止住了心里的怒火,缓缓地放了下来。
“小妮子大言不惭!”吴老夫人冷森森地道:“你何敢轻视老身?别人怕你丹凤轩的武功,有如蛇蝎,老身却不在乎,你如心存轻视,可就是自己找死!”
甘十九妹冷静地道:“吴妪,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是不能轻视你的武功,非但是不敢心存轻视,而且简直还有些(炫)畏(书)惧(网)!刚才你与我手下动招时,我已看得十分清楚,那些奇特的招法,的确巧夺天地造化,令我心羡之至。”
吴老夫人脸上闪烁出一片阴沉、孤傲!敌人的赞美,自非虚假阿谀之词,当系由衷之言,吴老夫人下意识似乎先已得到了克敌制胜的满足。
但最不幸的是甘十九妹的话,显然还有下文。
“但是,”她接着说:“你却绝非是我的敌手,今日之会,似乎早已注定了你悲哀的下场!”
“胡说!”吴老夫人惊愕地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原因很简单,”甘十九妹道:“因为你身罹重疾,已经大大地削弱了你的这些奇功异式的功力,所以我几乎可以断定,你绝非是我的敌手。”
吴老夫人惊得一呆,严峻地道:“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我的功力到底如何,却也并非你仅凭臆测就可以知道的。”
甘十九妹道:“那只有以事实来证明。”
吴老夫人倏地向左面跨出一步,掌中鸠杖微微携起一半,却把左手握向杖身,成了双手握杖之势,这种握杖的方式极怪,原因在于她左右手之间的空间甚大,差不多距离约在一尺左右。
甘十九妹明察秋毫,立刻有所觉察。须知她生就冰雪聪明,透剔玲玫,武功智慧,都称得上极流境界,出道江湖战无不胜,观其原因,主要的乃在于“知敌”二字。
这个道理很简单,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于莫测高深的敌人,她一向引为大戒!吴老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