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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

缘灭长安-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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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现如今,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码子事了。反正我们姑苏晏府以后是不会再去找赵长安的麻烦了。各位前辈们以后要如何打算,只管自便。”

第四十四章 此身苦淹留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将东京城妆裹得一片洁白,似是要将这人世间所有的肮脏、不幸、痛苦和不平都遮盖起来。实在太冷了,宸王宫的二十八名宫门侍卫全缩在耳房中,围着四炉熊熊旺火,就着十几样卤烧,有滋有味地喝着一钱银子一吊的锅烧酒。

侍卫老甫仰脖,把最后一滴酒倒在舌尖上,咂了咂嘴,满足地叹了口气:“也就这儿了,要换作其他王府,当班期间,谁敢躲在屋里头避寒喝酒,那不是活腻歪了吗?”

侍卫小彭把一块酱肉扔进口中大嚼:“我就是想不明白,世子殿下恁好的主子,怎么就有恁多的混人想杀他?这次被掳了去,伤成这样,才被冯先生救回来。啧啧啧,你们是没瞅见,那晚我被冯先生从热被窝里叫起来开门的时候,还以为,他乘来的那辆车上,躺着的殿下是个死人……”

突然,房外有人尖声召唤侍卫。老甫一愣:大冷的天,谁会来?吩咐小彭出去看看。小彭顺手戴上宽檐帽,出门一抬眼,大惊:王宫大门前,宽阔的雪地上,黑压压全都是人!阶上阶下,列队肃立着数百侍卫、太监,这些人,层层簇拥着一乘极尊贵气派的明黄銮轿,銮轿轿杠漆成朱红色,轿帷及轿的四壁全绣满了精美繁复、华丽耀眼的金龙。

包承恩见小彭出来,叱道:“你是宫门侍卫?快打开宫门,万岁爷驾到。”小彭腿一软,跪倒在地,这时屋里的侍卫也听到了包承恩的传宣,吃惊不小,纷纷冲出来,将宫门打开。一名机灵的侍卫跑进门内,径奔内府去寻王宫总管和景行。銮轿抬进三门内,和景行及一群书办、文吏才急急惶惶地迎上来,远远望见銮轿,众人忙避在道旁的雪地里磕头。轿内一威严的声音问:“世子现在哪儿?”

和景行头也不敢抬:“启奏万岁爷,殿下在他的寝宫——长生殿中殿,娘娘守着他,倪太医带了太医院的七位太医,正在给殿下请脉。礼部的十二位大人也一早就来帮同照料了。”

“他的寝殿原来不是在后殿吗?”

“回万岁爷的话,后殿三面临水,太冷了,是以娘娘吩咐,已将殿下移到了中殿。”

“嗯,去长生殿!”长生殿内八个加了镂花铜罩的金丝透雕大地炉中,从益州颍川进贡的“金核儿枣”炭燃得正旺,将整个大殿内烘得暖意融融。倪太医及七名太医,还有礼部的十二名官员各侧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倪太医躬身对淡绿纱幕后的尹梅意道:“娘娘无需焦虑,殿下的那一处剑伤虽重,但依今日的情形来看,却并非无救。”

尹梅意语音低微:“倪太医您的意思是?”

倪太医恭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话,凡胸胁重伤,血必壅瘀而多疼痛,轻者走膈上,重者人心脏。人心者神昏目闭,人事不知,牙关不开,痰喘息扇,此乃瘀血坚凝不行也,难以回生……”

“啊!”尹梅意失声惊呼。“娘娘莫急。”倪太医忙道,“殿下伤势虽重,但幸亏受伤当时,冯先生就封住了殿下伤处的穴道,止住了流血,又让殿下服下了‘夺魂续命丹’,然后又用真气护住了殿下的心脉,加之臣等这几天开的汤药也见了效,是以殿下绝不会有性命之忧。今天臣等商议,要把那方子换一换。”尹梅意问:“换成什么?”

“哦,臣刚才已在殿下心口伤处贴了一剂‘救运至圣膏’,在膏药融化时,加入当门子五钱,护住了殿下的元气。另臣等所开的‘白薇固脱汤’,水煎后,现在就可以灌服。方才臣还针灸殿下的百会、膻中等穴,可能再过小半个时辰,殿下就会醒了,只须静心调理,一个半月后,殿下的身子就会有大起色。皇上已晓谕臣等八人,每天都要来为殿下请脉。娘娘请宽心,殿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只要妥加调养,三个月后定能痊愈……”

“皇上驾到,殿内人等接驾!”随即,厚重的绣锦门帘由两名小太监打起,皇帝缓步跨了进来。一殿人慌忙全跪伏于地,大礼参拜。

皇帝淡淡地扫了一眼:“倪太医,世子的伤好些了吗?”

“启奏皇上,殿下的伤虽重,却已无大碍,可能再过一会儿就能苏醒。”皇帝满意地点头:“尽心治,只要世子大好了,朕自有封赏。另外,自即日起,他的脉案、药方,每天都抄两份,一份留底,另一份送来给朕看。”他从进到大殿后,便一直凝视着那淡绿纱幕,这时,他冷冷地令众人都出去等候。所有的人都起来,垂头退出了殿外。

皇帝痴望纱幕,良久,方长叹一声:“梅意,你还是不想看见我吗?”

尹梅意瘫坐椅中,脸色在刚才皇帝才进殿的一瞬间,已变得比身上的白衣还要白,她望着纱幕外那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非是臣妾大胆无礼,敢不拜谒圣上,实是男女有别。而臣妾又是一孀居之人,是以不敢以臣妾的不祥之身,冲撞冒犯了圣上。”

“你……”皇帝的声音也发颤了,“梅意,你不要这样说,不要这么冷淡我。”他霍地冲过去,一把掀开纱幕,“二十三年了,你才进过几次皇宫?而且有哪一次你是来看我的?我等你已经等了二十三年了!梅意,你究竟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你还要让我再等你多久?”

乍见他,尹梅意魂飞魄散,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皇帝痴痴地凝视她,她还是那么柔弱,那么清丽如梦。烛光的映照下,她的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佛都已经变做了透明。日思夜想的伊人,虽然就在眼前,可又好像隔了千重山、万条水,遥不可及,似一个春夜里飘渺的幻梦,迷离恍惚,不可触摸。

—炫—尹梅意也痴痴地凝视着他,全身轻颤,犹如一树被寒风吹袭的梅花,髻上的那支白玉双缠梅枝簪也瑟瑟晃动,眼中清泪无声地涌出,一层又一层。这种无声的啜泣,皇帝看了,更觉摧肝裂胆般的剧痛。

—书—“你又何苦再来?何必再等?臣妾这个未亡人,早已……心如死水了,圣上……又何苦来再起波澜?”

—网—皇帝潸然泪下:“梅意呀!都二十三年了,你还说这种话,还是不肯原谅我。你还记着那一夜,天!”他以手抚额,“到底,你要让我等到哪一天,你才能忘了那一夜?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杀死父皇和那些人呀!那都是冯得志擅作主张,我当时只想杀赵裕仁一个人。为这都已经过了二十三年的陈年旧事,你还要惩罚我、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满面泪光,如一个溺水将死的人般,向爱人无助地伸出手去,“梅意,求求你,就答允我,来做我的皇后吧!中宫那个位置,我已经为你留了二十三年……”

“哐当!”一声暴响响起!泣不可抑的二人一愣,侧耳一听,是中殿!未待二人有所反应,又是一声。尹梅意忙一拭眼泪,向后奔去,转过金漆屏风,见赵长安仰卧在锦衾缎被的拥簇之中,双眼微张,鼻翼扇动,状极痛楚。她大惊,复大喜:“年儿,你醒了?是不是身上哪儿不舒服?”赵长安头慢慢转向床里:“没有……”

“没有?那你摔的什么杯子?砸的什么碗?”紧随尹梅意进来的皇帝面凝寒霜。尹梅意低声劝止:“年儿他才醒,脑子还不太清楚……”

“你退下去,朕有话问他!”尹梅意一怔,记忆里,皇帝还从未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喝令过她。她看了看对方不容置疑的脸色,轻叹一声,出去了。大殿门关上了,除了烛花爆燃时“噼啪”的轻响,再无一丝其他动静。皇帝恨恨地逼问赵长安,何以要千里迢迢地跑到姑苏去送死?赵长安仍然面向床里,不回头,也不做声。

见他倔冷如此,皇帝语带威胁:若他今后再敢有类似愚行,他就会让无辜之人来为赵长安殉葬!

一语刚毕,他见赵长安浑身轻颤,心疼,气愤,更是困惑不解:“年儿,你到底怎么啦?三个月前,你那趟出京,究竟碰到什么让你伤心的人,或是什么令你伤心的事了?你要没命地作践、败坏自己?那人是女的吗?她是谁?你告诉朕,朕一定能让你称心如愿的!嗯?”

赵长安仍不回头,仍不做声。皇帝气极,也迷惑极了:“你倒是出气呀!蔑视君上,戏辱天子,还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你当你的一条命就全是你自己的呀?你想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娘?还有……朕?你倒是说话呀!”

赵长安慢慢地转过头来,眼神空空洞洞,与死人已没有分别:“臣……罔顾……皇上和朝廷的恩典,屡行……不……不忠不义……不孝之行,上愧对……圣上,下无颜见……母后,臣现有一事,想恳请……圣上的恩准。”

“何事?”一皇帝隐感不安,“你先说出来让朕听听。”

“臣自觉……尘缘已尽,愿落发……为僧……”“啪!”他脸上被狠狠地掴了一掌。他没有反应,好像这一掌,打的并不是他。

望着他那苍白面颊上慢慢显现出来的红肿指印,皇帝咆哮如雷:“出家?做梦!永远也别想!没朕的旨意,天底下,看哪家寺院敢为你剃度,敢收留你?遁入空门?这种糊涂心思,你最好立刻就收拾起来!现在你给朕听好了,你是宸王世子!你现在身份尊贵,以后还会更加尊贵!什么死?什么活?什么在家?出家?从现在起,这些该死的念头,你统统别想……”他胸脯起伏,恨声不绝,“你要不听,到时可别逼朕行那‘非常之举’!你听清楚了?嗯?”

赵长安呆望头顶,半晌方道:“臣……听清楚了,从今天起,臣只当……自己,是一个……畜生!乖乖……地活,乖乖地……过。”

皇帝火冒三丈:“好!好!好!居然……成畜生了?那……你娘,还有爹,又是什么?好!挺好!不过,即便做畜生,也有做畜生的规矩!做畜生什么规矩?吃了睡,睡了吃,不准东想西想,不准无中生事,不准惹麻烦,特别是不准给养畜生的人惹麻烦!只有这样,才是个好畜生!”他霍地转身,向殿外疾步行去,“听好了,即日起,你不得擅离王宫半步,若是哪一天,你又跑出去让人宰,你从王宫九门的哪一座门出去,朕就砍了守哪一座门的所有侍卫的头!”

十一月二十二,冬至,是宁致远的大喜之日。婚讯半月前就已传遍了武林,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一众门派帮会的掌门、帮主,都带同门下弟子,携礼亲往泰山道贺。不过十一月十八,泰安城中所有的客店驿馆便全客满了,再过两天,一些从西域、并州等地千里赶来的人,在城中已觅不到宿处,只好住在城外。一时泰安城中的人,比平常多了一倍还不止。十一月二十二,距行礼的吉时还早得很呢,有那性急的,或是与宁致远、四海会交情深厚的人,已先期赶到了宁宅。近午,客人已到了一半,贺礼将前三进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眼看着堂前的两条抄手游廊也快堆满了,西门坚、丛景天只得吩咐弟子们,将还在源源不断抬进来的贺礼移到后堂,在昭阳公主的梳妆处暂放。

但见这座前后八进的巨宅中,处处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笑语喧沸。一花白头发的老者坐在侧厅里,不禁赞叹:“嗬,这场面,可比当年剑神诸葛靖,还有天方教掌门高猛的豪阔多了!”

一个中年大汉点头:“是呀!当今武林,恐怕也只有宁少掌门才能有这样的人缘,有了这样的人缘,才能有这样的派场。”

“管三爷说的是!”一个美貌妇人附和,“现如今的江湖,要论风头、名气、人缘,除了宁少掌门,还能有谁?”

“不,不,锦二娘,你这话就过头了。当今武林,要说到名气嘛,至少还有一人,跟宁致远有得一比。”

“老爷子说的是那个大魔头?”锦二娘皱眉,“他天良丧尽,无恶不作,怎么能跟宁少掌门比?”一直静听的管三爷忍不住了:“锦二妹,我倒觉得,赵长安八成是被冤枉了!”

“咦?管老三,你脑瓜子被雷劈啦,怎么说出恁没谱的话来?”锦二娘与他私交甚厚,是以说话也比较随便。

管三爷解释道:“赵长安确实像是被人陷害了!是这样,前些日子,赵长安在姑苏晏府雪姿堂前的那一战,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是。那一役精彩极啦,六位英雄跟那魔头血战了近千回合,才把他打瘫了,正要杀的时候,他的心腹侍卫冯由却领着三千禁军赶来,杀开一条血路,把他救走了。”覃老爷子、管三爷连连摇头,感叹何以才一月余的工夫,此事就被传得如此不堪。

锦二娘问道:“怎么?莫非实情不对?”

“当然不对!那天我跟覃老爷子都在场,真正的情形是这样的……”管三爷向锦二娘细述了那一战的详情。

听罢,她发了一阵感慨,随即话题就转到了宁致远身上,主要是新娘子身上,但不是赞扬,而是诟病,诟病何以以宁致远如此出色的声名家世,却要娶一个出身含混、来历不明的无名女子?

管三爷、覃老爷子对涉及闺阁隐私的话题不感兴趣,二人正想岔开话头,忽听大门外迎宾的礼乐又欢快地吹奏起来,同时还鸣放礼炮。众人不禁注目,不知又是哪一位大有身份的前辈名宿到来,使得四海会要如此隆重地欢迎?然后,就见从后堂赶出来一人——吉红礼服,乌纱礼冠,如意黑履,将他衬脱得越发俊朗神气。正是今日婚典的主角,新郎官宁致远。

宁致远由马骅陪着,一边与堂上堂下的众多贺客抱拳寒暄,一边急急迎出门去。片刻工夫,陪了两个人进来,这两个人一多半客人倒都认识,是晏云礼、晏云义。晏府二子进到堂中,与众前辈名宿拱手见礼,看着眼前花团锦簇的热闹场面,两人却微感心酸:本来,今天这场面都该是小妹的,可她却没这么好的福气了。

二人才坐下,专司迎客的章强东匆匆进来了,可又踌躇着不说话。宁致远遂笑问何事。章强东道来了一群辽国的贺客。宁致远一怔,坐在堂正中太师椅中的父亲宁澹明已笑了,让章强东即刻迎客。

须臾,一十八名劲装打扮的彪形大汉进来,领头的却是萧项烈。大汉两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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