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旗-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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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陵若有所思。
萧永峰话锋陡转,问道:“北陵觉得扶苏从此可会安定?”
慕北陵沉思片刻,却是不敢给出答案。
莫说他,恐怕这问题放在武天秀身上,他也同样打不出来。东州乱世,列国林立,覆朝立朝之事不绝于耳,虽然百年来形成九国争雄的态势,但放眼哪个朝中没有暗藏祸端。
就拿西夜来说,当年的宁宇之祸,前不久的齐国公兵变,都差点将这百年朝国毁于一旦。
“老将军,北陵不敢保证扶苏从此会长久安定,北陵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我在,扶苏在。”慕北陵坚定不移的回道。
萧永峰须眉微挑,默念那最后一句,随即只见他仰头笑起,说出句让人似懂非懂的话。
“雏鸟落崖求于命,锋芒毕露。”
慕北陵想问他此言何意,话到嘴边却被他抬手制止,萧永峰道:“老夫这辈子谨小慎微,事事都已保全为旨,很难相信别人,云浪大将军算一个,当年的授关大将军算一个。”
似是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他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太过年轻,说实话我对你的信任还比不上府中的姚伯,若你今日不来,就算以后抬座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帮你。”
一边说,一边从袖笼里掏出张皱巴巴的黄纸,展开放在桌角。
慕北陵看纸上写道“三日”两字,登时明了。心中甚至升起一丝侥幸,暗道若非破虏提醒,便失去这个大好机会了啊。
萧永峰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柔声道:“我能帮你的也有限,至于你能走到什么地步,就只有看你自己。”
慕北陵道声“谢谢”。
萧永峰摆摆手:“无需如此,我这么做是为你,也是为我,毕竟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不忍看它就这么没了啊。”
二人相视,恍然间竟生出种惺惺相惜之感,就像是伴生而长的莲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值此再没说过一句话,等慕北陵从太守府出来的时候,他知道城中大小官员的事不用再操心,或许过了今天,民心也会一点点聚在自己身边,而这一切和他手握重兵没有多大关系,只因为这两扇门后的那个迟暮老人。
牵着马缰绳的一刻,他郑重转回身,神情肃穆,对着高大府门深深鞠上一躬。
沿道而行,不知不觉中又走到西街牌坊下,抬头看了眼“无欲以观”四个残破大字,慕北陵叹了口气,不再执迷于此。我非圣人,何必苦求圣人之功。
绕过牌坊,往将军府的方向漫步走去。
没过半里,忽闻前方马蹄声传来。
循声望去,任君正飞马而来,脸色不太好看。
“末将参见主上。主上,这是刚拿到的情报,壁赤临水大军正往扶苏来,武天秀下发诏令,让缙候携眷返朝。”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生如戏,阴谋武越慧北陵()
“武天秀还是要动手啊,只可惜现在才动手,是不是晚了点。”
“壁赤的秦扬,临水的田锦飞,能力不错,但是和云浪大将军烽火大将军还有段距离,南元大军压境北疆,壁赤临水抽兵援北,现在又来淌扶苏这个烂摊子,不说捉襟见肘,也够二人头疼。再说武越,以他的城府要真奉诏回朝,绝对是脑门被门板夹过。”
“武天秀此举倒是破了局,本来还愁用什么理由逼武越先反,现在看来,水到渠成。”
慕北陵一路疾回将军府,前脚刚踏进府门,就听守卫告知有人在等。
“有人等我?何人?”慕北陵想不通这个时候哪个人会不知死活的过来找自己,找一个被西夜朝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叛将。
“回主上,属下不知。”守卫诚实道。
慕北陵没在多问,想来能从正面进来的人,自然不是藏头露尾的鼠辈刺客。
穿前院,至镇西大殿,见一人负手而立面对东墙,旁边半个身位后还有个人,佝偻起身子,半侧着脸,看不清容貌。
东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墨宝画,浓墨涂群山,淡笔描飞鹤,云山雾罩,松柏立崖,颇有几分仙灵之感。没人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慕北陵曾动起心思想要拿下画,只是取下后墙壁就空无一物,看起来颇为不适,索性就留下。
那佝偻人警觉性极高,慕北陵前脚还没踏进殿内,离他至少五丈之遥时,猛然侧头来,飞鹰眉,目色凌厉似刀,如那俯视食物的鹰隼,令人发憷。此人鼻梁甚高,鼻尖弯钩,满脸皱纹,乍看至少年过六旬,但就是这么一个老人,却给人一种极危险的感觉。
“少主。”佝偻人轻唤。
闻声,那负手而立之人方才转身,面上笑容,如沐春风:“北陵,好久不见。”
“殿下!”
来人赫然是武越,慕北陵原以为他最快也要明日才到,没曾想这才一天时间,就来到扶苏,而且还出现在将军府中。
慕北陵浅浅抱拳,并未躬身拜下,此时他已经不是扶苏的将军,没必要再行君臣之礼。
“殿下来的好快,我还以为您明天才会过来。”施手示意武越就坐,慕北陵叫人沏来好茶,直入主题,道:“殿下是来领人的?”
武越曲身坐上梨花木椅,答非所问,道:“墙上那副画不错,气吞山河,飞鹤凌霄,能画出这等神韵的,应该不是凡人吧。”
慕北陵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回头瞄了眼足有二十尺的壁画,耸肩笑道:“不瞒殿下讲,北陵才疏学浅,对墨宝还真没什么研究,本来想把这画取下来,又不知道添置何物才好看,索性就先挂着,殿下要是喜欢,我这就让人摘下卷好,赠与殿下。”
武越摆手道:“万万使不得。曾有方士与我说,天地万物皆有灵,画亦如此,如此雄伟画作,不正好配得上北陵雄才大略?”
慕北陵剑眉暗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故作自嘲笑道:“殿下谬赞了,北陵哪当得起雄才大略四字,只求在这风雨飘摇的天底下有三尺立足之地便可,和殿下相比,萤火皓月罢了。”
武越只笑,默不作声,看来也不想过多执拗这个问题。
慕北陵手指轻叩桌面,指尖抬起落下,声音轻而有规律,如果仔细感受,会发现他每次落指时间,正好是心跳一下的时间,玄之又玄。
佝偻老人鹰眉暗暗倒竖,余光有意无意瞄向扣桌手指,淡淡的探查气息瞟向慕北陵。
只不过气息刚要触及慕北陵时,陡然一滞,只见案桌旁的空气突然凝固,而后似水纹般轻柔荡漾,一袭黑衣,神色肃穆的男子翁然而现,立在慕北陵身旁,平静如水的眸子似有似无瞟向佝偻老人。
那佝偻人顿时如临大敌,收回气机,不着痕迹朝武越靠近半步。
“姑苏夜部,善隐,善刺,善御,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武越赞道,看向黑衣男子的目色中有抑制不住的火热。
只是姑苏坤却似充耳未闻,等那股暗影气息彻底消失后,便闭上眼,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好像根万年不动的老树。
慕北陵浅浅笑着,不发一言。
沉默良久,似是受不了这番压抑,武越终于还是率先开口,道:“今日我从西门进城,见城中升平,百姓丝毫没有因为扶苏易主而惶惶不得终日,看来北陵在这里还是深得人心啊。”
言至于此,等上片刻,见慕北陵还是只笑不语,武越忍不住,摇摇头,苦笑道:“行了,你我之间就不用打哑谜了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朝城的诏令现在估计已经到尚城,你一定也知道此事,咱们何不开诚布公,于心而言。”
慕北陵拍手笑道:“殿下知北陵,非是北陵不愿说话,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殿下的问题啊。”
此时婢女托盘款款进来,给慕北陵武越分别奉上茶水。
“殿下试试这个,上好的猴魁。”
武越眼含诧异,道:“我以为以北陵的胸怀,应该更喜欢饮酒才是,没想到对茶也有研究。”
慕北陵尴尬道:“殿下就莫要取笑北陵,我喝过的茶也就猴魁和银针,其他一概不知,哪里谈得上研究二字。”扬扬手,示意他品尝。
武越含眉颔首,掀茶盖轻轻拨弄两下,剥去飘在水面上的茶叶,端至唇边,浅抿一口,登时赞道:“好茶,入口醇香,香气入喉回于舌尖,果然不负猴魁之名。”
慕北陵听他如此一说,自然欣喜,端茶大大唆了口,他不像武越浅尝辄止,还是喜欢香茶充满口中的味道。这就像第一次煮好猴魁茶叫武蛮林钩来喝,两个不懂风情的家伙非要用酒碗喝,说这样才过瘾,而且一口就是一碗,喝完了还直呼没有酒来的舒服,是女人家喝的东西,可让她郁闷好长时间。
武越再抿几口,回味那股悠长香气,直到茶碗见底,才缓缓放下,抬头说道:“茶也品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怎么想的么?”
慕北陵伸舌舔去沾在唇边的茶叶,酝酿片刻,才道:“朝城诏令,招殿下携眷返朝,大王于殿下乃同父异母的兄弟,此法应该不是大王心思,如此便只会是都仲景进言,才有此诏,殿下若返朝城,后果可想而知。”
他停顿下,见武越浅浅点头,便继续说道:“北陵不才,先被奸人逼杀妻子,后被佞臣逼出西夜,现在就连唯一的岳丈和恩师都献于囹圄,男儿在世,背负其一已会被戳着脊梁骨骂,更何况三样占齐。”
“大王昏庸,任用佞臣,致使朝国动荡,民不聊生,如此无德无义之君,何以服天下,何以坐拥这西夜江山,北陵以为国该另立明君,以振朝纲。”
“殿下雄才大略,有治世之能才,又是先王最宠爱的幼子,理应顺应天道,担起这份治世之责,北陵有心,助殿下荣登九五。”
言至于此,他首次起身,脸色肃整,侧步走出军案,朝锦袍男子单膝跪地。
武越赶忙起身侧步,躲过一拜,上前扶起,道:“你要助我荣登九五?此事有违人伦纲礼,万万使不得啊。”
慕北陵心中冷笑,暗道:“你是巴不得吧。”脸上却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殿下,九五之位,能者居之,殿下比他武天秀强百倍千倍,纵观天下,泊尧不才致使周王顺天道揭竿而起,立国八百余载,勐荪乱常以致矢崎天将红巾翻覆胡元,如今武天秀沉迷美色,致朝国不顾,殿下如何不能效仿周王矢崎之功,振兴我西夜天威。”
“这”武天秀沉眉思量。
慕北陵心中冷笑更盛,随即轻声叹息,再道:“殿下仁义胸怀,是不想背那弑兄夺权之名啊,北陵当真佩服,不过请殿下放心,这等罪名北陵愿替殿下一肩扛下,只求他日殿下荣登九五之际,能放了我那岳丈恩师,二老年事已高,经不得再折腾。”颓然坐下,满目痛心疾首之颜。
却是话已至此,他武越再不表态,真就有些太矫揉造作。
沉默久久,武越面色接连变换,最后猛的拍案而且,大义凛然道:“北陵一言,令我茅塞顿开,西夜倘若没落,百年后我有何面目去见父王,又有何面目去见西夜历代先王。”
满满一番凛然大义后,武越又故意拭去眼角边强挤出的泪水,无不婉叹道:“只可惜我那王兄,只愿来人能与我一道驻留宫中,我愿与兄共图朝纲,以振西夜。”
慕北陵此时简直快要憋不住笑出声,这就像是堕入风尘数十年的青楼**,突然在面前强做镇定说她还是黄花大闺女一样,让人禁不住想踹她两脚。
倒是送人送到西,做戏做全套,既然武越说的这么情真意切,慕北陵自然要当好配角。
“我王心胸,堪比古之大贤,末将佩服。”
旋即两人相视而泣。
倒是一副嘴脸,各怀鬼胎。
接下来自然是亲自送武越去东门广场,然后锦袍男子就对着七万官军说些潸然泪下的话,诸如“小侯不才,让将士们被困多日,整日茶饭不思”等等。
慕北陵也乐得与他做戏,当着几万人的面先是羞辱武越,将他塑造成一个为了麾下将士甘愿受尽万苦的贤明君主。
可悲那些饿了快几天的官军被唬的一愣一愣,最后皆道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见大事已成,慕北陵便不再多留,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城。
武越孑然一身来,走时却雄赳赳气昂昂。
待其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慕北陵重重唾了口,骂道:“真他娘的不要脸,让老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林钩和武蛮纷纷朝他竖起大拇指,赞其演技真他娘的不错。
却在城门关上一刻,慕北陵正准备收兵回府时,有一人快步走来,神色迟疑不定。
“妹夫,哦不,主上,等等,属下有话要说。”
第二百四十七章 候鸟渠青,谁是螳螂谁是雀()
孙玉弓比以前精瘦很多,黝黑皮肤,渐渐隆起的虬扎肌肉,褪去公子哥的锦衣玉袍,换上深灰色的兵甲,脸上少几分玩世不恭,多几分正气坚毅,恍惚间有一丝大将军孙云浪的影子。
慕北陵停下脚步,回头,嘴角勾起欣慰弧度,这个样子才有男人的味道。
“有事?”慕北陵问。
孙玉弓眼珠虚跳,双手掬于腰间拽着衣角,仿佛在做着天人相交的挣扎。
慕北陵看他几眼:“不说算了。”转身走出两三步,又被孙玉弓叫住。
“那个,你是不是要和殿下结盟。”
“有什么问题?”慕北陵似笑非笑。被这个脑子里只有美酒女色的公子哥看出来,他还真有些惊讶。
孙玉弓沉吟片刻,说出一句:“他很危险。”
慕北陵点点头,无所谓耸了耸肩,道:“我知道,还有什么吗?”
孙玉弓疑道:“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手上握着多大的底牌,和他结盟,无异与虎谋皮。”
慕北陵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他曾经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睛的公子哥。
学会思考了?
是好事!
孙玉弓竹筒倒豆子般继续说道:“缙候这些年盘踞尚城,并不像表面上安于称侯,他的野心很大,大到你我无法想象,而且这些年朝中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