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异事录-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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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滩的怪石砂砾重新曝露出来,硝烟过后残余一地狼藉。唯有红日当空,万里无云。天穹无比澄净,天宇宁静地注视着大地的巨变。
指挥使的千军万马陷入群龙无首境地,一时仓皇无序,人马踩踏无数,倒拖着凤旗仓皇向神都方向退去。澹台的部下挥师掩杀而上,青旗军一路追赶着凤旗军。两家纠缠相杀多年,当真是对对手不离不弃,叛军再一次轻车熟路地追至永定门城下。澹台雁门干脆就在城外二十里驻扎下来,摆开一线漫长壮观的营壕,专等指挥使大人回来再拼个你死我活。
神都改旗易帜就在旦夕。
而凤大人弃十万大军不顾,踏上金杖天路直奔火海,那个瞬间就已经做出孰轻孰重的抉择,今生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
楚晗与房千岁顺水漂向地脉深处,在水下很难计算究竟漂了多远。
水道迂回曲折,他们也不停地走回头路,或许并未漂出多远。途中,小千岁有那么一回,身体抖动得厉害,极度虚弱时无法维持人形,悄然间身子一沉,龙尾巴遮掩不住了,就沉向水底……
庞大的身躯仿佛陷入沉静的冬眠状态,盘踞水底,周身露出灵气慑人的银鳞。身躯只轻轻一颤,鳞片在水下发出碎玉般的摩擦声,周围荡开涟漪。这一团白光静静地闪耀光泽,周遭数丈之内其余水族皆察觉到强悍的龙族气息,于是很有眼色地只敢远观不敢近前,偷眼看向这边,再纷纷鱼窜着扑通扑通跳入山涧石缝。
房千岁从中间露出肩膀和一颗头来,很短的发丝在水中凌乱漂着,歪头睡得也像个孩子,不时吐出几颗气泡。
楚晗爬过去,很宠溺地摸摸小千岁的头发,知道这货是筋疲力竭了需要养一养。
房千岁偶尔为他睁开眼皮,嘴唇划出一记笑容,对他安慰一笑:没事。
楚晗说:“上一回尾巴上砸掉的那些,还没长出新的,这回又烧掉不少?”
房千岁闭眼哼了一声。
楚晗想逗逗这人,惊呼:“哎?尾巴上真的秃了一大块,没有鳞了!”
房千岁一听这话,俩眼全部睁开,瞪得溜圆。一向珍惜羽毛的三殿下,一听说“烧秃了”、“没鳞了”,这还了得?龙族金身倘若烧成池塘水洼里一条没鳞的丑陋水蛇,以后怎么出门见人?如何号令三军、统领神界水族?太荒唐了。
三殿下梗着脖子,拼命伸过去扒拉自己下半身,尤其关照那条很体现身份感的俊美非凡的龙尾,翻来覆去看了半晌,终于松口气:“这不是好的?”
楚晗手一指,那一段在水中荡起微波的柔软的银色尾尖:“那里好像真的没鳞了,烧掉了?”
房千岁嘴角一动:“那里原本就没有。”
楚晗:“……没有?”
房千岁一手拉过楚晗,嘲笑道:“这么蠢?告诉过你,那里是……是我的性/器。”
房爷虚弱时不改顽劣本性,吐出一串水泡故意撩拨楚公子的脸:“你低头看看,自己那东西上会长鳞么?长上一层比玉石碎片还要坚硬的龙鳞,再插到你菊花里边儿,还能让你那样舒服?真是被火烧得变蠢了。”
楚晗:“…………”
楚公子原本想苦中作乐活跃个气氛,调戏不成反被调戏,怒视对方。
关系亲密至此,楚晗都不屑表现出一丁点的害羞,更不会示弱。他一掌揉乱对方的短毛头:“来啊,我想再舒服一次,你来?”
“不行了吧,那玩意儿都烧化了吧,还能支棱起来?”
楚公子已修炼到说这些话毫无脸红羞耻。
三殿下不出声地浪笑,懒洋洋地笑出一连串水泡,很爱听这样的情话。两人挥掌打闹时,周身咕嘟咕嘟冒出许多细碎晶莹的气泡。
小房同学脸上正中,仍能隐约辨出三道浅白的痕迹。
楚晗抚摸小房脸上那些指痕,亲了一下,心里喜欢得不知如何表达,无论怎样端详都觉着对方很好。一吻之后恍如隔世,人间相识相遇后那些过往,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坠入灵火渊历尽劫难,被真火修炼了一番,双双都有浴火重生之感。
小房同学半眯着眼威胁:“待我修养片刻,给你个舒服,到时你可别跑。”
楚晗豪爽地道:“成,等好久了,有种你别又躲我。”
又一股汹涌的水流涌入地下时,房千岁恢复些体力精神,重新化作修长结实的人身,一条手臂挟住楚晗。
他们是处于一座地下暗室之中。这里是暗河水脉的一处交汇点,几道水流相汇,千万年后冲刷出一座巨大的地下熔洞。溶洞的穹顶高远而辽阔,上面倒悬着披染碧绿苔藓的钟乳,水滴轻灵。水族植物的根系四面缭绕,庞大的水上森林倒映池中,如梦如幻,望不见尽头。
两人被充沛的水量冲击得翻滚起来,被一道白色波浪向一侧推拒开去。
一道白浪拍过来,往水里又拍出俩人。
那两条人形身躯在水中狼狈翻滚,应当是沿着上面一层的暗河缝隙,一路被推挤着抛到这里。
那二人在水中无助地挣扎,极其狼狈,明显不擅水性。
沈公子的长手长脚在水中挥舞搅动,白瞎了一双大长腿和一对大脚板,陆地上的优势全变成劣势,早就被大水冲得七荤八素,找不着方向。
沈公子身后跌进大溶洞的,正是凤大人。
凤大人都让人不敢认了。黑色帽冠与华丽的大红官袍全不见了,又失去凤头金杖护体。一头黑发覆盖双眼,眼里也流露出三分惊慌和七分不甘心。越是武功高强的人,溺水时控制不住越是要勉力挣扎,逆境中必然承受身体上的更多痛苦。凤大人还要拼命抓住沈公子一条腿,不至与对方冲散,这一路一定也历尽波折,运气好,竟然与楚公子他们跌进同一处岩洞。
楚晗未及喊出“快捞他们”,小千岁一条手臂在水中倏地抽长,甩出去将那二人卷了,抛到岩洞边一块峭壁之下。
那两人蓦然出水,难得获得一丝喘息机会。
沈承鹤简直快要没气了,脸朝下趴在那块凸出水面只有方寸之地的岩石上。凤大人剧烈喘息着,吐出一口血,之前挨了小白龙一掌,也带了伤。
凤飞鸾焦急地爬到沈公子身边,一手从后面勒住对方胸腹,另一只手用力拍打后背,拍了很久,让承鹤面朝下吐水。
沈承鹤真的吐出很多的水,这一路喝下去不少。
这人喘过气来,一张嘴巴立刻也活过来,抹一把脸嚷道:“我勒个操啊,老子喝了这么多你们灵界的水,老子会不会怀孕啊?!”
凤大人把这人弄活过来,松一口气,狼狈之下被这句浑话逗笑:“你不会。”
“你想要怀上身孕?”凤飞鸾冷笑道:“待本宫在你身上再做上一回,给你灌入那琼浆玉液,你明儿一早就怀上了。”
沈公子不知羞耻地呵呵一乐:“哎呦我操,那感情好,看在宝贝儿你长得这么好看,老子就给你生一个出来玩玩儿,生一个长得像你的……咳咳,咳咳咳……”
这厮扯淡之余又咳出几口水。
生一个长得像你的……凤大人难得露出满意的笑,又被这混球逗乐,脑里竟然忍不住开始幻象沈公子给他生孩子。
那两人没来得及扯上几句话,楚晗隔着一片水面大喊:“你两个快游过来,往这边来!水要涨上来了!!”
更多的水流从几个方向的岩缝中涌入,水面骤然涨高。这间地下石室,显然是进水的通路多,能够分流洪水的岩缝只有一处,且狭窄细小,进得多出去的少。整个溶洞突然水势险峻,海平面以让人猝不及防的速度猛涨。
那块岩石露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小,逼得沈公子从趴着变成坐着,从坐着再蹦起来。两人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整片溶洞森林即将被水吞没,化为名副其实的水下森林。过去的千百年中,这些溶洞就是这样以轮回的方式接受着灵界大洪水的洗礼,在来水时不停地经受冲刷、洗涤。待数日后洪水退去,这里又将是焕然一新灵气逼人的一方天地。
房千岁挟着楚晗,甩出龙尾抛向那一边:“你两个快过来。”
沈承鹤脚尖都找不到地方站立了,然而望着眼前一片汪洋:“……过去?”
楚晗喊道:“承鹤快跳!别犹豫,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沈承鹤俩眼一闭扑进水里,瞬间被澎湃的洪流吞没。
他头颈没入水中时突然不一样了,感觉一股通畅清明的气息灌入五感,而不是水灌进来了。这一回完全没有溺水之感,他在水下舒服地漂浮。这其实就是房千岁释放的强大龙息,以龙息盖过水息,为他们几个凡人避水。
那片即将被吞没的岩石上如今只剩指挥使大人,孤零零站着。
楚晗再喊:“凤大人,你快过来!”
凤飞鸾:“……”
楚晗:“水太大了,我们四个一起走,离开这里!”
凤飞鸾脚步一动不动,水已没过脚踝。
楚晗:“你还犹豫什么啊?!”
房千岁也开口道:“你尽管跳下来,我会抓住你,保你平安无虞。”
以房千岁沉重的伤势,这时也在暗暗勉力维持。独自支撑那三个不会水的人,徘徊在不知源头的暗河内,并不是弹指一挥的轻松事,不知要耗费他多少气力。
凤飞鸾深深看了房千岁一眼,傲然道:“不必如此好心,本宫不用你相帮。”
楚晗当真无奈:“……”
沈承鹤从水中冒出头来,发觉形势不对。洪水已经裹到凤大人的膝盖处。
沈承鹤吃惊大叫:“宝贝儿,你、你、你要干什么啊你?!你给老子快游过来!你要淹死的!!”
楚晗苦求:“凤大人,旁的事情待出去你再与三殿下计较,你跟我们走吧。”
凤飞鸾下半身已被激流吞没,身体微微摇晃,快要抵挡不住湍急水流的冲刷。
凤飞鸾说:“三太子,你带承鹤离开,务必保他平安无事,不要让他枉死在这里……你们走,不必管我。”
房千岁:“……”
楚晗低头抽下自己亵裤上那条腰带,又问沈公子:“你腰带呢?”
沈公子莫名:“干嘛?”
楚晗道:“他也伤重,打不过我们。别跟他废话,把这人捆了,直接拖走。”
楚公子最奉行务实主义,糟蹋什么不能糟蹋了一条性命,多么可惜。他太了解凤飞鸾的脾气为人,这时就怕指挥使大人那些倔犟、偏执的症状又犯了。这人就如此要强?
楚晗试图过去捆人,凤大人腰身突然一动,已然撑不住汹涌洪水,瞬间被水冲出数丈之远!
一道银光闪过,银鳞在碧波水面上飞舞。
修长的龙尾甩出水面,像长了眼,径直冲向被水卷入密林深处的渺小人影。瞬息之间惊心动魄,沈公子大声叫着眼泪冲破眼眶,终于看到凤飞鸾被龙尾带起的漩涡卷着,又拖了回来。
水涨至洞穴的穹顶,将一切生灵吞没。
房千岁在水下面色严峻,双眼如炬探向远处,拖拽着他们三人,在遍布植物的水底密林中穿梭,寻觅下一处可以喘息的洞穴,寻找可能的出路。
楚晗在过来神狩界之前,因为寻找神木的契机,勘察过帝都附近的地下水脉,地质图样还刻印在他脑子里。这神都附近的地下脉络,竟然与现世里京城地下的水脉神奇地暗合。他记得这些弯弯曲曲的脉络,因此不停地为小千岁指路。
楚晗用眼扫视周围,路过某一处水下峭壁,突然道:“三殿下,你把这道墙打开。”
房千岁:“打开过去?”
楚晗道:“我看得见这堵石壁后面,是空的,有透亮的光,或许是另一处很大的溶洞。你破开这道石壁,先把水放出去!”
他知道小千岁拖着三人已经十分疲惫。他太心疼了。
把水放出去,找到一条通路,他们就能喘口气。
房千岁领略了他的心思,在水下连续几掌,震塌整块石墙。
大水轰然涌向石墙背后,水流卷裹着他们冲入新的天地。眼前豁然开朗,鸟语花香。
在幽暗水下潜行得太久,以至于第一缕阳光射入眼帘时,楚晗的眼睛被刺得有些疼痛,眼眶发酸,想要流泪。
房千岁终于得以拖着他们三人浮上水面,那时确已是强弩之末,精疲力竭。
房千岁搂着他的楚公子,偏过头,用力吻了楚晗的额头、眉心,也不用说什么。
沈承鹤将指挥使大人拖上岸边,抹着麻麻痒的眼眶,庆幸劫后余生。
凤飞鸾仰面朝天躺在那里喘息,遥望上空遥不可及的天宇,怅然微微一笑。他的若干年修行也已毁于一夕,他再也不可能升到天界去了……
前路祸福难测,然而四人同行,同舟共济,身边人握着他的手,已然不再感到清冷孤单。
76|第十一话。桃源杂记
第十一话。桃源杂记
第七十七章高手过招
大洪水从地下熔岩洞涌出,沿着旧有的古老的河道,在两侧百丈悬崖簇拥而成的山涧中,洒脱地奔流而去。
两岸石壁林立,植被茂密,嶙峋的怪石伫立河中,组成狭窄蜿蜒的水道。碧绿的江水沿一线狂放流淌,水面时而宽阔平缓,时而紧凑湍急。
他们仍然好像被吞埋在地下。若论海拔位置,楚晗感觉他们正好处于地裂的一道天然缝隙中。这道地缝或许是地下洪水历经百万年后冲刷而成,又或者是古代神狩界的灵类斧劈刀削开凿成的。从各个溶洞汇聚而来的洪水,从这里放开一条生路,肆意滂湃地东流。估算这个方位,水一路流下去,或许就到渤海湾某处了。
他们落在地缝的最深处,仰望头顶,高不可及的百丈悬崖之上,遥遥可见一片湛蓝的天宇。
然而,天穹被地缝切割成一道狭长的亮光,每日正午才有阳光透过遮天蔽日的阴翳,在河道上洒下斑斑点点金光。其余的时候,周围陷入昏暗,虫鸟窸窣鸣叫,碧绿水波在岸边石壁上映出一片美妙的波纹,潺潺湲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