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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部分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821部分

小说: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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颙琰时,颙琰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忙闪眼低头,啐一口道:“反正我不信你是好人!”此刻七个人虎视眈眈,鲁家一家张皇失色,十一个人挤在一间屋里僵住,竟如庙中木雕泥塑一般,外面已是人声喧嚣,火把灯笼一片,足有二百余人围定了这里。

    “把店门板都卸开。”颙琰事到临头反而定住了心,吩咐道,“这位大伯,要有蜡烛多点几枝——王师傅,你来和他们对答,亮明你的身份。”

    王尔烈心里一直打鼓,他最怕这群衙役一轰而入,黑夜里乱马交枪不及分辨一窝蜂大打出手,那就真不知会闹出什么漫天大祸来。谁知这些吃公事饭的衙役们听说有“劫贼强盗”,只是仗着:人多胆壮远远站着:干吆喝,并没有敢奋勇当先的,已是心中略觉安顿。此刻门面大开,屋里又燃四五枝蜡烛,里里外外通明雪亮,见颙琰全身浴在融融光亮里一动不动,自有的龙子凤孙气势,雍容矜持毫不张皇,由不得心下暗自惊讶佩服,就灯下向颙琰打了个千儿,起身又一躬缓步踱出店外。

    喧闹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数百双眼睛盯着:这位沐浴在灯火中的中年人,一声咳痰不闻,等着:他说话。

    “我是北京翰林院的编修王尔烈。”王尔烈开口便自报身份,“乾隆三十六年二甲第一名进士及第。”

    人群中一阵轻微的骚动,所有的衙役都呆了,看着:被雪花和风裹着:兀立不动的汉子,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惊叹啧啧,有的满腹狐疑——“这一屋子人,谁是强盗”“这是个翰林我看不像——那个年轻的是做什么的还给他打千么!”“我看像!是贼还等着:咱们来拿”“咦,那个撂在地下的像是司师爷!”“是他,我看是他,好像还有汤师爷”“那个愣小子倒像个强盗,你瞧他那副架势!”嗡嗡嘤嘤的议论声中,王尔烈又大声道:“这里沧州知府是哪位县令来了没有请出来说话!”

    连喊几声没人应答,人们只是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在人堆里尖嗓门叫“我们高府合在刘寡妇家,睡觉睡瘪了,来不了!”话音刚落,立时引起衙役们一阵哄笑,有的龇牙咧嘴有的前仰后合,有的拄着:水火棍剔牙看热闹,一场剑拔弩张戾气化得殆尽,竟是形同看马戏耍拳卖膏药一般。躺在地下的那个司孝祖急了眼,扭着:身子仰头大骂“殷树青,殷师爷!没见是我在这么娘希匹是来拿贼还是说笑格!”他一急连绍兴话也说得不三不四,前头几个像是县衙的人,仍旧笑个不住。正闹着,听见队后人群有异动,有人嚷嚷“殷师爷来了!”便听一个嗓门的在后头喝叫“尤怀清,你带人从左路,于朝水你从中间,上!”人群立时一阵拥动,前边的人让出一条人胡同来。三十几个衙役捋胳搏挽袖子,提绳拖索挺刀拽棍吆吆喝喝互相壮着:胆,“拿住贼有赏!”“救司师爷呀!”气势汹汹扑了上来。

    “你们谁敢!”人精子突然炸雷般大吼一声,一手提着:那个司孝祖,棉花包儿般轻飘飘地“拎”出来,至门前拴马石桩旁立定了大叫,“大家听了!我是十五王爷驾前护卫!叫你们主官出来,我们跟你们主官理论!你们谁想犯灭门之罪,只管来!谁敢走过这根拴马桩,瞧着:了!”他伸出左腕,相相那根桩子,一掌斜劈过去。人头来大的桩顶“嘣”地一声卸了下来“——这就是榜样儿!”

    走在前头的衙役们惊呼一声“我的娘!”支着:架子又站住了,后头人仍在虚诈唬“上啊,上啊”“别叫走了!”“快快叫绿营的人来”乱成一团胡喊。大约时辰久了,那个姓汤的师爷身上穴道:解开,突然跳起身来,扬着:两只胳膊大喊“我盐政司有赏银,这三个贼拿住一个赏三千两!还有一个跑到河堤上的,拿住赏五千——兄弟们,他们就三个人,我们要发财啦!”

    他这么发疯了似的歇斯底里大跳大叫,一时闹得颙琰和王尔烈手忙脚乱,上去捉他时,哪里降伏得住一时屋里大乱,人精子顾了外头顾不了里头,连镇唬带吆喝总不中用。那二百多人顿时乱了营,“噢”的一片声呐喊着:潮水般冲了上来!此时屋里所有红烛一齐熄灭。变得一团漆黑,只见无数支火把在门外黄灿灿一片杂乱无章地游走。颙琰急得大喊“王尔烈!”被人声淹得一点也听不清楚,乒乒乓乓砸门打窗户声里两眼一抹黑几次往外冲都被挤了回来,正慌乱间,觉得胳膊被人挽住,人精子的声气在耳边说道:“主子别慌,有我保您的驾——咱们走后门出去。”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穿堂入室到了后院才眼亮些,人精子也不言声,胁下挟了颙琰“嗖”地一蹿已经到了院外荒郊野地里。走了老远,兀自见鲁家院匝火把窜舞,听人喊着:“挨门挨户搜!到路口把守,到野地里捉”

    “此地不能久留。”人精子眼见火把四散开来,有的星星点点向这边围过来,擦一把脸上冷汗说道,“爷您请看,他们把房子点了,不拿到我们不歇手的”颙琰看时,果然见鲁家院已经起火,火头已经上了房檐,他心里又惊又怒又奇怪“这和鲁家什么相干,为什么要烧平人房子”人精子苦笑道:“爷在深宫禁城,哪里知道外头这些无法无天的事!一是要给您栽赃,二是要把案子弄成盗案,盗案的赏银要比窃案贼案多出几倍!那个姓汤的肯出钱,这些人全都疯了,这会子红了眼,什么事做不出”

    两个人高一脚低一脚,不辨东西南北,不分沟壑渠坎只情奔命而逃,足有半个时辰才住了脚。人精子在这一带冰河环顾望望,说道:“主子,咱们遇到鬼打墙了!”

    “什么”颙琰身上汗毛一炸森树起来,“什么鬼”人精子道:“走夜道:的人这是常事——我们又转回黄花镇了——我小时候儿讨饭有过几次。越急越转不出去,以为是鬼。大师伯跟我讲不是的。他说凡人都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略短点,白天走路看不出来,夜里野地走,凭谁也走不直道:儿。是弯的,弯成一个圈子就又回了原来地方儿您看,那不是钱家蜜蜂店的烟囱东边那处冒烟的不是鲁家”

    颙琰顺着:他手指看着:也认出来了。原来此刻房顶都白了,和漫地的薄雪连成一片,就是白天这样的天气也迷迷茫茫难辨方向,夜里这样混撞没个不迷路的。一阵风夹着:雪片扑过来,颙琰才觉得前心后背冰凉,内衣汗湿了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眼见镇子外阒无人迹,一片寥野,镇子里光亮闪闪鸡叫狗吠,还不时传来啪啪砰砰的敲门声,料是司孝祖的人还在搜查,颙琰心里一阵紧缩,踌躇着:道:“当时太乱,王师傅出头的,我想必定吃他们拿了小悟子也不知逃出去没有”人精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忖度着:王师傅怕是落到了他们手里。那个姓汤的出五千银子,小悟子也是难逃。”他顿了一下,又道:“我闯荡江湖二十多年了,还头一遭遇这样的事儿。这也忒胆大过头儿了!他们真不怕抄家灭门”

    “可见下头这些胥吏何等无法无天!”颙琰被风吹得身上直打冷颤,双手抚膺说道,“主官不在跟前,又有银子可图,别的就不去多想了。我料他们拿不到我们就会乱了阵脚。听起来这里县令口碑还好,待到天明事情就会分晓的。”人精子见他缩着:身子瑟缩发抖,四下看看,指着:西北边道:“那里像有个窝棚,好歹能遮遮风,主子,我瞧您有点冷得受不得。”颙琰听了没有言声,他的身子却慢慢委顿着:瘫软下去,像被太阳晒融了的雪人萎缩下去,终于支撑不住,无声无息栽倒在地下!

    “爷!十五爷!”人精子惊呼一声扑上去,轻轻摇晃他身子,又掐人中又摸脉息,连连问,“您怎么了您怎么了”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已是吓得木了半边身子,带着:哭音喊道:“您醒一醒儿”正没计奈何时,颙琰动了一下,声微气弱说道:“这是疟疾病儿犯了真不是时候儿”人精子这才略觉放心,在他耳边说道:“我抱您先进窝棚里安顿了。再进镇子想法子弄药。”说着,抱起颙琰就走。刚刚走到窝棚口,一脚尚未跨进去,猛地听里边有人断喝一声“谁你敢进来,我一剪子扎死你!”

    人精子万不料这里边还藏得有人,一个垫步倒窜退出一丈有余,顿住脚想了想,柔声问道:“是鲁惠儿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谁”

    “我是下晚在你家吃饭的客人”

    “你抱的是什么”

    “是我们家主他犯了老痫”

    惠儿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唉进来吧”

    这是庄稼人看秋用的窝棚,地下铺的是秫秸,两排高粱秸捆搭成“人”字形,北头风口也用高粱秆堵实了。虽说也是走风漏气,从外头乍进来,顿时觉得身上一阵暖意。人精子把颙琰靠东边平放下去,拢起秸柴掩了掩壁上漏风地方,不言声脱下自己袍子替他盖上,喘了一口粗气,说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要能弄口热水就好了”惠儿一直坐在西壁北边看他摆布,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良久才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现在镇里挨门挨户在拿你们!要是好人,衙门为什么要捉你们要是歹人,怎么不远走高飞”人精子道:“你以为衙门拿的就必定是歹人实话跟你讲,你们府台见我们爷也得磕头请安!要不为你一家,哪招来这场子事”

    “要不为你们,我们也招不来这么大事。”惠儿叹息一声道,“他们说我爹通匪,五花大绑捆走了,房子也烧了,我哥背着:我娘不知逃哪里去这窝棚他们也来翻过两次天明了,这里也是藏不住你们的”“天明就好办了。”人精子道,“我们的人到了,教他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我就怕我们主子现在哪怕有口热水也是好的”

    惠儿听了没吱声,人精子也没了话这时分到哪里讨热水过了一小会儿,惠儿衣裳窸窣站起身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便向外走去,人精子突兀问道:“到哪去”惠儿道:“你听听他出气吸气又急又重的,像是发热呢!我干娘住那边,干爹也有个疟疾根儿,去讨换点水,说不定也有药的你是怕我去报信儿啊——咱们一道:去成不成”人精子摸摸颙琰额前,果然觉得滚烫,脉息急促得不分点儿,呼哧呼哧呼吸着,身上不时惊悸地一抽一动想想待在这里也真不是事儿,心一横对昏迷着:的颙琰道:“爷,咱们只有豁出去了,我抱您进镇子。放心有人动你,我就开杀戒!”说罢,掬婴儿般连袍子裹抱起颙琰。颙琰在他肩头哼了一声,人精子忙问道:“爷觉得怎么样”颙琰只说了句“头疼得要炸了”便歪了下去,人精子也不说什么,跟着:惠儿大步向镇里走去

    此时地上的雪已有二寸许厚,镇里街衢映着:雪光,极易分辨道:路的,不一时来到一户人家,也是柴门小院茅房土墙,惠儿站住了脚,从门缝向里张了张,回身小声道:“我干爹已经起来了,他是车把式,给东家喂牛的。”人精子努努嘴道:“敲门。”

    一阵剥剥啄啄的敲门声惊动了里边的老汉,一边开门出院,一边自语说道:“今晚这是咋的了,三番五次敲门打户的——是谁呀”小惠隔门道:“干爹——是我,小惠。”门“吱呀”一声拉开了,老汉隔着:小惠向后觑了半日,说道:“你家不是招了盗么你舅方才还来寻过你。你后头那是谁呀”

    “这不是说话地方儿。”小惠说着:便推门进院,招呼着:人精子也进来,径入东厢屋里,这才对人精子道,“这是我干爹,姓黄,这里人都叫他黄老七,是给钱家大院赶车的——干爹,这早晚就起来喂牛么这两位先生是北京过来的客人,昨晚遇了贼奔了我那里——说起来话长,这位爷发着:老痫,热汤热水不拘什么先灌一口,你有治老痫的药煎一剂吃了看,到天明就走。”

    黄老七皱巴巴一张脸盯着:看了人精子二人多时,说道:“先在这床上吧,捂上被子发发汗,这种病儿华佗爷也没法子——你舅二回来说立马要走,你娘在后头屋里给他预备干粮呢这年头响马贼官府衙门还有传教的,都把人弄懵了,分不清哪是好歹人,哪个窝子都有好人,也都有歹人康熙老佛爷掌天下时候儿,哪来的这些事儿呢唉”他口中唠叨着:出去抱柴了。

    叶永安也要走!人精子和惠儿都愣了一下,但这晚上稀奇古怪五色迷乱的事太多了,二人索性不去想他,伏侍着:颙琰躺下了,惠儿手脚不停添柴生火,烧火煎药。黄老七的老伴儿甚是贤惠,还窝了两个荷包蛋,细细下了一碗挂面,屋子里顿时热气腾腾,颙琰起初只是个冷,加了三重被捂着:仍是上牙打下牙迭迭打战,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满口谵语,一会儿叫“阿玛!”一会儿叫“额娘!”一会儿喃喃自语“王师傅我的字怎么练也不及八哥阿玛说过两次了”喝了药又喂了半碗面条儿,这才回过神来,脸泛潮红闭目而卧,呼吸也平稳了。许久,睁开眼看着,轻声问道:“小任子咱爷们这是在哪小惠小惠怎么也在”人精子赔笑道:“主子,别想那么多,安生歇息一会儿。咱们这是到了好人家了。”颙琰点点头,看了看小惠,说道:“我的勘合、印,还有奏折稿子都在钱家蜜蜜蜂店里得想法子取来落到歹人手里不得了”

    正说着,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小惠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苍白,说道:“我舅来了,怎么办”

第545章 穷家女不竟承贵宠 智刘墉剪烛说政务() 
来的果真是叶永安。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边在门洞里跺脚,扑打身上的雪花,一边抱怨,都是一口京腔“三爷我走过多少码头,这回算栽在你们这起小癞蛤蟆手里了!这算怎么回事呢还要跟着:你逃难!”走在前面的叶永安道:“肖三爷,您省点事成不成好意思的,这都是命!红果园要不出事,八抬大轿抬您您肯跟我来这都怨姓汤的,他要硬顶着:拿人,这会子——”他突然顿住了。嘴张得老大合不拢来,僵在东厢门口他看见人精子站在屋里灶前,一脸冷笑在盯视自己!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人精子目光阴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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