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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部分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447部分

小说: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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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子破摔的模样,活似一堆剁不烂煮不熟的滚刀肉!远远的打发出去,不但我们耳根清净,就是八——阿其那他们,也少吃这些腌杀才们的挂累!”图里琛却细心,问道:“三爷这么办,请过旨没有?四爷原来在这里主持有话:凡属阿其那塞思黑等几个人有关的事,无大无小都要请旨。”

    “这是处置他们家奴嘛!”弘时木着脸说道,“我又没有动他们本人一根汗毛!这件事明天早晨就办。我给你们写手令,出了事都是我的。”

    听见没有旨意,图里琛便有些犯嘀咕,把允禩身边人全部赶出京,流放外郡,这是几千人的大发解,不请旨就办,这个三爷也真是个荤大胆儿!他思量着,又问:“不知道御驾几时回京?三爷别误会。我本人其实心里赞同你的办法。不过事情不小,还是应该请旨。”

    “我不知道皇上几时回来。”弘时冷冷说道,“你是九门提督,有直奏权。要请旨,我也不能拦着。”一边说一边去取胡什礼的折子。

    图里琛和汤敬吾便觉无趣,讪讪辞出来。在韵松轩前假山石旁,二人不约而同站住了脚,图里琛道:“有他担着,咱们给他办!”

    殿里的弘时此时目光也是一跳。原来,胡什礼的奏折上只说了一件事,这直隶总督李绂五月二十三日筵请自己,席后谈话说,“允禟罪不容诛,我们做臣子的不能叫皇上为难。老兄管着这事,可以便宜行事”。

    “他想杀塞思黑,还不想沾血,”弘时阴冷地一笑,“真聪明啊!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第345章 八福晋撒泼闹御苑 乔引娣承恩会旧情() 
弘时一记杀手锏突然打向允禩,京华震动。允禩允禟允三位王贝勒府家人残余的也有将近四千人,图里琛的九门提督衙门倾巢而出各府里突袭撵人,直到辰牌时分才集齐,由顺天府宣布,允禩家人发往云贵,允禟家人去广西,允家人发遣湖南四川。那些家人都是拖家带口的,立时哭声动地。无奈人在矮檐下,水火棍子无情棒逼着,也只好扶老携幼立时动身。三四千人的大起解,加上押送兵士衙役,总在五千人上下,出城又是盛夏白日,简直像一支浩浩荡荡溃败下来的军队。小的啼老的哭年轻的咒天骂地,景象惨不堪言,市民们尽有凄惶陪泪的。

    但官场与民间历来不同风,老百姓见的是“形容儿”,官员们却是用心“品味儿”。张廷玉和方苞一到露华楼,第一批送上六部的奏折,拆开来,竟清一色的是弹劾阿其那塞思黑的。轻一点的说他们“纵奴为非,不思改悔”,兴头大的,就开列允禩等人十大二十大罪状,大逆犯上,觊觎帝位,乃十恶不赦罪不容诛之人。“伏愿皇上大奋天威,效周公之诛管蔡,大义灭亲,杀阿其那之党于辇下,以儆天下后世乱臣贼子。”有的官员“反省”更为“深刻”,连带着引申雍正御制朋党论,从允禩之结党不法为害邦国,联系到借科名结党,“师生夤缘,勿思纲常;科第私援,讵念君父”。点名大骂李绂,如同钱名世一样为“名教罪人,奸狡虚伪之徒”。也亏这班人文章来得快,天尚未午,已从大内军机处转到露华楼一百余份。

    张廷玉已经三天没有回紫禁城,和方苞一起住在清梵寺。弘时在韵松轩施为,他竟全然不知。一下子接到这么多的奏章,心中惊疑不定,收拾了一下零乱的桌面,正要过风华楼那边去见方苞,楼梯一阵响,方苞已经上来。他一揖而坐,笑道:“大王之风一夜,云树骤起波澜啊!我那边楼下楼上,和你这边一般无二。”张廷玉道:“太反常了,出了什么事呢?”

    “刚才我问过送折子的小太监。”方苞小眼睛眨着,椒豆一样放着光,“韵松轩发令,三府男女丁全部起解云贵川桂!这风的‘青萍之末’就在这里。”

    张廷玉目光悠忽望着窗外,良久,微微抽着冷气说道:“我已知道这些折子来历了。三爷魄力好了不起!”正说着,秦狗儿一溜小跑上楼来,张廷玉摆手厉声道:“我和方相正议事。今天上午谁也不见,叫他们散了吧!”

    “不是是”秦狗儿扶着楼梯,结结巴巴说道,“是八福晋闯进园子,先去韵松轩,三爷不在,就奔这儿来了。”说着便听楼下一个女人声气吼叫:“我男人还没有革掉民王王爵!就算他犯罪,改名‘阿其那’,我看你还不如阿其那体尊贵重!我是八福晋,顶尖的诰命也没有革掉,就算革掉了,我还是安亲王郡主——这个身份不能见见张廷玉?弘时这个小巴儿都吓得钻沙子逃了,张廷玉算他娘什么阿物儿——闪开!”接着“啪”的一声,似乎哪个人挨了她一耳光。张方二人一愣间,一个女人大脚片子噔噔响着已经上楼,头上镂金二层朝冠上红宝石闪闪发光,颤巍巍饰着七颗东珠,身上穿着绣五爪金龙四团吉服褂,肩上披着镂金领约,重金黄绦中贯珊瑚,片金绿朝裙下露着一双天足,穿着青缎绣花鞋,年纪在四十岁上,形容却依然俏丽俊爽,却是星目含怒柳眉倒剔,盯着张廷玉——她就是允禩的结发妻子、安亲王岳乐的娇女、京师王府头号泼辣福晋观音图了。她怔怔地盯了张廷玉移时,忽然一屁股坐了楼板上放声大哭!

    张廷玉忙叫:“快来几个苏拉太监扶起福晋——福晋,就是你方才讲的,你是体尊贵重的人,不要这样,有什么话慢慢说”几个太监连扶带掖地撮弄着观音图坐了矮椅上,那观音图越发扯鼻涕丢粘珠泪滔滔大放悲声:“好张相爷哩如今我还顾得上什么‘体尊’!当年死老头子没出事时你也常去我府,我是这模样儿么?张相爷你是这朝里最大的官,也是当官最长远的官。早先抄了明珠的家,索额图也是圈死的,圣祖爷也圈禁过‘阿其那’的兄弟大哥二哥老十三,家人们都是听其自便听其自散。哪有个狠到这地步儿,无论太监家奴,良贱老少一概充军到烟瘴远恶地的?——我那遭了瘟的老爷子!你这辈子都行的什么善?都相与了些什么兄弟啊我那可怜无靠的老爷子,你都作了什么孽,痛得七死八活的,连个端汤送水的人也不给留啊——”正哭得凄惶,一眼见允祉上了楼,观音图一跃身长跪在地,急速膝行几步,连连磕头,越发放开嗓子哭叫:“三哥,三哥千不念万不念,念起先前你们兄弟一处吃酒下棋吟诗写字儿的分上,你就放他一马他快死的人了,还能坏了你们台面上人什么事他平素口不离心地钦服三哥人品学问的啊嗬嗬”

    “老八媳妇,别哭了。这事也不是衡臣灵皋的首尾。”允祉脸色苍白,用阴郁的目光看着观音图,“我去了一趟八贝勒府。老八听是病得不轻,你别在这泡着,快点回去是要紧的。我从我府里已经拨过去二十个太监,暂时照料老八,皇上皇上已经从承德启驾,等他回京,自然还有恩旨。”观音图闹了一场,心舒意平了些。她原本与允禩夫妻份上平常,人前逞强一辈子偏落了人后,借机发泄而已,听允祉给了台阶,又说雍正返驾,也无心再折腾,起身掩面哭着去了。允祉长叹一声,坐了椅上默然不语。

    方苞和张廷玉处身在皇族角逐之中,也是十分为难,此时情况不明,更一句话也不敢乱说。三人对坐了不知多久,方苞才道:“三爷,方才说圣驾回銮的事”

    “上谕已经到了,先送上书房的。”允祉说道,“我是从老十六那边过来的,”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遍北京城都在议老八的事,我查阅了上书房军机处两处档案,皇上又没有这个旨意。弘历也不知道,弘时做事太孟浪了!”

    张廷玉和方苞都没有递话。弘时的孟浪毋庸置言,但谁能担保他不是奉了密诏行事的?眼见一夜之间官场风头大变,群起而攻“八爷党”,袒护田文镜攻讦李绂,都因弘时这“孟浪”一举,即使不是奉诏行事,雍正也决不会替允禩说话。皇族夺嫡遗风和朝廷政见之争丝萝藤缠,五色迷离,谁敢在这时候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皇上六月初七辰时到京。你们安排礼部预备接驾吧。”允祉心里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弘时现在在弘历的会琴轩,我这去给他们传旨,就便儿先跟你们打个招呼:弘历要主管户部兵部的事,有这两类折子,你们从明天起直接转到会琴轩。”

    张廷玉和方苞起身鞠躬送行。张廷玉问道:“其余的折子怎么呈转?”

    “仍旧转到韵松轩!”

    允祉头也不回,说着就去了。

    偌大的露华楼只剩下了方苞和张廷玉。一个是宦海老相国,一个是帝室文案夺班领袖,两个人都是胸中城府文章包罗万象的人,老辣深沉到了极处。许久,方苞才眯着眼道:“昨天见了邸报,孙大炮要回京出任都老爷了。”“孙大炮”是御史孙嘉淦的官场绰号,最是刚直不阿守正敢言的。雍正元年不过是户部铸钱司的一个微末小吏,公然为铸钱成色,和户部满尚书葛达浑二人扭打到养心殿,慷慨陈词直犯九重。这是雍正初登极时轰动朝野的一大新闻,雍正不但没有加罪,反而接连升孙嘉淦的官,派往云贵,为两省观风使。如今又要回京,由副都御史晋升都御史了。张廷玉当然懂方苞话的题中之意,一笑说道:“瞧罢咧,也难说的。有些人原来敢说,后来就不行,官小时敢说官大时未必还敢,涉朝廷大政的敢说,涉天家骨肉又是一回事。”

    “我看俞鸿图也是个有种的,”方苞笑道,“孙嘉淦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临出京,我私地送他,他说,‘灵皋先生记住我今天一句话,我是身负大罪,逃脱天罗地网的人。我为报父仇手刃仇敌,已经尽了孝,如今要做忠臣了。忠臣也有一般不好处,常为人君误会,将来我若死于刀下,请你把这话原本转奏皇上,足感厚爱。’”张廷玉听了默默点头,许久才嘣出一句:“我们办事人难,三爷不好侍候,有梗直人帮着说几句真话,会好得多。”

    方苞没有回答,弘时比弘历难侍候,是用不着说的。难就难在他不和你过心,你也不敢像对弘历一样诚心去倾谈什么。皇帝去承德前还谆谆告诫:“弘历虽在外,和在内一样,宝亲王有的指令,要一如既往遵办不疑。”如今却把理政大权全部交了弘时,而宝亲王只管了个户兵二部!这是为什么呢?弘历又有什么地方失爱于雍正呢?他的目光游移着,停在张廷玉案上新铸的铜堪台上,那是给岳钟麒新铸的节制青海、甘肃、山西、陕西、湖南、湖广六省兵马的虎符——方苞眼睛陡地一亮:皇帝在承德接见了东蒙古诸王,又委岳钟麒这样的重任,莫非已在思量兴兵讨伐喀尔喀蒙古的策零阿拉布坦?假如真是这样,弘历主管户部,征调天下钱粮,又主管兵部,配备武官弁将,还不是天字第一号的要差?想着,听张廷玉叹道:“我们做臣子的,办差不怕,吃苦不怕,最怕的是主子没主见,怕的是天下多变。”

    “不怕。”方苞“嚓”地打着火,深深吸了一口旱烟,喷云吐雾说道:“你瞧着吧,皇上不是个轻易变心的主儿!”

    六月六日,雍正的车驾抵达顺义境内的李家峪行宫。这里三面环山,夹成两道谷,谷口相交处一大片沙滩空场地,潮白河纵穿南下。再向前一站之地即是通州,也就算是到了北京,往年康熙东巡归京,文武百官都到通州郊迎接驾。从这里丑时发驾,辰中时分刚好可以赶到。河滩地势开阔,取水造饭也都方便,取这个地利,明珠为相时便建了驿馆,张大扩建又为行宫,工程虽不奢华庞大,也有三座九楹大殿,配房二百余间。到达行宫时,太阳刚刚压到山顶,鄂尔泰安顿雍正在思黎居歇下。请朱轼陪着御驾,自己亲自巡视行宫周匝,布置关防,又命张五哥检视军士扎寨驻营,并查看明日大驾卤簿名物等类,天将黑才算料理清楚。此时京师已送来了当日奏事目录,还有礼部的迎驾仪程。鄂尔泰也不及细看,匆匆赶来给雍正请安。

    “难为你一路辛苦。”雍正和朱轼正在对弈,见鄂尔泰进来,边抓子儿沉思边笑道:“明天到家,朕给你七天假,好生歇歇儿。”说着,问引娣,“看热水烧好没有,先不忙洗澡,脚有些发胀,泡一泡。”

    乔引娣轻轻答应一声出去了,一时便提着一壶水进来,说道:“这是茶房里的热水,一样好用的。”将壶水倾了盆子里,又兑了些凉水放在雍正脚前,便跪下扒雍正的靴袜。雍正笑道:“水和水不一样,吃茶的水都是从玉泉山用水车拉来的,不该用来洗脚。”说着脚已泡进盆子里,早有两个宫女趋身跪过来轻轻替他按摩。

    这阵功夫鄂尔泰已看完礼部的奏折,双手递给朱轼,说道:“礼部奉韵松轩指令,六部里主管尚书,还有一名侍郎到通州迎驾,各衙照常办差,其余大理寺、理藩院、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是司官以上,宗人府、内务府、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钦天监这些闲衙门九品以上官员到通州接驾。”

    “共是多少人?”

    “两千人上下。”

    “两千人不算少了。”雍正笑道,“大热天儿,何必一窝蜂的都出城?”

    朱轼将折子轻轻放下,说道:“老臣以为简亵了。六部所有九品以上文武官员都应到通州迎驾。”雍正一笑,说道:“朱师傅又叫上真儿了。何在乎他们那几个人?朕当年陪圣祖回京,有时还专门降谕各衙门照常办差,不必郊迎呢!”

    “不是这一说。”朱轼认真地说道,“圣祖在位六十一年,晚年几乎年年都要到奉天热河。皇上这是头一次,应该示天下隆礼体尊——六部差事再要紧,也没有尊君重要。这是第一层。”

    “嗬,还有第二?”

    “当然。”朱轼平静地说道,“老臣也是扈从过先帝南巡北巡东巡的。只有礼部定的迎送仪程太繁,皇上可以减删的,从没有臣下自作主张削减,反而叫皇上加增的。这比第一层更要紧——不能开人臣擅作威福这个例!”

    雍正身上一动,已经没了笑意。他轻轻用脚踢开两个宫女,自己用腿对搓着,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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