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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部分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445部分

小说: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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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的‘宫闱秘闻’,甚至有说隆科多得罪,是因为知道朕的‘隐秘事’太多,朕治他为的灭口!”

    雍正越说越怒,“砰”地一声击案而起,涨红着脸,咬着米一样细碎的牙说道:“朕以仁道待人,人不以厚道感恩,再没比这个可气的!看来,阿其那他们就这么舒舒服服关起来还不成,他们触的国法,不能仅治以家法。立即发明旨,叫六部议他们的罪,该杀的朕不能姑息,天下为公,朕亦不得私治之!”本来议的是田李之争,雍正却一下子又扯到了允窘身上,朱轼和鄂尔泰都是愕然一惊。允的事情还不算完?但此时正值雍正盛怒,他们谁也不敢撄此锋芒。许久,朱轼才道:“皇上,李绂并非阿其那一党里的”

    “你们为朕震怒之间岔开了议题,是么?”雍正哼了一声又坐下来,“其实朕说的是一回事——朋党。你们看看跟着李绂起哄的那起子人,有几个不是昔日八王府常来常往的?他们巴不得朕的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奖励农耕这些新政一夜之间都垮光了,让天下人看朕是个可笑皇帝。他们至死都不明白,朕矫治时弊推行新政振数百年之颓风,正是从根儿上孝顺圣祖,不负圣祖殷殷寄托!”雍正的眼中闪着不知是火是泪的光,喟然一叹,“他们不学无术,看不到盛世隐忧,不行耗限归公,那就无官不贪;不追索亏空,那就府库荡然,不施雷霆之威,那就四海无甘霖。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不是易经里讲的?蒙古人入主中原,九十载灭国,为什么?就是死抱着他没入关前那一套不放,毫无变通。大清入关也快九十年了吧,难道不该警醒些儿?李绂也许自恃身正,所以他要搏名,捡着朕最疼处揭疮疤儿,沾染了汉人阴柔奸狡拼死搏名的恶习,朕实感痛惜。就算他背后无阴谋,像马谡失街亭,岂得无罪?孔明杀了马谡,朕又何不能挥泪斩李绂?”

    朱轼和鄂尔泰听着这激愤的言语,但觉字字惊心,句句警譬,金石般掷地有声,不禁离座长跪在地,说道:“圣上高屋建瓴,深思远虑,奴才已经明白。”

    “就这样,照这宗旨,不提李绂的名字发旨六部,叫他们从速议政,不要再观望。”雍正冷峻地抬起头,傲然说道。又顿了顿,摆手道:“你们跪安吧,传旨给德楞泰,张五哥他们,后日——后日辰时起驾返京。”

    “皇上!”

    “国事纷扰,非人君宴息之时。”雍正不无依恋地看着外边青幽幽碧森森的院落,皱着眉头道:“梁园虽好,终非故乡。回京去!”

第344章 弄神通道士疗沉疴 逞巧智阿哥迁家奴() 
雍正返驾北京的诏书抵达北京的头一日,弘时已经接到太监秦狗儿的禀帖,里头备细说了雍正与鄂尔泰和朱轼在热河园中对话。立刻叫了旷师爷过西花厅“鼓雨轩”来商计。旷清行正在后书房和几个师爷分门别类代弘时给各地外官写回信。听见说叫,搁笔匆匆过来,一进门便道:“三爷,您叫我?”

    “热得前后襟都汗湿透了。”弘时亲自端过一盘冰湃的西瓜,“来,吃一点去去心火——喏,那是秦狗儿的信,先看看再说。”说罢自歪了竹凉椅中摇着葵扇闭目沉思。

    旷清行拿着那几页薄纸颠来倒去反复看了几遍。他没有言声,却踱到鼓雨轩外,站在堂檐下,晕头晕脑看着池塘边婆娑摇曳的杨柳出神,一阵阵熏风带着炙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树上无数只蝉一声尖似一声地聒鸣,竟似不觉不闻。许久才回身进来,对昏影里的弘时笑道:“三爷上回赏秦狗儿三百两银子,回来还心疼!就这一封信,一万银子您上哪儿买去呢?”

    “我不是心疼。”弘时也笑道,“皇上宫规严厉,太监结交王大臣格杀勿论。怕弄巧成拙嘛!老四就没有这些道道儿,消息不照样灵通?”旷清行摇头道:“您和四爷不一样。他母亲是贵妃,先头太后身边都兜得转的。圣祖爷康熙五十一年就叫了四爷宫里头随驾读书,在里头厮混得久了,又长年主持韵松轩政务,巴结他的人多了,见面随便一句话就透了消息,还用得着苦巴巴掏银子买消息?”

    弘时听得心里酸溜溜的。他密地里不知请过多少相士为自推造命,都是极贵的格。自己素常照镜子对相书也不知看了多少遍,觉得无论才智、历练、心志还是相貌,总没有逊于弘历处。怎么偏偏父皇就那么爱重他呢?正胡思乱想,旷清行又说道:“秦狗儿报这个信儿,也未必就是银子的功效。四爷出去,您主持了中枢,占据了形势,这才是真正的原由!他在宫里当差,多少给外官一点方便,大把银子有的是,决不会稀罕爷那三百两银子来巴结的。”

    “李绂要倒大霉了。”弘时悠悠地扇着扇子,“还有八叔、九叔和十叔——这真可叹——他们原本算不上一路人的。李绂文章人品都强过田文镜十倍,真太可惜了的。”“真正倒霉的是八爷。”旷清行眼中放着贼亮的光,“皇上其实最怕的是朋党。八爷没有失势的时候遍交朝中文武,都是些名驰文场的读书人。头脑人物虽然已经圈禁,这个‘党’却依然在。三爷,那次‘八王议政’的乱子在乾清宫折腾,不知您留心到没有。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公然对着廉亲王的,开头时倒是先拿着田文镜作法!可见如今田文镜已经是根炮捻儿,攻击新政必拿着他首当其冲。所以圣上护着,谁攻田文镜,立地就疑人是冲着新政,冲着他自己。越攻越护,越护越攻。看热闹打太平拳的人,站干岸看河涨的人原先跟着八爷当走卒,现在又看笑话儿,甚至在后头写揭帖造谣言,就皇上那性子,没事见石头还要赐三脚呢,怎么容得下这么多的臣子跟他离心离德?他身上的病也是由此才越重的!”

    弘时早已瞿然开目,坐直了身子,连扇子也忘了扇,说道:“可谓洞若观火!我当何以处之呢?”旷清行一笑,斩钉截铁说道:“两条:狠打死老虎决不手软;坐定韵松轩拼命办差。整治八爷党就顺应了皇上敌忾之情,拼命当差又顺应了皇上求治之心。至于对四爷五爷,礼尊之,诚布之,情爱之,心防之——都是他的儿子,让他自己看看谁的孝心重,能耐大!”弘时呆呆出了半日神,说道:“我看皇上意图还不止于此。弘历主管天下钱粮和兵部差事,也许有意叫他带兵去和阿拉布坦厮拼呢!”

    “这个我也想到了。”

    旷清行阴沉沉地说道:“学生自收入三爷门下,一直都在思量八王爷和皇上当年嫡位之争,为什么权倾天下的八爷深得人望,却败了,冷面冷心的‘办差阿哥’居然身登九五君临天下?道理也许有一百条一千条,归到根上说只是一条,皇上始终身在机枢之位,谋机枢之事。八爷却只是在旁边收取了人心。那些权要人物对八爷俯首贴耳,弄得他有点飘飘然,以为可资为夺嫡之用。结果到节骨眼上,这些人一个也没派上用场。连十四爷身将十万重兵拥权在外,一纸诏令下来,也只好束手入京。三爷,无论如何不能再吃这个亏了。”

    “那是。成者王侯败者贼,弘时敢忘前事之师?”弘时咬牙阴狠地一笑,站起身来叫道:“来人!”

    几个丫头老婆子应声而入,弘时不禁失笑,原来忘情之间,以为自己是在韵松轩。因道:“给我备轿进园子。告诉账房上,西街口那套三进院子我赠送了旷师爷,拨二十个家人过去侍候。”说罢一径出来升轿而去。

    其时正是未中时分,略略偏西的太阳晒得大地焦干串烟,街衢上绝少行人,连狗都热得阴地四脚扑着吐舌头,家家户户门洞大开,男人赤膊,女人只穿着贴身汗衣,或冲凉或打扇唱茶消暑。偶尔只几个光屁股小儿,晒得黑不溜秋,在池塘杨柳下摸鱼打水仗。弘时一进轿便被燥热逼得退了出来,又换了竹丝凉轿,这才逶迤出城。一出城情形便不同,风尽管还热,但扑到身上没了那种逼人窒息的闷气,驿道两旁密密的杨树,就是极小的风也招得它们哗哗直响,偶尔从海子边吹来的风带着水气,稍稍给人一种清凉之感。愈近畅春园,森森碧树间吹过的风愈是宜人,待近双闸门时,弘时通身大汗已经落了。正要进园子,北边不远一阵颤悠悠的钟声透过层层叠叠的青枫白杨隐隐传来。弘时不禁一怔,这几天天热,竟忘了过来给怡亲王请安了。想着,弘时在轿中轻轻跺脚,说道:“转轿,先去清梵寺。”轿夫们“噢”地答应一声,这都是家养的杠房,里手行家,不知不觉间已转了轿头,在阴凉道里行了不到半里地,清梵寺已是到了。弘时下轿正要进去,见一个中年和尚匆匆忙忙夹着个土黄包袱出来,认得是寺中塔头和尚法印,便叫住了:

    “秃驴,这么热天儿,贼头贼脑哪去?”

    “哟,是三爷千岁!阿弥陀佛!”法印看清是弘时,已满脸堆上笑来,揩着光头上的汗过来稽首行礼,咧着嘴笑道:“爷吉祥,爷万安——可是有几日没来寺里了!我这正要北玉皇庙去呢。你瞅这天儿,半个月了,死活不下雨。十三爷昨夜里睡不着,传下王命,叫北京城所有寺院大和尚都去玉皇庙作功德祈雨。修空方丈去了,看着大钟寺的悟心师傅穿的袈裟比我们的好,特地打发我回来,把十三爷捐的掐金木棉的拿去。咱们这庙住着王爷,相爷,不能叫他们比下去了。”

    弘时原本要进山门,听见这一说又站住了,笑道:“你们还算出家人,在这上头争奇斗富,贪嗔痴俱全,佛祖也不要这样弟子——做这么大功德,得要多少银子香火法事钱?”法印伸出巴掌亮亮,说道:“原是十三王爷独自出资五万。方先生说,这是国事,他也不能后人,也兑了三千两。张相爷不信佛,夫人和小姐各捐了一千两,共是六万五千两。”

    “我出五千两。”弘时说道,“你告诉悟心大和尚,只管虔心祈雨,三天内天降甘霖,我叫礼部表彰,从国库里再拨一万银子,听着了?”说完抬脚进了山门。自从张廷玉,方苞和允祥相继住了清梵寺后,寻常香客早已摒绝,门口守的都是怡亲王府的太监和护卫。见弘时跨步进来,忙都躬身迎接。弘时问道:“十三爷这会子睡中觉呢?”

    一个王府太监忙道:“我们王爷连着几日不歇晌觉了。他老人家挪了净心精舍,原来那地方离大非殿太近,和尚们念经舌噪得心烦——又不愿一点也听不见经声,就挪西院去了。奴才带爷去!”说着便在前头带路。却不从原来的西廊向北,一进山门便西踅。由廊后甬道向北一箭之地,便见一处座西朝东小院掩在茂林深处,院子里却一色都是竹,凤尾森森,龙吟萧萧,极为清幽,门额上白地黑字一笔颜书四字:

    净心精舍

    弘时便道:“你去吧,我自己去见就是了。”

    “请王爷恕罪。”那太监却不退去,赔笑说道:“张相定的制度,无论何人见王爷,我们得有人陪着。”

    “连我也不例外?”弘时似笑不笑说道,“你去吧!张相有话叫他找我。”说罢一挑帘子进了允祥屋。那太监倒也真的没敢跟进来。

    弘时一进门便嗅到一股浓重的药香,因乍从亮处到这里,暗得什么也看不清,定了定神才见允祥和衣半躺在大迎枕上,大热的天儿腹部还盖着薄毯,却是形容越发削瘦,脸和手都苍白得没点血色。一个宫女长跪在地捧着药碗,弘皎偏身坐在炕沿用调羹一匙一匙地喂药。见弘时进来,弘皎点头一会意,对闭目不语的允祥轻声道:“弘时三哥来瞧您了。”弘时忙跪下请安,说道:“十三叔,侄儿给您请安!”

    “哦,弘时呐。”允祥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弘时,有气无力地说道:“难为你,这么热天儿跑来瞧我。快起来坐着吧。”弘时答应一声,稳稳重重起身坐了窗前木杌子上,赔笑说道:“接着承德的信儿,皇上六月初三起驾,初九回京。这几日忙着预备接驾的事,还有些别的细务缠身,没得过来给叔叔请安。方先生偶尔见见,张廷五日日见面的,请他们代侄儿叩安问好儿了。”允祥似乎缓慢地透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方苞方才跟我说了皇上回来的事。你们又要忙起来了。可惜我可惜我这回可帮不上什么忙了。”说完轻声一咳,又闭上了眼。

    弘时看着这位叔父,心中也不胜感慨。允祥是雍正二十三兄弟中经历最坎坷的,幼年襁褓中母亲莫名其妙地出宫为尼(参看拙作康熙大帝第三卷),受尽了兄弟们的欺侮凌辱,有点头脸的太监也敢整治他,唯独雍正亲之爱之,一身呵护才得以成人。在逆境中允祥养成了天不收地不管的倔烈性子,使气任侠扶危济困,是出了名的“侠王”。康熙见他人品正直与人接物无曲无阿,曾亲口夸奖为“吾家千里驹,几是拼命十三郎”。当年英风飒爽,谈吐雄健,佐雍正办差力担重任,指挥如意,在康熙晏驾当日,亲赴丰台大营斩将夺权,陈兵畅春园外,雍正才得以顺利登极。追想当日豪侠英雄风采,今日却到了气息奄奄,床箦垂目待死之人,弘时不禁暗地长叹一声,口中却笑道:“十三叔别想那么多。安心静养,痊愈了做什么事都从容的。弘皎,头回我就说过,叫你请贾神仙来看看。没有请到么?”

    “三哥来得正巧,贾士芳一会儿就到。”弘皎微笑道,“早就说请,方苞和张廷玉拦住了,说那是邪魔外道。后来他们大约听说贾神仙的多了,不再拦了,贾神仙又云游出京了。我打听着,前日又回了白云观。请了两次,才答应今儿下午来看看的。”正说着,允祥忽然闭着眼轻声道:“来了来了人不可貌相,真真一点不假!”

    弘皎弘时吃了一惊,环顾四周毫无动静,但见窗外碧树森森,窗内阴气沉沉,二人气短间便觉毛发惊然。正没做理会处,院外一个公鸭嗓子声音传进来,“神仙爷,请这边走。”接着帘栊一响,贾士芳已经进屋。弘皎忙迎上去笑道:“您是贾仙长?快,快请。”

    贾士芳仿佛永远只是一身装束。皂衣皂靴,一顶雷阳巾显得略大一点,连额头都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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