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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部分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96部分

小说: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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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错了!我是当铺的人!”

    “不管是谁,拿下再说!”胤祥按剑大喝一声,“都不许动!把赃物抬过来点!”说话间几十个军校早已闯进后院,不问青红皂白,不分男女老幼,顷刻之间都捆得米粽一般。把性音等人抬来的箱子当院打开,一件一件地验。柳仁增不认得胤祥,见他如此蛮干,便大喊道:“军爷,我们是报案的本分生意人——”一语未终,旁边一个护卫回身就是一个窝心拳,骂道:“你有点规矩没有?这是十三爷!不许说话!”

    一时清点完毕,各样东西俱在,单少了奇秀琥珀二十四块。胤祥方转过脸问柳仁增:“方才你说什么?你是这店的掌柜?怎么少了二十四块琥珀?四哥最心爱的就是这个!”

    “那要问贼!”柳仁增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脸色又青又白,浑身直抖,说道:“十三爷,就是审案,也得弄清原告被告呀!”胤祥左右张望,性音等人早已无影无踪,因两手一摊,一脸坏笑,说道:“贼在哪里?这会子怎么分辨谁是好人坏人?少了琥珀,不定是藏在哪里了。”略一沉吟,从嘴唇里蹦出一个字:“搜!”柳仁增真的急了,双脚一跳大叫:“这是八爷的当铺!”

    胤祥双脚跌得积雪咯吱咯吱响,来回踱着,偏过脑袋道:“这是八哥的当铺?我怎么没听说?”

    “八爷府就在对门,十三爷一问便知!”

    “爷懒得问!”胤祥无所谓地笑道,“就你这副腌杀才相,会是八哥的奴才?我方才和八哥一处吃酒,我来这里八哥也知道,既是八哥的产业,他会不言语?”

    “你——!”

    “我怎么了?”胤祥倏地拉长了脸,头一摆又是简单的一个字:“搜!”

    于是满院各房立刻折腾得天翻地覆,砸门扭锁翻箱倒柜稀里哗啦一片声响,军士们个个腰里塞得鼓鼓囊囊,兴高采烈地串房细搜,胤祥也不理会,只等着自己要的东西。好一会子,一个护卫满脸油汗抱着一沓子案卷出来,禀道:“十三爷,琥珀没有,全他妈是些账本子!”

    “是么?”胤祥信手掂过一本,翻开一看,全都是钟王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的全是官员考功密档,某人某年月日因何故处分,转调黜降何处,走何人门路起复超迁,现在何处任何职一一周备。胤祥一口气松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抖着账本问柳仁增:“这是什么东西?你一个生意人,抄录朝廷密档,比吏部的还细,是做什么用处?”

    柳仁增早已面如土色,反背着手双腿一软,跪到雪地里,嘶哑着声音道:“我不知道啊!我没做过这种事啊!十三爷这店的东家是任伯安,他到江南去了您把他拿到北京问问问就知道了”

    “好贼店!”胤祥勃然大怒,按剑怒喝,“很该全抄!这是大清开国罕有的大案!给我使劲抄!”

    兵士们排门入店又抄又抢,店里店外一片鬼哭狼嚎,守在远处梢的李再鑫知道大事不好,热锅蚂蚁般兜了两圈,想想这事无论如何得报胤胤,不及算账,丢一块银子出门上马又赶回雍和宫。

    此时风已经小了,雪片兀自丢絮扯绵般漫天旋舞。万福堂十几个皇阿哥除了胤胤和胤,都已吃得醉眼迷离。胤吃得着眼,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说道:“不好不好!你们做的什么鸟诗?合该我这粗人出出风头,你们听听我的咏雪诗!”因咧着大嘴,大声道:

    昨夜北风寒,天公大吐痰。

    一轮红日上,便是化痰丸!

    没有念完已是笑倒了众人。王府家丁见十阿哥发酒疯,都在廊下挤着看,指指点点笑得前仰后合。

    胤有心事的人,一眼看见李再鑫在长随里头杀鸡抹脖子连比划带使眼色,说声“方便”,便起身来往后院走。

    “好九爷!”李再鑫气喘吁吁追上来,禀道,“奴才急死了,爷只瞧不见奴才比划!爷们在这快乐,店里出大事了!”

    地下雪滑,胤身子一晃,几乎跌倒了,踉跄两步才站稳了,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喃喃说道:“到底难逃一劫!店抄了?”李再鑫慌乱地说道:“情形到底什么样儿难说,出事是肯定的了!”胤这才定下神来,说道:“抄了也稀松,早已说过万事都有任伯安承当的。只是心计如此周密,手段如此绝情,令人可畏!此地于你已经不是安全之地,你这会子就去我府藏起来,我晚间还要问你话!”说罢也不解手了,装着没事人般踅回万福堂,勉强笑着,刚说了句“老十还有什么屁诗,再作——”话未说完便是一惊,浑身汗毛直竖,原来不但柳仁增五花大绑跪在当院,“死”了的任伯安居然也由两个兵士夹着押解进来!

    院中气氛已经大变,王府护卫亲兵、年羹尧岳钟麒的戈什哈站得廊下甬道上都是,一个个叩刀按剑杀气腾腾。胤祉等阿哥都出了正房,坐在檐前丹陛上一溜摆好的椅子上,只胤祥像是刚刚回来,一条腿蹬在石阶上喝着热黄酒,和年羹尧小声说话。胤不再说话,挨着胤坐下静观事变。

    “你还敢问我‘什么罪’?”胤穿着玄色貂皮斗篷,足蹬鹿皮油靴,在阶前雪地里踱着,面孔冷得罩了一层霜,咬牙笑道:“且不说你卖官鬻爵交通权要,也不说你私和人命扰乱政令,这些我在户部早已知之甚详。单就你私抄百官档案要挟官府聚敛民财这一条,你难逃一剐!我以为你死了,你还活着,很好!说说看,你雇十几个抄手密建档案库,是谁的主使?抄这东西准备做什么大事?”因指着廊下堆着的二十几个麻袋对胤道:“老九,待会打开看看,你也开开眼!我遍读二十一史,竟没见过还有这样的神奸巨蠹!真真骇人听闻,他弄的东西比吏部的东西还要细!”

    任伯安原先只是木着脸听,一抬头正看见胤的目光扫过来,便转脸盯着胤笑道:“王爷少安毋躁,久闻您是铁石心肠,怎么会如此气急败坏?我这人生性爱抄抄写写,想弄个冠缨百丑图留给后世,叫万代之后看看我们大清这些盛世官员都是些什么玩艺儿。干这种事我自觉功德无量,用不着什么人支使——我支使您谋反,您肯吗?您这么生气,我瞧着还有点心疼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当铺这些人都是奉我的命,拿我的钱办事,四爷似乎也不必枉费心机株连别人!”

    “好,你说得真好!”胤阴毒地盯视任伯安一眼,恶狠狠笑道:“但恐你三木之下未必能如此从容!只有一层你说错了,你不过是个卑污不堪的小丑,市井泼皮无赖。我呢,是帝室龙种天璜贵胄。和我怄气,你配!”说罢命高福儿:“把他送狱神庙!”胤见是话缝儿,冷冷笑道:“四哥,这样的东西还不快打发到天牢里,送狱神庙不太便宜了他?”胤笑道:“南衙里我有点放心不下,怕他吃得饱饱的,又突然急病死了。我正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押走了,兵士也撤了,阿哥们的酒也吓醒了。大家各怀心思回到暖烘烘的万福堂,面面相觑,不知话题从何开头。好半晌,胤祉才笑道:“没想到老四酒筵暗藏兵机,有此一遇不虚此生了!怪道的刑部冤狱清不胜清,原来里头有这么大一篇文章!只是这么大案子,你打算怎么料理?”

    “我心里好难委决,正要听听三哥和兄弟们的见地。”胤变得很忧郁,颓坐在安乐椅中抚着脑门说道,“实言相告,就为这个缘故,我才请你们来”胤自斟一杯酒,一仰而尽,说道:“四哥这话我有点不明白。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王法在,按大清律办就是了,有什么难为处?”

    胤看了看胤,叹息一声道:“傻兄弟,要我一个字一个字解说么?我办这事并没有私意儿,原是要去掉这个国蠹,所以连太子爷也没有禀。但任某在京惨淡经营几十年,犯了不计其数的过恶,要没人撑腰他不敢,也做不到!难说我这些手足里就没有牵连进去的。这件事王法人情相悖,我又不想打耗子伤花瓶。所以要有个十全之策。”他沉痛地低下了头,喃喃道:“当然也许是我多疑,最好我疑错了,但这案子我不审。千扯万牵,我不信三哥会有这种事,所以我想请三哥办这个案子。三哥要体谅我这份心,我这就修表给阿玛,进宫见太子,请他们给你指令。”

    一席话说得众人无不动容,这个刻忌成性的阿哥竟然还有这么深沉的手足之情。胤见他既为香客又拆庙,恨不得一脚踢死胤和胤祥,又自知一开口必定招疑,只把手中折扇合起展开,展开又合起,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做不来这样的大事。”胤祉见他要把这个烫手的红炭团儿塞到自己怀中,心里不禁暗笑,皱眉说道:“皇上见你这奏折,难免也要想,为什么叫老三来办差?依着我的见识,老八老九在刑部熟门熟路,交给他们办最好!”

    胤睨了胤一眼,心里拿定了主意,说道:“四哥方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听得几乎落泪。我和四哥一样的心思:这案子不能不办,也不能大办。要信得过,我就办!”

    “那就偏劳九弟了。”胤望着门外大雪纷飞的天空,舒展了眉头道,“就是这样儿。为明我的心,我先担一点责任——高福儿!”

    “在!”

    “把廊下那一堆麻袋垛到院当中,一把火烧尽!”

    “啊?”

    “唔?!”

    “喳!”

    殷红的火焰在冰雪世界中燃烧起来,不时发出轰轰的响声,飞起的纸灰在空中无力地盘旋着,又被雪打湿,粘落在烤化了的雪地上。阿哥们怔怔地看着,心里一阵空明,又有些迷惘,谁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直到燃成一堆黑色的湿泥,才各自起身告辞。

    “胤祥,你留一下。”胤一边送众人,说道,“我又乏又累,还有点心神不宁,你陪我一会儿。”胤祥点了点头,陪着胤将众人送出仪门,回来时,已见邬思道笑吟吟站在万福堂前挂满了浆果的石榴树下。

第250章 抢功劳胤礽枉行权 殉气节紫姑染黄泉() 
一场大事做完,胤觉得疲累已极,刚想和胤祥邬思道文觉聊聊,松乏一下,却见高福儿进来禀道:“四爷,十三爷,毓庆宫魏公公方才传话,太子爷请你们进去呢!”

    “好长耳朵,”胤祥伸着懒腰起身笑道,“这么快就知道了?”胤摇了摇头,苦笑着也站起来,却没说什么。邬思道见他兄弟忙忙穿戴了要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胤祥道:“性音呢?叫他陪着你们一道去!”胤祥笑道:“他在粘竿处练功夫。他一个武僧,有事没事叫他跟着干什么?再说他也进不了大内。”

    邬思道用火筷子拨弄着炭,说道:“文事已毕,自然武备紧随。二位爷,你们已经和权势最大的人结了生死冤家,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胤正扣着腰间的带纽,住了手,沉思片刻说道:“性音暂且不宜出头,叫狗儿坎儿带几个贴身武士换便装跟着就是了。”邬思道只一笑,没再言语,二人径自出来同乘一轿而行。

    “邬思道这人要算厉害。”胤祥坐在轿中望着缓缓后退的街道房屋,说道,“只是有点怪,太不合群了。寻常士人风流自命,他连这点嗜好也没有。四哥也该给他成个家嘛!”胤叹道:“十三弟,你还是不知道他。我若不用他,或许他要削发为僧呢!”

    胤说着,见胤祥像是想起了什么,已经敛了笑容,便笑道:“你这拼命十三郎,这会子又怎么了?早年皇上说我喜怒不定,我看你才是三伏天气性情呢!”胤祥叹息一声,说道:“四哥是个有福的。像三哥,八哥,家里养着几十号清客相公,我瞧着都是些无赖文人,一些用也不顶!我府里若有半个邬思道,不知省我多少心!”胤点头微笑,道:“人家以多取胜,我只好以精取胜。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半筐,这是我的章程。”

    “虽说如此,我还劝四哥一句话。”胤祥随轿上下闪动,幽幽地说道,“高福儿年羹尧两个人,我就瞧着不是很地道。”胤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两个都是欠我大恩的,高福儿是不学无术,也不够精干,所以我没放出去做官。年羹尧虽说骄纵,对主子交办差使,还是尽心尽力的。”胤祥冷冷说道:“人说四哥刻薄,我看你还是厚道了些——”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金瓜子递了过去。

    胤接过看了看,信手丢在横枋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江夏,我送给老王头的。”胤祥说道。他的眼像隔着轿看着远方,“老王头叫年羹尧杀了,这是他的二小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带进京的。老王头临终只说了句‘进京,找四爷十三爷告御状!’就咽了气。”胤听了默然,良久才道:“办这么大的事,不免要死几个人。世间事原本如此,哪个庙里都有屈死鬼呐”胤祥苦涩地一笑,说道:“不是他儿子亲眼见,我死都不敢信,年羹尧在你我跟前那么随和,生性竟如此残忍,一个江夏镇男女良贱六七百都活活烧死在梨香院有跑出来的就补一刀再扔进去!”

    胤浑身一颤,睁大了眼睛,又疑惑地摇头道:“不至于吧?年羹尧说只杀了二十几个人!再说他又何苦如此,于他又有什么好处?”胤祥冷冷一笑,说道:“四哥,所以我说你厚道!王二嘎子现在我府,再说岳钟麒,我也问过,他虽有点支吾,也说死了大约三四百。二十几个人?真是活见鬼!姓年的可真能蒙!你不是问他何苦如此?我看是庄里银子钱太多,他既办差又发财,怕人知道,所以杀人灭口!”胤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思,许久才瞿然开目,伸出两个指头道:“一、年羹尧这事功大于过,如今情势,决不可追究,你要切切牢记;二、把那个王什么嘎,密送到我的黑山庄园养起来,任谁问不要提这事。这样办好么?”

    “西华门到了,落轿!”

    随着一声高呼,大轿四角落地。胤祥只说了句“省得了”,便随胤哈腰出了轿。

    “两位弟弟在家做得好大事。”胤在毓庆宫后工字书房召见了胤胤祥,一见面就呵呵笑道,“请你们来聊聊,我也高兴高兴。”

    胤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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