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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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倒会享福,才放出来几日,就置买得醇酒美人俱全!”
“二爷真能取笑,我们都是村姑出身,是哪门子的美人?”乔姐儿斟酒笑道,“就是紫姑姐姐原是十三爷跟前的,我和阿兰是九爷、八爷送给十三爷的粗使丫头”
胤礽一听,顿时意识到胤祥这里人色很杂,面上嬉笑自若,却不肯再随便说话。一时便见胤祥提着袍角快步进来。胤礽未及说话,胤祥便道:“瞎!我早惦记着二哥要来,偏是四哥那里来客,缠着要留。我说二哥说好今儿要来,他们还以为我诓他们逃酒。亏得家里去人,要不还不得脱身呢!”胤礽一边让坐,一边问道:“是谁来了?”
“年羹尧嘛,四哥的门人,又是他大舅子。”胤祥满不在乎地坐了对面,端酒“吱儿”一饮,笑道:“四哥也是的,见他来,先发作了一顿,说年某带的礼不成敬意,又说不该先去吏部才去见他四王爷,都是鸡毛蒜皮小事。把个杀人不眨眼的年魔王骂得顺头流汗。后来又摆酒相待,说家常话,弄得我站不住,走不开。”胤祥说笑着,夹着菜送到胤礽碗里,笑着吩咐道:“难得二哥来,说句难听话,趁着你暂时没复位,我先巴结巴结——阿兰,乔姐!你们怎么叫二爷和我吃寡酒?来个拿手的曲儿!”胤礽笑道:“你仍是素性不改,我就喜爱你这爽气!这三个女孩子是难中服侍你的,你如今已经脱了灾,何不索性给她们开了脸?”紫姑听了只不言声,阿兰、乔姐羞得满脸飞红。乔姐儿调筝,阿兰摘下壁上琵琶调弦。
须臾,那阿兰手挥五弦,目送秋波,款步起舞,唱道:
妾薄命!烟花关山几万重,残妆零落为谁容?叹是杨花浑无力,无语脉脉随东风!阮郎不解天台意,任是明月也伤情。
歌未毕,那乔姐按弦接口唱道:
妾薄命!武凌即是紫台宫,马上琵琶曲未终。奈何梁园景致好,不如采菊卧篱东!一曲侑歌一断肠,敢怨王孙不痴情?
琴歇歌止,余音犹自袅袅,两个人俱已眼含泪花,胤祥陡地想起那年夜宿江夏的往事,急闪了阿兰一眼,见阿兰和乔姐正互相审视,忙收摄了心神。却听胤礽叹道:“歌能穿石,舞似天仙——久不闻此雅音了。”
“二哥,今世岂有高山流水?”胤祥冷冷笑道,“唱得虽好,逢场作戏而已。你又何必多情如此?”抿嘴儿又一笑,吩咐道,“我和二爷要说事情,你们都退出去吧!”
第185章 谋灭口胤礽丧天良 图储位老八藏祸心()
胤礽挪了一下椅子,靠近了胤祥,体贴地说道:“这几个女子都不错,又与你患难相处,可你待她们未免有点薄情了吧?”
“薄情?我就是要拿她们开心儿,明儿就册正了紫姑,叫她们再喊‘妾薄命’!”胤祥咬牙笑道:“吴王夫差倒是痴情人,一个西施,一个郑旦就断送了他!二爷,你我蒙此奇耻大辱,岂能在这些婆娘手里再栽筋斗?”
胤礽上下审量胤祥,良久才郑重说道:“吾弟真乃大丈夫!这一番囹圄之灾得大于失!你能如此我真欢喜!有你和你四哥这样的人,真是朝廷之大幸,胤礽之福!”胤祥道:“人家心里亮堂,您请放心,四哥还是过去的四贝勒,我还是昔日的十三弟——您有什么事,尽情吩咐就是了!”
“那好!”胤礽敛了笑容,目中闪着寒光,凑近了胤祥,“知道郑贵人么?”胤祥点点头,用询问的目光盯着胤礽没吱声。胤礽额头肌肉迅速抽搐了两下,又道:“知道她为什么被打到浣衣局么!”
胤祥从没见过胤礽这样鬼火一样的目光,诧异地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胤礽阴狠地咬着牙,说道:“要不是她,我这次废不了!”
胤祥愕然立起身来,细细回想在热河狩猎那惊心动魄的几日,他何等伶俐,立时便明白了“就是因为她”的意思。胤祥烦躁不安地踱了两步,问道:“二哥,你明白说,要怎样?”
“要她——”胤礽拖长了声音,从齿缝里又进出一个字:“死!”
胤祥目光霍地一跳:胤禛方才说,胤礽释放后变了性儿,他还不信,一霎儿工夫就得到了验证!胤祥额上青筋暴起,绕室一周,倏然问道:“灭口?”
“是!”胤礽眼中满是杀气,“这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胤禩他们知道,终究祸患无穷——连老四也不必叫他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胤祥冷冷说道,“你何必告诉我?”胤礽默想一阵,格格笑道:“我信得过你嘛!送佛还盼你送到西天!这事我苦思数日,若有半丝妇人之仁,非坏事不可。要有半点觊觎东宫之位的人,我也断不肯托他!”
胤祥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扫得打了个寒噤。原本温柔敦厚的一个人,竟变得如此残忍绝情——刚刚儿还满口怜花惜草,说自己“薄情”!胤祥紧皱眉头盘算许久,突然一笑,说道:“想不到二哥经一番劫难,变得如此英睿果决!”
“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胤礽却听不出话中揶揄的意味,“她如今在浣衣局为奴,生不如死。与其活着两人一齐完蛋,不如让她保全体面,我保全身份?十三弟,你须知我连苍蝇也不肯轻易打死的,这是事出无奈!”
一旦发现自己崇拜尊敬的人原来是个卑污不堪的小丑,庄严的身份也就化作粪土。胤祥睨了一眼胤礽,见他兀自跷足而坐,一脸的悲天悯人相,不由泛起一阵憎恶。许久才拿定了主意,胤祥叹道:“既然二哥挑明了,我也实话实说,这事有伤阴骘啊!浣衣局领事的是我门下,只要舍得用工夫,杀她不难。但眼见你是太子了,将来圣上龙归大海,焉知你不会再杀我灭口?”
“这——”胤礽被这直透骨髓的话顶得怔住了,突然哈哈大笑,“说你心直,原来心里头也是千门万户,别犯傻了,我真能有那一日,要杀的也只是奸臣。连老大、老八,我也视为手足,岂肯为一个浣衣女奴难为你?”胤祥咧着嘴跟着干笑,说道:“只要你不叫我做七步诗,这点子小事包在兄弟身上了。只是你性急不得,眼下皇上要稳定朝局,调了施世纶回京任户部尚书,派我和四哥清理刑部,连带户部,露头的大案全都要重新处置,有什么案查什么案,这自然也冲着老八——我不能老往畅春园浣衣局跑。皇上今秋要南巡,大约那时你的太子位也复了,必定是你留守北京,我就好便宜行事了,你看怎么样?”
胤礽点点头,呷了一口茶起身道:“那就拜托了。须防老八,他耳目极广,就连你在家中也得一步一小心。宁可不做,决不能让他们再抓住把柄。”说罢便走。胤祥笑着送他出了二门,望着胤礽潇洒的背影,“呸”地啐一口回身便走。
耳房里隔窗望着的阿兰不禁一怔,回头看时,乔姐也正在眺望,正好四目相对,都避闪开了。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九,胤礽复位东宫的诏谕重颁天下。一废一立,恰恰一百七十天。这半年间,大阿哥胤眩砺渎硪货瓴徽瘢⒏缛缇瘢⒏缦赵獠徊猓陌⒏缲范G待人处事格外小心,落了个孝悌名声。受刺激最大的还属八阿哥胤禩,乍喜乍惊、乍欢乍悲,像打摆子似的,热时好似坐在蒸笼里,冷时又像卧在冰凌上,每天与胤禟、胤(礻我)、胤禵并王鸿绪、阿灵阿、揆叙一干人口卜鹊噪、夜参星斗,苦苦折腾半年,贴进去一个佟国维,捎带了一个马齐,依旧是镜花水月。朝命一下,大学士温达、李光地为特简正使,左都御史穆和伦为副使,率着手持黄钺节的仪仗队浩浩荡荡来到毓庆宫宣旨,加冠授册,祭天地、告太庙、拜社稷,热闹得如鼎沸之油。八爷府却像死绝了人一样冷冷清清,凄凉阴惨。也亏了胤禩和胤禟、胤禵,尚能咬牙忍疼,强打精神,随班朝贺,在众人面前挺直腰板儿装得若无其事。那胤(礻我)却生性装不来假笑,告了病,在家摔杯打盏,寻太监家仆不是,整日毛板子噼啪山响,打得鸡飞狗跳,人人都怕见他。
这日胤(礻我)把家中长随统统叫了来,指着院里一株老桧,说“碍眼”,命人锯掉。自绰了一把椅子,坐在一旁瞧着。何柱儿从外头进来,胤(礻我)没好气地问道:“你不在八爷府挺尸,来我这里有什么屌事?”
“回十爷话,”何柱儿原瞧准了胤禩稳当太子,自愿跳槽去了廉王府,没想到竟跳进火坑里,这些日子也似滚油煎心,因见胤(礻我)拧眉斜眼,赔笑道:“九爷请爷过去呢!八爷、十四爷都在那等着,说请爷过去赏牡丹。”胤(礻我)一愣,将杯子一掼,拔脚便走。
胤禟府确实在赏牡丹。新从洛阳运来的一色十二个大瓷瓮,什么重楼、叠翠、魏紫、姚黄、二乔、金钗齐整摆在院里大合欢树阴下,有的含苞未放,有的蕊瓣半开,也有的怒放如盌,刚淋了水,鲜灵灵、颤巍魏十分精神。胤禩、胤禟、胤禵、王鸿绪都穿着便服,摇着扇子细细玩赏。阿灵阿脸色苍白,坐在廊下石阶上发呆。旁边还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胤(礻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是任伯安。胤禵远远见他过来,招手儿笑道:“十哥,老闷在屋里有什么趣儿?这是九哥从洛阳弄来的,要分送我们,你也来挑几盆!”
“我要这黄子做(上尸下求)用?”胤(礻我)哪有这种闲情逸致?看着任伯安说道:“又是你这老王八,拿牡丹花溜须拍马?”任伯安忙打千儿请安,笑道:“倒叫十爷猜准了,奴才到洛阳进货,顺便捎回来孝敬爷的。”胤(礻我)扑扇了一下扇子,说道:“你八成是见四爷、十三爷又到刑部清理案件,施世纶这老杂毛又回来了,沉不住气,捣腾这些花草来撞木钟的吧?这马屁在我这里拍不响,这些花我一样也看不中。”
胤禵转脸笑谓任伯安:“你回去吧,用不着怕。四爷最谨慎,没有把柄不会抓人。倒是你那个杂货铺,该盘就盘了吧!”
任伯安在京师蹚得开,一是靠了胤禩、胤禟两座山,更要紧的是,处心积虑二十多年,密建了百官的官箴册,几乎一人一个档案,藏在公主坟北的杂货铺里。被胤禵一语点破,任伯安吃了一惊。抬头看胤禩时,胤禩毫无表情,只胤禟微微颔首,便知他们兄弟已经通了气,一颗心放下来,躬身说道:“爷说的是,这就回去处置,迁到齐化门外老当铺,和八爷对门儿。”说罢见众人无话,匆匆去了。
“老十,”兄弟四个走进书房,隔窗赏花,胤禩落座,说道:“我听说你这些天发疯,在府里天天打人,这可不成啊!打死奴才固然不叫你偿命,也有干例禁!”胤(礻我)端起酒,叹道:“八哥说的倒好,这口气那么容易咽的?人家往死里掐我,我不掐把自己的奴才,难道憋死不成?”说着从后摆里掏摸出一个小包,打开了,说道:“你们认得这物件么?”阿灵阿浑身一颤:“水莽草!十爷您”
“对了,又名断肠草!”胤(礻我)收起包儿,阴森森一笑,“别看我粗,心里明白着呢!什么时候善扑营来拿我,我就嚼吃了它!”连这个“二百五”也动了真情,说出的话动人心扉,众人无不黯然叹息。
胤禩满脸戚容,半晌才道:“其志可悲,其心可悯哪!谁料是这种结局来着!我原也想死,后来想,未免太便宜了胤礽、老四和老十三!如今看来,我们还没到那一步。我得瞪眼看着胤礽是怎样登极,怎样做皇上!人心在我这边,有这一条就有指望!”
“咱们这回是挨了一闷棍。”胤禟道,“可回头冷静想想:咱们吃什么亏了?”
究竟吃了什么亏?几个人都没想过。掂量起来,太子原本就是胤礽,不能算吃亏;胤眩矫嫒叮静皇亲约阂换铮玫袅说扔谌ヒ徽校痪庖徽厶谙磐肆素缝淼年殛熘模癫皇呛檬隆K凳艹痛Γ素费|,就是胤祥,余下的连根汗毛也没掉,只好似到口的肥肉又掉了,有点遗憾罢了。
“九爷这话有醍醐灌顶之效!”王鸿绪是今日“赏牡丹会”的倡议人,听胤禟一语反诘,知道火候已到,将辫子向椅后一甩,朗声说道,“我们根本没吃亏,只是欲速不达,没讨大便宜,自己觉得吃亏罢了。这次朝野倾动,都知八爷人心所向,万岁虽然没有采纳众议,总不会看不见!听说又要晋八爷亲王,这就是好兆头!”
阿灵阿突然抖起精神,眉头一挑道:“上书房马齐是我们的人;张廷玉手无实权,模棱两可;九门提督隆科多是佟家人,八爷一个条子,叫他胤礽三更死,他就活不到五更!”
胤禩目光一闪,良久才说道:“谈得太深了吧?我可无意做永乐皇帝!诸臣工都推荐我,原出我的意料,更没想到自己会上了火炉子,烤得如此难受!现在皇上既然指了胤礽仍当太子,等着瞧罢。他有德,我就辅佐,他无德,那天也不容他久居尸位——我束发受教,魇镇的事我不干,也不信。更不信一个有道的君子会魇得与母妃通奸!现放着一个郑春华还在,将来好便好,不好时,这就是人证!一股脑儿翻出来,有热闹看呢!”众人品着胤禩话意,不由莞尔而笑。胤禵起身笑道:“看来这淫妇倒成了宝贝!得防着胤礽杀人灭口。可惜浣衣局掌权的不是我们的人,得想个法子买通了,把这婆娘弄出来养着才好!”当下众人又说了些没要紧的风话,方才各自散了。
太子废而复立,遍天下人人皆知,只是对浣衣局的贱奴和幽闭的宫人照例从不宣旨,她们依旧蒙在鼓里。郑春华被贬在此,已近十个月,这地方处在畅春园东北,环境却也幽静,每日由苏拉太监督着,浣洗衣物帐幔,干不完的粗活,饮食既不好,动辄又得挨训受罚。她一个弱质蒲柳,倒硬挺了过来。
郑春华当日发落下来,口传谕旨也只一句话“着郑春华至浣衣局当差”,太监们既不知她身犯何罪,也不知她能否起复回宫。过了七月七,康熙皇帝南巡,浣衣局领事太监文润木召集宫人传话,命众人将宫中所用褥、被、枕、帐、纱幕、毡毯清洗洁净,回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