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明珠不识君-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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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神色大变,险些吓昏了。水榭旁边的益阳公主撑着快累晕的身体,还眼巴巴地望着这边,盼望着母亲能劝住太后的大怒。她脸色倔强,梗着脖子朝向这厢的正殿,看似还是不服。
董太后早命人堵住了益阳公主的嘴,不容她分辨。她听厌了夸夸其谈、自有道理的朱益阳了。王太后隔着门滑落在地,还在苦求着:“董姐姐,你就饶她一次吧。这孩子是个痴人。她只是用情太深,对崔悯情有独钟啊。”
董太后的秀眉蹙着,心里愤懑。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好一个‘用情太深、情有独钟’。她喜欢了一个人,就非得逼着人家也喜欢她不成?她到底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还是占山为王的女寨主?这么霸道无匹。罢了。你母女二人听不进我的话,我也不管闲事了。”
她挑起眉眼,提声喝道:“庞七卫。你来劝劝太后罢。”
“是!”庞公公毕恭毕敬地跪在殿门外的长廊上,王太后身旁,挺直腰板,高声说道:“那老臣就厚着脸皮劝说了。太后和公主都暂且听听吧。依老臣之见,公主早就不该有嫁崔悯的心思了。一是崔悯三次婉言谢绝了尚公主。他这般坚持,强扭的瓜也不甜啊。公主嫁了也不会开心的。二是公主早就自己许过婚事了。怎么能一女多嫁呢?”
庞七卫的声音不大,却震得王太后和女官们直打寒战。连被架到了宫殿前,被迫听劝的益阳公主也勃然大怒地瞪着庞公公。她的嘴巴被堵着,手被捆缚着,说不出话来。但漆黑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庞公公。她是被元熹帝强迫嫁给鞑靼国南院大王的!她从没有愿意过。
庞七卫满脸皱纹,花白的眉毛都耷拉下来,眼神浑浊无神,声音却尖利如刀:“公主殿下从北疆回京城的路上,历经了一年多时间。这期间,同逃的关公公重伤而死。公主是假扮着一位在北疆路遇匪徒而落难的富家女身份独身回京的。一路上,她被小梁王的追捕,包裹丢失,走错了路,逃跑得很辛苦。她在路途上遇到了两次有意思的事。头一次,她遇到了一对从北疆搬回关内求学的孤儿寡母。公主为了使母子二人帮助自己进关,自称是遇到匪徒的官员之女,许之以利,动之以情,恳求这对母子带她一起回中原。年轻学子对她有好感,愿意。寡母却不依。她为了取悦寡母,便暗示自已找回了大官父亲后就会下嫁学子,帮助学子参加科考为官。母子二人才都心动。后来母子二人带着她回到了河南省境内,就因故不能南下了。寡母提出想与公主先成亲,公主就偷偷从书生家逃走了。接着,她又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商队南下京城。公主再度求助商人之子。说自已是被继母强迫嫁出的女儿,见商人之子聪明健壮,生了好感。愿意以身相许嫁给他,请他帮忙送自己京城找到舅舅。商人之子看中了公主的美貌气派,愿意娶公主为妻。公主也给了其珠花做为定婚信物。随后,商人少年就殷勤地备好车马,派了奴婢,一路上照顾周全地送她到了京城。到京城后,公主与金陵府尹搭上线,就立刻反目。称商人之子对她图谋不诡。金陵衙门抓捕了商队诸人投下大牢。这就是益阳长公主从北疆回返京城,一路上亲口连许了两桩婚事的过程。”
一时间,大殿里外静默如海。人人都不敢喘一口大气,生怕激起了董太后的雷霆大怒。暴发在自己头上。王太后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晕倒。朱益阳也跪在地上,脸皮抽搐,眼眸睁大,险些骇晕过去。
董太后出乎意料地没发火,冷冰冰地一笑:“除去被元熹许婚鞑靼国大王,益阳还自己亲口许了两家婚事。还说什么‘情有独钟’呢?”
她的怒火蓬勃而出:“怎么回事?!都是一样的人,你与那个叫明前的劫匪女,都曾经千金落难流落在民间。明前流落北疆两年,你也逃婚流落民间一年多。怎么做法如此不同呢。我听说那个明前在小山村里不露出王妃身份,安贫守困得做针线活养活自己,不卑不亢,谨言慎行地过了两年。而你却好逸恶劳,一路上处处以美/色/诱/惑男人帮你,以婚事许诺人家帮你。让你好吃好喝舒服无忧得进京。你怎么和她这么不同!”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念你一路上历尽坎坷飘零民间,不忍心苛责你。也不在意你一路上的逢场作戏,替你遮下了所有过错,厚着颜面请了甘兰寺高僧做样子送你入京,还替你圆了所有搂不圆的谎话。甚至还把范明前代嫁敌营的功劳也抢过来安在你头上!封你做护国公主。盼着你苦尽甘来,找一个品性纯良的勋贵人家嫁了,过上好日子。没成想,你倒敢把我这位太后的脸撕下来往脚下踩,去威胁拒绝你的冠军侯娶你,还要闹出更大的是非!女大不中留,再留下去就留出了祸害。看看你干的好事。”
益阳公主满眼是泪匍匐在地。不停地摇头,想辩解嘴巴却被堵住说不出话。王太后也惊得头晕乎乎的,不知道董太后为什么要揭出往事。
董太后心灰意冷地道:“好,你们不教我管,我也不管了。庞七卫。”
庞七卫忙推开殿门听差。
“把那个商人之子叫张福乡的年青人从我的庄院里放出来,带他去刑部衙门和三法司!让他把前年遭遇到假小姐一路上骗婚骗钱又蒙冤下狱的事都一字不漏地呈给衙门。你既然不要脸了,我也不用替你遮掩了,就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这位大明长公主的德性。”
益阳公主脸色煞白,活生生地吓晕了。
“不!”王太后失声惊叫:“这不行啊!这样公主会身败名裂的。这万万使不得。”王太后膝行几步,扑进门里,紧紧抓住董太后的裙子连声道:“姐姐息怒。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劝说她,让她放下执念,再也不去骚扰冠军侯夫妇了,我以命担保!”
王太后的眼泪如珍珠般的落下,抓住董太后的衣袖苦苦哀求着:“先帝去后,我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冤家了,求董姐姐开恩!益阳年龄大了,也该嫁人了。我马上操办她的婚事,不让姐姐烦心。就嫁”她迟疑了下:“就嫁那个孤儿寡母的穷书生吧。”
董太后脸色不变,眼现阴寒:“嫁书生,那书生连同后辈子孙三代不准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王太后知道大势已去,不得已地痛哭着道:“那就嫁那个商人之子的年轻人吧。他们有缘相遇,公主又自愿定下婚约,就是老天赐的姻缘啊。我让他们即刻成亲,然后远远的打发到南边两广地带,再也不准回京。”
第三百章柳暗花明又一春(下)()
一场混乱就此散去,慈安宫前恢复了平静。董文贤看着这一幕震惊得楞在原地了。他向来憨直有余,机敏不足,如今亲眼看到宫里头剑拔弩张的内斗,惊得瞠目结舌了。
董太后面容平静,像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小事似的。她抬眼看透了侄子的心事,嘴角翘起,眼角露出了细密的皱纹:“文贤觉得惊讶吗?奇怪我为什么这样处置益阳公主,帮了冠军侯夫妇?”
董文贤遥望着太监女官架起益阳公主退出花园。有些尴尬地说:“是有点惊讶。姑母,你为了一个劫匪女,与王太后反目,逐走了益阳公主。我从收到你的密信让我去豫北陇西府收明前做干女儿时就很吃惊。”
董太后淡漠地摇头,面沉如水地道:“不,我没有帮她。这世上,没有人会帮别人。我自从二十岁时死了未出世的皇子后,就在这个宫廷里学会了明哲保身。我发过毒誓,再也不信任任何人,也不帮任何人,也不指望别人帮我。每个人都必须自己寻找出路。”
“这次事,我最重要的目的是赶走了一些令我厌恶的苍蝇飞蛾而已,才顺便的提携了她一把。王太后把一对儿女养成了这种脾性,男的懦弱自大,女的狂妄自私,险些祸害了大明江山。早就令人嫌恶透顶了。我借着帮明前逐走王太后母女揽回了后宫大权。是个最好的借口。另外我也想好好观察她是个什么人”
董文贤有些不明白。
董太后的脸藏在阴影里,显得黑暗森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瞳在暗处放光:“我有点惊奇,这个姑娘很奇怪。我从十五岁入宫至今五十年余。在这个富贵险恶的深宫里打转了大半辈子。见识过世间最美貌,灵动,机巧睿智的女子。却没有见过这种人。”
“这个宫庭,是一个竟争的生死场修罗场。每个人都必须在这片土地上忍辱负重、攀高踩低、竞相爬到最高处,才能赢。才能高枕无忧得活命。我也是如此。一辈子都在这个修罗场里修炼、打转、挣扎、沉沦。才侥幸得适应了这里活到了最后。所有不适应这儿的女人都败了、死了、被放逐了。连代宗的母亲刘妃当年也是在争斗中失败,带着四皇子流放到边疆的。这个深宫,是大千世界的缩影,却又比大千世界更险恶凶残诡谲多变。所有的丑恶、危险、私欲、贪婪、杀机都放大了百倍千倍。人们为了站在最顶端就必须忘了内心的某些东西,如仁义、良心、善良、恩情之类的东西,冷血无情得往上爬,才能赢下去活下去。不论你初始多么清高淡泊,在这个环境也会被感染同化,渐渐得忘记了初心,变成了一个最凶残恐怖的人。”
文贤悚然而惊。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时,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她有种勇往直前的闯劲,也有敢争斗的心机头脑。我一眼望过去,还以为她也是属于这个地方的。能攀到最高赢到最后。但是通过这个案子和一月多时间,我发现她拼命向前冲的方向,不是这座人间显贵的宫廷,而是一个更遥远的地方。她的目的与我们不同。所以她竭尽全力地从罪犯那儿得到了真相,达到了内心的目的。就舍弃了四百万两银子和太子妃身份,承认了自已是个劫匪女,并接受惩罚离开了这儿。在这个人人奋勇争先争夺利益的京城皇宫,她没有被表面的浮华迷住了眼,没有忘记初心,冷静得追寻到了真心所在,就果决不留恋得从‘泥潭中’拨出脚,洒脱离去。”
她下了结论:“她不是我们的同类人。”
——这年月,前进很易,退后很难。追求权势富贵容易,从富贵名利场抽身不易。
“我不会介意一个心不在宫廷的人。我也似常人,会警戒一个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同类人,但不会斩尽杀绝一个走其他道路的女人。也就愿意从洪流里随手捞出一个快颠覆的小船,给它个机会,乘风破浪地走向自己的江河路。”
董文贤似懂非懂地听着,好像有点明白了,又不明白。
董太后嘲讽地笑了:“其二,是有人与我交换了她。”她心机如海深,却没有对自己这在世上的最坚强后盾,平庸却稳重的娘家亲侄子面前隐藏。
“有人换了一个天下给我。”她轻声细语,面容诡诞眼光莫测:“在元熹帝被俘前的虎敕关,有人冒死从北疆万里快马地给我送了封密信。信中对我讲述了元熹北行的不靠谱和不容乐观的被围困局势,经过多方面分析,向我提出了一条锦囊妙计。假如朱元熹在北疆被敌国俘虏击杀,他请我临危出面,压制住那些私心压于国家之上的清流大臣们,勾连住九门提督和五大营等武将,集结全国之力,也不能投降鞑靼。以免造成前宋的靖康之帝的悲剧。立刻选最有武力威慑力的藩王上位,如梁亲王朱堪直。他能力挽狂澜于危局中,能解救天下苍生,也能使我重出冷宫掌握后宫。我那时表面风光,实际上外强中干,被驱离后宫之主的位置很多年了。如果新帝上位,将来的胜利果实中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文贤张大嘴,真的惊呆了。
董太后脸色阴诲不明地说:“是伍怀德。他在虎敕关被围困前,就看透局势,知道自己和元熹帝都丧失了对局势的掌控。预见了大明兵败皇帝将俘将死的最坏结局。他密信于我,让我早做准备。我当时大惊。我和靠朱元熹和王太后母子上位的掌印大太监之间素无瓜葛,他为什么会向我这个自闭深宫,心灰意冷的太后施恩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人生事也只能蒙头盖眼得往前冲了。果然,事情就按最坏的结果发生了,我在京城最混乱的局势里一举掌控并说服了九门提督和五大营大将等人,扭转了场面。我又成了大权在握的皇太后。连代宗夫妇也得感激我当初力推他上位之恩。杨皇后主动推让了管理后宫的权利,我仍是后宫之主。”
“伍怀德在信尾处,提到了他的义子。说他苦恋着小梁王已订婚的未婚妻范瑛。伍大太监请我在自认为最合适的时候帮他一把。看看能否在这桩铜墙铁壁般的婚事里找到一丝使义子娶到佳人的契机。他请我私下出手。”
董文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姑母才出面阻止婚事,还让我事后去豫北收养了明前。”
“不。”董太后莞尔笑了,有些无奈地看着憨直的侄子,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冷酷铁血道:“我没有打算遵守约定。伍大太监已死,密信早烧,我已上位,死无对证。我怎么会帮一个死人得罪北疆来的新帝和太子,抢走太子的未婚妻呢。”
“这”
“是那个明前自己使我自己改变了想法。她志不在后宫,对我没有威胁。还充满了奇异的魅力魄力。一个追寻到对自己不利的真相却坦然公布;拿出了四百万重金买下了女老师的性命;在最惨的境地也倔强得不接受他人施舍的金钱要以役代刑;宁可当劫匪女也不去当皇后的人使我这个冷血无情的人,对她也有了一分新奇和善意。这女子与我认识的人截然不同。她似乎有种天生的吸引力,使人不由自主得为她心折,为她怜惜,为她欢喜为她忧她太光明了,孩子气的光明正直,孩子气的高洁骄傲,使心里再阴暗偏激的人都不愿意看她落入凡尘。都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帮她一把。”
“更重要的是我厌倦了利欲熏心的益阳,如毒藤般缠人的王太后,正好借助帮她的名目驱逐她们。帮明前就是一个最妥当的借口;我也不想让北疆来的代宗父子小窥我,让他们看看我翻云覆雨的手段震摄下他们